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都趁着大课间的时候出去透气,只有为数不多的十几人还坐在座位上,或是假寐或是看书做题。
物理和数学都是陆郁的老大难,很多时候连题目都读不大懂,那些已知条件都跟未知的似的。
眼下难住陆郁的这道物理选择题,是所谓的“传送带”问题,什么相对速度之类的让陆郁脑门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在她这一列,往前两排,物理课代表姚偲坐在位子上,低着头,应当是在看书。
陆郁从来都没有主动问过问题,但随着学习内容的越来越深入,好多问题她苦思冥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真的迫切需要别人的指导。
陆郁盯着姚偲的背影,暗暗咬了咬牙。
她是要考大学的,不是来这里表演自闭的,她需要慢慢融入六班,而不是唱着自己的独角戏。
姚偲长相斯文,为人礼貌又清雅,身材高挺,一张脸长得也十分好看。
苏彻没来之前,他一直是六班女生心目中的班草,苏彻来了以后,无奈退位。
但其实对姚偲而言,这些都是浮云,他根本没在意过,陆郁忽然走到他桌前时,把正在看书的他吓了一跳。
他和陆郁从未有过交集,也从未关注过她,她这会儿来干什么?
陆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姚同学,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姚偲不明所以,点了下头。
“那你能教我一道题吗?”陆郁松了口气,“我不太懂。”
姚偲愣了下,陆郁这一个多月来的变化他也看在眼里,很多次他周末来教室自习时,都能看到她伏在桌上奋笔疾书的样子。
“可……可以啊。”
闻言,陆郁忙把手上拿的卷子放在姚偲桌上,微微弯下腰,指着其中的一道选择题虚心请教,“这个题,是用绝对速度算,还是相对速度啊?”
姚偲扫了眼题目,大致就了解了如何解题了,他拿出张草稿纸,在上面画了张草图,对着图开始对陆郁讲解。
姚偲不仅成绩好,人长的帅,讲题时深入简出,娓娓道来,复杂的问题经他稍一提点,把各种条件抽丝剥茧,很容易就能让人明白。
这一题讲了近十分钟,陆郁彻底明白了,她慢慢吐了口气,笑着说了声“谢谢”,对姚偲佩服得五体投地。
陆郁五官精致,人又长得白,她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右颊还会露出小小的梨涡,姚偲看了一眼,嗓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那一句“不用谢”梗在了喉咙里,半天说不上来。
上课铃声响起,苏彻睁开了眼,他的视线有些模糊。
等回过神后,蓦然发现陆郁正站在某个陌生男生的桌前,两人在说着话,陆郁竟然还在笑!
苏彻立即清醒了过来,他的眉心拧起深刻的“川”字,眸光一瞬间变得极其阴翳,他盯着那个男生的背影,呼吸沉重起来。
苏彻一脚踢开椅子,哐当的巨大声响响彻了整个教室。
苏彻沉着脸,唇线绷得像一柄锋利的刀刃,径直走上过道,站到了男生桌前。
教室一下子静了下去,所有人都望向这边。
就在大家都认为苏彻面色不善,即将揍人的时候,他却垂下了眼皮,扫了一眼桌上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又看了眼陆郁手里的卷子,慢悠悠地开口。
“呦,问学霸题呢?”苏彻把陆郁卷子拽了过来,目光在卷子上陆郁做了标记的选择题上扫了眼,说:“这题也不难啊,我教你。”
陆郁只当他纯粹找茬,没理他,向姚偲说了声谢谢,从苏彻身边挤了出去,回到座位上坐下,那张卷子她懒得抢回来。
这时,老师来了,苏彻啧了声,在回去之前,屈起手指在姚偲桌上敲了两下,眸光戏谑又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
姚偲皱眉看了他一眼。
苏彻适可而止,在老师即将发火时回去坐下,那张卷子被他摊在桌上,那道在题标上勾了个圈的物理题被他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妈的,出题的都是傻叉吗!连个题目都写得乱七八糟,根本就叫人看得不知所云!
苏彻烦躁地拽了下头发。
当晚晚自习结束后,苏彻回去洗完澡,拧开台灯,从校服口袋里翻出那张折得整整齐齐的试卷,把圈出来的那道题誊抄在一张空白纸上,咬着笔杆开始苦思冥想。
他对着题干内容想了很久,依然是没看懂。
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苏彻在手机上下了个小猿搜题,咔嚓一声拍了个照,可惜没搜到……
随后,他又下了个作业帮,还是没搜到。
苏彻把手机扔在桌上,叹了口气靠在椅子上,头仰着,眼睛看向天花板,陷入了沉思。
他在脑子里把身边的狐朋狗友们全都过了一遍,可无一例外的都是些连学酥都不如的渣渣,让他们做题,还不如让他们脱光了跳钢管舞。
无奈之下,苏彻只好给老舅打了个电话,他认识的人多,总该能找到人会这题吧!
