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警觉地将半边身子藏在阮氏身后。
这回奇葩小子又想拿什么莫名奇妙的东西往她身上整?
勉哥儿可不知她的心思,扒拉开身上挂着的小布兜,小手掏啊掏,掏出一堆小玩意,有小陀螺、拨浪鼓、木雕娃娃、泥塑小兔子等,极度热情地一古脑要往她手里塞。
“三妹妹,这些都给你。”
待发现小姑娘手太小拿不下时,又往她兜里塞,直塞得满满的,这才满意地咧着嘴笑了。
“为什么给妹妹不给我?”周哥儿噘着嘴不高兴地问。
勉哥儿乐呵呵地道:“因为三妹妹最好看啊!”
周哥儿咂巴咂巴小嘴,而后嘀咕了几句。
倒是已经被侍女放了下来,正牵着李氏手的唐筠瑜不高兴了,先是瞪了勉哥儿一眼,而后朝着许筠瑶哼了一声。
许筠瑶有些无语地望望手中被强塞过来的拨浪鼓和泥塑小兔子,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倒是阮氏轻笑道:“这些可都是勉哥儿喜欢的呢!怎的全给妹妹了?”
“可不是,上回他小表哥想要他那个木雕娃娃,他死活不肯给,今日倒是翻出来要送给妹妹了。”林氏从屋里出来,神情也有几分无奈。
勉哥儿是她的儿子,她自然清楚小家伙硬要给许筠瑶的那些小玩意,全是他最喜欢的,平日里护得跟什么似的,哪里想到今日竟然舍得送人了。
“我谁都不爱给,就爱给三妹妹!”勉哥儿得意地晃着小脑袋。
旁的人能有三妹妹好看,又有三妹妹那般厉害么?
林氏无奈地笑了笑。
阮氏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和蔼地道:“三妹妹玩不了这般多的,还是留一些给勉哥儿自己玩可好?”
“三婶婶,这不要紧的,留给三妹妹慢慢玩,若是她玩腻了,我再给她送新的。”勉哥儿笑呵呵的,相当大度地道。
阮氏忍俊不禁,倒也不愿拂小家伙一番好意:“那便多谢勉哥儿了!”
“不客气不客气,三婶婶你快些找个大一点的兜兜,让三妹妹把东西都装好。”勉哥儿小大人似地叮嘱。
“娘,我要她那个!”唐筠瑜撒娇地扯了扯李氏的袖口,指着许筠瑶手中的泥塑兔子道。
许筠瑶正要将那泥塑兔子递给阮氏替她收起来,听到她这话便止了动作,随即又听到李氏道:“三弟妹,我瞧着三丫头也不像是多喜欢这个的,不如便送给瑜丫头了吧?”
阮氏有些迟疑地望望鼓着腮帮子想要说话,却被林氏一把捂住嘴巴的勉哥儿,又看了看许筠瑶,想了想,还是问女儿:“宝丫的意思呢?二姐姐喜欢这个小兔子,宝丫愿意送给她么?”
“不给!”许筠瑶想了不想便拒绝。
本宫的东西,不管喜不喜欢,也轮不到旁人想要就要!
李氏笑容一僵,唐筠瑜已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耍赖道:“我就要她那个,就要她那个!”
李氏既恼女儿不争气,又恼阮氏和林氏不会做人,可这会儿还是只能耐着性子哄女儿。
阮氏觉得有点儿尴尬。
东西是勉哥儿送给女儿的,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把别人送的礼物转送旁人。可二丫头也是个孩子,这会儿偏又瞧上了。
林氏也觉得有点儿不自在,东西毕竟是她儿子送给许筠瑶的。
倒是勉哥儿一听许筠瑶的回答就高兴了。
他就知道三妹妹会喜欢自己送的东西。
他挣脱林氏的手,快步上前来,拉着许筠瑶的小手,脆声道:“三妹妹,我带你进屋去,祖母那有好多好吃的呢!”
许筠瑶还未答话,周哥儿眼神骤然放光,率先便往屋里跑了进去。
“走慢些,莫要摔着!”阮氏不放心地在他身后叮嘱,而后再望望依旧哭闹不止的唐筠瑶,暗地叹了口气,勉强扬起笑容柔声道:“瑜丫头莫要哭,三婶婶那里有更好看的泥塑娃娃,婶婶这便让人去取了来给瑜丫头可好?”
“我不要,我就要她那个,就要她那个!”唐筠瑜用力跺了跺脚,愈发哭得响亮了。
李氏的耐性彻底告罄,一巴掌打在女儿屁股上:“眼皮子浅的东西,尽做些丢人现眼之事!”
