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爷却知道这位绝非是无的放矢之人，点了点头：“就按你想的做吧。”
有了綦烨昭的支持，秦太医的动作极快，第二日便顶着黑眼圈到澄辉院与他禀告结果：“王妃和武侍妾都是用了同一种药才怀上身孕的，然这种药只是帮助怀胎，却并不能让胎儿健全。两人滑胎是药性所致。”
綦烨昭紧闭双眼，过了许久才突然问道：“那陆侧妃呢？”
“陆侧妃的身体并无异状。”秦太医也忍不住叹息：“可惜两回都……当真是差了点儿福运。”
他说完再补充一句：“周庶妃也看不出异样来，且脉案与王妃的情形又有不同。依老臣愚见，大约并不是用了这种药的缘故，而当真是被放了梅片的山楂糕害了。”
綦烨昭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书房里一时沉默，过了一阵子才听他吩咐道：“林福顺，你去打听打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第35章 查明真相
林公公巴不得尽快揪出幕后黑手来, 只因事涉王妃, 他少不得有些迟疑：“别的地儿好办，可守心院里的丫环……”
“不管你用什么手段, 一定给我弄明白。”綦烨昭毫不掩饰自己的戾气：“尤其给我问清楚了, 王妃和武侍妾是不知情下中招, 还是她们有意为之！”
瞅一眼綦烨昭阴沉的能滴出水来的脸色，林公公乖觉的躬身小跑着去了。有王爷撑腰, 他自有办法让人开口说话, 不过半日便探知了“真相”, 颠颠儿去与王爷回话。
“是平郡王寻来的药方子？”綦烨昭冷笑：“王妃倒是会算计, 竟然还知道先让赵侍妾试药！”
林公公低头不敢说话, 秦太医却是追问道：“那药方你可拿了？”
林公公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上：“柳嫣说王妃配了药之后便把方子毁了，只她多看了两眼，却是记在了心里。几个月前她与柳媚闲聊时被武侍妾听了去，侍妾以此威胁, 逼她将药方交了出来。那时王妃娘娘已是用过药了, 她们生怕惹出麻烦, 只得默了药方给武侍妾, 却是并未告诉王妃知晓。”
他抬眼看了看綦烨昭，索性跪下小声道：“根据柳嫣的口供, 王妃应是知道药性的，不过看赵侍妾平安诞下小哥儿，才决定自己也试一试。”
秦太医一直翻来覆去的看那药方，这会儿才插话道：“这法子的确阴损, 乃是走的损弱补强的路子。赵侍妾神魂弱，而王爷子嗣强，是以用她的命换了小哥儿出生。然王妃和武侍妾的情况正好相反，虽是滑胎，反而将她身上的痼疾一并排出了，约莫也算是——”
“因祸得福”四个字差点儿脱口而出，好歹被他卡在了唇齿之间咽了下去。綦烨昭冷哼一声，继续问林公公：“武盈袖呢？她又知道不知道？”
林公公摇摇头：“柳嫣将药方给她已是勉强，哪里会与她说这些禁忌？想来武侍妾是真不知情，又看王妃自个儿都用了，这才……”
“愚不可及！”綦烨昭怒道：“真当这世间有如此好事，用个药丸儿就能怀上子嗣？”
虽是这么说，他心中对武侍妾的恼怒却略削减了些。毕竟后院女子谁不希望能得个子嗣？若听得有这样的好法子，谁都会愿意试一试。
秦太医与林公公一块儿缩头噤声，却听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是澄辉院的侍卫前来禀告。
他脸色有些为难，觑了眼睿王爷的脸色，有些忐忑的小声道：“守心院里，王妃刚刚醒了，听说两个大丫环被林公公带走，派人过来要人。”
“她还惦记着丫环！”綦烨昭冷哼：“林福顺，你让人去传她过来！不，把后院所有人都给本王叫过来！”
“这个……只怕不妥吧？”林公公冒着生命危险劝道：“万一是误会呢？万一还有内情呢？您岂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让王妃下不来台？”
綦烨昭闭上眼，深深叹气：“那好，让王妃自个儿过来，本王给她一个辩驳的机会。”
实则苏月婉听说身边的心腹丫环被林公公带走，心里早就慌的七上八下。柳嫣柳媚会抖落出什么秘密来且不说，光是綦烨昭这般冷硬的手段，就让她明白，这是王爷对她及不满了。再听王爷直接“传”她“对峙”，苏月婉手脚瞬间冰凉，才想起来自己这些年仗着綦烨昭的宠爱用过多少手段，真要一桩一件掰扯出来，只怕今儿是没法善了。
她这般不安看在綦烨昭眼里，让睿王爷越发心冷。他懒得与苏月婉再兜圈子，直接问道：“你且说一说，你这次怀孕又滑胎，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月婉愣了片刻，便知道是他问出了“孕子丹”的事儿来。她心想用药怀孕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可也算不上罪大恶极吧？迎着綦烨昭讯问的目光，她索性光棍的承认了：“王爷又何必明知故问？我心心念念要为你孕育子嗣，既是知道有这法子，怎么可能不试一试？”
