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二爷脱口答对而出《玉楼春》,表明心意的时候,他从不说直接。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一个是希望我的爱人,跟我心心相印,君心似我心,不负相思意。而是希望表哥皎洁若月,天地之间伟丈夫也,夜夜流光。
“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
二爷话已至此,那祯禧一对一答,心满意足,愿君是良人,愿君是英杰,愿君共终老。
岸边许多人看烟火,中间只有两位,二爷最后等到人夜深人静的时候,牵着她回转。
“等着过几日,我带你回北平可否?”
“表哥做主便是了。”
回北平,事情就订下来了,北平那边要大办一场,再回转到这边来大办一场,迎亲的队伍,是要从北平发嫁的。
冯二爷天地之间的伟男子,这个事儿少有人知道,但是知道的人都不会质疑的,他每年赚回来的美金,不可言说。
都说是冯家大爷回家继承家业,现成的好饭等着他吃,冯二爷被压得默默无闻,家业一点儿没有,只得自己转行古董圈子。
外行的人,都说是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极为看不好这一行,看好的是盗墓世家的行当。
可是谁又能主意到,冯二爷一个出口创汇,不知道吸了多少钱回来,他沿海的船队,不能仔细说,也不能说的清楚的。
只一个,举个例子来看,他的船队要是闲着一天,那一日里的开销损失,能达到白银十万两,如此庞大的一个帝国,甚至是向北方延伸,拿下来北方水运。
都说是南边的是在帮的船队,属于漕帮的管辖之内,生意人往来,都要先拜码头,不然人财两失。
冯二爷就是有着能耐,这事儿不能仔细想,不然许多疑问了。
第一个,冯二爷哪里那么大的能耐,养着许多船队来往进出口贸易,甚至有的远达非洲。
第二个,冯二爷背后有什么人,为何没有人找他的麻烦,没有人上门敲诈,没有在会的人员来桥竹竿。
第三个,冯二爷赚了这许多年,财不露白,都去了哪儿去了呢?
这问题,就是冯大爷都没说过,二爷是个极为低调的人,他好似是冰山下面的一个小角,把自己能给人看的地方,露出来,世人说好说坏一概是不在意的。
可是水面下的,你摸着,永远都是摸不透的。
你瞧着他外表风流,做事放荡不羁,可是心里面,有着你不知道的成算,他当时劝着宝珠父亲忍一时之气,不是白说的。
当商人的,一个优秀的商人,总要看十步才走一步的,乱世里面,更是要看百步之远了,细微之处可见,能等着未婚妻多年的人,能在这个时候还会履行婚约的男人,你可别小瞧了这一位。
第75章 四更
漕帮是因为漕运儿兴盛起来的,是清末以来最为流行的一种秘密民间结社。
进来民国的时候才换了名字,成了青帮。
冯二爷如何进去的,自然有他自己的手段,可千万不要小瞧了这一个身份,他在里面的辈分极高,他也是师承有序的。
这么大一个帮派,每年光是给的分红就不少了,规格极为严密,等级森严,军法治帮。
按理说里面的人都是穷苦漕运子弟或者是下等读书人家的孩子,冯二爷这样出身巨商之家的,倒是极为少见的。
但是他一开始就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常年在码头上厮混,很是有自己的手段,加上出手阔绰,又心思极多,能力超然。
他嘴巴极为严实,加上帮派有自己的口号跟暗语,发展的极为壮大的,到了任何地方,都有帮派的茶馆跟铺子,看有的人拿着茶壶在随手的摆弄,看着杂乱无章的,一会儿就有伙计来了。
这是人家摆出来的暗号,只有自己人能看的明白,绝对不外传的,再有去绸缎庄或者是金银铺子里面,权力大的人,可以直接支取银钱,其中的暗语不足为外人道也。
冯二爷晚上什么人都没有见,只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亲自出门去了,到了一家茶馆里面,茶馆后院灯火通明。
这是帮派的人,带头的是其中一位同辈儿的人,见到冯二爷来了,不由得劝,“那可是旗人,不合规矩。”
冯二爷立时就冷了脸子,掀起来袍子,大刀阔斧的坐在长条上,随手端起来大盖碗,里面是滚烫的茶,“哦,哪里不合规矩了。”
同辈的人对于他与那祯禧的婚事极为的不满意,只是因为一个,那祯禧是旗人,且那祯禧的曾祖父,曾经是漕运要员。
说起来旗人跟帮派的恩怨情仇,那真的是一天一夜都说不清楚的,那祯禧就是个天仙,就为着是旗人家的姑奶奶,所以惹的帮派里面许多人不满意。
漕运原本就是运粮的,只是漕船受辱,多次受到欺辱,一个是路过的大员能臣,对漕运多有敲诈勒索,欲壑难填,都想着从这富饶的漕运里面搜刮出油脂油膏来,那祯禧曾祖父成为漕运大员,每年的上供当然是少不了的了。
这是直接的仇恨,所以说不合适。
再一个,各处码头上的地头蛇,往往勾结旗人当保护伞,寻衅滋事,多有刁难的时候,这梁子就更大了。
冯二爷帮中声望极高,且辈分在那里,因此他的婚事难免兴师动众,那祯禧能不能当得起大家一声嫂嫂,她自己说了不算。
冯二爷听到这里,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大盖碗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水从地下的裂缝里面出来,留在桌面上,慢慢地成了小河,“我倒是不知道,我未婚妻何时招惹过你了,何时对不起帮派了。”
卷起来袖子,颇有打一架的样子,“就为着她是旗人?”
