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芙蕖——斐妩
时间:2019-08-07 08:42:10

  姜荺娘道:“苏大人若无旁事,我便出去继续练舞了。”
  她说完转身要走,苏银却压住了门,阻了她的去路,低声道:“姑娘,便看在过去主仆一场的份上,听我说完可好?”
  姜荺娘见他坚持,便道:“你觉得你我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苏银却道:“与姜夫人有关,姑娘也不听吗?”
  他说出这话来,姜荺娘顿时便哑然。
  与她母亲有关?
  苏银见她态度缓和几分,便忙与她讲起往事。
  只说当年亦是袭国来朝献礼,只是来者却是他父亲。
  他父亲乃是袭国皇室之人,也是主张和平的派系。
  然而那时袭国内部主张战争的人占多数,他父亲来的路上遭到了刺杀,却被姜母救起。
  他父亲本带着他出来本是为了增长见识,却没想到会遇到此事,得了姜母的救助之后,便一直在姜家马棚中做事。
  后来他父亲为了感谢姜母,便送了一直簪给姜母,姜母自然不愿收外男之物,他便道此簪乃是从异域商人那里买来,送给小姑娘戴正好,他随后又将苏银托付给姜母,这才离开了姜府。
  他独自回袭国去,却没躲过敌人的刺杀死在了山涧之中。
  至于姜荺娘之后知道的他的来历与那簪子的来历,仅是些片面之词,不仅她不清楚,她母亲亦是不清楚。
  姜荺娘听了这些虽有些错愕,但也并未过于惊愕。
  只是她终于清楚了那簪子的来途。
  先前听外人说时,她亦疑心过母亲是否与袭国人有什么纠葛,如今知道母亲也是不知情的,这令她松了口气。
  “你虽有苦衷,但我却也不亏欠与你,往后你也不必再与我过多解释。”姜荺娘知晓他如今身份,自然更不愿与他走近。
  她推门出了屋去继续与舞姬练舞,苏银站在屋内看着她,那婢女便与他道:“姑娘如今成了王妃,你又何必再为难她,你不是说,此事一了你我便离开袭国吗……”
  “嘘……”苏银转身捂住她的嘴,看向四周,与她道:“慎言。”
  那婢女才点了点头。
  这婢女自然也不是寻常婢女,乃是当日跟着他一起离开京城的丫头,苏银离开了含胭斋,她便也跟着他一起走了,如今却是在此地辅助他行事。
  皇宫内院里,俞太后特意亲去见了盛锦帝。
  盛锦帝见她来看自己,忙放下手上的事务,请太后坐下说话。
  俞太后道:“哀家听闻你与瑾王不睦之事,可是真的?”
  盛锦帝道:“瑾王从前尚且还是个好孩子,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却执意与朕对着干,朕有心护他,然而对于两个邦交的大事却也十分为难,他如今待朕有诸多不满,朕也无计可施。”
  他话里都说是庄锦虞对他的冲撞与不满,可见庄锦虞在他心中已然不再是个敬主之人。
  俞太后本就是来打探他的态度,如今察觉出这点,便笑说:“罢了,待此事一了,便叫他去封地就是了。”
  盛锦帝能得俞太后这话,自然是高兴得很,“您能理解就太好了。”
  俞太后听了这话,只笑而不语。
  数十日后,却正是接近袭国使者要离京的日子,再办一宴,自然是歌舞欢送。
  待此宴席结束,袭国使者修整几日便会回去袭国。
  到了这日,姜荺娘自然不再需要庄氏跟着,她与庄锦虞一道入宫去。
  途中庄锦虞终是对她开了口:“你去后早些回来,莫要再耽搁了。”
 
 
第76章 
  姜荺娘见他气了自己这么些日子,终于能叮嘱自己一句,顿时也露出笑来,道:“你莫要担忧,我必然是早去早回。”
  待入了宫,她便离了庄锦虞身边,与那舞姬一处,自然是盛装打扮。
  她才穿戴好,却发觉往日教她跳舞的女子摘了面纱的模样。
  这女子样貌生得却是极好看,眉眼间甚至还有几分熟悉……
  姜荺娘正想着,对方便戴上了面纱,将令一面纱交给了姜荺娘。
  之后席间献舞远比姜荺娘所想的要顺利。
  因庄锦虞的态度,她对于此事亦是谨慎再谨慎,一直到今日舞曲结束,她才彻底松了口气,去到屋里再将身上钗环卸去。
  她身边丫鬟正帮着她放下发髻,可却忽然晃了两下,与姜荺娘道:“王妃,我……我有些头晕。”
  姜荺娘正是疑惑,自己却也扑倒在桌上了。
  待她再清醒时,却是被人掐着人中醒来的。
  眼前还是原先的屋子,只是她却被人绑在了椅子上,在她面前的,正是一脸担忧看着她的苏银。
  而在她身侧仍有一女子,却是与她一同献舞的女子。
  “你可有好些?”苏银问她。
  姜荺娘凝起眉,对苏银也失去了最后丁点的耐性。
  “你先前将自己说的这样无辜,为的就是这一出戏?”
