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太后道:“自然还是那些受过□□的女子更懂得伺候人,若是姜氏心中有数,自然自己也就着急怀孩子了,若是她不把哀家的孙子当好的,她也就不配做王妃。”
“还是您考虑的周到,等后院其他女子有了身孕,王妃自然要着急上火的,也就不必您再惦记这些事情了。”嬷嬷说道。
俞太后笑着点了点头。
这事情也没耽搁,俞太后吩咐之后,第二日选出来的四个千娇百媚的美人便送入了瑾王府中。
上回还遮遮掩掩的送来个宫婢,这回却是挑明了,人就是送来伺候瑾王的。
这人是俞太后送的,瑾王殿下怎么也该要给她老人家一个面子,把这些美人笑纳了。
庄锦虞不在时,这些人还都得姜荺娘来接待。
姜荺娘将那几个风格迥异的美人一一看过,只和颜悦色地叫来人将她们安置下去。
冯嬷嬷却觉得头大。
一方面出嫁前薛老太太交代过要她扶持姜荺娘做个得体大方的主母,另一方面她又觉得瑾王殿下与王妃的感情甚笃,叫王妃在王爷身上多下点心思也无可厚非。
这时太后她老人家又送人来了,想要抱重孙子的愿望可见是急切得很了。
“王妃也该有个孩子了……”冯嬷嬷与姜荺娘道。
这时候,也唯有先生下了嫡长子,才能理直气壮。
姜荺娘喝着茶水,也在想这事情。
嫁人本就不是你情我愿便能皆大欢喜的事情。
便说这婚后,因生不出孩子的妇人被夫家休弃的不是没有。
她若生不出孩子来,俞太后见着她哪里还能有笑脸?
其他关注着瑾王府的人恐怕要么给她提供生子灵方,要么就是给庄锦虞送美妾娇娘,或是介绍下一任一看就好生养的世家女子。
她慢悠悠想了半天,都觉在这样的压力之下,她自己就先扛不住了,指不定因哪次和庄锦虞急红了脸就自请下堂了。
等庄锦虞踏着夜露回来的时候便瞧见姜荺娘既没有洗漱,也没有更衣,就对着烛火发怔。
他走过去弹了弹她脑门,见她吃痛回神。
“你不睡觉了?”他问道她。
姜荺娘道:“你怎又回来这么晚,今日太后送来了几个美妾给你,也不知这个点她们都歇息了没有。”
庄锦虞坐到她身边去,道:“她们歇息了怕什么,你不还没歇息么?”
姜荺娘哼了一声,别扭地看了他一眼,又问他:“我且问你,我若生不出孩子来怎么办?”
庄锦虞动作一顿,扫了眼她的肚子,道:“你为何会生不出孩子来?”
姜荺娘道:“就是假设罢了,我知晓生不出孩子来也是七出之一,想到那样的场景便觉你我的缘分到头了。”
庄锦虞又被她气笑了。
他们才成亲没多久,她连他们和离的场景都已经幻想出来了,她倒是觉得成个亲是个很容易的事情。
成亲那么大个排场与阵仗为的就是和离?
“你可真是够深谋远虑,如此来说,我岂不是该想一下京中还有哪些适龄女子亦生养的,不然娶回来都不能生,多成几次亲,我家底也没了。”
姜荺娘听到他后半句话没忍住笑出声来。
庄锦虞拍了拍腿,道:“过来说话。”
姜荺娘竟都习惯了他这要求,磨磨蹭蹭还是坐他怀里去,心中便更觉不舍。
“寻常人家也就罢了,谁叫我嫁的人是你,你是皇室后代,家大业大,还有爵位有传承,若是我当真生不出孩子来,你就与妾生个孩子认到我名下行吗?”她低声道。
她这要求尚且合理,很多大户人家都有这样的做法。
并不是所有夫家都绝情寡义,见妻子不成事了,便要踢出家门去。
庄锦虞道:“你怎知就是你生不出,不是我生不出?我亦可从同宗旁支择个继子来养,这也不是没有先例。”
姜荺娘想这她还真没想到。
“罢了,你也累了一天,不说这些了,去洗洗睡吧。”姜荺娘道。
庄锦虞却问她:“你不是说太后送来了一些美妾吗?”