唐筠瑜吃痛之下哭声又响亮了几分。
已经被勉哥儿牵着进了屋的许筠瑶只当没有听到身后的哭声。
上一辈子唐筠瑜也是如此,但凡看中的必是要夺过去,又因为她出身唐府,有老匹夫唐松年那么一个深得帝心的叔父,太子的姬妾们自然无人敢招惹她,愈发让她不知所谓起来。
不过似唐筠瑜这种骄纵不懂收敛,亦不见得有多聪明之人,其实是最容易对付的,故而许筠瑶初时并没有想过要对付她,更加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是因为她的大意轻敌,竟会使得自己吃了一个大亏。这个亏,也是她自得宠于东宫太子赵元祐之后吃的第一个亏,教她铭记一生。
她为何会不惧怕蛇那种恶心的软体动物?这真的是拜她现在的二姐姐,上辈子的唐良娣所赐。毕竟若不是她让人把自己扔进树林,让她不眠不休死死支撑着与数条毒蛇对峙了一整夜,突破了她恐惧的极限,相信也不会有如今“无所畏惧”的自己。
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反正如今想来,她是挺庆幸自己经历过那么一个恐怖夜晚的,没有那一晚,就没有后来的许淑妃,也不会有昨日当场便能报复那对混账兄弟的自己。
当然,她庆幸归庆幸,可不代表着她会放过想要害自己之人。后来唐筠瑜被软禁后宫至死,便是她给她最大的仁慈了。
一家人用过早膳后便返回安平县,马车刚回到安平县衙,唐松年便被师爷沈铭给请了去。
路上,沈铭压低声音道:“吴知府派了人过来,说是有人举报大人在孙有才夫妇一案中收受贿赂,包庇真凶,草草结案了事,如今要大人立即前往府衙。这会儿戴县丞正想法子拖延着来人,让我赶紧来通知大人一声,也好有个准备。”
唐松年大怒:“简直一派胡言!”
说话间,府衙派来的人便出现在两人眼前,阴阳怪气地道:“唐大人,随我走一趟吧!已经耽误了这般久,可不能让知府大人久等了。”
唐松年冷着脸,唤来墨砚吩咐道:“夫人若问,便说我有公务在身,离开数日便归。”
墨砚飞快望了他一眼,而后垂下头应了声‘是’。
数日便归?来人冷哼一声。
再像以前那般不识相,只怕是有去无回了!
许筠瑶是睡得迷迷瞪瞪时被抱下马车的,她掀开眼帘看了一眼抱着她的人,见是阮氏,身体无意识地更往阮氏怀里蹭了蹭,神态是说不出的依恋。
对唐松年被人带走一事,睡得正香的她自然也不知道。
阮氏抱着她回了屋,替她盖好薄被,见小丫头睡得脸蛋红扑扑的,忍不住亲了亲,而后轻轻带上门离开,只吩咐翠纹在外间候着,以防女儿突然醒来找不着人。
微风轻拂着帷帐,带来细细的扑喇喇响声。
窗外,原本是阳光明媚,这会儿天色已经变得阴沉沉,远处更似乎砸起了豆大的雨。
外间正做着绣活的翠纹望望天色,忙放下手中针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打算把晾晒在院子里的衣物收回来。
“你醒醒,醒醒。”许筠瑶睡梦间仿佛又感觉到有人轻轻拉扯着她的衣角,她嘟囔一声,挥着小手打过去,而后咂巴咂巴小嘴,继续睡过去。
隔得小片刻,衣角又被人轻轻扯了扯,带着几分可怜兮兮意味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着:“醒醒,醒醒好不好?”
她蹬了蹬一双小短腿,翻了个身,嘟囔着:“热,碧纹,热……”
片刻之后,她便感觉那股闷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扇子轻扇带来的清凉,似乎有人坐在她旁边为她打着扇子。
她再度睡了过去。
突然,轰隆隆的雷声炸响,也将睡得正香的许筠瑶吵醒了。
她眼皮颤了颤,缓缓睁眸,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看到有一道身影飞快地闪到花梨木柜子后。
她揉了揉眼睛,正想要细看清楚,房门便被人推开,是翠纹走了进来。
“姑娘醒了?”
她被翠纹侍候着穿好衣裳,再套上软软的鞋子,双脚落地那一瞬间,她便朝着那花梨木柜走去,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人。
许真是看错了吧!她暗忖。
只当她转过身时,却看到掉落床边的一把扇子。
她愣住了。
所以方才真的有人为她打扇么?翠纹?不会,她醒来的时候翠纹才正进屋来。
那是碧纹?
“碧纹……”她奶声奶气地唤。
翠纹牵着她的小手,听她如此唤便笑道:“碧纹在小公子那侍候着呢!”
许筠瑶又望了望那把扇子,翠纹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也发现了,忙上前捡起:“这扇子怎的掉这里来了?”
许筠瑶狐疑。
不是翠纹也不是碧纹,那会是谁?
