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双目赤红地瞪着她,双手颤抖着举了起来。
白凝瑄却松开手慢慢往后退去,看着他在地上抽搐挣扎。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白凝瑄忙变了脸色,打开门冲出去哭喊道:“快来人,陛下昏倒了!”
盛锦帝却倒在了地上,再也无法在众人面前将她揭穿。
“娘娘,这是怎么回事儿?”
太医院来了几个太医,都察觉天子似中风昏迷的症状。
白凝瑄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道:“陛下来我宫中之后,便叫所有人都出去,这些宫里这些下人都是可以作证的,而后,而后陛下便想要与我欢好……”
“可……可他在寝榻上忽然头疼起来,我当时吓坏了,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忙倒茶与他喝,结果他却发狂一般,打碎了茶壶不说,还拿头去撞墙,我忙去叫人来。”
她说的这些倒也与他们进屋来所见的场景完全符合。
而在行床事突然暴毙的男子自古以来也并不是没有,只是天子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这样的事情若宣扬出去,等他醒来,只怕他也要拿多嘴的人出气。
几位太医心照不宣,则忙不迭去查看天子身体情况,又聚在一处商量如何配药。
再说伪装成瑾王妃的樊女与瑾王回了王府之后,府中人便准备了车马,连府中该收拾的物什都已收拾妥当。
庄锦虞道:“你我先行,府中若有什么少带的东西,之后再有仆人来取。”
樊女微微颔首,见这边如此顺利,也暗暗松了口气。
瑾王这时带着王妃离京是一早就被天子勒令的事情,况且他出发的时候,天子尚且没有任何问题,这时出了问题,也无人顾得上追上车马去通知于他。
只等三皇子得了消息之后去看望盛锦帝,见对方面如纸色地躺在床上,极为忧心。
而白凝瑄早已哭红了眼睛,守在床边照看着天子。
她一见庄锦曜来,便立马露出了欣喜的表情来,然而见周围下人还在,便命令她们退下,随即哭着与他道:“是……是我害了他……”
“怎会如此?你莫要哭,慢慢与我说。”庄锦曜愈发惊愕。
白凝瑄道:“是圣上误会了我与你的关系,有人看到你我宴席时在凉亭中相会,便告知了圣上,他私下里质问我,便气成了这样……”
她一面哽咽,一面拉着他极是无措道:“怎么办,等他醒来之后,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也就罢了,我是罪有应得,可你却是无辜的。”
庄锦曜愈发错愕,“你怎会是罪有应得?”
白凝瑄听他问这话,便愈发觉得难以启齿,只转身去,低声道:“是我确实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然而她下一刻却蓦地被人从身后抱住。
对方的声音竟含着几分激动之意:“你说的是真的吗?”
白凝瑄羞怯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去靠近他怀中,道:“我……我也无法控制住我自己的心,从你不顾自己的安危来救我时,我的心里眼里便再也容不下旁人了,哪怕与你只有片刻的温存,我亦是死而无憾……”
她一面温声软语说与他听,一面却探出手去伸入他衣襟之中肆意游走。
庄锦曜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垂眸瞥见她美艳姿容,便再难克制。
片刻之后,二人穿戴整齐,庄锦曜握着她的手道:“你放心,今日之事……我必然会对你负责。”
白凝瑄羞怯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二人情浓之后,正是难舍难分,白凝瑄却忽然看着他身后的盛锦帝惊呼了一声。
庄锦曜慌忙转过身去,却见盛锦帝仍是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
“我……我方才看见他睁开眼了……”
庄锦曜错愕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白凝瑄愈发害怕起来,“不会的,他方才就看着你我二人,那目光好似要将你我生吞活剥的一般……”
她说罢忙推着他道:“你快走,有什么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就是了……”
庄锦曜却将她推开,大步走到榻上,拔出一利器,蓦地刺入天子胸口。
白凝瑄掩唇惊呼,只瞧见天子胸口的血极快的扩散了出来。
“你疯了——”
庄锦曜却退下床榻,与她说道:“他迟早都是要死的,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如此你我便再也没有旁的后患了。”
白凝瑄却一副不可置信地模样,退后好几步,大喊来人。
这时一群人进了屋来,亦是将天子遇刺的模样收入了眼底。
“啊……”
“是他,是他杀了圣上……”白凝瑄躲在人后哭道。
胆小的太监忙出去叫来侍卫,很快这里便被宫廷侍卫围堵起来。
白凝瑄仍躲在宫婢身后哭泣。
然而庄锦曜却不慌不忙,令侍卫首领前来查看。
“我亲眼看见是瑄贵妃拔下头上的簪子刺入父皇的身体里,尔等大可自行查看。”庄锦曜只一脸痛色说道。
白凝瑄听了他的话,忧伤之态顿时僵住。
她蓦地看向庄锦曜,愈发迟疑。
这是她布的局,这时他该自乱阵脚才是,说出这话又是何意?