姜荺娘“嗯”了一声。
他说:“我去看看。”
他说完这话姜荺娘便愈发腻在他怀里不肯起了。
“你怎能这样,还没等到一年半载的,怎好现在就过去了……”她抱着他不肯松手。
庄锦虞扯了扯唇角,道:“你总算当我是个好的了……”
姜荺娘有一丝羞赧道:“你自然是极好的,你不许找旁人去。”
成亲时她尚且还忐忑犹豫,如今便彻底地生出了霸道的念头来,想要占着他,半点都不肯分给旁人了。
她想她终究还是没法做个贤妻了。
庄锦虞顿时忍俊不禁道:“你放心吧,我哪里都是你的了。”
姜荺娘疑惑地望着他,却见他还是执意起身往外去了。
她跟到门口去,又叮嘱门口的丫鬟道:“跟过去看看。”
丫鬟见状立马道:“您放心吧,若是殿下碰了哪个女子一根手指,奴婢都立马回来汇报给您。”
姜荺娘顿时汗颜不已。
她的意图有那么明显吗?
庄锦虞去了许久,姜荺娘也没再等他,只该洗漱洗漱,该睡觉睡觉。
等半夜里迷迷糊糊地被身边地动静惊醒。
她见是庄锦虞,又瞧了瞧外头乌漆墨黑的天,问他:“你干嘛去了?”
庄锦虞扯了被子往身上盖,与她道:“给你挣面子去了。”
挣面子?
姜荺娘想他怎么给她挣面子?
她心想他去那么长时间,什么好事都干完了,让其他女子知道他有多威风,是给她挣面子?
她心里忽然觉得酸涩,气得将他身上被子抢过去,也不理会他了。
姜荺娘抢了被子之后,见他也没再抢回去,过了会儿回头看他,见他就侧躺着看着自己。
他看她忍不住先回头,又露出笑来。
“你现在得意了?”她看着他的笑愈发觉得他可恶。
庄锦虞想要碰她的脸,却被她避开。
“我带着小粉一起去的,她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小粉就是姜荺娘叫去盯梢的丫鬟。
姜荺娘迟疑地看着他道:“你莫不是将丫鬟买通了?”
他想了想,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若是不信我,便来试试我……”
姜荺娘啐他,说这话真是有够不要脸的。
俞太后赐了人之后,便又留意庄锦虞是否会为了王妃而刻意冷淡那些人。
只是隔几日传回来的话却是当天晚上瑾王便去了美妾屋中。
而且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进过王妃的屋子了。
“一直都宿在妾室的屋子里?”俞太后惊讶得很。
虽说她希望早日抱孙子,可没想过要他这样痴迷女色。
“是啊,而且奴婢的人私下里问了那些妾室,妾室也说殿下很疼惜她们。”
俞太后心想这事情走向不对,又观望了一段时日,将庄锦虞叫来。
庄锦虞道:“她们伺候得很好,只是我近日在服药,大约是要将她们遣散出府去了。”
俞太后一听他要吃药,顿时吓坏了,忙打量他:“你是哪里不舒服了?”
庄锦虞抿唇不语,在俞太后的再三追问下他才说出了“难言之隐”。
“孙儿成亲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花天酒地,但是也不知为何……”他说着又打住,却很能令俞太后领会他的意思。
俞太后半张着嘴,好似受了极大的打击一般。
“您莫要叫王妃知道这事情了,但是府中姬妾众多,所有人都怀不上孩子,想来王妃也会察觉到的,到时候孙儿在她面前亦抬不起头来了。”他的声音平静,但却让俞太后感受到了他可怜的处境。
“傻孩子,你莫要担心……”她想他近日突然要喝药,定然也是她送去的那些女子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
若是再短了他的寿可怎得了?
俞太后越想越发后怕,又怕他放那些女子出府去会胡乱说话,便与他道:“你放心吧,那些女子哀家会替你安置好的,定然叫她们不敢胡言乱语,你和王妃好好的就行了,哀家还没有那么着急抱重孙呢。”
庄锦虞勾了勾唇,露出了颇有些脆弱的笑道:“是孙儿不孝了。”
俞太后心疼就不说了,哪里还敢再提这些敏感的话,只让他早些回去休息了。
至于府中的那些妾,因收受了瑾王的好处,个个都是识抬举的人,被遣散时还装模作样嚎了两嗓子,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再说天子似因皇后去世,受了不小的打击,身体也不如从前。
盛锦帝是受了不小的打击,但心知肚明的人都知道他是因为被林皇后的事情给吓出来的毛病,兼之年纪本就大了,身体也就不成事了。
在林皇后的事情之后,他变得愈发多疑起来。
他以为林皇后是他的结发妻子,曾经待他真诚自不用问,那样的枕边人都能背叛自己,想要杀害自己,这世上又有什么可信的。
再加上林皇后当日表情狰狞恍若恶鬼,在他心里实在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近日袭国使者将来朝,他身子又每况愈下,便叫人召三皇子归京来。
他膝下孩子加上夭折的其实不少,但都尚且年幼。
而三皇子幼年也是身体虚弱,他母亲听闻缥缈山有神明庇佑,便哀求将他送去那山中寺庙。
盛锦帝答应了,之后这三皇子虽然活了下来,因皇子母亲只是平常宫婢出生,再加上三皇子本身亦是平庸,是以他也并未在意过。
直到这个时候他再一看,他身边能用之人竟少之又少,若他这时归天,皇位也许会被迫归还给瑾王。
虽说当年是俞太后大义,择他登基,那时他亦感恩过,说百年之后将皇位让给瑾王云云。
可彼一时此一时,他在这个位置上这般久了,又怎舍得。
可见当下这三皇子的存在对他何其重要。
深夜,盛锦帝再度惊醒来,眼前全是林皇后的狰狞嘴脸,他吓坏了。
他身侧人忙点了灯,见他满头大汗,又抚着他心口柔声安抚。
“陛下又噩梦了?”
