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白衬衫料子很好,细腻精致,隐隐将苏彻后背的肌肉轮廓勾勒了出来,青春而富有活力。
陆郁双手握在两侧的横架上,身子尽可能地朝后倾着,生怕自己和他再有什么身体上的碰触。
苏彻显然感受到了她的刻意疏远,冷淡的声音从头盔中传出,语调没有起伏,嗓音沉闷,“你如果想摔下去找死,就这样一直坐着。”
陆郁只好朝前挪了挪,但双手依然是握在架子上。
苏彻没有作声,双脚踩上脚踏,启动了车子。
尾气管喷吐出阵阵黑烟,这辆被精心改装过的摩托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疾驰而去。
车速飙得飞快,高楼树影不断倒退着消失在眼底,凌冽的风刮在头盔上,耳边阵阵嘈杂,陆郁的呼吸不禁闷重起来。
曾几何时她是多么渴望坐在这辆车上,闭着眼张开手,在风中在雨中恣意欢呼,等嗓子喊累了,睁眼的那一刻,眼前是少年硬朗的脊背和肃杀的背影。
而不是像现在的样子,淡漠和疏离。
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山海,两个世界的鸿沟难以逾越。
一个在跑,另一个却踟蹰不前。
陆郁心乱如麻,她想着上车前苏彻问她的话,望着少年被狂风卷起猎猎鼓动的衣角,没来由地感到一丝苦涩。
陆郁,你有过后悔的事么?
当然有,而且很多很多,多到让她千疮百孔地过了六年,多到她现在一直逃避。
摩托车飞驰在长街上,眼下正是周六下午,路上行人很多,可苏彻却没有半分想要减速的样子,车速极快,喇叭按得震耳欲聋。
在这样的疯狂下,陆郁握着车横架的指尖握得发白,头盔里的脸雪白如纸,她死死咬着唇,竭力压抑着胸口的沉闷和阵阵头晕。
藏在衣服下的后背开始冒出冷汗,陆郁身子抖了下,重心朝前倾,胸口一不小心压在苏彻的背上。
苏彻正面无表情地握着车把,忽然后背传来柔软温暖的挤触,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藏在头盔里的脸刹那间红透,耳根和脸颊灼烫得厉害。
幸好陆郁很快反应过来,忙调整好了坐姿,那种令她心脏酥麻的感觉才一触即分。
最后他在街边停了下来,陆郁一颗心仿佛要跳出喉咙,直到这时才喘了口气,稍稍放松了身体,但头晕的感觉依然没有消退。
“放……放我下来。”陆郁强忍着不适,一只脚撑在地上准备下车。
苏彻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陆郁整张脸变得苍白,就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微蹙着眉,缩着肩膀,看起来身子很不舒服。
他忍住了要去扶她的冲动,静静地看着她摘下头盔,额头和鬓角早已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好了,风也兜了,我先回去了。”
陆郁把头盔还给苏彻,皱着眉说:“薇薇那边,麻烦你盯着点付承南,别让他做出格的事。”
苏彻用手指勾着头盔的锁扣,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陆郁松了口气,轻轻说了声“再见”,忍着头晕的恶心感,往家的方向走。
走了不知多久,她回过头看了眼。
远处,车还停在原地,在眼里变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黑影。
而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苏彻双手揣在裤兜里,白色衬衫清爽干净,浅色的眸子映着光,格外清冽。
苏彻和陆郁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对视了一眼。
然后,双双别开了脸。
都很别扭。
作者有话要说: 想让副cp超甜QAQ
第18章
他到底在想什么?
陆郁不明白。
重生之前的苏彻,对谁的态度都冷淡,即使是形影不离的陆郁也不例外,他从来不会主动找她,更不会像今天这样,让她上车,送她回家。
当然,如果这种方式也能叫“送”的话。
头晕的感受好了很多,陆郁的脸色也不再发白,她在街边沉默地走着,很多次都想回头看看苏彻是否走了,可都忍住了。
这条路陆郁很熟悉,前面左拐再走过一条很长的围墙,就能看到自家的公寓。
拐弯的时候,陆郁面色沉静,可眼角却飞快地朝后扫了眼。
身后的街道,行人陆陆续续地走过,可少年洁白的衬衫却再也不见。
他走了。
陆郁松了口气,猜测苏彻大约是在她第一次回头时就转身离开了。
没了苏彻带给她的无形压力,陆郁沿着围墙走了一截,空气中隐隐能嗅到公寓附近栽种的桂花香,她在离公寓几十米的地方,忽然听到了一阵激烈的争吵。
争吵的双方,一个是顾克英,另一个是曾在楼梯用垃圾撞她的中年妇女。
其实若是按辈分来说,中年妇女是陆郁奶奶的远房侄女,陆郁得喊一声表姑妈。
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中年妇女没有一点羞耻心,越多人围观她气势越足,她站在路口,一手拉着个八九岁的孩子,一手指着顾克英骂。
“我家春子那一百块钱是他表姑奶奶给的,你哪只眼睛看到他偷了!你当别人的娃都跟你家扫把星一样?今天偷明天抢,大后天就要去坐牢!”
