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线柔和,一席话娓娓道来,陛下都听的连连点头。綦烨昭更觉得面上有光,打圆场道:“启禀父皇, 儿臣确实无纳妃之意。公主青眼本王心领了,只咱们中原有句话,叫强扭的瓜不甜,公主又何必强人所难?”
他后一句乃是对着秋茉儿说的,眼神真挚语气诚恳,让小公主完全没法再坚持下去。只她心中到底不忿,手一伸指向陆清浅:“那我要和你侧妃切磋,可也是强人所难了?”
“这个……”綦烨昭转头看向陆清浅,却见她微笑颔首:“公主殿下若有兴致,咱们切磋亦无妨。”
“那好,我和你比赛骑马!”秋茉儿信心满满道。
陆清浅又笑:“妾虽粗通马术,但肯定比不得公主殿下熟练。您若是非要这样选择,我便只好再添上绣花儿,咱们各赢一场了。”
她这话出口,不少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心里却想这位侧妃是个有趣的人,看似讲理,实则处处噎的秋茉儿说不出话下不来台。
秋茉儿果然又梗住,陆清浅却不会让气氛僵在这儿,乃退一步道:“要我说,咱们既不用骑马,也不用绣花,就这会儿一块儿给陛下献一支舞。若是能分出高下自是不错,若是分不出来,那也是各有千秋却殊途同归,共敬陛下德厚流光赫赫威名。”
她骄傲的仰着头,脸上是从容与镇定。綦烨昭看的心中火热,恨不得将人拉进怀里怜惜。陛下亦赞赏的拍掌:“朕看就依陆氏之言,两位姑娘家跳个舞,挺好。”
音乐声响,秋茉儿再没法反驳,只她心绪不宁,舞姿少不得有些僵硬迟钝。陆清浅却如落入凡尘的仙子,举手投足皆是风韵,飘飘然仿佛随时会羽化登仙。
一曲终毕,陆侧妃行礼退回自己的座位,秋茉儿也灰溜溜的走了。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唯有綦烨昭酸溜溜的。他的侧妃这么好,凭什么要让旁的男子看见?哪怕王公大臣们眼中并无亵渎,但那惊艳目光还是堵的他心中发紧。
总算熬到陛下宣布宴会结束,綦烨昭拉着陆清浅回了帐篷,迫不及待的挥退下人,将她摁在了柔软的地毯上。他眼中有危险的红色,轻声哄道:“你不是想在这上头玩儿么?本王陪你玩如何?”
陆清浅没有抗拒,更没有恐惧。她笑着环住綦烨昭的脖颈,将柔软的薄唇贴上来。温柔痴缠的一吻持续了许久,侧妃娘娘眉眼间尽是得意:“王爷是觉得妾做的极好,要奖励我么?”
她媚眼如丝,勾了綦烨昭的魂儿。睿王爷再按耐不住,一边儿撕扯她身上的衣衫,一边儿哑着嗓子道:“好缓缓,让本王赏你可好?”
陆清浅的回答是主动抬手解他的衣扣,灵活十指轻轻巧巧就将綦烨昭的衣袍给脱下来。睿王爷身上一凉,心中越发迫切,竟是“嘶啦”一声,将侧妃娘娘崭新的骑装撕成了碎布片。
陆清浅幽幽叹道:“看来王爷真不怎么善解人衣啊,也不知家中姐妹有多少衣衫毁在了您手里?”
綦烨昭哪还能听得进她说话?他只想用最直接最原始的方式,将这要命的妖精完全征服。陆清浅一开始还配合着他的动作,然几个回合冲击后,只剩下破碎凌乱的告饶。却不知这声音传到睿王爷耳中,是战场进发的擂鼓,让他一腔热血越发勇猛。
咿咿呀呀的唱词儿不知持续了多久,陆清浅连神智都有些模糊。綦烨昭终于停下动作,将身下瘫软的女子紧紧搂在怀里,心中是说不出的满足。
第二天天光大亮,陆清浅懵懂醒来,便看到床柜上摆着一套崭新的玫红色骑装,也不知是綦烨昭从哪儿给寻摸来的。她心情极好的换了衣裳,一边用早膳一边问香橙:“王爷什么时候走的?今儿有什么安排?”
