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芙蕖——斐妩
时间:2019-08-07 08:42:10

  “你母亲觉得我会为了自保清名,会逼你上吊,她将我想得那么坏,我虽待你们这些子女要求苛刻,但怎么会逼你们去死呢?你也是这样想,所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再也没有回过沈家,是不是?”
  那人不知听没听明白,只一个劲哆嗦着。
  那双眼早已被人戳瞎缝合过,眼缝里却溢出了褐色的水顺着面颊流淌,显得异常凄惨。
  沈太医确认了她的身份,愈发觉得心颤,扶着缸边,几乎都站不住。
  他伸出手去,将手顺着缸口探下去,也不知摸到了什么,表情彻底就崩溃了。
  而那人彘也似有了感应一般,竟剧烈颤抖了起来。
  沈太医闭了闭眼,抚了抚她的头发,低声道:“莫怕,莫怕……”
  待对方冷静下来,他便对她道:“为父会帮你解脱的。”
  他说着便掏出了几根细长的银针来,抹去脸上的泪水,目光悲痛地凝了她一眼。
  然而很快,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沈太医的行径被人捉个正着。
  沈太医被人捉入大殿的时候,表情却也是释然。
  那人彘已死,她再也不会受到折磨。
  天子听闻此事极是惊愕,而袭国来人却异常愤怒。
  “难道是贵国还嫌我国君诚意不够,觉得非要这般折辱我等心意,才算痛快吗?”其中一名随从说道。
  盛锦帝自然之道他们此番是带了极大的诚意前来,发生了此事本就是他们理亏,焉能理直气壮?
  “沈太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盛锦帝问道。
  沈太医却跪在地上,一把老泪,道:“回禀圣上,那人乃是老臣的女儿啊……”
  “您认错人了,此人乃是袭国要犯,并非你女儿。”苏银起身缓声说道:“你可否拿出证据来?”
  提到证据,沈太医竟哑然。
  “拿不出,那便是污蔑了……”那名随从更是气恼。
  盛锦帝顿觉头大,此事太过突然,这会儿他就是将沈太医拖下去斩了,恐怕在旁人眼中也是杀人灭口……
  “两国建交不易,虽有些可惜了这药人,但终究是献礼于圣上,若是为此事而生出误会,想来于两国而言必然也是憾事。”苏银说道。
  盛锦帝闻言便微微颔首。
  此时三皇子却接话道:“苏大人深明大义,今日之事想来是沈太医思女成疾才有了今日冲动的行为,沈太医,还不告罪与圣上与苏大人?”
  沈太医在大殿上,只当自己死定了,这时忽然有人引下一条台阶,他又焉有不顺之理。
  “微臣此举有损两国建交,乃是微臣之错,微臣万死不辞,还请陛下降罪。”
  盛锦帝这会儿即便想动手杀他泄恨也不好下手,只略带怒气道:“沈太医啊沈太医,你既然已经老眼昏花,不如就此告老还乡去吧,今日苏大人不与你计较,却不代表朝廷还能容你,带他下去!”
  沈太医替沈妍月解脱了去,如今天子说什么他又岂敢再有意见,很快便来了侍卫将他拖离大殿。
  因这小小的插曲,席间气氛也略有些尴尬。
  苏银坐在席上抿了口酒,面色如常道:“这些也就罢了,除却这些此番我奉了国君命令,亦在袭国挑选出了最美的女子,令之习舞,打算献舞给圣上,如今出了这等不愉之事,我虽能理解,只怕回去后国君与臣子们多少会有些误会,我有个想法,不知圣上可否答应?”
  盛锦帝听得这话,便道:“苏大人请讲。”
  苏银道:“我此番带来的女子乃是袭国美人,圣上若是有亲和之意,不若也从贵国选出美人来共舞一曲,岂不更是友好?”
  三皇子闻言顿时笑说:“父皇,苏大人此等提议甚好,儿臣以为可行。”
  盛锦帝微微颔首。
  这于他而言算什么要求,等同于是袭国使者送他们一个台阶下,此等情况下对方仍是这般心平气和,却是不似带着异心而来。
  他微微颔首,应下这要求。
 
 
第75章 
  宴席散后,庄锦虞领着姜荺娘乘马车回王府去,才出了皇宫,便低声令司九去查那袭国使者的底细。
  再说后来的事情,盛锦帝让下级官员挑选美人,又亲自过目之后,才叫来那些貌美女子给苏银相看。
  苏银却摇了摇头,道:“此等女子美则美矣,做伴舞尚可还行,却绝非最美。”
  盛锦帝见他这般挑剔,却也有些为难。
  “此话怎讲?”