可遗憾的是,老舅恐怕睡着了,电话是关机的。
苏彻啧了声,把手机又扔了回去,叹了口气在床上仰面躺下,连拖鞋都没脱。
不久后,房门被人轻轻扣响,苏彻坐起来,揉着头发。
门开了,一个保养得极其精致的妇女端了杯牛奶过来,苏母脸上还贴着面膜,她把牛奶放在桌上,见上面居然摆着张卷子,旁边还摞着几本书,顿时一惊,脸上的面膜直接掉了下来,惨兮兮地挂在拖鞋上。
“彻彻,你这是在做题?”苏母惊讶万分,漂亮的丹凤眼瞪得比灯泡都大,“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苏彻最烦他妈大惊小怪的样子,不耐烦地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全扔了进去,随后回床上躺下,拿了手机慢悠悠划着,漫不经心地说:“你看错了。”
苏母深知儿子的脾性,乐呵呵地笑了声,踢踏着拖鞋,忙去给苏父报喜去了。
苏彻无语地看着他母亲拖鞋上的面膜被甩飞在地,变成黏糊糊的一坨,他觉得有些可怖。
已近深夜,苏彻在母亲走后,一时也没了继续玩手机的兴趣,他紧紧盯着桌上那杯正在冒着热气的牛奶,不知不觉困意上头,迷迷糊糊间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那杯牛奶看得太久了,苏彻做了个梦。
梦中有一条乳白色的大河,河岸两边种着一排排苍翠的桂树,桂花在凋零,一朵朵像下雨一样。
苏彻光着脚在河岸边走着,头上落满了橙红色的小花,不知走了多久,那条乳白色的大河忽然掀起了一阵波涛,一道巨浪从远处卷来,上面依稀坐着个人。
苏彻停下脚步,风浪拂起他的额发,他伸出一只手挡在眼前,眯眼看去。
巨浪卷到他眼前时骤然停止,苏彻仰头去看,浪头上坐着个女孩,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肤色润白如玉,身上几乎不着寸缕,媚眼如丝。
这副充满诱惑的身体,连纯白的大河和河畔的桂树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
“苏彻。”女孩柔声喊着,笑时右颊梨涡浅浅,“你好啊。”
听到女孩打招呼,苏彻仰起脸看她,从那个角度看去,甚至可以看到女孩乍泄的春光,苏彻微红了脸,等看清女孩的脸时,顿时一愣。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
陆郁!
苏彻懵住了,而在他失神的刹那,一个浪头突如其来地卷了过来,缠住苏彻的腰身,直接把他拉上了浪头。
苏彻猝不及防被拉到女孩跟前坐下,女孩眯着眼看着他笑,双唇殷红,眼底像氤氲着一团春光,身上带着惑人的清香,像是桂花,但又不像。
苏彻的眼底映着女孩的脸,他们几乎贴在一起,女孩身上很软,肌肤嫩滑,苏彻喉咙不知不觉变得紧绷,咽了咽喉咙。
“苏彻。”女孩娇羞地点了点苏彻的额头,“亲我。”
苏彻猛然瞪大了眼,心脏狂跳,简直好比擂鼓。
见他迟迟不愿,女孩撇了下嘴,直接揽过苏彻的脖颈,红唇亲了上去。
苏彻措手不及,女孩滚烫的鼻息打在脸上,一阵酥麻如过电的感觉瞬间席卷了全身。
闹铃在耳边狂响,苏彻唔了声,醒了过来。
睁开眼的那一秒,他猛地坐起了身子,掀开被子看了一眼,顿时一连啧了三声。
真他妈烦!
苏彻又羞又恼,连忙翻身下床,从衣柜里翻出内衣裤,拿着去了浴室。
因为这件事,苏彻整整一路都心不在焉的,都说梦过了就会忘,怎么也记不住,可昨夜的梦却像人用刀刻在了脑子里一样,每一个细节都纤毫毕现。
就连那张红唇上浅浅的唇纹都记得异常清楚。
苏彻烦躁地一拳锤在墙上,吓得过路的几个小混混连忙缩起了头跑了。
直到把心中的别扭情绪缓和了小半,远远地可以听到三中早自习的铃声,苏彻才深吸了口气,朝学校走去。
他迟到了几分钟,黄将军只低声呵斥了一句,没多为难他,苏彻回座位坐下时,陆郁正埋头记着单词,校服领子外露着一截白皙的脖颈。
苏彻立刻别开眼,刚敛下的心情立马又掀起了波澜。
随后的一整天,苏彻都没怎么出去,就趴在桌上,目光时不时落在陆郁发顶,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
当看到陆郁再次拿了张卷子去了姚偲桌前时,他的目光顿时晦涩了下去。
望着陆郁请教时露出的笑脸,苏彻不免怀疑,难不成陆郁之所以对自己如此冷淡,是喜欢上了学习好的?