綦烨昭气笑了：“你倒是想得通透，还知道先用赵侍妾试药，好歹给本王填了个子嗣。我就说你不是大度的人，怎的好端端要推个丫环给我！”
苏月婉沉默不语，亦是默认。总归赵侍妾已经死了，孩子健健康康的养在她院子里，王爷就算气恼她的算计，也不至于为此责罚她。
綦烨昭确实不在乎一个赵侍妾，甚至看在子嗣降生，这事儿“歪打正着”的份上，他可以对此既往不咎。略过此事不说，他继续逼问道：“你心知本王看重子嗣，一边养着哥儿，一边借哥儿争宠怀孕，当真是走一步算三步，七窍玲珑心的很呐！”
苏月婉反驳不得，她确实是一环一环算计过，便是赵玉娘没死，她也会将哥儿接到守心院，以此拐着王爷常来留宿。
綦烨昭却突然爆发：“可你明知道这孩子不一定能平安降生，极有可能中途滑胎，为何还要冤枉是陆侧妃所为？！”
“我没有！”苏月婉猛地抬头：“我的孩子——”
“你自己承认了！”綦烨昭打断她的辩解：“你仗着肚子打压后院，甚至连孩子的死都要利用！你简直居心叵测，蛇蝎心肠！”
“不……”苏月婉浑身冰冷，急急解释道：“我是服了孕子丹怀胎，也是为难过陆侧妃几回，可我真没想过要利用我的孩子！”
綦烨昭嘲笑道：“不到黄河不死心，你何必再避重就轻？”
他转头看向林公公：“你去把那个柳嫣丫环带过来。”
守心院的大丫环早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仿佛一个破布麻袋一般被丢在地上。负责审讯的侍卫是綦烨昭心腹，用长针不知扎了她哪处穴位，便听她闷哼一声，悠然转醒。
綦烨昭不为所动，只亲自问：“之前你说的供词可是真话？”
柳嫣看了眼苏月婉，避开她的目光，无力的点了点头。
“你家王妃用了平郡王府送来的孕子丹才有孕，可是这样？”
“……是。”
“那她知不知道孕子丹得来的胎儿可能滑胎？”
“……知道。”柳嫣深深吸了口气，勉强支撑起身体，看向王妃无奈道：“奴婢对不住您，实在是熬不住了，您就别再瞒着了。”
“你！你说什么？”一股凉气冲上苏月婉的天灵盖，她手指颤抖的指向柳嫣：“你，你胡说八道，你陷害我！”
“陷害？”綦烨昭却突然冷笑：“去岁陆侧妃滑胎，是你屋里的嬷嬷和丫环瞒着你联手为之，这回你丫环招供，更是她血口喷人冤枉陷害你？唯有你是无辜且可怜，平白遭受小人背叛——是不是还要本王好好安慰你一回？”
苏月婉一时语塞，柳嫣却是憋着一口气突然大声道：“王妃您知道的啊，嬷嬷把药给您的时候特意挑选如意丫头，只因守心院唯有她神魂最弱，不至于强压了胎儿，才有可能顺利诞下孩子。偏您自个儿不信邪，一定要试一试，还说就算滑胎了，也能得王爷怜惜让您复起得宠！”
“好好好！”綦烨昭气的脸都红了，手里的茶盏在地上砸的粉碎：“好你个苏月婉！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是这样的，不是……”苏月婉整个人都懵了，她死死的看着柳嫣：“你告诉王爷，不是这样的，你在胡说！”
柳嫣却突然惨笑，眼中似乎有无数话语，最终却只看着苏月婉认真道：“王妃娘娘，奴婢对不起您。”
轻“嗤”一声，是她不知何时摸到了一块锋利的碎瓷片，用力捅进自己的胸腔。鲜血在她衣襟上洇出不规则的红色，再一滴滴落到地上。侍卫上去查探了片刻便摇头：“没救了。”
“拖下去。”綦烨昭不在意的挥挥手，目光灼灼的看苏月婉，一字一顿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真的没有……”苏月婉崩溃的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我什么都告诉你，你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綦烨昭眼神冷厉，想到的却是陆清浅受伤的目光，不置可否道：“你说。”
苏月婉仿佛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连点头：“我说，我都说。王爷可记得前年周庶妃怀胎？我舅舅不知从哪里打听到，其实是她用了孕子丹才有的身孕。”
“周庶妃？”
“是啊，就是她。”苏月婉急切道：“我舅舅用了许多人力物力才找到给周家丹药的那个游方郎中，又花了大代价买了他的药方子。可是我发誓！郎中从没有说什么怀胎之后会滑胎的事儿。我没想过周庶妃滑胎是丹药有问题，又让赵侍妾试药，确定它真的有用，我才着急服了孕子丹的。”