  苏银想了想,道:“实则我那日见过贵国的瑾王妃,便觉其模样极美,若是与袭国美人共舞,必然是极为赏心悦目。”
  盛锦帝脸色微沉。
  苏银便立马道:“我并非是不敬王妃之意,只是我袭国的美人亦是部分高低贵贱选出来的,其中有平民之女,亦有官员之女,只求最美罢了,想来圣上也是知道我朝盛行舞蹈,即便是公主亦是自幼习舞……”
  “更何况,事关两国友好之事,想来若是问过瑾王妃,她亦不会回绝吧?”
  他这话却令盛锦帝生出了迟疑来。
  盛锦帝想了想,便令人叫来瑾王与瑾王妃。
  待瑾王与瑾王妃入宫来,盛锦帝才说完此事,便立刻被庄锦虞拒绝。
  盛锦帝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贱内不懂舞艺,如何能当众丢人现眼。”庄锦虞道。
  盛锦帝对他早有不满,不应他的话,却转而问姜荺娘道:“姜氏,朕问你,你可愿意与袭国美人共舞一曲?”
  姜荺娘正是迟疑地看着庄锦虞,亦不敢轻易做出决定来。
  苏银却道:“不懂舞亦没有关系,此等舞曲只需学上十几日便可,在我袭国人人都会跳的舞,并没有什么难度。”
  他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好似姜荺娘再不答应便是不通人情。
  姜荺娘正想开口应下,庄锦虞却握紧她的手,道:“还请圣上见谅,微臣与贱内告退。”
  他说罢便拉着姜荺娘离开。
  盛锦帝头次被他这么冲撞,脸色都隐隐发青。
  苏银见他脸色不好,便也不提这话,告退离开。
  盛锦帝气得摔了个砚台,随即叫来大太监王裘道:“去,立刻传朕口谕,瑾王嚣张跋扈,性情乖张,令他闭门思过去!”
  王裘见他大怒,自不敢耽搁,爬起来就去了。
  等庄锦虞前脚到了王府,后脚这口谕也跟着到了。
  姜荺娘颇是担忧地,道:“何不让我去?如今圣上罚你这事情算小,可他心里必然会扎上一根刺……”
  庄锦虞道:“他有这刺不是一日两日,如今又因受了林皇后的刺激,变得多疑,脾气怪异,但却并不是你要去的理由。”
  姜荺娘劝道:“我此去献上一舞便立刻回来也不行吗?”
  庄锦虞动作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口吻却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你若是不想惹我生气,就莫要去。”
  姜荺娘见他不肯松口,也只好听从他的。
  然而此事却仍不算完。
  再隔日,俞太后却又派人传召姜荺娘进宫去说话。
  庄锦虞似早就猜到了此事,直接回绝了来人。
  只他一日不松口,却是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即便是盛锦帝被他那样拂了面子之后,也只是罚他禁足罢了。
  当下说庄锦虞是有恃无恐亦不为过。
  余者再想来劝说的人,庄锦虞皆是一概不就。
  然而他阻得了旁人,却阻不了他的姐姐凝欢郡主。
  只说这日庄氏进瑾王府来,见庄锦虞守着姜荺娘在屋中,便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你如今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男子汉大丈夫,竟能做出将妻室困在家中的事情来,你难道想她一辈子不出去见人了?”庄氏说道。
  庄锦虞道:“待袭国一事了结,我自会带王妃离开京城。”
  庄氏默了默,见姜荺娘坐在屋里头一声不吭地,知道她必然被庄锦虞警告过了。
  她目光又挪回庄锦虞身上,道:“我亲自陪着她去宫中练舞,一步都不落下,如此,你总该放心了吧?”
  “届时但凡宫中有任何异常,我必然先传信于你,叫你知晓,绝不令她身处险境,若是王妃少了一根头发,伤到一根手指,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且绝无二话,若是这样你也不能答应,只怕得罪了天子,也令皇祖母难做,她老人家在宫里唯恐你与天子发生矛盾,好几日寝食难安,恐怕你也不在意了,是不是?”庄氏说道。
  姜荺娘见他姐弟二人僵持不下,便也没法再继续若无其事,与庄氏道:“若是有您陪着我,想来王爷必然是放心的。”
  她知道庄氏必然是为了庄锦虞好,才特意前来劝说,否则以对方冷漠的性子何至于特意上门来劝说。
  此事僵持到最后,恐怕扰乱两国邦交的黑锅亦会被有心之人扣到瑾王府头上来,届时事情只会愈发恶化,岂能是她一支舞能解决的?
