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上辈子的死对头——暮序
时间:2019-08-05 09:13:20

  “五皇兄,要不咱们来对弈一局吧?”经他指点了残局后,五公主自以为棋艺有了进一步的提升,兴致勃勃地提议。
  豫王顿时将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也不等她再说,扔下一句‘我还有事’便匆匆离开了。
  开什么玩笑,他是疯了才会和这个走三步悔四步的棋篓子对弈!
  见他要走,言妩想也不想便跟了上去。
  许筠瑶本是想把她唤回来,可转念一想,便又作罢。
  豫王走出几步便又后悔了,难得筠瑶妹妹又再进宫来,他应该再想法子与她多说几句话的。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自从那日‘成人’之后,他有时便会模模糊糊地做些梦,梦中的自己身边总有一名女子相伴。那女子或嗔或喜或恼,一颦一笑都是那样的生动醉人,可他偏又总瞧不清她的样子,只记得与她相处时心里那种愉悦又轻松的感觉。
  后来他再细一回昧,便觉得梦中那女子有时的一些小动作,竟是与筠瑶妹妹有几分相似。不过他也很确定那不会是筠瑶妹妹,至于他为何会如此笃定,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却说五公主虽没能让豫王与自己对弈一句,可却抓到了一个许筠瑶,软硬兼施地让她陪自己下一盘。
  许筠瑶挂念着跟着豫王而去的言妩,也想找点事儿来转移内心突然生出的几分焦躁,故而一口便答应了。
  可应允的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只怪自己一时脑热,竟差点忘了五公主是个臭棋篓子,棋品已是差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
  果然,两人才对弈了不到一刻钟,殿内便响起了五公主的叫声:“哎呀不行不行,我不下在这里了,得换一个地方。”
  “不不不,我再换个地方,这里不行不行。”
  “别别别,让我再想想,再想想……对了,换这儿,就换在这儿,决定了!不不不不,等等我再想想……还是换回原来的地方吧!”
  许筠瑶一脸无语地望着她,手中的白子怎么也落不下去了,耐着性子再三确认:“可想清楚了?不会再换地方了?我这棋子一旦放下去,便由不得你再悔了啊!”
  “想清楚,真的想清楚了,就放这儿!”五公主一脸坚定,可当许筠瑶那夹着白子的手一动,顿时又惊了,连忙伸手去拦住她,“我想了想,还是再想想吧!毕竟老祖宗有话,要三思而后行嘛!”
  “你这不是三思,是四思五思六思了!”许筠瑶没好气地瞪她,终于没忍住骂了句,“你这臭棋篓子!”
  五公主顿时便委屈了:“我不是臭棋篓子,不但不臭,人家还是香香的,你闻闻,闻闻……”
  一边说,一边扯着袖子往她鼻端送。
  许筠瑶笑着去推她,她耍着坏心眼偏要凑过去,两人一推一送间,顿时笑闹作一团。
  言妩一直到两人闹累得倒在榻上,五公主干脆闭着眼睛小憇时才飘回来。
  许筠瑶一见她回来便迫不及待地问:“你去哪里了?怎这般久才回来?”
  言妩的神情还有几分迷茫,听到她的声音后才明显回转过来,愤愤地道:“瑶瑶我跟你说,我想起来了……”
  想起来了?许筠瑶心口一紧,又听她继续道:“想起来前几日梦见的画面了!那豫王是个坏人,他居然打人!弄得我身上都有伤痕了,瞧,就是在这个位置。弄伤了人不只,还坏心眼的拿笔蘸朱砂把伤痕假装成梅花样!太坏了,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坏的人!”
  言妩一边说,一边拉了拉领口,用手指着锁骨位置:“就是这个位置,我看得清清楚楚!梦里的我看到这里的伤痕时都快要哭了!”
  许筠瑶又是震惊又是羞窘,整个人如遭雷轰。
  若是早前言妩准确无误地说出上辈子自己做过之事,她还能以‘她或许上辈子是自己身边的人’为由说服自己,可这一回,言妩口中所言的却是只得自己与上辈子的豫王才会知道的闺房之乐。
  她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消褪,脑子里更是变得一片空白。
  言妩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会知道,又或者怎会梦得到这样的事?这些事便连上辈子侍候她的身边人也不会知道。
  她觉得脑袋似是要炸开了一般,所有的冷静此刻都离她而去,脑子里只不停地回响着两句话:言妩是谁?若她是真的存在,那我又是谁?
  这一刻,她甚至想要从这具身体里挣扎出去,看看自己灵魂的模样,到底是上辈子的许淑妃,还是这辈子的唐筠瑶,又或是一个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模样。
  “瑶瑶你怎么了?脸色怎的这般难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言妩察觉她的异样,忙关切地问。
  许筠瑶回神,猛地抓住她伸过来探自己额头的手,眸光锐利,在心里厉声喝问:你到底是谁?一直跟着我有什么目的?!