“王爷辰时初就走了,让奴婢不得吵醒了您。”香橙笑道:“这会儿应是陛下在训话,再过一会儿就开始狩猎了。”
“那可别耽搁了,”陆清浅急忙站起来,她对围场狩猎已经期盼良久:“我的箭囊呢?都准备好了么?”
“都好了,护卫也在外头候着了。”金橘无奈的将弓箭取来给她佩戴好:“您只管慢慢去,我们对过流程了,不会让您错过的。”
往年侧妃没少跟着少爷们跑马打猎,也不见她这般开心的像个孩子。金橘只觉得自家主子是越长越回去了,在京中还能稳重些,来到草原之后简直拉都拉不住。
陆清浅做了个鬼脸,跨上自己的枣红马,带着几个侍卫一路飞驰。赶到出发地点时,跟随陛下的大部队已经先走了一步,陆清浅乐得自在,拍马进了林子里。
她倒不是非要打点儿什么猎物,只疯狂迷恋这样天然辽阔的环境。9012年科技再发达,人们却被束缚在了狭小的空间中,极少有机会肆意奔驰。更别说随处可见的兔子狐狸狍子——在她那个时代,射杀任何野生动物都是要被丢进监狱的。
陆清浅的准头不错,没一会儿便得了五六只兔子并一只橘黄皮毛的狐狸。她顺着杂乱的马蹄印一路往前,很快便听到前方有叫好扬威之声,也不知是陛下还是哪位大人射中了什么。
她懒得去凑那个热闹,缰绳一扯往别的方向走了,反正有瑞秋的全景地图在,也不会发生迷路之类的乌龙事儿。
“等会儿,这路不对。”瑞秋突然出声警示:“我刚刚往前扫描了一下,这条路和记录中的不一样,被人为改成了通往断崖的方向。”
“人为的?”陆清浅心中一惊:“难不成有什么阴谋?”
“不好说。”瑞秋没有更多数据支撑,没法进行分析:“我建议你先往前走,我会提醒你断崖位置,你看过后再回去,逮着机会与綦烨昭说一声。”
“我是来打猎的,不是来破案的。”陆清浅心中不爽,还是依照瑞秋的指示做了。身后跟着的五六个护卫跟着她走到头,看着前头的断崖亦十分惊讶兼后怕:“这太危险了,稍不注意跑马跑的快一些,只怕就要掉下去。”
“咱们回去吧,最好找到哪位负责这次围猎的大人,让他在路上做个警示。”陆清浅皱眉道。
护卫们齐声应了,与她一块儿拔转马头,只没走出多远,便听到前头嘈杂喧哗声,似有许多人正往这里来。
瑞秋也被吓了一大跳:“哪儿那么多黄蜂!追着皇帝他们往这边过来了,速度还挺快的,可别把你撞飞了。”
“这果然是要出事的节奏吧。”陆清浅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扬声高喝:“前方谁过来了?快快停下,后头是个断崖!”
几名护卫不傻,赶紧与她一块儿大叫。被黄蜂追赶的皇帝陛下一行听到声音便知不妥,然马匹受了惊吓,根本控制不得,依旧一个劲儿往前冲。
綦烨昭听出陆清浅的声音,心中却突然安定,他的侧妃总是有大运气的,说不得这回也能平安度过。脑子里闪过陆清浅所作《西陲小札》的内容,睿王爷当机立断叫道:“所有人快下马!前方断崖极高,真摔下去恐怕了不得!”
