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上辈子的死对头——暮序
时间:2019-08-05 09:13:20

  反正小唐唐认识的人她基本上都知道,她不知道的估计也没几个,尤其是男的,那就更屈指可数了。所以,就算她不说,她也总会有法子知道的。
  唐筠瑶自然猜得出她的想法,也深知唐淮勉的身份藏不了太久,只是不知道她的那位三哥对这憨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
  待她从宫里离开返回家中时,径往二房处寻唐淮勉,哪想到在路上却遇上了钱氏与江氏婆媳,被江氏拉着手好一顿猛夸,一旁的钱氏则以一种挑剔的眼神直往她身上扫,看得她有几分不悦。
  “我还有事,便不打扰两位了。”她懒得招呼这对婆媳,随意应付了几句客气话便走了。
  钱氏皱眉瞅了一眼她的背影,刻薄地道:“你瞧,她屁股不够大,一瞧便不是好生养的。脾气又不好,一点儿礼节都不懂,将来若是进了咱们陈家的门,必是要好生教教她规矩才是!”
  江氏被她这番直白的话吓了一跳,慌得环顾四周,待发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后,这才压低声音道:“娘,你说什么呢!勇哥儿异想天开,难不成连你也跟着他胡闹?这一位是那么容易娶的么?”
  钱氏不高兴了:“咱们家要钱有钱,要地有地,要宅子有宅子,勇哥儿更是一表人才,还有个当大官的姑丈,当诰命夫人的姑姑,难不成还配不上她一个黄毛丫头?”
  江氏一阵头疼,也不知该再怎么劝她。
  先不说以妹夫的品级到底算不算大官,就算他官居一品,可老唐家那位老三也不是什么小鱼小虾,人家堂堂的尚书大人,膝下又只有那么一个女儿,平日便疼得跟什么似的,将来挑女婿还不定怎么挑剔呢!
  再说,那姑娘打小便进出皇宫的,皇室贵胄、达官贵人见识得多了,自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又拿什么来与别人争?
  唐筠瑶不知道钱氏打的什么主意,她快步到了唐淮勉院里,见他居然坐在窗边发呆,遂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走得近了,猛地大叫一声,吓得唐淮勉整个人抖了抖,一见是她,没好气地道:“坏丫头,可把三哥给吓坏了。”
  唐筠瑶笑眯眯地凑到他跟前:“三哥,在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瞧着还傻乎乎的。”
  “哪有想什么……”唐淮勉有些心虚地避开她的视线。
  “是在想五公主么?”
  “什么五公主六公主的,我不……她是五公主?宫里最受宠爱的五公主?!”唐淮勉先是装糊涂,可一下子便又醒悟过来,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难不成你还不知道她的身份?”唐筠瑶这下意外了。
  唐淮勉瞠目结舌,好半晌才喃喃地道:“我只猜到她必是出身不凡,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是当朝五公主,伍静安,是了,静安五公主,我居然现在才想到!”
  他一拍脑门,瞧着懊恼极了。
  唐筠瑶无语,伍静安……那憨姑娘连个假名字都懒得起,而向来聪明的三哥居然也没有往宫里的五公主身上想。
  “那你最近避着她做什么?”她定定神,问道。
  唐淮勉顿时有几分扭捏地回答:“我说了你可不许取笑啊!我就是、就是突然觉得,伍姑娘,不,五公主好像对我有点儿意思,所以、所以就……就那个有点儿不好意思。”
  紧接着又瞪着她强调道:“你可不许取笑我自作多情啊!我告诉你,你三哥我可以写话本的高手,姑娘家的心思一瞧便能瞧得出来。”
  一会儿又泄气了:“不过她是五公主的话,那就是我误会了。”
  唐筠瑶试探着问:“若是你没有误会呢?”
  “那就要更加离她远一些了。”唐淮勉不假思索地回答。
  “为何要离她远一些?”
  “门不当户不对的,还纠缠来纠缠去做什么。”唐淮勉有几分怅然地道。
  真是可惜了,难得遇上一个和他聊得来,又那般合拍的姑娘呢!
  唐筠瑶一下子便明白他的顾虑。
  所以他是察觉憨姑娘对他起了心思,大概他也有那么一点动心,可偏偏又发现那姑娘出身不凡,以他如今的身份恐难般配,故而快刀斩乱麻,直接便避而不见了。
  她微微一笑:“不过三哥,有件事你要知道,五公主已经知道我们是认识的,就算你再怎么避而不见,早晚她也能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唐淮勉耷拉着脑袋:“那便到那个时候再想法子吧!”
