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郁抿了下唇,这个价格对她而言确实有点贵了,但勒紧裤腰带熬一个星期也不是不行。
无论怎么样,总比叫上一桌子菜要好上不少,下定了决心后,她小心翼翼地询问,“那就点这个?”
苏彻掀起眼皮,揶揄地看了她一眼,他还没从刚刚陆郁的否认中心情好转过来,想要捉弄的心思并未消除。
“服务员,来两份蟹肉拌面。”
苏彻随口报完了单,便不再理会陆郁,继续捧起手机,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陆郁无奈地暗叹一声,目光在菜单上扫了一眼,当看到蟹黄拌面中的材料是一整只帝王蟹时,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苏……苏彻。”陆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这……这个我钱真没带够。”
苏彻不以为然地哦了声,看都没看她,“所以呢?”
七百二十八一份!!所以吃不起啊!!
陆郁真想直接掀了桌子走人,顺便把即将端上来的面一股脑糊在苏彻的脸上。
酒楼自然认得这位苏家少爷,后厨接到了苏彻的指令,分秒必争地开始做起了面,等两碗面端上来时,服务员身后还跟着一位主厨,说是来专门拌面的。
但苏彻挑了挑眉,说不用了,他们自己来就行了,不需要麻烦。
主厨应了声,离开。
服务员说了声“慢用”,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忽然被陆郁悄悄拽住了衣摆。
“请问你们这边能……能赊账吗?”
说完这句话,陆郁整张脸都烧了起来,这简直太羞耻了,她既没带手机也没有足够的现金,去哪里弄这么多钱?
服务员小哥礼貌地摇了摇头。
陆郁立即蔫了。
这一幕落在苏彻眼里,有趣得让他很想笑,方才的郁闷在这时总算一扫而空了,他怕陆郁因为钱不够这事没了吃面的胃口,便不再逗她,把一碗面推到她面前,轻飘飘地吐字。
“吃吧,这家店是我老舅的,不要你花钱。”
脑海里蹦出刚才包厢中见到的那张肥肥的脸,陆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心情却没有半点放松,反而越来越阴郁。
她深深吸了口气,望向苏彻玩笑得逞后露出的笑脸,脸色泛着冷冷的白。
“这样捉弄我,你觉得好玩吗?”
苏彻正准备吃面的手猛地一滞。
气氛陡然沉重。
古意盎然的酒楼内,就连饭桌都是仿着古时的样式,色调古拙,女孩的脸倒映在案桌光润的桌面上,眼尾拧出细小的皱痕,看向苏彻时,眸子深处藏着未加掩饰的恼意。
苏彻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地盯着她。
僵持了一分钟,陆郁起身,“我先走了。”
苏彻就这样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直到过了很久,才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桌上,身子猛地朝后倒下,眸光阴翳,靠在沙发上重重地吐气。
过了一会儿,楼梯上响起老舅特有的笑声,他陪几个大老板吃完了饭,正准备送他们离开。
下了楼之后,老舅念着自己的大外甥,朝一楼扫了一圈,最后在靠窗的角落看见了苏彻,但他对面空荡荡的。
老舅送完人,笑呵呵地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桌上两碗面居然一口没动,而大外甥脸色阴沉,心情颇为不好的样子。
在社会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老舅一眼就望穿了苏彻心底那些事。
他笑了声,拿起根筷子作势要往苏彻脑袋上敲,“那女孩走了?”
苏彻烦躁地躲开,鼻间哼了声,没说话,但意思是明确了。
老舅在苏彻对面坐下,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小年轻啊,就是不舍得拉下脸,再说了,你追人家,把人家弄生气了,你不追出去哄,自己坐这生闷气,有什么用?到头来,难过的是你,伤心的是她。”
“像你们这种年纪,有个词儿叫什么来着,花季?对,就是花季,花季你不开花,你等冬天?那还能开得出花吗?”
苏彻啧了声,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无语地扫了眼老舅,“您可别瞎说,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老舅佯装惊讶了下,“原来你不喜欢她啊?”
苏彻淡淡地嗯了声。
老舅继续说:“那以前可从没见你对哪个女孩如此上心过,更别说为了她转班了,搞得我和你妈曾一度以为你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哈哈哈……”
老舅一手摸着肚子,大声笑了起来,浓烈的酒气让苏彻顿时眉头紧皱。
关于转班这件事,他可从来没和旁人说过原因,老舅只当他一时兴起想转班玩玩,没有想太多。
苏彻想起刚刚在包厢里看到的副校长,不由脑子嗡的一声,肯定是那个老家伙嘴碎!