  言妩被她如此疾言利色的模样吓了一跳,手腕被抓得也痛,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地回答:“瑶瑶你到底怎么啦?我是阿妩啊!我、我就是想和你一起,哪有什么目的?”
  许筠瑶冷着脸:不,根本就没有什么言妩!世间万物均有来缘,你的来缘又是什么?是不是打上辈子开始就一直跟着我?!
  如今想来,也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了。就是上辈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言妩也是像这样跟着自己,不过那个时候她看不到她,也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只有这样,她才能解释为什么她会知道自己那么多事!
  她甚至有理由怀疑,眼前这张脸也是假的,‘她’既不是人,那什么都可以是假的、是用来迷惑人的!五公主常说的鬼怪话本剧情不就是这样么?
  言妩终于委屈地掉下泪来,抽抽噎噎地道:“瑶瑶你到底怎么了?人家就是阿妩啊!人家又不是坏人……”
  泪珠‘啪哒啪哒’地直掉,可掉在地上却是无声无息,亦不见半点湿意。
  她就是想和瑶瑶一起,哪里知道什么为什么?就是觉得很想啊!
  许筠瑶白着脸,脑子仍旧是混乱得很,一时间更是有数十上百种针对她的阴谋浮现,教她脑子里‘嗡嗡嗡’的愈发疼得厉害了。
  看着眼前这张明明相当熟悉,却又陌生得教她心生寒意的脸,她曾经也曾顶着这样一张脸,用着同样梨花带雨的可怜又委屈的模样,怀着别样的目的对着豫王。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地松开了握着言妩手腕的手,浑身无力地跌坐在长榻上,阖着眼眸深深地呼吸几下。
  半晌,她才低低地朝着言妩道:“对不住……”
  “小唐唐你在自言自语什么啊?怎也不睡一会儿?”睡得迷迷瞪瞪的五公主睁开眼睛,见她独自一人坐在长榻上自言自语的,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眸,用那带着几分微哑的嗓音问。
  “睡了一会儿睡不着,便起来坐坐,可是吵着你了?你要不再睡会儿?够了时辰我再叫你?”许筠瑶定定神,歉意地冲她笑了笑,眼角余光却瞄向胡乱地抹起眼泪,正朝自己露出含泪笑容的言妩。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方才是失了冷静。
  可是凭谁知道世间上有那么一个‘人’,她长得与你一模一样,对你所经历之事一清二楚,只怕谁也无法冷静得下来。
  “那好,我就再睡一会儿,两刻钟之后你再叫我吧!”五公主打了个呵欠,重又躺回了床榻上。
  “好。”许筠瑶应下。
  接下来一直到回府,许筠瑶都有些心不在焉,五公主以为她早前受了惊吓身子不适,便早早地催她回去好生歇息几日再来。
  许筠瑶也没有心思再说什么,乖巧地应下。
  言妩亦步亦趋地紧跟在她的身后,偶尔用着那小心翼翼地眼神望向她,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筠瑶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负责护送她的人已经增加了一倍,有五公主磨着天熙帝给她加的侍卫,也有贺绍廷借着唐松年之手派来的,连车夫也换了一位身怀武艺的。
  “瑶瑶你生气了么?”言妩坐在她的身边,忍了又忍,终还是忍不住小小声试探着问。
  许筠瑶知道自己方才的举止必是吓到她了,连忙朝她露了个安抚的笑容,又捏捏她的脸蛋,含笑回答:“没有生气。”
  言妩仔细地打量着她好片刻,见她脸上果然没有生气的迹象,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一时又抱怨地道:“你方才那模样,可真是把我吓坏了!”
  “那可真是对不住阿妩了。”许筠瑶笑眯眯地道。
  “不要紧不要紧,阿妩是不会生瑶瑶的气的。”言妩大度地挥挥手。
  许筠瑶轻笑出声,这一笑,算是将方才的那一幕给掠过去了,只是心里却仍是像蒙着一层轻纱,脑中里那句‘我又是谁’一直在回响。
  她带着几分茫然回到府中,径往阮氏屋里向她请安,忽地见先她几步的言妩在窗边冲她招手,声音难掩兴奋:“瑶瑶快来,瑶瑶快来!”