  苏银见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都与从前不同,便垂下眸去,遮住眼中的情绪。
  “抓紧时间吧,还有半个时辰不到,宴席就该结束了。”
  一个枯枝般的声音响起,老妇端着个盆子走来,放在了桌上。
  姜荺娘隐约记得她是当日在大殿上的巫医。
  那老妇看了她一眼,露出笑来,转而又从盆里捞出一张半透明的东西来。
  她不知那是何物,便瞧见老妇人将东西贴在她身旁女子脸上,待那东西被她刮得服帖之后,姜荺娘竟愈发惊愕。
  她终于知道方才表演开始之前她为何觉得这女子眼熟了。
  这女子生得与她有几分相似,如今在脸上不知贴了何物,那种隔膜感消失之后,那张脸竟好似另一个她一般,竟瞧不出半分端倪。
  那巫医朝她看来,姜荺娘下意识挪开了目光,却被对方捏住了下巴,将她的脸与那女子作比。
  “咯咯咯,一模一样,看不出来咯……”
  “你们想叫她去冒充我?”姜荺娘看向苏银。
  苏银却并不回应她,只死死地凝着那女子的脸。
  “别担心,很快就轮到你了。”那巫医似欣赏着稀世珍品一般打量着那女子的假面,随即竟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根极细之物。
  巫医将那物作针穿过女子脸侧边缘的面皮,竟直接绞缝起来。
  姜荺娘觉得胃里翻涌得厉害,见她动作十分熟练,将那女子的脸缝了一圈,却没有任何痕迹。
  然而在巫医的角度来看,在那一圈却仍有能令人察觉的细微针眼,于是她又拿出了一盒肉色的软膏,抹于指腹,细密地为那女子涂抹了一圈。
  此刻再看那女子,竟再也看不出任何端倪。
  “若是好了,就换衣服去吧,记住,莫要多说话,免得露出马脚来。”苏银交代道。
  那女子这才起身,转身却拿了姜荺娘的衣物进了屋去换衣。
  “我那丫鬟呢?”姜荺娘面色已有些发白,却仍做出镇定的模样问道。
  苏银道:“她睡着了,这会儿樊女会将她叫醒,她二人便会一起去瑾王身边。”
  樊女便是那贴了假脸女子的名字。
  姜荺娘看着他,复又问他一遍:“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苏银动了动唇,终是叹了口气,与她道:“姑娘还是少知道的好。”
  那巫医听他二人对话却冷笑了一声,转而又从方才那盆中捞出一张面皮来。
  姜荺娘浑身僵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将东西覆在自己脸上。
  不用说,她这时必然也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待那巫医拿出了方才用过的极细的针来,却被苏银阻了。
  “这样的东西,不要用在她身上。”他冷声道。
  姜荺娘这才发觉原来对方手中的针下是坠着东西的,似蛛丝一般的东西,像是个会动的长线虫子一般,极令人发毛。
  那巫医道:“ 若是她撕了脸怎么办?”
  苏银语气颇是强硬道:“你制出来的东西竟是那么好撕的么,我说不必就不必了。”
  那巫医见他不肯让步,这才遗憾作罢,转而对姜荺娘道:“如此便都听苏大人的了,只是你最好不用试着强行撕它下来,不然到时候撕破了相,只怕你后悔都来不及咯。”
  她收拾了东西端着水盆转身离开。
  苏银蹲下身来想替姜荺娘解开绳子,然而姜荺娘鼻息间全都是一股淡淡的腥味,便再也忍无可忍地吐了他一身。
  席间,酒水多了,偶有人离席,但片刻也就回了席位。
  使者席位也并未空缺太久,苏银便回到了席位上来。
  在他斜对面,瑾王与瑾王妃仍安坐在其中,看不出与以往不同之处。
  白凝瑄见盛锦帝目光凝在舞女的身上,手却抚着她的后背,令她愈发不耐。
  她唯恐自己控制不住脸色,便也笑着离席,出了大殿,反而去凉亭中透了口气。
  “你今日似乎也并不太高兴。”
  白凝瑄抬起头来,见本该在席上的庄锦曜却也忽然出现了这里。
  “你跟着我?”白凝瑄问他。
  庄锦曜并未否认,只与她道:“我看你方才脸色一直不好,有些担心,所以就……是不是近日有烦心事情?”