  见他这般没精打采的,唐筠瑶哑然失笑,干脆也不再多说什么,反正以五公主那性子,一旦认准了的话,那可不是轻易肯放弃的,到时这两人只怕还有得纠缠。
  夜里,唐筠瑶一如既往地把拿着那破损的长命锁翻来覆去地看,正整理着床铺的蓝淳见状便道:“这个长命锁都坏了,姑娘不打算拿去请人修补修补么?这东西应该可以补得回来的,又不像那个护身符,烧坏了便坏了。”
  “什么护身符?”唐筠瑶随口问。
  “就是那个啊,放在箱子里的那个,白日我收拾的时候看到了,都已经烧坏了,留着也没用,怎的还要收着?”蓝淳转身把一只已经有了年头的护身符递给她。
  唐筠瑶接过来一看,记起这个便是据说小时候替她挡了一煞的那个护身符,后来被她从王氏那里要过来的,一直由碧纹收着,也不知蓝淳怎把它给找出来了。
  “收着吧!又不占什么地方,祖母之前还叮嘱了要好好收着切莫丢了呢,怎么说也是曾经替我挡过煞的。”她随手扔还给蓝淳。
  蓝淳接过,顺手又放在一旁的圆桌下,继续整理着床铺。
  远处的更声敲起了一下又一下,床榻上的唐筠瑶阖着双眸,发出一阵均匀的呼吸。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放在枕边的荷包发出一阵微弱的光,有一缕青烟缓缓飘出,少顷,一个人影静静地站在床边处,怔怔地望着床上正好眠的姑娘出神。
  “瑶瑶……”良久,那人发出一阵若有似无的叹息,月光投进屋里,照着她的脸庞,那张脸,赫然便是消失了许久的言妩。
  言妩垂眸,望向床上那张睡颜的眼神带着几分难过。
  “对不住,瑶瑶,都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上辈子你也不用那般辛苦,你可以如这辈子一般,在疼爱你的爹娘兄长身边无忧无虑、无拘无束地长大。”
  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隐隐有几分泪光。
  “我本就应该如同这辈子一般,早早便死去,尸体埋入黄土,灵魂消失于人世间,尘归尘,土归土。而不是像上辈子那样,任人摆布,也让一具本不应该存在这世上的躯体,困住你的灵魂。”
  她的眼泪终于没忍住‘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瑶瑶,你要记住,你是唐筠瑶,上辈子、这辈子都是唐筠瑶!不管哪一辈子,从来都没有什么许筠瑶。‘许筠瑶’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异想天开的阴谋。”
  “你也要记得,我叫汀若,许汀若。可是这辈子,我更愿意叫言妩。”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得更凶了,语气也有些哽咽,可又怕哭出声来会吵到床上之人,唯有死死地咬着帕子,把哭声给咽下去。
  她其实一早便好了,只要在瑶瑶的身边,无论再怎么大的伤都能痊愈,只因为从上辈子开始,她便是一个隐在暗处,靠着瑶瑶的灵魂滋养着的存在。
  她就是一个窃贼,一个从头到尾的窃贼,靠着窃取瑶瑶的寿命滋养自己孱弱不堪的灵魂。
  这样的她,还有什么颜面留在她的身边?还有什么颜面享受她对自己的好?失去了记忆的言妩可以死皮赖脸地黏着她,可恢复记忆的许汀若却没有那个资格,也没有那个脸!
  半晌,她随意抹了一把泪水,再深深地望了一眼床上的那张容颜,终于转过身去,一点一点地飘离静谧的屋里。
  “阿妩!”唐筠瑶骤然惊醒,‘呼啦’一下拨开帷帐,可诺大的屋里,除了她之外,哪里有什么言妩的身影。
  “姑娘怎么了?可是做恶梦了?”外间值夜的蓝淳披着外衣急急进来。
  “没事没事,就是、就是梦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朋友。”唐筠瑶勉强冲她笑了笑,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空落落感觉。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说不定明日姑娘便会见到你那位朋友了呢!”蓝淳不知她的心思,笑呵呵地安慰道。
  “若是当真如此便好了。”唐筠瑶喃喃地道,在她的侍候下重又躺了回去。片刻,把枕边的那只荷包拿到手上,取出里面放着的长命锁,来回地摩挲着上面的裂痕。
  “你到底怎样了?是伤未好,还是太贪睡?都好些日子了,怎的还不出来?”她低低地抱怨着。
  半晌,她叹了口气,把长命锁放入荷包里收好,拉了拉身上的锦被,缓缓地阖上双眸。
  只是这一回她却久久不能入眠,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是觉得有人在她耳边低泣,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我叫汀若’。
  可是汀若是谁?是以前东宫的那位许汀若么?
  直到远处的更声又隐隐传来,她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68章 
  从尚书府离开后,言妩飘在空荡荡静悄悄的街上,一脸茫然。
  她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离开了瑶瑶,又能去哪里呢?世间上还会有比瑶瑶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么?
