“我跟你们讲啊,那畜生死在村口的磨盘里,整个人呐,就跟绞豆子一样,全绞成了肉酱,骨头都磨碎了,顺着沟槽流到地上。还剩一个头在磨盘上立着。”
“等发现的时候,村里几只黄狗已经吃了好多肉了哈哈哈哈”
“还有还有,那个不要脸的贱人,吊死在树上,就是那颗榕树,脸上的皮都被剥干净了,可不就变成鬼都没脸吗?”
王嫂说得高兴,仿佛夙愿得尝:“哎呀~,我就盼着啊,那两个贱人生生世世彼此不分呐,可怜了我的秀秀——”
说着刚还大乐的王嫂呜呜的哭了起来,这番疯疯癫癫的大喜大悲,饶是祝央也没有料到。
不过基本已经可以破案了,再通过王嫂一些只言片语。
无非是当初她老公包养女人嚣张的带回来让原配伺候,王姐为了三个孩子也不得不忍。
可过不久,那三年一次的倒霉事落到了她家女儿头上,老公的厂子也出了问题。
王嫂本来想偷偷放女儿跑,可那男的既不在乎孩子又把生意起死回生的希望放在‘菩萨’上,认为自家只要心诚,自然化险为夷——
毕竟村子里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于是就亲自和小三一起带着村民,把都快跑出去的女儿抓了回来。
岂料女儿死后,男人的厂子立马出现起色,只不过男人和小三还没乐两天,便双双死于非命,并且是极其残忍的方式。
凶手至今不明,不过也让人很是人心惶惶一阵,以为是女孩儿出逃惹怒菩萨,所以对于不顾整个村子的王嫂,大家也是从此没啥好脸。
王嫂恨毒了那两个贱人,村民,还有所谓的菩萨,可还得带着两个儿子在这里讨生活,所以再怎么也得保守秘密,成为了沉默的帮凶。
可现在她心绪大喜大悲之下,疯疯癫癫的竟然也让祝央把该知道的差不多都套出来了。
其他几个玩家心惊胆战的看着祝央在危险话题边缘试探,欺负人家这会儿脑子不清楚。
但也托她的福,现在大伙儿的处境基本上都已经明了了。
突然祝央问了一句:“除了村里的女孩儿,还有别的女孩儿在这里嫁过人吗?”
王嫂又哭又笑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想到什么似的,惊恐的看着祝央他们。
立马站了起来:“对对,你们走,你们快走,今年的人选该出来了,怪不得那老狗带着你们去祠堂,你们走,走!”
“嚯~~”祝央恍然大悟,随即冷笑一声,身体却纹丝不动。
王嫂见撵不走他们,都快哭了,祝央还突然来了兴致道:“对了,刚刚那癞头三不是说要被吊起来抽一顿吗?咱去观瞻观瞻呗!”
又对王嫂道:“一会儿赔钱的时候我帮你要,保证让他家以后穷得只能穿一条裤子。”
王姐是真想抽这傻棒槌的闺女。
下午一行人就真的大摇大摆的来到了榕树前,果然这里的规矩还是说到做到的。
那癞头已经被吊起来了,现在大家伙儿都吃完午饭,该来的都来了。
祝央冷眼数了一圈,这个村子看着房子稀稀拉拉,但因为村子实在大,人居然不少,光来这儿的就有好几百号。
玩家一旦和邪神对上,说不定最难缠的反倒不是邪神本身,而是这些作为打手的村民。
浩浩荡荡这么多人围观了一场鞭刑,癞头三被抽得嗷嗷惨叫,他家老娘坐在地下拍腿大哭,边骂边哭。
这还不打紧,祝央还伤口撒盐的来管她要钱。
她直接叫来了村长,仗着这老狗现在稳住他们的打算,可劲的敲诈,最后替王姐抠了三千块赔偿过来。
这钱在外面还不够祝央买一双鞋,不过却相当于癞头一家现在能拿出来的大半家当了。
癞头娘倒是不想给,但也得看心里有鬼的部分知道实情的村民答不答应。
因下午看了场热闹,王嫂也没出去干活,拿到钱回家也该准备晚饭了。
祝央见两个小孩儿以前中午带的饭就玉米饼子和咸菜,听他们说有时候是红薯或者煮玉米,总之来来去去都是这些。
昨天便在集市上一人买了个饭盒,一蓝一灰的塑料饭盒,明天他们又要开始上学了,晚餐做好之后,王姐便满满的给他们盛了两份丰盛的便当。
两层的盒子,一层是饭,一层是菜,菜是晚上做的红烧鸡翅,莲白盐煎肉,还有鱼香茄子和尖椒鸡丁。
两个小孩儿从没带过这么丰盛漂亮的午餐去学校,稀奇得不得了,吃晚饭的时候都扒这饭盒不放,睡觉之前又小心的放冰箱里,慎重的祝央都以为那盒子跟鸡蛋壳一样脆。
到了晚上,王姐还想劝他们,祝央打了个呵欠就自顾自回去睡觉。
昨晚扔了一张被子过后,王嫂早上把她新被子的被套拆下来洗了,大太阳底下一上午就晾干了。
祝央晚上盖着一股好闻的皂角味,这让她心情不错。
渐渐入睡后,祝央感觉自己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看起来有点眼熟,应该是白天在哪里见过。
可她这会儿没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有些迷迷糊糊的。