第21章
心中存了疑,纵是听闻唐松年因公事匆匆离府数日,许筠瑶也没有多想,倒是寻了一圈不见她的月光小少年,一问,才知道贺绍廷一大早便拜托府里好心的衙役带他去拜祭田氏了。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田氏杀夫自尽是官府判定的事实,孙氏族人自然不肯同意将她葬入祖坟,贺绍廷得知后便默默站了出来,在唐松年暗中相助下,将田氏葬在了其母身边。
贺母的墓地还是当初田氏亲自挑选的,唐松年暗中派去助贺绍廷治丧之人偷偷回来告诉他,贺母那坟地选得极好,一瞧便知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墓是双人墓,一边葬了贺母楚氏,另一边却是空着,如今恰好便葬入了田氏,倒是省事不少。
唐松年听罢有些奇怪。
论理,贺楚氏故去后应该归葬贺氏祖坟,与其亡夫合葬。虽然她病亡于异乡,但田氏既是她远亲,也应想方设法让她归葬故土,便是一时不便,也会暂且在安平县择一适宜之处安置,待日后有机会再迁移。
可她为贺楚氏选的却是双人合葬的风水宝地,瞧着倒像是没有日后迁坟的打算。
不过这些许筠瑶却是不知道的。
次日早膳后不久,她挣脱阮氏的手,撒丫子在花园里奔跑,对身后阮氏的叫声置之不理。
多跑跑多练练,最好能练个飞毛腿,日后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她就逃跑,她也能立即便追赶上去,当场来个‘报仇雪恨’!
“宝丫,莫要跑得太快,小心摔着!”阮氏不放心地叫,可只能看着那个小身影咯咯笑着越跑越快,越跑越远,不禁抚额。
“这孩子,跟脱了缰绳的马儿似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角。
“这会儿天气正好,清凉怡人,不像前几日那般闷热,姑娘也是憋得狠了。夫人瞧小公子和廷哥儿不也是一样么?”碧纹笑着道。
阮氏又望望不远处拉着贺绍廷在玩蹴鞠的周哥儿,终于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她这一笑,碧纹不禁松了口气。
自从昨日老爷因公外出一夜未归后,夫人虽然表面瞧来没有什么,可她还是看得她眼中隐隐的担忧。
许筠瑶逆着清风奔跑,感受着清风拂面的凉意,奔跑间仿佛所有的不顺心不如意都能随风而去。
此时此刻,争夺皇后之位却功败垂成的忿恨也好,莫名成了死对头女儿的憋屈也罢,仿佛都在这甘畅淋漓的奔跑中消失殆尽了。
“宝丫莫要跑太远,快回来!”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跑出了好长一段距离,身后远远传来阮氏的叫声,可她却假装没有听到,撒欢似的愈发跑远了。
跑过园中的绮翠亭,绕过假山石,穿过月拱门,突然,她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啊”了一声,整个人就要往地上摔去。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有一股力度牢牢地抓着她的后领子,硬生生地稳住了她跌倒的去势。
身子稳稳地站好那一瞬间,她吁了口气,回头一望想要看看是何人救了自己,却发现身后竟是空无一人。
她不死心地四处寻,除了远处正急步朝这边走来的阮氏外,确是再无其他人。
她皱起了小眉头。
奇怪,到底是什么人?
“你这孩子,不是让你不要跑太玩的么?”阮氏喘着气追了上来,故意板着脸教训女儿。
许筠瑶忙仰着脸冲她讨好地笑。
阮氏无奈,掏出帕子擦去她脸上的汗渍,又替她擦了擦小手,这才牵着她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念叨:“昨日才下过雨,地上还滑着呢,跑这般快若是摔着了可怎么办?一个没留神你还跑得这般远,真真是让人少操心一会儿都不行。你瞧瞧你哥哥,再怎么玩闹也不曾离了人,偏你这淘气丫头不听……”
许筠瑶郁闷地皱了皱鼻子,这妇人怎的这般唠叨。
她干脆左耳进右耳出地听着,偶尔‘嗯嗯啊啊’地回应几声,看着乖巧极了。
“……姑娘家要贞静娴雅,可不能学混小子那般淘,那可就太不像样了。”阮氏继续念叨,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像你爹宠着你的那个劲,只怕你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要想法子给你摘下来,淘气一些在他眼里也是活泼伶俐讨人喜欢。”
“嗯嗯。”许筠瑶并没有听清她说什么,不住点头随口又附和了两声。
阮氏失笑,没好气地捏了她脸蛋一把。
许筠瑶一头雾水地抬头望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带着控诉。
这妇人怎么回事?她都乖乖听训了,为什么还要捏她脸?
听话捏,不听话也捏,高兴捏,不高兴也捏,这包子夫人真难侍候!她腹诽。
身边连续两回发生奇怪之事,许筠瑶也不得不上了心,可唐松年的一直不归同样引起了她的注意,尤其是看到王氏与阮氏婆媳俩脸上已经掩饰不住的担忧时,她不由暗暗猜测。
因公事外出?能有什么公事?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墨砚的神情,没有错过他眼中的心虚。
阮氏从墨砚口中打探不到什么,不禁有些失望,便让墨砚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