  她皱了皱眉,转身又再望向尚书府的大门,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不管不顾地冲回瑶瑶的身边,假装自己还是那个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的言妩。
  可是……
  “唉……”她长长地叹了口气,干脆一屁股便坐到了尚书府大门前的石级上,托着腮帮子开始发呆。
  怎么办呢?要去哪里呢?
  “当”的一下清脆响声,把她吓了好一跳,抬头望去,随即便看到不远处的街口走过来一个身穿短打,手持铜锣的年轻男子,又听那人有节奏的叫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她拍了拍胸口,长长地吁了口气,噘着嘴不高兴地道:“什么嘛,吓了人家一跳!”
  趁着那人从她面前走过时,她猛地飘过去,拿着帕子用力往那人的脖子处扇了扇,看着那人冷得打了个寒颤,又缩了缩脖子,顿时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了一会儿,她又跟在那人身后,学着对方的语气和动作似模似样地叫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叫一回又捂着嘴笑一会儿,一个人玩得甚是高兴。
  待看到那人收好铜锣准备归家,她揉了揉笑得腮帮子有点儿酸的脸蛋,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间离开了唐尚书府,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茫然地站在路的中央,环顾四周,没有一处是她熟悉的,也没有看到一个她熟悉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鸡啼,也让她终于回过神来。
  “天快亮了呢!我得找个地方歇一歇……”她自言自语地道,而后缓步于大街上,寻找适合她暂时歇息之处。
  忽见不远处一户人家门口一边摆放着好几个白底红梅瓷瓶,正好她也觉得有点儿累了,想也不想便化作一缕青烟钻了进去。
  “不好不好,一点儿也没有在瑶瑶身边好,没有在瑶瑶身边舒服,也没有在瑶瑶身边安全。我想回瑶瑶那里去……呜呜,可是又不敢。若是瑶瑶知道上辈子我和她同在一个身体里,还靠着汲取她的生机长大,她一定会恨我的。”她卷缩着身子,又是委屈又是难过地喃喃。
  一会儿心里又像是有另一道声音反驳道:“瑶瑶才不会呢!又不是你自己愿意的,是那些坏人强行把你困在那身体里,那时候你那么小,又那么弱,也没有办法呀!”
  一会儿又有一道弱弱的声音不赞同地道:“不管是不是你愿意的,你都是得利的一方,就这一点已经是愧对瑶瑶了,又怎能想着利用瑶瑶的善良,再厚着脸皮留在她身边呢?”
  她呜呜咽咽得更厉害了,眼泪默默地滑落,不知不觉间,竟是这般哭着睡了过去。
  天边泛起鱼肚白,宅子里的主人家又开始了一天的忙碌,约莫一个时辰不到,一名中年妇人便从屋里走了出来,一一把门边的那几个瓶子抱了进屋。
  言妩是被一阵浓烈的酒味给熏醒的,她先是打了个喷嚏,而后揉了揉鼻子,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泡在酒里,吓得她一个激零,想也不想地从瓶子里蹦了出去。
  她泫然欲泣地望着已经全部湿透,一闻便是一阵阵浓烈的酒味的衣裳,扁了扁嘴,一脸的委屈。
  她也来不及打量身处之地,只见前方不远似乎有个池子,想也不想地跳进了池子里,好不嫌弃地用力搓着身子。
  “臭死了,要是瑶瑶在这里,一定会生气的。”
  “汀若,水可都准备好了?殿下快起了。”忽有一道陌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下意识便应了声,待反应过来对方并不是叫自己,憨憨地挠了挠脑袋,从池子里站起来,顺便把衣裳复原。
  “原来这里还有人与我一个名字的呢!”她喜滋滋地道,一时没忍住,便跟在那位叫‘汀若’的年轻女子身后,只好奇地围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所在的地方。
  咦?这姑娘好像有点儿熟悉呢!可是这张脸她又确实没有见过。
  她纳闷地挠了挠耳根,亦步亦趋地跟在那女子身后,看着她端着盛满了热水的盆子走进了一处院子里,再踏上院中的十字甬路,来到正屋门前。
  房门被人从里头推开,又有一名年轻女子从里头走了出来。
  画鹃?言妩认出那女子,顿时一愣,再四下望望,竟发现自己竟然身在豫王府里。
  下一刻,她便见画鹃居高临下地睨着那名为‘汀若’的女子,语气带着轻蔑与不屑:“你便是许汀若?”
  “是,奴婢正是许汀若。”许汀若低着头,温顺地回答。
  言妩顿时跳脚:“什么?你也叫许汀若?!怎么会这般巧的!”
  她睁大了眼睛,凑到许汀若跟前死死地盯着她,也没有留意画鹃又说了什么。
  一直到许汀若把手中的盆子交给了画鹃,盈盈行了个福礼后转身离开,她才苦恼地皱着一双秀眉,绞尽脑汁地想着曾经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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