他转过头来,这时看到白凝瑄那张柔美漂亮的脸,竟也缓解了几分。
“是啊,又做噩梦了……”他心有余悸道。
白凝瑄担忧蹙眉,转身去给他倒了茶水服侍他喝下,盛锦帝才缓了许多。
这时的白凝瑄已经成了白贵妃,可以说是后宫之中势头最好的妃子了。
然而她并未变得高傲张狂,穿衣打扮仍是朴素,一如既往的模样让盛锦帝很是满意。
“睡吧,明日朕还要早起。”盛锦帝叹了口气说道。
白凝瑄点了点头,这才将灯灭了。
盛锦帝睡了,她却仍睁着眼睛,看着幽幽漆黑,心事愈发沉重。
白日里,白凝瑄坐在凉亭中摇着扇。
要说天热倒也不热,只是习惯了手上拿个扇子摇几下,好似就能在这后宫之中消遣去无聊的日子。
她对着无人之处叹了口气,眼中凝了泪,倒也不像旁人外表看上去那样顺畅。
便这时忽然有人开口,道:“忧思伤神,何苦?”
对方声音沉稳平和,她骤然听见了,竟没有受到惊吓,反倒像是心上得了抚慰一般,回过头去,看见一个锦袍男子。
她动了动唇,察觉到脸上凉意,又低下头自觉难堪。
她正是无措,岂料视线中出现了一只递来帕子的手。
“我只是偶然路过,真是抱歉,并非有意打搅,只是你的样子着实令人感到不忍。”
白凝瑄接过那帕子将泪洇干,这才抬起眸来,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女子太可悲了。”
“怎么说?我却觉得你这样的女子极好。”那人似有不信。
她轻轻摇了摇头道:“我幼年因聪慧极得父母家人喜爱,后来因为身子虚弱总是生病,学什么都跟不上旁人,便渐渐失去了宠爱。
后来我养好了身子便加倍努力,叫我父亲愈发以我为骄傲。
只是到头来,他却觉得我只是个附庸物品罢了,我每每想到这些,便觉可悲。”
那男子听了之后,愈发惊愕。
“想来也是缘分使然,我竟与你是相同遭遇,我亦是年幼体弱多病,如今我父皇需要我了,才召我回京,否则我也不知我会在那寺庙中待上多久。”他说道。
白凝瑄错愕道:“你是三皇子?”
那男子点头道:“正是。”
他见远处有人走来,便与白凝瑄微微颔首,随即便离开了凉亭。
此刻,天子殿中。
盛锦帝与庄锦虞说完公事之后,便忽然又问他:“你当初为何要娶姜氏?”
庄锦虞并未犹豫道:“彼时微臣心悦于她。”
盛锦帝目光微沉,又说:“朕那时纵容你,没曾想过她身上会有袭国之物,也没想过,她能碰巧那日就出现在皇后宫中,她一个寻常女子,身上有这般多的可疑点,配不上你。”
“若是时机合宜,朕便为你指两位侧妃,再为你另指一位王妃,至于姜氏,还是莫要留在瑾王府中了。”
庄锦虞逐渐锁紧眉头,道:“微臣多谢陛下好意,只是陛下提议微臣不敢应,微臣喜爱姜氏足矣,无需她有家室来配。”
盛锦帝见他竟为了那样一个女子反驳了自己,愈发觉得他当初娶姜荺娘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倘若她日后做出了危害朝廷的事情,你亦要护着她不成?”他冷声问道。
庄锦虞道:“如陛下所言,姜氏乃是一寻常妇人,她不会。”
盛锦帝这幅样子已经不是一日两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