“可是她从没有做过一件儿不对良心的事儿,平日里天真善良,待人平和感恩,待我情深义重,我倒是不知道,你的理由能站得住脚的。”
说到情深义重的时候,腔调明显是带着弯儿,对着帮派里面的一些老顽固,他也是耐着脾气来的,不然拦着他大婚,只怕是来了他就要掀桌子的。
他的婚事,没有一个人能做的了主的。
“你不能只为了自己,得为着咱们帮派想一想,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你处于这个位置,不能坏了规矩,否则,帮规不是您能承受的了的。”
说着说着就带着硝烟味儿了,人员里面就动起来了,冯二爷的身边已经围起来了人,他自己的人也站在了前边,手里面都是拿着盒子枪的。
冯二爷冷笑一声,“去找出来,哪一条哪一个字儿,是碍着我结婚的,我竟然不知道我的未婚妻,竟然是如此不溶于你们的。”
起身不过是无理取闹了,没有明文规定,不过是跟他不对付,带累了那祯禧而已,给人添堵的事儿,还是为着帮派里面利益分配不均,为了各人地位的事儿。
到底是闹了一场,冯二爷险胜,等着回到家里的时候,天还没有亮,他换了一身衣裳,不想着休息,只问,“几时睡下来的?”
“看完烟火回来就睡下来了,夜里不曾起来过。”
冯二爷笑了笑,倒是心大,爷们在外面动刀子,她倒是好在家里享福呢,“走,去看一眼去。”
他要去看,门是开着的,他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到底是轻手轻脚的走了,嘱咐守夜的人,“早上不要喊起来,昨晚上睡得晚,别吵了人睡觉。”
胳膊上伤了一块儿,跟人比划的时候抓了一下,他自幼习武,有武术功底,师承神枪沙子龙,沙子龙是走镖的,后来世道不好,开了一家客栈,一辈子对外没有徒弟。
早些年多少人上门求艺,他只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好声好气的打发走,绝对不指点一二的。
你要是问起来早些年他闻名江湖的拿手绝活,五虎断魂枪,他只说是忘了,再不肯对着别人多说一句。
久而久之,江湖传言,沙子龙不过是假把式,什么五虎断魂枪,不过是吹牛罢了,哪怕就是当着他的面儿来说,他也绝对不反驳一声的。
只是每日里早晚练枪,床头上立着一把枪,夜深人静的时候,沙子龙一个人独居庭院,九九八十一枪,虎虎生威,最后持枪立中庭,只与明月说,枪随着人一起进了棺材。
冯二爷早年亲自去拜见,得到过指点,五虎断魂枪,他自然是学了的,只是沙子龙到最后都不曾承认过的,所以你看他文弱书生的样子,平日里青袍长衣,实则暗含精劲,打架乖戾的很。
胳膊被抓伤了,对方也没有什么好,一枪点下去,胸腔里面断了几根肋骨,如若不是不能同门相残,定然教他五脏六腑俱裂。是个狠角色没错了。
第76章 五更
冯大爷自从那祯禧生辰以后,便不曾是看到过人,只是那祯禧到底时候公开露面了,许多人邀请她,各种聚会沙龙的,她自己拿不准,都不是认识的人,想来也知道是冲着冯家跟二爷来的。
倒是早上的时候,来了一个女孩儿,说是冯大爷的女朋友,那祯禧一愣,没有听说他有过女朋友。
这到底是要见一见的,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您是——”
她坐在那里,神色平和,带着微笑说着未说完的话,等着人接下面的一句。
寒秋是个长相极为普通的女人,她的普通的面相,在妆容的打点之下,显得格外的冷清,格外的有气质,带着一股子劲儿的。
跟她的名字一样,说起来话儿的时候,冷冷的,带着一股子秋雨一般的凉意。
“我是寒秋,大爷的女朋友,您没听说过我,我听说过您的,一直想来见一见你,我现在小公馆里住着,恰好今日天气不错,来走动一下。”
那祯禧耳朵动了一下,小公馆,她不知道大爷有没有女朋友,但是她好似是听着老太太提过,大爷小公馆里面养着一个女人。
她心里面打了一个问号,这女朋友只怕是自封的,大爷从来没有承认过,倒是其余的可能更多一些,她不愿意把风流这样的词语放在大爷身上。
那祯禧也是长了心眼的人,她自己笑了笑,招呼了一下刘小锅家里的,“去请老太太来,我这里帮她插了花,好看得很。”