中年妇女嗓门大且尖,像只母鸭子似的叫得欢快。
围观的群众大多都是这片儿的,都认识她们,两家虽然沾亲带故,但关系着实不怎么样,时不时会吵上两嘴。
今天这事儿挺热闹,他们根本没想着去劝,在一边低声指指点点。
中年妇女扬着头看顾克英,手边抓的小孩也扬着头,冲顾克英龇牙咧嘴地做了个鬼脸。
顾克英看在孩子的份上,本来不愿跟她吵,陆郁奶奶那一百块钱丢了就丢了,她只不过是听邻床新搬来的大娘说了一句,想来提醒一下而已。
老太太丢了钱着急,邻床大娘纠结了很久才告诉顾克英,她亲眼看着那小孩趁他妈和老太太闲聊时,从老太太的枕头下掏了张红票子。
可没想到中年妇女打死不认账,还非说是顾克英见不惯她家孩子成绩优秀,年年三好学生,心生嫉恨,故意来泼脏水。
中年妇女一句话后,成功地将话题引到了陆郁的身上,旁观的邻居们都晓得陆家闺女是什么德行,对中年妇女的话信了八分,反而对陆郁更加嗤之以鼻。
顾克英沉着嗓子说:“刘嫂子,我话不想说得太难听,你家孩子偷没偷他自己清楚,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
顾克英扫了一圈邻居,“陆郁她确实没出息,做的坏事也多,不仅你们恨,我也恨,但我生的女儿我清楚,她从来没干过小偷小摸的事儿!”
“所以,要是下次你们再在我面前说陆郁偷啊抢啊的,别怪我不认这么多年邻居的情面。”
顾克英说完这番话,深深地吸了口气,拨开人群,拎着买来的菜,头也不回地朝公寓楼走去。
围墙很高,太阳西斜,陆郁的身子完全被遮在墙的影子里,她站在这里听着顾克英说的那些话,胸口闷闷的,眼眶和鼻子都在发涩。
中年妇女还站在那里骂街,叉着腰的样子像只斗架赢了的公鸡,那小孩眼珠子转着,冲顾克英离开的背影吐了口口水。
陆郁猛然生出一团火气,她吸了口气,脸上再次挂上以往的冷漠,从墙影走了出来,拨开人,站到了那小孩的眼前。
小孩很怕陆郁,在家里,陆郁是父母拿来吓唬他的妖怪,就和小时候听到的大灰狼和人贩子是同一种东西。
中年妇女没想到陆家闺女过来,想到她经常出去打架,下手无情,嚣张的气焰略有收敛,但顾及周围的邻居们都看着,倒也不怎么怕。
“你想干什么?”中年妇女把小孩往身后拽了拽。
陆郁扫了中年妇女一眼,冷冷清清的视线像冻住的冰块,“小混蛋自然要有大混蛋来收拾。”
陆郁说完,伸手一把拽住小孩的胳膊,强拉着他走了一步。
“有没有偷,拉到我奶奶那里,问一下就知道了。”
中年妇女想到陆郁奶奶那彪悍的骂街战斗力,气焰一下子消了下去,扯着小孩的袖子,一边拉一边喊:“完了完了,陆家扫把星打人了!”
陆郁像没听见她的叫骂,使劲拉着小孩,要把他拽到医院去,小孩瘪起嘴,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鼻涕眼泪一起掉,小孩边哭边瘫坐在地上,大喊:“求求你别打我,我错了,我不该偷表姑奶奶钱的!”
