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群之马——蓝艾草
时间:2019-08-07 08:41:17

  舒长风尴尬的低下了头,满面通红。
  ——主子这不是变相骂他蠢吗?
  赵子恒也并非笨的无可救药,这句话总算是听明白了,还想努力把黑锅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做最后垂死的挣扎:“堂兄你别冤枉我,我什么也没做!”
  “不说实话是吧?”
  赵无咎一路之上也算得温和,此刻终于露出了杀伐果决的一面,并无什么耐心同赵子恒费口舌,直接下令:“拖出去打十棍子!”
  在赵子恒凄厉的“堂兄饶命!饶命!”声中,舒长风毫不留情将人拖了出去,片刻之后外面传来沉重的棍子击打在肉体上的声音,伴随着赵子恒的哭喊求饶声……
  柏十七目瞪口呆,暗思赵无咎这是在公堂上打犯人板子习惯了,一言不合就开打吗?
  她期期艾艾:“堂兄,子恒他……”被赵无咎杀气四溢的眼神扫过,只觉得身上隐隐生疼,舌头顿时打了个结,求情的话就咽了下去。
  柏十七察颜观色的本领一流,立时就领会了赵无咎眼神里的含意:你要代替赵子恒挨板子吗?
  柏十七不讲义气的缩了回去。
  赵子恒鬼哭狼嚎挨了十板子被拖回来,还被赵无咎勒令收拾死老鼠。
  他含着两泡眼泪很想替自己辩解:舒长风作证,堂兄你真是冤枉我了!
  但对上赵无咎不近人情的冷脸,生怕辩解下去再多挨十板子,用幽怨的眼神谴责柏十七,哆嗦着去清理完了死老鼠,扒着船舷向着运河水不住呕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十分狼狈。
  柏十七起身,向赵无咎告辞:“堂兄有事我就不打搅了,您歇着!”急急起身告辞,生怕被留下来。
  赵无咎注视着逃也似的身影很是无语,听到她一出房门便加快了脚步跑了,心中还抱有一点期望,说不定经过此事柏十七能够收敛几分淘气。
  他想想,还是吩咐舒长风:“去盯着子恒跟十七。”
  柏十七寻到正在呕吐的赵子恒,站在他身后体贴的拍背:“子恒,想开点,是人都会有第一次的。”
  赵子恒差点“哇”的一声哭出来:“柏十七,你个混蛋!”还真被她给说中了,长这么大他头一次挨棍子暴揍;也是头一次清理死老鼠!
  柏十七脾气出奇的好:“我混蛋我混蛋!”又向他贡献被揍之后镇痛的经验:“这时候多喝两坛子酒,醒来就没那么疼了。”
  赵子恒完全听不进去,还愈加委屈,质问她:“你出的坏主意,闯的祸让我挨打,你缺德不缺德啊?”
  “咱们不是好兄弟嘛,还是要同甘共苦的。”柏十七惆怅叹息:“大人们就是这点比较讨厌,越亲近的人越苛责,别人家孩子反而要客气着来,把杀鸡儆猴玩的纯熟。”
  闻滔之于她爹,挨揍的反而是她;她之于赵无咎,挨揍的反而是赵子恒。
  此话传到赵无咎耳朵里,几乎要让他呕血——亲疏有别?杀鸡儆猴?
  彼时柏十七已经揽着赵子恒回房去喝酒了,两坛果酒拍开泥封,各拎一坛子对饮,她居然还调笑:“要不要我帮你上药啊?”
  赵子恒挨了打还不老实,半侧着身子歪在榻上,提议:“要不咱俩互相帮忙上药?”他直起身子就要扯腰带。
  闻讯赶过来的赵无咎脸都差点绿了!
  他深呼吸几口,压下想要跟柏帮主好好谈谈的念头,推着轮椅进了柏十七的房间,沉着脸问:“这是做什么?”
  “上药啊!”赵子恒破罐子破摔,还准备继续解腰带,幸亏宋四娘子带着珍儿提着小菜进来,他才停止了胡闹。
  她上船之后要展示自己贤惠的一面,饭点窝在自己房里吃,使了珍儿去打听,原本是想趁着饭后请柏十七去她房里说话儿,哪知道柏十七连饭也没吃,闷在房里泡澡。
  珍儿提议:“爷饿着肚子,不如姑娘亲手做几样小菜给爷送过去?”
  这提议颇令她心动,立时付诸实践,进来之后柔声道:“爷身上有伤,还空腹喝酒,怎的不爱惜身子?”
  柏十七道:“不打紧。”闻到香味目光紧随食盒:“什么东西?好香?”毫无芥蒂邀请赵无咎:“堂兄也来尝尝,这种果酒口感顺滑绵甜,喝了也不上头。”
  宋四娘子纤纤玉手,为防在皮肤上留疤,当初学的几样小菜都是以清蒸为主,还拌了两样时蔬,厨下烤的馅饼,一起端了上来,满满摆了一小桌。
  赵无咎发现,遇上柏十七之后,他时常处于进退维谷的地步。
  比如柏家父子搞内斗;现下柏十七美人在侧,与赵子恒把酒言欢的时候,都是让他头疼的时刻。
  柏十七大大咧咧不计较,但那宋氏含情脉脉注视着她,赵子恒还是个胡来的性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居然要解裤腰带让柏十七替他上药……全乱套了!