“哪有的事儿,我纯粹是听说六班班主任很牛,所以才想转去好好学习的。”
苏彻立即反驳,但如此不坚定的语气让他说完后,不自然地抿了下唇。
老舅笑而不语。
这小子,跟他老舅硬气什么呢!
“大外甥,老舅是过来人,谁年少还没个轻狂的时候,想你老舅,高中时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可……”
“打住,我不想听您的陈年往事。”苏彻说。
老舅说:“那你想听什么?”
苏彻想了想,忽然问出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问题。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老舅摸着肚子,低头沉思了会儿,再抬起头时,眼里似乎蕴着满满的回忆。
“当她刚吃完包子,嘴巴被油水染得亮晶晶,你却想亲过去的时候,那就是你真正喜欢上了这个人。”
苏彻想起了篝火那晚,陆郁站在烧烤架前,嘴唇因吃了烤肉在火光下亮晶晶的,那时的他喉咙发紧,心尖最软的地方酥酥痒痒的。
恨不得亲上去。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陆郁了吗?
苏彻呼吸间沉重起来,浅淡的双眸在一瞬间变得深邃。
自那天陆郁弃钢管而逃,他心血来潮去给她送书包,当看到她坐在花坛上,仰起脸望着黑黢黢的夜空,头顶那株盛放的桂花散着扑鼻的香。
那时的少女一身长裙,长发披散在脑后,仰脸望着夜空,侧脸安静又美好。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陆郁。
那时的苏彻,心不知被什么狠狠戳动,心脏在刹那间有如擂鼓,直到现在,那副画面都深深镌刻在脑中,久久都无法忘却。
“等你喜欢上她后啊,吃醋开始变成你生活的常态,她和别的男生说话你会吃醋,她没有及时理你你会吃醋,甚至她早上打招呼的第一个人不是你,你也会吃醋。”
老舅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想起当年的花季,不由唏嘘不已。
苏彻默默听着,老舅的每一个字都像块铁石沉重地砸在心上,对照之下,他莫名变得紧张,竟然觉得口干舌燥,连忙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这才把心里异样的冲动压了下去。
“所以说啊,年轻人就得有年轻人的气魄,喜欢什么就去追,别到了你老舅这个年纪,为青春小鸟一去不回而后悔哦!”
苏彻攥着水杯的手指微微用力,目光沉沉地望着老舅,嗓音涩哑地问:“那我该怎么做?”
见这小子总算承认了,老舅露出老狐狸般奸猾的笑,半眯起眼,笑骂了句。
“还能干什么,追去啊!”
老舅摸了摸肚子,“记得买些她喜欢的,逗女孩嘛,她开心最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苏彻今天开窍了,得开始追妻攻略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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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回到学校,教室里零星几个人趴在桌子上午睡,陆郁轻轻推开门,回座位时特意放轻了脚步。
她现在的心情说不出来的憋屈,想到苏彻的笑容时,越发的生气。
甚至还有点委屈。
陆郁吸了口气,拿了本书垫在桌上,脱下校服外套盖住脑袋,趴在桌上阖眼午睡。
教室里很安静,中午这个时候又是最困的时候,陆郁竭力撇开脑中混乱的思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之间,她感觉到桌前站了个人,身上带着熟悉的味道,隐隐还能听到轻微的鼻息。
陆郁拧起眉,翻了个身,而搭在脑袋上的校服也在这个时候滑了下去。
苏彻暗啧了声,弯下腰去给陆郁捡衣服,因为弯腰的动作不可避免会产生引起布料的摩擦,陆郁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等苏彻重新起身时,一抬眼,目光恰好和陆郁视线撞在了一起。
陆郁没睡好,眼皮有气无力地耷着,睡眼惺忪,视线中的景物尚是一片模糊,她只依稀看见面前站了个人,一张脸只能看见个不清不楚的轮廓。
苏彻见她这样子,顿觉好笑,他微扬起眉,指尖勾着的校服朝前一扔,正好盖住了陆郁的脑袋。
眼前登时黑了下去,校服拉链还一不小心硌在了鼻尖,陆郁立即清醒了。
她把校服拿下来,视线中那张模糊的脸终于变得清晰。
苏彻打趣地看着她,气质散漫,眼尾蕴着丝笑,一身玩世不恭的样子。
陆郁只看了他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她把校服重新穿上,在整理头发的时候,忽然面前伸过来一只拳头。
苏彻虚握着拳,手背上青色的筋络给人的感觉清清冷冷的。
陆郁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抬起眼问他:“你又要干什么?”