她早上起来去花园里面剪下来的花,早先就插起来了,没来得及给老太太欣赏呢,现如今,借着这个幌子,喊了老太太来一起看人。
既然是大少的女朋友,没有来看自己的道理,自己去看她还差不多,既然来了,当然是先看过老太太了,她不知道寒秋是个什么样子的想法。
只是她是明显不愿意见到老太太的,也不好立马就请辞了,只是端着咖啡喝,也不说话,一阵的沉默。
那祯禧觉得气氛奇怪,她是个话多的人,可是这情况下,又不好说什么事儿,“今儿天气还是热,不过兴许没几日就下秋雨了,到时候一定凉快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呢。”
“对,是这样的。”
就这么一句话,那祯禧觉得没意思,只能为了不冷场,再说衣服的事儿,“现如今还能穿裙子,中午还是热呢,不过家里已经找出来了去年的秋衣,都洗漱晾晒好了,只管着秋天穿就是了。”
说一长串儿,都是没用的老妈妈话儿,哪里知道老太太那边竟然不来,只让人传话,“他哪里来的女朋友,相必是认错了门了,自去吧。”
那祯禧瞧着寒秋的脸色涨红,又渐渐的变得青白,抓起包来立马就走了,似乎受不了这样的委屈。
等着人走了,那祯禧去找老太太,“姨妈做的是对的,但是可否跟我说一下缘由,您平日里不是这样的人。”
老太太冷哼一声,一肚子的火气没地方放呢。
“这哪里是什么女朋友,忒说不过去了,不过是老大养在小公馆里面的,没名儿没姓儿的跟着,也不知道今日里是吃错了什么药,倒是到了家里来,没有这样的礼数的。”
老太太最是看重规矩了,儿媳妇家世清白,品行端正是第一位的,这一位寒秋姑娘,显然是不符合一丁点儿的标准。
老太太心里面不爽快,连带着大爷一起挨骂,打了电话过去,“不好好看着,出来做什么?到了老宅这里,还指名道姓的见姐儿,禧姐儿老实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只管着她打着你女朋友的名义进来了。”
“你管教好了,再不能让她顶着你的名头到处行走的,你丢得起这个人,我老太太还要脸呢。”
一肚子的火气,全对着大爷去了,她最不惯的就是这样没有自知之明的,实在是让人觉得丢脸。
大爷来不及分辨一句,就已经是挂了电话了。
自己去了小公馆,也是很大的火气,在门外听到有人弹钢琴,声音冷清而且哀伤。
推开门,没等着坐下来,“听说你今天出门了。”
那边人按错了键,一阵刺耳的声音,“您想问直接问吧,我去了老宅。”
大爷就不明白了,干什么去老宅,他与这个女的,说实话,没什么干系的。
“为何去老宅?”
寒秋站起来,看着他外套搭在手上,这么热的天,依然是穿着西装的人,这个男的精致的很。
“我要去,你难道不明白吗?”
大爷更是皱着眉头了,“你发的什么楞,我如何知道你怎么想的,一开始住在这里,我就说过了,不要出门去,也不要管我家里的事儿。”
他似乎是生气了,不要管家里的事儿,更不要去找姐儿,家里的表妹是不能说的。
寒秋似乎是被这一句刺激到了,“怎么了,我去找她了,看看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也知道,冯二爷的未婚妻,大家都想着看看,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纯粹是因为好奇罢了,还能是为着什么啊?如果你们家里人不高兴,我道歉就是了,希望你能大人大量,原谅我这一回。”
她在心里面冷笑,到底是自己胆子小,不敢说出来,不敢跟自己的心上人撕破了脸皮,她对着大爷,有情爱。
可是大爷对着她,她说不准,以前或许有,但是今早上去书房,看着他桌子上的一幅画,加上旁边的署名,不由得心里面冷,所以才想着去看看。
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能让冯家的人喜爱到这种地步了。
能让冯大爷画像的,就这么一位了,放在桌子上,边上起了褶子,瞧着就不是一日的事情了,肯定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时常拿出来看看,才卷边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