很快,便侍卫将盛锦帝胸口的利器取出,拿来白凝瑄面前问她:“此为何物?”
不等白凝瑄开口,她身边的宫婢立马尖叫道:“是娘娘的,是娘娘的簪子!”
第77章
白凝瑄下意识抬手抚了抚发髻,才发觉头上少了一个簪子。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提前预知到这一切?
一直以来都是她设计着一切,她与他虚以委蛇,令他对自己产生兴趣,他便犹如猎物一般入瓮。
临了她却成了替死鬼?
难不成从一开始也是他刻意接近自己来的?
白凝瑄垂眸瞥见庄锦曜垂在身侧的手里还沾着血,便蓦地朝他扑过去,想要趁他毁灭证据时将他的手捉出来。
然而她才迈出一步,却觉心口一凉。
她低下头,发觉自己竟被人一刀自背后捅入。
“三皇子,你可有碍……”
一群侍卫忙拦在庄锦曜身前,将他护得严实,都一脸防备地将刀尖对准了她,仿佛她真的是个弑君的刺客一般。
这时外面也跑进来一个太医,道:“殿下,微臣已经查出来了,果真是贵妃日复一日在茶水中下药谋害天子……”
白凝瑄张了张嘴,却吐出了一口污血。
不敢相信这竟是一场局中局。
她抬头看去,发觉那将刀刺入她身体的侍卫竟就是当日她指使杀死皇后的侍卫。
时至今日,白凝瑄都不愿意接受自己功亏一篑反为他人做嫁衣的败局。
她最不愿被男人玩弄于掌心,终究却还是因男人而死。
庄锦曜越过众人垂眸看着她,指尖仿佛还残余着她肌肤的柔腻与温热。
在她死前确实给他带来了极美妙的欢娱,可惜她到底是个野心太大的女子,成了他的绊脚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漆黑,外间却已恢复了安静。
床榻下蓦地爬出来个老太监,却正是天子身边的王裘。
他哆嗦着跑回了自己屋中,却见小太监正到处找他。
“您老又躲哪里喝酒睡觉了,出大事了!”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说道。
王裘却钻进屋子寻来笔墨写了封信,让小太监秘密发出宫去,追上瑾王的车马交到对方手中。
天子驾崩是大事,即便有皇子在,也不是顷刻间便能登基就位的事情。
况且天子也并未叫人写下遗旨,有无其他遗诏,还需专程令内官翻检一遍。
然而在外人看来,三皇子自然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
且不说外间消息如何,姜荺娘却被软禁于驿馆之中,每日身边都有丫头看守着。
这丫头姜荺娘亦是认识,便是当初含胭斋雇来看店的丫头。
“苏大哥都是为了姑娘好,姑娘日后就会明白的……”那丫头整日里在她耳边碎碎念来来去去就是这么一句。
姜荺娘这日稍有些精神,正想趁丫头去换茶水的时候打开门查看外面情形,屋子里便忽然走进来一人。
姜荺娘错愕地后退一步,见来人亦是有些错愕。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庄锦曜笑了笑,伸手拈起她一缕头发,好似与她极熟稔一般。
姜荺娘正觉得怪异,苏银却走近屋来。
庄锦曜这才松开手,眉眼间尽是得意,对苏银道:“你们不必再回袭国去了,如今他们都以为我是三皇子,想来要不了多久,便会拥护着我登上他们的皇位了。”
他这话极是怪异,然而姜荺娘却眼尖地看到他下巴处竟有个十分不起眼的细小针孔……
“想来真正的三皇子,如今就算是杀了,也是一了百了……”他的语气中流露出几分意动,却被苏银给打断。
“不到最后一步,三皇子便是咱们的唯一退路,也不急于这一刻。”苏银说道。
庄锦曜知晓他话中的道理,一时也不想暴露自己的野心,随即便转移了话题。
“对了,你这几日并未替我好生照顾樊女?她今日见了我,怎么闷闷不乐的?”他这时目光又挪到了姜荺娘身上。
姜荺娘又是一怔。
苏银则是皱起眉,颇有些不耐道:“你还不进去,我与他还有要紧事说。”
姜荺娘听了这话才转身进了屋去。
庄锦曜亦没有在意。
等对方走后,苏银进了屋来,见姜荺娘正在镜台前坐着。
他知道她如今被迫做出了伪装,心中必然怨恨自己,可当下情形真是紧迫,他就更不能令她随心所欲。
“你私下里,有没有……”他有些迟疑地问她。
姜荺娘冷着脸,即便脸不再是从前的样子,可目光与语气却仍未改变分毫。
“我若是乱碰了脸,会不会破相还不知道,但那位巫医定然会要用上针的吧……”
她并不傻,苏银尚且还与她维持着表面的客气,而那巫医的恶意则是溢于言表,恨不能将她的皮给扒下来收藏。
苏银脸上愈发惭愧,姜荺娘却视而不见,只问他:“那三皇子也是你们袭国人?”