  他坐了过去,柏十七便从角落里又摸出一坛子果酒,拍开泥封递了过去。
  赵无咎接过酒坛子,张目细瞧之下发现那角落里堆着不少酒坛子,也不知道是船上本来就有的,还是柏十七着人置办的,想起她上次喝醉酒之后的壮举,认命的操一份闲心,唤了舒长风将角落里的酒坛子都清理出去。
  柏十七跳起来要拦:“堂兄,你这就不厚道了,我请你喝酒,哪有连锅端的道理?”
  赵无咎:“反正也快到苏州了,回家里去不能畅快喝?非要在船上喝的烂醉?”喝醉了也不知道又会闹出什么故事。
  赵子恒灌了两口酒下去,情绪就亢奋起来,拦着舒长风不放人:“这一坛子哪儿够啊?”
  赵无咎一个眼风扫过去,他又犯了怂,嘟嘟囔囔坐下抱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堂兄可饶了我罢,让我们安生喝顿酒!”
 
 
第30章 
  苏氏数月不见柏十七,每日牵肠挂肚, 吃睡不安。漕船回航之后, 听说这没心没肺的居然半途留在淮安玩,恨不得坐船追过去, 揪着她的耳朵将人拖回来,质问一声:“玩疯了吧?”
  真等柏十七瘸着腿踏进家门,走的分外艰难,一旁还有个年轻力壮的小子扶着, 她又心疼不已。
  ——丘云平顾忌老帮主眼色, 当着赵无咎的面,她硬拖了舒长风当拐棍。
  舒长风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性别,还从未跟小娘子勾肩搭背过, 全身都僵硬了, 木着脸不敢看身后自家主子的脸色。
  柏震霆倒是知道她在作怪, 喝骂了一句:“好好走路!”便骑了码头上来接人的下属送来的马儿,一夹马腹跑了。
  柏十七装柔弱,大半个身子都倚在舒长风身上:“头晕,走不了路了,舒兄扶我一把。”
  赵无咎:“酒喝多了吧?”捉老鼠干坏事的时候没见头晕腿疼,不都活蹦乱跳的吗?
  临下船之时,她与赵子恒还在喝酒,宋四娘子在旁小意侍候, 一口一个“爷”, 赵无咎真难以想象, 如果她知道自己的“爷”是个女娇娥,不知会是何种表情。
  反观柏十七,还真别说,不亏是江苏漕帮未来的接班人,当真有少爷的派头,半靠在榻上,翘着腿与赵子恒碰个杯,还有小丫头珍儿捶腿,别提多滋润了。
  下船之后,几人坐了柏家派来接人的马车,柏十七见到苏氏便靠了过去,声音里带着丝说不出的撒娇意味:“娘,我可想死你了!”
  苏氏在她手背上狠拍了一记:“没良心的臭小子,想了还不早点回家?”
  柏震霆提前回家,已经同她粗粗讲过柏十七纳妾挨打之事,听得苏氏震惊不已,除了迎接外客,还不住打量宋四娘子。
  宋四娘子知道这就是柏家的主母,柏十七亲娘了,上前来行了个礼:“奴家见过太太!”
  苏氏见她神态端正,举手投足之间不见半点轻佻之意,却还是不由自主的皱起了眉头。
  年轻轻佻的、贪慕虚荣的女子好打发,或钱财或良婿总归有可解之法,唯独这种外表看起来毫无攻击力,且似乎对柏十七很痴情的女子,反而是最难打发的。
  她所求者,柏十七给不起。
  珍儿一起跟着行礼,却又凑近了扶了一把宋四娘子,很是忠心的模样。
  苏氏吩咐了下人给两人安排住处,这才在柏十七的介绍之下认识了赵无咎兄弟俩。
  赵子恒不止是打架比不上柏十七,连酒量也输给了她,大着舌头向苏氏见礼:“伯母好。”
  赵无咎嫌丢人,拉着他的腕子朝后退了两步,坐在轮椅上向苏氏打招呼:“苏太太好。”
  苏氏心里直犯嘀咕,听说赵家兄弟俩身份贵重,柏震霆再三叮嘱不可轻慢,她便着人收拾客房,还仔细挑了几个丫头去侍候。
  赵无咎一路上被柏十七的出格给折腾的根本没时间好好休息,率先告辞。赵子恒也跟着去了,连宋四娘子丘云平等人都被她打发了,只余母子二人说说悄悄话。
  “你当真……纳了宋四娘子?”
  “不行吗?”
  柏家教育孩子的方式是打一棍子给俩甜枣,通常打一棍子这种苦差使都是柏震霆出力,给俩甜枣的工作都由苏氏代劳,夫妻俩配合无间,多年年基本没出过岔子。
  “你自己是什么情况,难道还要我复述不成?”苏氏压低了声音说。
  柏十七满在不乎:“娘,你就是考虑的太多才这么忧愁的。”她揽着苏州的肩膀回主院,那流里流气的模样直让亲娘也看不过眼,在她手背上连着拍了好几下:“你这是什么毛病?”