水落石出。
陆郁松开小孩的胳膊。
周围的邻居们也都明白了,嫌弃地看了眼那对母子,不断摇着头。
陆郁不想把事情闹大,邻居们的议论声又起,她慢慢退了出去,回了家。
推开门,顾克英坐在沙发上剥核桃,茶几上放着一个小碗,里面已经装了小半碗了。
陆郁喊了声妈,走到沙发前,坐在顾克英身边,伸手拿起一颗核桃,准备敲开。
顾克英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这里不用你操心,你如果闲的慌,就去写作业去。”
陆郁只好把核桃放下,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这时顾克英叫住了她,把小碗朝她那边一推,说:“核桃带走。”
陆郁抿唇笑了起来,端起碗在鼻前嗅了嗅,核桃特有的苦香味在这一刻变得极甜。
而在另一边,付承南载着孔薇薇直奔点将台。
那里是少年们的秘密基地,宽敞的荒地上,一道道轮胎碾过的痕迹,承载着他们的年少轻狂。
付承南放慢了速度,耳边的风声小多了,孔薇薇听见宽肩细腰的少年开始欢呼。
声线清越,富有磁性。
孔薇薇盯着他宽阔的脊背和露出衣领外一截修长的脖颈,蓦然心尖颤了一下。
难以言喻的异样情愫在心里滋生。
孔薇薇抓着付承南衣服的手不由抓得更紧了。
付承南把车停下来,摘下头盔,扭过头冲小绵羊咧嘴笑着,问她:“感觉如何,有没有一种坐火箭一样的感觉。”
孔薇薇巴掌大的脸因为兴奋而泛着微红,漂亮的大眼睛晶亮透明,仿佛儿时玩的玻璃弹球。
她轻轻点了点头,不敢和他对视,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
这副羞赧娇柔的模样,付承南实在是喜欢极了。
他恨不得立马就把这只小绵羊紧紧圈在怀里,让她从此只属于他一个人。
付承南压下身体的本能冲动,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地问:“你能把微信给我吗?我发誓绝对不骚|扰你!”
孔薇薇有些为难,咬着唇不说话。
付承南以为小绵羊不愿意,有些失落,但又不想让她难做,便笑了声,自我安慰。
“没事没事……怪我太唐突了。”
孔薇薇见他扭捏着脸,还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忽然有些不忍心,低声说:“我没有微信。”
付承南愣了下,随后迅速变得生龙活虎,咧着嘴,牙齿在阳光下白灿灿。
他的心情立马好了。
原来她并不是不愿意。
时间很快到了周一。
孔薇薇早自习来得很早,脸上挂着笑,迫不及待地跟陆郁分享了那天的经历。
陆郁立即问了两句付承南有没有问题欺负她,孔薇薇摇头,很肯定地说:“他不是那样的人。”
说到付承南的时候,孔薇薇的眼底仿佛盛满了星辰。
这种神情,陆郁从来没有在她身上见过。
这时铃声响了起来,早自习开始了。
黄将军拿着一沓厚厚的试卷走了进来。
教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盯着放在讲台上的卷子,有人欢喜有人忧。
月考的试卷都是任课老师自己批改,周末两天一般都批完了,基本上今天就能知道所有科目的成绩,自然总分也能算出来了。
估计到明天,总分和班级学校排名也能出来了。
陆郁和大多数人一样,心情紧张之余又有些期待。
黄将军扫了眼教室,说:“这次语文试卷不难,可你们普遍考得不怎么样,高分没有,低分却不少。”
教室里瞬间嘈杂了起来,大多在低声议论。
黄将军拍了拍桌子,“课代表来发一下卷子,早自习你们把错的地方好好看看,反省一下为什么会错。”
课代表是个长发女生,她上去讲台拿起试卷,对着人名一个个发了下去。
女生手里的试卷越来越少,陆郁的心情越来越紧张。
孔薇薇比她先拿到试卷,到手的一瞬间她听到孔薇薇低声叹了口气。
陆郁忍着没问。
过了一会儿,课代表走到她的桌前,抽出一张试卷放在桌上,临走的时候,眼神有些不对,带着狐疑和惊讶。
陆郁深吸了口气才敢去看分数。
八十二。
没及格。
但比她预想中的要好太多了。
这时孔薇薇回过头,问她:“陆陆,你多少分?”
陆郁开心地把卷子给她看,孔薇薇看完瞪大了眼,哇了声,赞叹,“陆陆你太厉害了,你考的好好啊,我刚刚随意瞥了眼,好多人都只有九十几呢。”
陆郁问她:“你考多少?”
孔薇薇尴尬地笑了笑,“八……八十二。”
陆郁:“……”
所以你刚刚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伙伴们的营养液和评论,昨天按了一键感谢,但没有在作话里显示出来QAQ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弃治花 1瓶、34439865 1瓶、嗯呐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9章
早自习下课,陆郁和孔薇薇挤在人潮里去操场做操,一路上都能听到别人议论成绩。
陆郁在六班的队伍站好,班长贺伟安在维持纪律,路过陆郁时,目不斜视。
自那天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质问陆郁,却没得到意想中的结果之后,班里有好几个头脑清醒的人都对他颇有微词,认为他无事生非,故意抹黑。
如此,贺伟安愈发厌恶陆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