难怪昨天他让陆郁猜最喜欢的东西,她居然说了个黄冈密卷。
苏彻心里蓦然升起很大的危机。
那道誊抄下来的题幸好带了过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来那张纸,抻平皱痕,皱眉苦思却不得其法。
今晚的晚自习并不是物理老师监堂,苏彻在课间时,去了趟办公室。
物理老师正在备课,苏彻突然站到办公桌前,这让他无比诧异。
当苏彻拿了张写了题目的纸时,这让他更是惊讶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苏彻拧了下眉,急忙让开身子,这才免受茶水洗脸之灾,心说至于吗,和他老妈一样都这么容易大惊小怪。
等弄清楚了苏彻的来意,物理老师笑呵呵地夸了句,拿起笔给他认真讲起了题。
因为基础实在太差,物理老师一连讲了三遍,连带着前面涉及到的知识都给他回顾了一遍,这才让他懂了。
苏彻心满意足地道谢,物理老师喝了口茶润嗓子,说:“你的基础没打牢,一时半会不容易补回来,但你很聪明,天生理科的料子,我建议你啊,去外面报个高一的补习班或请个家教,从头开始学,说不定高三的时候就能追上来了。”
这番话顿时让苏彻犹如醍醐灌顶,他嘴角漾起一抹笑,再次道谢,等回到教室时,拿出手机给苏母发了条消息。
内容大约是让她帮忙找个家教,最好是理科全通的。
苏母很快就回了消息,先是表达了自己的无比震惊,再是表达了自己的欣慰和喜悦,最后拍拍胸脯说定让儿子满意。
晚自习结束,苏彻郁闷了一整天的心情有了丝丝好转,他没急着走,而是靠在椅子上看着陆郁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
因为再过几天要月考的缘故,陆郁需要提前把一些放在教室的书带回家,她书包塞得满满当当,怀里还抱着几本。
经过昨夜的梦,再结合老舅那天说的话和自己这几天的心情起伏,苏彻已经承认了内心。
他应当是喜欢上了陆郁。
苏彻默默地跟在陆郁身后,听着她和孔薇薇笑着说话,心情忽然变得很宁静。
或许,这样平静的日子也不错。
陆郁和孔薇薇在宿舍楼下分别,陆郁出去校门时,苏彻追了上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上面是自己按物理老师教的解题方法写的答案,还贴心地配了张草图。
苏彻挑了下眉,懒洋洋地说:“这题也不难嘛,过程我已经写好了,你回去看看,要是还不懂,明早过来我教你。”
陆郁愣了半晌,把纸接过来,纸面上写满了数字和公式,指尖碰触到纸面,犹带着暖意。
陆郁没想到苏彻竟然真的去做了这道题,这太颠覆了她对苏彻的认知。
这道题其实陆郁已经彻底明白了,但她还是看了一遍,看到一半时,忽然皱起了眉。
“你这儿算错了。”
陆郁指着其中某一行。
苏彻忙低下头去看,“你别不懂装懂,明明是对的。”
陆郁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把书放在地上,从书包里掏出了根笔,就着头顶的路灯,开始给苏彻解释。
陆郁不紧不慢地解释,苏彻认真听着,时不时追问一句,橘色的灯光洒在两人脚下。
影子交叠。
这一幕宁静而和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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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时间飞逝,十一月的月考到了。
苏彻果然坚守在最后一个考场,而陆郁则朝前跨了一步,去了前面的考场,和孔薇薇坐到了一起。
这次考试,苏彻打算看看自己的真正实力,于是乎,每一场考试他都坐到了最后,和陆郁一开始的状态一样,除了语文能够写点,其余的大多是一窍不通。
而在旁边的教室中,和上一次的捉襟见肘相比,陆郁就显得如鱼得水了很多。
这次的试卷出乎意料的容易,就连老大难的物理和数学,看起来都容易了许多,甚至于她做完了理综后,还剩下十几分钟的富余。
陆郁把不大确定的几道题重新看了一遍,尤其是生物,她看得最为细致。等她看完后也到了交卷的时间。
从教室出来后,陆郁神清气爽,十一月份的天气晴朗,蓝天和白云相得益彰,陆郁收拾好东西,站在门外等孔薇薇。
孔薇薇因笔帽丢了,蹲在地上来回找,陆郁靠在栏杆上,一边等她,一边已经在心里暗暗估算这次的成绩,可能是太过专注,以至于苏彻站到了她身边也没注意。
“物理最后一题你做出来了吗?”苏彻手扶着栏杆上,忽然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