皇帝也是个狠人,第一个弃了马,一侧身从马背上滚落在地。其余人纷纷效仿,少不得有几个运气不好的摔断了胳膊腿儿,但终归性命无忧。
此时陆清浅也已经赶到,见得漫天飞舞的黄蜂,忙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儿递给皇帝身边的侍卫统领:“这是防蚊虫的药膏,对蜂子应是有效的,您赶紧给圣上用了,咱们尽快离开这儿。”
侍卫接过,再看她周身虽有零散黄蜂飞舞,却并无哪只蛰她,便一点儿不犹豫的糊了陛下一脸。皇上这会儿还没喘匀了气,只觉得冰凉凉的膏药敷在患处,立时就没了那般痛楚。他赞许的看一眼陆侧妃,却见小姑娘“毫无体统”的扑在了睿王爷怀里,大约拿自己当个药膏使唤,免了王爷再被蜂子蛰上。
小小一罐药膏,显然不够所有人用的。好在侍卫们训练有素,很快找了易燃的木屑树皮做成火把,将黄蜂燎的不敢近前。前方扑通扑通声不绝于耳,众人心惊肉跳,仿若那些坠崖的马儿就是他们自己——听这动静,约莫是粉身碎骨摔成肉泥的情形。
陆清浅看綦烨昭被蛰了满头包,一张俊脸肿的不成样子,心疼的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掉,顾不得众人当前,拉着他的手就不肯放开。睿王爷无可奈何,对上小姑娘红红的眼圈和倔强的表情,到底舍不得将人甩开,只能牵着她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今儿起晚了些,到岔路口时听得你们往东去了,想着那边的猎物只怕能被你们扫光,干脆就选了往这边走。谁知走着走着就发现前头是断崖,好悬没摔下去,正打算回头找负责围猎的官员让他做个警示,便听到你们过来的动静,只能大声招呼你们停下。”
她身边跟着的侍卫都是睿王爷的心腹,这事儿极好查证,显见不会作伪。綦烨昭点点头,又状似无意的问她:“你那药膏也是一直随身带着的么?”
“这是咱们阆仙阁的新品啊,”陆清浅无奈的瞟他一眼:“您包裹里我也给备着呢,您回头问问林公公,肯定能找到。”
他俩说话声音虽不大,但站的离圣上不远,皇帝陛下倒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以他的疑心病之重,看到陆清浅出现的瞬间少不得也和綦烨昭一样有些怀疑。然小丫头说的合情合理,想来当真只是兜头撞上了,顺带还救了所有人的性命。
陆清浅面上放松,心中却仍觉得不安,连连戳瑞秋问道:“你再扫描一遍周围环境,是不是还有什么危险?”
“你当真是看多了,有被迫害妄想症吧。”瑞秋一面吐槽,一面将能量场开到最大进行地毯式搜索:“方圆六百米内没有可疑人物,再远我就鞭长莫及了。”
“不,不对,”陆清浅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像被恶意的目光盯上。她突然抬头:“不是地上,是树上!”
她话音未落,箭矢的破空声已呼啸传来。侍卫们以身为盾,将皇上护在中央,綦烨昭则一把将陆清浅拉到自己身后,低声喝了句:“躲好。”
陆清浅有些惊讶,更有些感动。然局面容不得他们多想,四面八方飞射而来的箭支几乎形成一张大网,兜头对他们笼罩过来。
御前侍卫们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拼着受伤不闪不避,根据箭矢方向判断出敌人所在的位置,纷纷拉响弓弦奋力反击。皇帝陛下面沉如水,看着身前的忠勇之士一个个倒下,心中已是愤怒到了极致。
这般以伤换伤的拉锯战持续了约半刻钟才结束,然对众人而言,却漫长的仿佛过了一辈子。好在树上埋伏的弓箭手人数不多,到底被侍卫们消灭殆尽,所有人松一口气,再不敢多耽搁,相互扶持着赶紧往回走。
陆清浅和綦烨昭一左一右搀着圣上,饶是皇帝陛下心中盛怒,对他俩的感官却是不错,尤其满意这“儿媳妇”,心里琢磨着回京之后需好好赏赐她一回。
陆清浅一点儿不敢放松,直让瑞秋保持无死角的扫描状态。也亏得她这惊弓之鸟般的谨慎,就在出岔路口时,忽然听见瑞秋小姐的警示:“前头树上有个弓箭手,手里是强弓,他在瞄准了!你快闪开!”