苏银点头道:“正是,你该猜到了,他同樊女一样,都做了伪装。”
“他既然与你们是一伙的,为何他却不知我的身份?”姜荺娘也意识到了对方根本就不知道她并不是樊女。
可见樊女与姜荺娘的安排,乃是苏银私下里的安排。
苏银道:“他若知道你是瑾王妃,只怕会立刻将你拿去威胁瑾王,你知道我并不想令你涉险……”
姜荺娘每每听他维护的话只觉得他是虚情假意,再想开口嘲讽他两句时,却忽然又觉得恶心欲呕。
苏银忙查看她,见她眉心紧拧,好似极为难受。
“你这些日子身子似乎一直都不大好,我去叫巫医来……”
姜荺娘忙抓住他,令他停在原地。
“不必了。”
她缓了口气,低声与他道:“你不必叫巫医来。”
“为何?”苏银不解道。
很显然,他只当姜荺娘是气恼于他,所以才放任身体日益恶化。
姜荺娘唯恐自己的秘密会被巫医看破,只好与他说道:“我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我……怀了身孕。”
苏银闻言,顿时怔愣住了。
“姑娘,你腹中有了孩儿……”
他看着她的肚子,目光极是复杂。
她的衣裳宽松,他又从未敢正眼去打量她的身体,这时再看去,才发觉她确实已经不再苗条。
姜荺娘道:“你一直说你是为了我好,想必你必然不会将这事情告诉旁人吧?”
苏银却笑了笑,语气艰涩道:“自然不会,姑娘终于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这可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我会保护好姑娘与姑娘的孩子,待我们离开了京城,便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他凝着她,目光似乎仍存有一份纯粹的情谊。
姜荺娘却挪开了目光,觉得他是异想天开。
皇宫之中气氛愈发凝肃。
庄锦曜曾试图将天子驾崩的消息压制下去,却不知怎么还是走漏了风声,被俞太后察觉。
“哀家问你,这等事情,你有什么资格瞒着哀家?”俞太后怒不可遏地质问他。
庄锦曜道:“父皇生前最喜好名声,不论是叫人误会他是死在女人的床上,还是因为妃子私通而气死都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俞太后蹙起眉头,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锦曜看着她道:“皇祖母难道不知道吗?瑄贵妃进宫之前一直与瑾王有着私情,嫁给了父皇之后,她一直积怨于心,也不知是受了何人的挑唆,竟刺杀父皇。”
“你住口……”俞太后颤着手指指着他,见他青天白日里便胡乱泼脏水,气得心肝都痛。
她捂着胸口,宫婢忙搀扶着她,生怕她有个好歹。
庄锦曜只冷笑了两声,与宫婢道:“皇祖母年纪不小了,想来也受不得更多的刺激,送她回去好好休养,莫要再出来乱走动了。”
宫婢应诺下忙扶着俞太后离开。
而另一头,远离京城的樊女坐在颠簸的马车中极是不适。
她也不知自己途中晕车呕了几回,又睡了多久,只是一觉睡醒之后,却发觉马车已经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