她哭的惨然：“我是真的想好了，哪怕要像如意那样拼了性命把孩子生下来，我也愿意为您诞下子嗣。我真的不知道会滑胎，我怎么可能明知道会这样还故意欺骗你？”
她说的情真意切，在綦烨昭耳朵里却处处破绽。他目光阴沉道：“可秦太医说了，周庶妃与你并不相同，她确实是被山楂糕害的。你可要我将她叫来与你当面对质？”
第36章 定局
周丽贞被传唤到澄辉院时还有些惊讶, 待听过王妃的说辞, 她已是一边流泪一边气笑了：“您何必非要拉着我做个垫背的？”
她跪在綦烨昭面前指天发誓：“妾绝对没有用什么孕子丹，若不是被人陷害，只怕这会儿妾的孩儿都两岁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歪，王爷尽管搜查询问，若是妾有一句谎言，直叫天打雷劈, 让我下十八层地狱！”
“好了, 你起来吧。”綦烨昭神色淡淡。那回虽没有查出下毒之人是谁，可有山楂糕在先，又有秦太医的诊断在后，他是相信此事与周丽贞无关的。
只是王妃提起, 在他心里种下一丝疑虑，綦烨昭对周庶妃一时也没了好感。他随意将人打发了，顺便敲打一句：“你且下去吧。今日之事不许与任何人提起。”
苏月婉看着綦烨昭的神情，知道他心里已是下了判断。分辨不出自己是绝望多一些, 还是惶恐多一些, 她闭上眼等待王爷的宣判，浑身血液都冷的像已经凝固。
不知过了多久, 才听綦烨昭低声说道：“王妃身子不好, 又要养育小哥儿, 今后便好好呆在收心院里吧。府中家务经营无需你再操心，各处迎来送往——你也不必管了。”
睿王爷冷冷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是我给你最后一次体面，你可别再作妖了。”
“妾知道了。”苏月婉听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却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她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和綦烨昭十多年的情分，已是彻底消磨殆尽了。
却说綦烨昭满腔愤慨不至于何人说，在后院踌躇许久，最终进了洛宁瑶的院子。洛庶妃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候来，瞅着他神色不对，忙打发了綦琳玉去做功课，自己小心斟了茶水柔声问道：“王爷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看她温婉容颜，綦烨昭心中一动，一股脑儿将事儿全说了出来。洛宁瑶听的咋舌，越想越心惊：“王妃竟会这样算计您？！”
忽而又拍拍胸口庆幸道：“也亏得陆侧妃运气好，您今年没去春狩，而是一直在府里查明真相。否则王妃这一滑胎——。”
她话未说完已觉得这话不妥，忙捂着嘴看綦烨昭的脸色。睿王爷心头拔凉，忍不住后怕：“难怪她找尽借口不许缓缓陪我去。若不是这回春狩取消，还不知道她要做出什么来！”
以王妃之善妒，她说不得能捏造一堆证据直接打杀了陆侧妃！便是他从西塞回来后能查明真相，也是黄花菜都凉了，根本于事无补。想想父皇和母妃对陆清浅的看重，想想陆家的权柄，綦烨昭冷汗都快下来了，心中怒火越盛，只觉得实在是太轻饶了苏月婉。
洛宁瑶见好就收，不再对王妃落井下石，转头说起了綦琳玉的小趣事来。綦烨昭心不在焉的听了一阵，突然起身道：“本王想起来还有些公务没处理完，等下回有空了再来陪你们母女。”
洛庶妃自不会强留他，将他送出了悦薇轩的大门才彻底松了口气。她向来隐藏幕后，这次却被陆清浅逼着频出险招，心惊胆战的过了小半年，总算到今日尘埃落地平安过关。
王妃突然被重罚，前因后果在府里到底没瞒住。陆侧妃少不得大哭一场，对綦烨昭的态度更冷。而绯颜院里坐着小月子的武盈袖几乎崩溃，连带着身子也时好时坏，不过十来天时间已是形销骨立。
周丽贞到底受了牵连。綦烨昭本是多疑的人，每每想到她滑胎滑的太过“巧合”，对她就再欢喜不起来。又有陈侍妾缠绵病榻，韩侍妾呆板无趣，两人都不得綦烨昭喜欢。一时间偌大后院，除了洛庶妃的悦薇轩，睿王爷竟是再没别处可去。
偏洛宁瑶性子淡泊，又因生綦琳玉伤过身子，在周公之礼时总不能让綦烨昭尽兴。这般硬抗了一个月，连慧妃娘娘都有些看不下去，特意将睿王爷叫进宫，有意赐下两个得用的宫女给她。
綦烨昭却固辞了：“儿臣现在忙着呢，且父皇约莫也不想看我沉迷女色的。总归有陆侧妃在，府里乱不了，就不必再进新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