  她加快脚步朝她而去,正想问她怎么了,便见言妩又冲她做了个噤声的运作,再指指屋里。
  她心神领会,贴着窗往里细一听,便听到里头传出唐松年的叫疼声。
  “疼疼疼,夫人轻点,轻点……”
  那声音带着她闻所未闻的委屈,仿佛下一刻便会掉下眼泪来似的,听得许筠瑶险些没笑出声来。
  “都一把年纪了还跟孩子似的怕疼,既是怕疼,当初便不应该逞强!”阮氏替他上着药,没好气地道。
  “唉,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也没什么要紧,可宝丫还年轻,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还不如我自己受些罪。哎呦,轻点轻点,疼……”
  最后一个‘疼’字的音调都拔高了几个阶,尾音也拖得长长的,许筠瑶严重怀疑他是借故向夫人撒娇。
  果然,阮氏的动作便轻了不少,连声音也温柔了许多:“这样的力度可还行?”
  夫人软绵绵的小手在背上揉捏着,唐松年舒服得直哼哼:“好多了好多了。”
  一会儿又喟叹一声,好不幽怨地道:“小丫头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朋友,都不爱亲近爹爹了,这会儿爹爹受了伤,小丫头还记得她的五公主朋友,早早便进宫去。”
  紧接着又是一阵长嗟短叹:“好不容易才盼来的小棉袄,还没穿几年呢……”
  阮氏好笑:“她不过才离了你半日,你便这般模样,若是将来她嫁了人,你还不得把整座屋子都叹倒?”
  唐松年被她噎住了,哼哼唧唧的:“我不管,纵是嫁人也得嫁在我眼皮底下,免得叫人欺负了去!”
  “她那性子,怕是只会让别人吃亏。”阮氏笑道。
  “她性子再怎么强悍,在我心里也一直是那娇滴滴软绵绵,轻轻一掐脸蛋也会留红印子的小丫头。”唐松年不服气。
  许筠瑶脸上的笑意凝住了,心里五昧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却又觉得鼻子忽有几分酸涩。
  屋里那对恩爱夫妻再说了什么,她也没有听清楚,只是视线渐渐变得有几分朦胧。
  她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言妩连忙跟了上去,小心地打量着她的脸色,见她脸上似悲似喜似恼似怨,不解地问:“瑶瑶你不高兴么?”
  许筠瑶止步,良久,转过身来对着她,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不,我很高兴。”
  唐松年本是想借机装可怜示弱,以提前结束睡书房的惩罚,可最后还是被阮氏毫不心软地赶出了屋,遂垂头叹气地回到了书房。
  “爹爹。”房门被人推开,他便见女儿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进来。
  “嗯哼。”他瞥了小姑娘一眼,装出一副认真翻阅书卷的模样。
  许筠瑶上前抽出他手中的书卷,捧着脸蛋笑眯眯地凑到跟前道:“爹爹,只要你跟我说一句‘筠瑶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理应得到天底下最好的一切’,那我就帮你向娘求情,让你不必再睡书房,你觉着可好?”
  因为上回他受伤还意图隐瞒不报,阮氏生了气,夜里再不让他进屋,可怜的唐大人已经带伤宿了好几夜书房,心里的悲催自不必说。
  唐松年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跟着念:“筠瑶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理应得到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这话还用说么?他的女儿本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理应得到天底下最好的一切。
  许筠瑶脸上笑容更加灿烂了。
  是的,许筠瑶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她理应得到天底下最好的一切,譬如皇后之位。
  不管以什么方式,她终于从老匹……老头口中得到了这句肯定。
  她不是祸乱朝纲的奸妃,不是他们欲除之而后快的朝廷隐患!
  淑妃许筠瑶已经随着上辈子而远去,这辈子,她是唐筠瑶。
 
 
第55章 
  22日
  小姑娘那灿若艳阳的笑容晃了唐松年一眼,也让他不自禁地跟着笑了,弯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取笑道:“厚脸皮的丫头!”
  许筠瑶,不,唐筠瑶半点儿也不恼,反而笑盈盈地愈往他跟前凑,一脸神秘地道:“爹爹,我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唐松年瞥一眼她腮边的小梨涡,假装认真地捡起书卷翻看,一脸不在意地问。
  “我听见你跟娘装疼撒娇了,而且你在去找娘帮你上药前,还会故意把伤口按几下,按得红通通像渗血似的,是想要娘看了心疼不是?我说你呀,这叫自作自受,谁让你偏要多此一举,从一开始就别想着瞒她不就好了?那会儿她必是会更心疼才是。”唐筠瑶取笑道。
  被女儿拆穿小心计,唐松年一张老脸红了青,青了白,可还是飞快地镇定了下来,脸色也很快地瞧不出异样,板着脸教训道:“一派胡言!你什么时候瞧见我按伤口了?尽胡说!我跟你讲啊唐筠瑶,这些话在爹跟前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在你娘跟前胡言乱语,可听见了?”
  “不跟娘说也行,可是你总得贿赂贿赂我呀!我收了好处,说不定心里一高兴,便将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唐筠瑶一点儿也不怕他,笑眯眯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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