这时就见到一队迎亲队伍从竹林那边走了过来,步伐诡异,没有吹吹打打,而且整列队伍所有人。
接引的,摇幡的,抬轿的,居然全是身量纤细的女孩子,各个身穿喜服,头上盖着红盖头,仿佛人人都是新娘,又人人都可司其职。
接着迎亲队伍就直直的来到祝央面前,放下了双人花轿,所有人指着花轿的方向,请她上轿。
那一个个新娘打扮的人手指着同一个地方,僵硬得跟石像一般。
可突然有阵风吹过,掀起了祝央面前一个新娘的盖头,祝央从对方那露出片刻的真容中,居然发现这个新娘的头发是金色。
漂得很透的白金色,配合新娘白皙的皮肤很好看,但也绝对不可能是村子里的人。
祝央心中疑惑,可这会儿脑子僵硬,即使奇怪也抓不住重心。
她仿佛被催眠一样,一步步往轿子方向走去,好像这轿子有吸力般?
而就在离轿还有两三米的时候,突然轿子旁边一个新娘掀开了轿帘。
祝央看到这双人轿的一边已经坐了一个人,正是村民们祭拜的菩萨,但比起祠堂的那尊像,这里就是十足的真人了。
没有了石头的死板,真容得以完全还原,普通的长相,阴森狞笑的嘴角,脑袋上全是一个个黑色的眼珠子,仿佛有各自的生命般,一眨一眨。
祝央突然就头皮一麻,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这时候新娘队伍催促她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急,让人打从心里发毛烦躁。
祝央却讽刺一笑,摆了摆手做出个谢绝的手势——
“啊不好意思,催也没用,这么龊的丑逼我怎么可能嫁?”
这话一出,整个竹林突然卷起一阵阴风,众鬼新娘僵了僵,那轿子里的男人却是脸色沉得阴狠。
祝央一副光棍棒槌伤人不自知的认真道:“你不乐意这也是事实啊,总不能因为我说了实话就生气吧?”
“啊错了,不是嫁不嫁的问题,你这种丑逼我看一眼都会洗眼睛,别别别,别用不识好歹的眼神看我,你不配,啊!跟我念一遍——”
“你——不——配!”
“还不信呐?那要不要给你看看我前男友的照片,标准一下跳到你这种程度,那不是跳楼,那简直是从外太空跌进海沟的差距,难道这么丑不应该躲在洞里自暴自弃吗?为什么要出来炫耀你这张丑脸?”
“哎哟哟!这么些大闺女哦,就你个獐头鼠目的瘪三配消受人家小姑娘吗?”
说着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妈呀,丑得只看一眼,就把人吓醒了。”
祝央还想骂,只听周围传来一声铃响,那头顶长包的丑逼不甘的恨恨瞪了她一眼,随着眼前的新娘们渐渐隐去身影消失了。
第32章
祝央猛的醒过来,此时天已经破晓,院子里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
这鸡还是第一天买的,因第二天就赶集做了一番大采购,现在家里的吃食太多,倒是还没吃完,就这么养在院子里。
她回忆刚刚的梦,哪儿还能不明白,村长那老狗把她往祠堂前这么一遛,显见人家‘菩萨’是挺满意的,当夜就急急忙忙的来下聘呢。
就是癞蛤蟆胃口大了点,也不怕崩了牙口。
又仔细回忆了一番,刚刚迷迷糊糊抓不住重点的线索也渐渐浮了上来。
先不提别的,就那个金色头发的新娘,就不可能是这么个保守落后的村庄里的人,甚至很有可能是上一场的玩家。
祝央没想到不光是村民,就连那些死去的女孩子也得受那鬼菩萨的驱使。
那么对方的能耐就显然不是入梦迷魂能被区区晨鸣的鸡叫声吓走的。
眼看时间才来到第四天,以十天为期,祝央猜和之前两场一样的,越到临近期限,鬼怪才越强,前期不论如何限制还是颇多的。
不然就这阵容,好几十号鬼新娘和几百号村民,那鬼菩萨只要一声令下,玩家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祝央趁着所有人还没醒下床出了门。
话又说回来,这场游戏是真真正正的新手场了吧?虽然脉络简单,鬼怪目前为止能力也一般,除那个不知深浅的鬼菩萨外,均不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可这数量和处境挑战目前来看比上一场还要艰险,上一场重点在吴越那本书上面,那是新手玩家不可能触发,也不可能生还的难度。
要是没有路休辞那欠干的借着她的尖叫出了手,也不可能通关。
然而这次的游戏应该是没有高级玩家隐藏在里面,祝央估摸着那鬼菩萨的最终杀招可能也存在着他们新人就可以找到的破解方法。
但客观来讲,游戏难度仍然太高了,这又是为什么?