  庄氏见她终是应允了自己,这才松了口气,离开了王府。
  她人走后,姜荺娘揪住庄锦虞的袖子安抚他道。“你放心吧,等此事一了,我便与你离开京城。”
  庄锦虞却冷着脸,并未理会她的话。
  入夜,白凝瑄听闻此事,正安抚着盛锦帝。
  盛锦帝上了榻,她便特意倒了茶给他润嗓。
  只是喝完了茶没多久,盛锦帝便又觉得有些头疼。
  白凝瑄便脱了外衣,爬上床去跪坐在他身后,为他按揉穴位。
  抛开了白日里的烦躁,此刻身边依偎着娇软馨香的美人,对方正值妙龄,又温柔解语,被她这么一安抚,他浑身肌肉都放松下来。
  他蓦地捉住她的手,道:“不早了,歇息吧。”
  白凝瑄闻言便转身放下了帐子,这才躺下。
  然而盛锦帝却急不可耐地揭了她身上的被子将她压住。
  白凝瑄皱了皱眉,推着他道:“陛下,我今日有些累了……”
  兴许是她的抗拒之意实在明显,竟让盛锦帝察觉出她眼中一丝反感。
  盛锦帝见状顿时性质全消,近日的火气又重新被聚集到一起,看着她目光也愈发阴翳。
  “人人叫你一声贵妃,你如今是身份高贵起来了,朕给你脸才晋你妃位,不给你脸,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说完便出了帐子离开。
  白凝瑄因他的话,脸色亦是微微发白。
  这是宫女忙进来道:“娘娘,圣上他怎如此气恼离开,您没事儿吧?”
  白凝瑄道:“他说他是给我脸才给我做贵妃的……”
  宫女听了这话便猜到了他二人必然是生出了不愉。
  “娘娘,想来圣上也只是这些日子烦躁了……”
  白凝瑄冷笑道:“你知道吗,我父亲也是这样想的,他们都觉得,我一个女子只有靠着他们才有立身之本,把我送进宫来,我父亲他就从未后悔过,他甚至觉得这是他给我的荣幸,和圣上的态度如出一辙……”
  宫女似听出了她的怨气,愈发不敢接话。
  白凝瑄却缓了语气道:“你退下吧,我要就寝了。”
  宫女这才为她重新理好帐子,又熄了灯,悄声退出了寝屋去。
  这厢有了庄氏的承诺,庄锦虞到底没能阻止姜荺娘。
  庄氏直接领着姜荺娘去了驿馆中,其中自有舞者练舞之地。
  苏银见她终究还是来了,脸上顿时也露出了笑意。
  “如此便将人留在此就是,辛苦郡主了。”苏银与庄氏客气道。
  庄氏却并未理会他,只转身坐下,又令人搬来软榻,与苏银道:“我每日陪着王妃过来,便在这外间守着,你只管敞着门学就是了。”
  她是个直接的人,半点婉转余地也无,反倒令苏银不好拒绝,只好随她去了。
  再说姜荺娘进了屋中换上了与主舞者相同的舞衣,屋中亦只有一蒙面女子,即是苏银口中的袭国美人,而姜荺娘的舞步,便该与此人一致。
  在另一屋子里,苏银正透过窗纱往外看去,正好看到姜荺娘学舞的样子。
  那名巫医便立在他身旁桀桀地笑了两声道:“她的皮肉一看便是极为滑腻,若是扒下这层人皮加以利用,恐怕天仙之姿也是做得出的……”
  苏银阴冷地凝视着她道:“你莫要忘了你此行的目的,坏了事情,即便我不动手,亦有人动手收拾了你。”
  那巫医这才露出了遗憾的表情,放弃了这个想法。
  当日回去,姜荺娘倒是没觉得学舞有多难,便如苏银所说,此舞曲简单,却极是优美,这才选来献艺。
  然而晚上歇息的时候,庄锦虞躺在外侧,仍是不理会她。
  姜荺娘知道他是生她的气了,想法子哄他,可他却好似却仍不理会。
  姜荺娘无奈,只能在里侧歇下了。
  翌日她出了门去,庄锦虞便叫来司九问他:“叫你查的事情你查得如何?”
  司九道:“查到了,并且此番尚且还另有发现……”
  他说着便谨慎地在庄锦虞耳边低语。
  庄锦虞听罢,与他道:“将京中人手集结起来,此番事情一了,你我便启程。”
  司九应下。
  只说这日,姜荺娘正与那舞姬练舞,忽然里头一婢女打翻了茶水,弄脏她裙摆。
  婢女忙认错,引她进屋去擦干衣服。
  姜荺娘与她进了另一间屋,便见苏银一早就等着她了。
  “姑娘……”苏银看着她,语气多了几分自责:“您一早就认出了我,想必对我也误会很多……”
  姜荺娘冷眼看着他,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苏银道:“姑娘,我绝非是有意欺瞒,即便是当日的事情,也是沈氏骗我,若非是她,我也绝不会离开京城一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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