  “臭毛病啊!”
  苏氏拿指尖在她额头点了一下:“没个正形。”眼里笑意满满,又追问路上可平顺,有无遇上盗匪之类的闲话。
  少帮主回家,还没同亲娘苏氏多上说几句话,进了后院就被柏震霆的几位姨太太给围住了,有嘘寒问暖的,有讨要礼物的,还有想要拉她去打叶子牌的,乱纷纷闹成了一团。
  “五姨娘、七姨娘别着急,礼物人人都有,回头我派人送到你们房里去。”
  柏震霆当初为了开枝散叶,纳了不少姨太太,起先大家互相提防,都当对方是竞争对手,暗暗憋着一口气,想要凭本事上岗,揣球压对方一头,哪知道除了太太苏氏,大家都没动静。
  几年过去了,觉得没有盼头的自行下堂求去了,如今留下来的几位姨太太们年纪都在三旬开外,年纪老大也都看开了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竞争对手变成了牌搭子,平日赢对方三五把,闲暇一起看戏做衣裳,花花柏震霆的银子,顺便一起帮苏氏操心柏十七的衣食住行。
  柏十七从小就被这帮姨太太们捧在手掌心里宠,真要论起来,在这些姨太太们心里,柏震霆还真比不上柏十七。
  ——大家都是明白人,只要不离开柏家,将来老了还要指靠着柏十七,现在不积点香火情,到时候哪有好日子过?
  苏氏拉着柏十七不松手,瞪了几人一眼:“你们都是来捣乱的吧?明知道我天天挂念十七,她才进了门都没歇歇,打什么叶子牌?”
  五姨太“咯咯”笑出声,她虽年纪不小,却仍有风韵,长眉细眼尖下巴,笑说:“太太莫急,知道您疼儿子,我们不过是凑趣而已,也是许久没见少爷,来看看他路上可平安。现下瞧过了,没缺胳膊少腿,平平安安回来了,那咱们就接着回去打叶子牌,反正少爷回回出门也不会少了我们姐妹的,走走走,别误了太太跟少爷叙话。”
  一阵风般撮起其余几位姨太太走了。
  苏氏无可奈何,笑着摇头:“多少年的毛病。竟是改不了了。”
  柏十七靠在她身上撒娇:“娘,爹为了闻滔又揍我,下手可狠了,您一会给我揉揉?”
  苏氏细长的眉毛皱了起来,显然是个不太愉快的表情:“你爹不是说……你在外面胡乱纳妾,他才揍的你吗?”
  柏十七恨恨道:“爹他恶人先告状!明明就是为了闻滔!”
  柏震霆率先骑马回来,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到底姜还是老的辣。
  一时里回房,苏氏果然要她解了衣裳看伤处,柏十七索性把外衫紧身软甲连同里面的小衣罗裤全都脱个精光,痛痛快快泡了个澡,又赖在苏氏的大床上,让她在自己后背伤上揉了药油,这才舒坦了。
  苏氏每次见到她这副模样都要发愁:“你也一年大似一年,也不知道你爹咋想的,这要做儿子到几时?”
  柏十七穿着宽袍大袖在她床上打滚,满不在乎:“女儿有甚个好处?天天被你拘在后院绣花?还是做儿子畅快!”
  气的苏氏想揍她:“你总得为自己的终身着想吧?难道将来不成亲了?”
  这件事情柏十七还真没想过,搁未来社会她还在上大学呢,最少还能打混个五六年,着什么急呢。
  但显然苏氏不如此作想,道:“我跟你爹商量过了,思来想去,不如在帮里挑个父母双亡品性厚道的小子,让他悄悄同你成了亲,有你爹压着,谅他也不敢在外混说,到时候你生个小子出来,养在你名下,咱们家也后继有人了。”
  柏十七翻身坐了起来,一脸警惕:“你们是不是把人都挑好了?”
  苏氏安抚的握住了她的手:“你觉得,丘云平怎么样?”
 
 
第31章 
  “娘你是认真的?让我娶丘云平?”
  苏氏扳着指头替她数丘云平的好处:“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当初是你出钱替他安葬父母的, 又给了他一口饭吃,于他有大恩。再说他上无父母亲族, 孤身一人, 又好拿捏, 想来也不敢胡乱在外说话, 等他进了咱们柏家门,你生个孩子养大了,何愁没有退路?”
  柏震霆后继无人,香火断绝乃是苏氏多年的心结。
  柏十七骇然:“您来真的?”
  她北上押送漕粮的时候, 苏氏与柏震霆也曾经讨论过这件事情,觉得很有可操作的空间, 只要柏十七加以配合。
  “这事儿还有假?”
  “您跟爹眼神可真好啊!”她又倒躺了回去, 支棱着一条腿, 另外一条腿翘着一晃一晃的:“丘云平就是个醉鬼钱串子,弱的跟只小鸡崽似的,与这样的人生孩子, 您跟爹也不怕我摁死了他?”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