抱着这种疑问,祝央来到了河边,捡起一块石子往河里打了个水漂。
“出来!”
接着她面前的水面就陡然水草丛生,一大网一大网顺着河流妖异的浮荡,然后咕噜咕噜冒出几个水泡,渐渐的一个头从河面伸了出来。
水鬼的脸还是惨白湿漉漉的,看着有些骇人,可下一秒,这货就突然露出个谄媚的笑——
“嘿嘿!姐,睡不着呢?给您的鳖吃了吗?那玩意儿滋阴养血,很好的。”
“呵呵!我睡不着是谁害的?”祝央皮笑肉不笑。
水鬼立马就缩了缩脖子,祝央不放过它,骂道:“送上门的外卖你都能让人给端回去,你咋这么废物点心呢?”
“啊我发现你就不是真的想出来对吧?怎么?合着这么久了,和水里的鳖精蛤蟆精们处出感情了,临了发现舍不得啊?”
“没,没有!”水鬼忙舞着头发,讪讪道:“那我不是眼看就闷死那癞头龟孙,有点得意忘形,对您的送餐之恩又无以为报。”
“想着马上不是水鬼了恐怕就没那么容易给您送鱼送虾,所以赶紧的挑几只最肥美的先扔给您吗?谁知道那群龟孙来得这么快,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
“啧啧啧!”祝央看着它,又是一个配方的傻鬼,便突然道:“我说,你是那种吃火锅的时候,会把手机掉火锅里的类型吧?”
“你咋知道?姐你认识生前的我啊?”水鬼高兴道:“我说咋一见你就觉得亲切呢,反正感觉和这里的人不一样,我觉得咱们才是一国的。”
祝央摆了摆手:“别!我要是认识你这样的傻货,气都得气死。”
不过照水鬼的说法,它生前是玩家的可能性就越来越大了。
老实说游戏里的人物真的就跟现实中没什么两样,但只有玩家才能感受到那种隐隐的格格不入的区别。
不过祝央这么问重点不在这里,她对着瞬间委屈的水鬼道:“你能清晰的记着生前的日常,却对自己的死因前后经过记忆模糊?”
水鬼一下子变得茫然了,说话顿时都有些无措:“对,对啊!我只记得我和好朋友来这里玩,然后就被水鬼拉下水了,咦?我都还记得我的银行卡密码。”
看来是被游戏隐去了通关的记忆了,这也无可厚非,如果玩家死后禁锢在这里变成鬼还能保持生前的记忆和意志,那么他们的经验对于后来玩家就相当于作弊了。
哪怕死去的玩家不见得乐意帮后来人,但要有合适的筹码和利益交换,想必局面也是相当于打开攻略玩游戏了。
但祝央仍没有放弃,她又问:“我想以你生前的体质,如果是白天,水鬼肯定奈你不何,你看到啦,今天两个汉子就能把人拖上去。”
能到这种级别关卡的玩家,体质少说也相当于四五个青壮了。
“所以你肯定是夜晚遭的道,但水里有水鬼的事这边流传已久,在河边待久了也会有人提醒,你不至于傻到晚上来河边散步吧?你为什么大晚上跑到河边?”
祝央这层层剥析,让对这里记忆一片混沌的水鬼陷入了神思,然后隐隐有个亮点被抓住了。
“对啊,我为什么要来呢,明明说过绝不靠近的,我是,我是——”
“是为了救人!”水鬼突然紧张道:“不行,我不能待在这儿,有人在喊救命。”
“在哪边喊?这里?”祝央指了指河沟。
但这次水鬼又陷入了茫然:“不是,在哪儿喊来着?”
祝央见套不出更多了,便也暂且作罢,便安抚水鬼道:“没事,别着急,要是真有人指着你去救命,这会儿也早八百年死透了,不用怕赶不上了。”
然后就把一水鬼给生生气哭了。
祝央这时却站了起来,挥了挥手:“成了,哭有个屁用,以后你听我的,外卖自然会有的,替死鬼也会有的,自个儿再好好想想,看能不能再想起点什么,指不定咱还能找到你朋友的骨头呢,要他现在处境也跟你一样,那你俩也谁都别嫌弃谁。”
水鬼抽抽噎噎的点头,算是正式拜山头认了老大了。
要说老大也确实够意思,几斤鱼虾就换来一替死鬼,虽然它筷子没夹利索,叼嘴里的肉给掉地上了,可不妨碍老大做事仗义啊。
就是说话吧,让人脸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