  白凝瑄道:“你想多了,我入这宫里来,便从未顺过心,我本就不是因为喜欢做贵妃才入宫中来,只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
  庄锦曜深深地凝了她一眼,随即道:“后宫之人本就身不由己,我也是一样。”
  白凝瑄笑了笑,道:“那你我可真是一直都同病相怜,也算是缘分。”
  他二人短促对话了几句,然而此事却落在了小太监眼中。
  很快那小太监便回了大殿之内,在盛锦帝耳边低语了几句。
  待白凝瑄回去时,盛锦帝仍是面色如常。
  只是等她回到寝宫时,盛锦帝却也紧跟而来。
  白凝瑄有些惊讶,却很快恢复了笑脸,道:“陛下不是还有应酬吗?”
  盛锦帝扯出笑来,道:“朕有些累了,便叫他们都回去了。”
  白凝瑄觉着他脸色不对,却见他将其他人都喝退,屋里便只留下他二人。
  白凝瑄见他坐着,便又倒茶给他。
  盛锦帝接过那杯茶,神态如常地将茶水饮尽。
  正当白凝瑄要为他倒第二杯的时候,他却蓦地将杯子摔在了地上。
  白凝瑄吓了一跳,他却忽然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往榻上丢去。
  盛锦帝带着满腹的火气将她压在身下,白凝瑄却失了以往的柔顺,拼命地反抗起来,甚至还趁他不防将他一脚踹倒了地上去。
  盛锦帝摔下床时都还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白凝瑄喘息着坐在榻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竟是毫不掩盖的嫌恶。
  “你果真喜欢朕的三皇子了是吗?”盛锦帝质问她。
  白凝瑄只脸色苍白道:“臣妾不知您在说什么……”
  盛锦帝只冷冷一笑,转而从地上爬起来,呼喊外面来人。
  白凝瑄见状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忙扯住他的手臂,哀声恳求道:“陛下,方才都是臣妾的错,您莫要叫人来……”
  盛锦帝此刻心中满腹怒火,贵为天子之尊,何曾有人敢一再拒绝他还敢踹他。
  尤其是怀疑的种子已经落进他心里,在他眼中,今日的白凝瑄与当日的姜贵妃已经没有了任何区别,只会祸害自己的儿子,他自然没有要放过她的道理。
  白凝瑄知晓这时候说什么都迟了,拉扯不住他,见他身后便是墙,便猛地从他身后推了他一把,令他毫无防备地撞了上去。
  盛锦帝碰到了头,却又牵引出近日来时常犯起的头疼,滑坐在了墙角处。
  白凝瑄便拿起桌上的茶壶,捏住他的嘴,将那些茶水硬生生地灌入他口中。
  “陛下身体不适就多喝点水吧,多喝点水你就能全好了……”白凝瑄口中念念有词,却让盛锦帝蓦地警觉起来,吃力地夺过她手中的茶壶将之打碎。
  白凝瑄被他推倒一边去,目光宛若淬了毒汁一般,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贱人!你给朕喝的是什么东西?!”盛锦帝粗喘道。
  他顿时便想起以往她睡前都要喂给自己喝的茶,愈发觉得可疑。
  而他的头痛病,也是最近才有的。
  白凝瑄笑说:“是慢性的毒、药啊,陛下不知道,从皇后死的那天起,臣妾就一直在给您下、毒。”
  “你……!”
  “我这辈子最大的悲哀就是被你们这些男人当做附庸品,好像没有你们,我就是个废物一样,我辛辛苦苦学那么多的东西,做那般出色的女儿,可是我父亲一句话就把我送入了宫中,权当是给我的荣耀……”
  她说着又蓦地扯住了盛锦帝的头发,看着他涨红的脸色,心里愈发得意起来:“还有你,你真的以为是皇后要害你吗?不是的,是皇后要害我,皇后以为我年轻好欺负,可惜我也不傻。”
  盛锦帝气得五脏六腑都仿佛被烈火烤炙一般,然而身体却也仿佛失去了掌控,令他毫无还手之力。
  “你……你到底要做什么?”他的声音都哑了几分,极为吃力地将话问出了口。
  白凝瑄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消失,凝着他的脸,道:“我不要做附庸品,我想要得到瑾王,陛下是个敏锐之人,可惜却认错了对象,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瑾王,凭我的本事,只要慢慢谋划,假以时日,我想要的一切都会实现。”
  她略是鄙夷地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男人,道:“这天下本就该是瑾王的,只要你死了,你说这皇位是谁的?”
  “你做梦——”盛锦帝的怒气几乎达到了顶峰,“朕还有三皇子在……”
  白凝瑄听了这话却愈发觉得可笑,“如果杀你的人,就是三皇子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