苏彻挑起眉,说:“你猜我手里的是什么?”
陆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从来都痞里痞气的,干什么好像都不正经,而且目前来看,还有点厚脸皮。
“不想猜。”
陆郁抬头看了眼教室前挂的钟,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打铃了,她从抽屉里拿出接下来要上的书,翻开了一页。
苏彻却摇了下头,“猜错了,再猜。”
天,你耳聋了嘛!!我这是猜了吗!!
陆郁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了,随口说了两个字;“橡皮。”
苏彻依旧摇头,“给你个提示,你最喜欢的。”
最喜欢的?
陆郁有点懵了,她现在最喜欢做题,难道你掌心里藏着的是一套名师押题?
“黄……黄冈密卷?”
苏彻瞪了她一眼,这个回答让他极其无语,有了中午在酒楼的意外,苏彻也不大敢继续逗她了,他把手掌摊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发卡。
骷髅头。
黑得发亮。
“送你了。”苏彻把骷髅发卡放在陆郁桌上,神色大度,全然不顾陆郁顿时垮下去的脸。
她很想对苏彻说:“并不是我桌上画满了骷髅头,就代表我喜欢啊!”
苏彻送完了发卡,双手揣进裤兜里,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坐下,后背靠在椅子上,头枕着墙,松松散散地坐着,目光却停在前头陆郁的身上。
隐隐透着期许。
期许她把发卡别上。
陆郁叹了口气,把桌上的发卡拿在手里,看了两眼后,无奈地塞进了书包最底处。
自然,这一幕落入了苏彻的眼中,他倒没生气,只是有点失望,指尖慢慢摩挲着桌面上画的骷髅头,心里在想是不是这礼物不合陆郁胃口。
很快上课铃响了,孔薇薇睡昏了头,急匆匆跑来,紧跟在她身后,是生物老师高舜。
教室安静下来后,高舜先是往陆郁那边扫了眼,随后戏谑地开口。
“上次有人不自量力,说要考到八十分,让我下跪,再过几天又要月考了,我高舜等着呢,某人可别让我失望。”
高舜站在讲台上,微眯着眼,慢悠悠地说:“我倒想看看废物是怎么炼成的,当然,可不是嘴炮炼成的。”
一连冷嘲热讽了好几分钟,这节课才算开始。
陆郁坐在座位上,垂着眼翻着生物书,听得都快麻木了。
高舜的这番话几乎每节课他都要说一遍,刚开始时她还有点生气,很想站起来反驳,可到后来,她渐渐放宽了心,与其和这种气量狭小的人争,还不如多花点时间放在做题上,争取用实际行动打脸。
可陆郁虽不在意了,身后的苏彻却皱起了一张脸,面色不善。
前面几节课,这老师总会说一番这样的话,他一开始不清楚这老师说的是谁,直到后来某一天,高舜直接点了陆郁的名,苏彻才终于明白。
此后的日子里,每当高舜张嘴,苏彻就想上去揍他。
十一月份的月考就在这个星期四,一连两天,依旧是按校内排名来排座位。
上一次苏彻坐在陆郁后座,而这次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身旁的墙上贴着成绩表,来六班这么久,他还没看过一眼,直到这时,他才想起来瞥一眼,顺便推算一下两人的座位是不是邻着。
可当看到陆郁成绩时,苏彻猛地瞪了下眼,这三百零九的成绩真是她自己考的?!
抄的吧!
苏彻第一感受便是如此。
可他随即反应过来了,当时陆郁身后坐着他,前座是谁忘记了,但估计也是个学酥,那种渣渣,能考五十分都是看得起他了。
上一次月考总成绩四十七的苏彻这般想着。
生物课结束后,高舜离开时照例再次嘲讽一通,走时不屑地扫了眼陆郁,哼了声走了。
苏彻恨不得一拳撂掉他八颗大牙。
这个老师是该整整了,苏彻心想着,拿出手机给黄毛发了条消息,黄毛鬼点子比谁都多。
发完后,他靠在椅子上,双手枕在脑后,看了眼陆郁的发顶,慢慢阖上眼假寐。
反观陆郁,她浑不在意地收拾书本,在仅仅二十分钟的大课间,掏出来一套理综试卷,拧眉做着。
这套试卷难度挺大,刚做两道物理选择题,她就被难住了,她抬眼在教室里看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