向来镇定的瑞秋喊的几乎破音,陆清浅却突然镇定:“把你的视角共享给我。”
她垂眸,脑海中却是一支长箭直射而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陆清浅突然转身,飞扑到陛下身前。
箭矢扎透了她的肩膀,而她用最后的力气,将奔过来的綦烨昭往后一拽,险险躲过射来的第二支箭。眼前所见最后一幕,是睿王爷慌乱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知所措的用手捂她的伤口。
埋伏的弓箭手在被抓之前自戕,看做派应是培养出来的死士。皇帝陛下雷霆震怒,下令让四部立即彻查,在十日之内找出凶手。
皇家围场一时腥风血雨,綦烨昭却被御医的诊断惊呆了:“你说什么?侧妃……有孕了?”
“正是。”刘御医点头道:“虽月份还浅,只怕不超过一个月,但确实是有了。可惜侧妃娘娘受了重伤身子虚弱,这一胎只怕……”
刘御医是圣上心腹,得陛下特旨让他来照看陆侧妃,却并不需要对綦烨昭多讨好,更不会云山雾罩的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他直言道“射中侧妃的那支箭从肩胛穿过,虽没有中脏腑要害,但上头淬的毒十分厉害。下官能保住娘娘性命已是侥幸,若是三日之内娘娘能退了高热清醒过来,之后便性命无忧。若是三日之后……”
他摇了摇头,将未尽之语化作一声叹息。綦烨昭木木的将人送出帐篷,回头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陆清浅,心中竟是五味杂陈。
他自然知道这回因祸得福,陆清浅救驾有功,连带他也被父皇更看重和信任。他更记得自己的打算——心中挚爱唯有婉婉,陆清浅能宠,却也只是宠罢了。
可是这会儿,他满脑子的愤恨怒意又是为何?眼中一遍遍回忆当时的情形,胸口像一次一次被撕裂般疼。陆清浅倒下的瞬间,他连魂儿都快飞了,不管不顾的便扑了上去,只想将人好好抱着,如之前一样护在身后,不让她受一点儿伤害。
最后却依旧是她救了他。将他拽开的那一瞬间,陆清浅眼中有后怕和欣慰,直到见他平安无事才闭上眼。綦烨昭狠狠的锤了自己一把,这样的女子,自己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拒绝她,辜负她?
林公公战战兢兢的进来,躬了身小声道:“王爷,陛下请您去御帐议事,您看……”
“好。”綦烨昭闭了闭眼,揉着额头站起身来:“你在这儿守着,侧妃有任何情况,都立刻让人告知我。”
皇帝陛下见着一脸憔悴的儿子,心中也有些不得劲儿,难得温情的从御座上走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侧妃是个有福之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綦烨昭闷不做声点点头,许久才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刚刚刘御医说陆侧妃有孕了,只这胎恐怕保不住。她想要孩子许久了,儿臣……儿臣也盼着能有个孩儿的……”
皇帝想到他膝下空虚,更是对他怜惜几分,故作轻松的勉强安慰道:“你想想父皇我,不也是三十多了才有你大哥?子嗣缘分是注定的,等时候到了,自然就来了。”
綦烨昭“嗯”了一句,打点起精神将话头转到公事上:“这回到底是谁布的杀局?四部首领可查明了么?此人谋划精细,布置层层递进,绝不是个善与之辈。咱们得尽快将人挖出来,免得后患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