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片刻,“我以前敏感,老是患得患失,甚至是羡慕嫉妒夏沐,那是因为,我以为你不爱我,只是因为合适才跟我在一块。”
她说:“现在不一样了。你爱我,我在你心里是最特别的那个,这就是我的盔甲,坚不可摧,就什么都无所谓。”
她问任彦东:“问我之前,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
任彦东如实道:“没打算去。”
他很少感情外露,今天的话多了些。
或许是因为她那句,因为他爱她,她从此有了盔甲。
他说:“我只羡慕过纪羡北。”
盛夏:“因为夏沐喜欢他?”
任彦东摇头,“因为夏沐一开始不喜欢他,他能坚持三年。”
对他们这样现实、又什么都看透了的人来说,最不屑一提的就是所谓爱情,一文不值。
纪羡北遇到夏沐时,已经三十。
在三十岁的年纪,还能遇到一个让自己犯贱的女人,一犯贱就是三年,还无怨无悔,这得多大运气。
那时,他觉得上帝偏爱纪羡北。
直到他遇到盛夏,一个他愿意去取悦、愿意天南海北追着跑的女人,以至于现在,为了她,他心甘情愿去改变自己。
“那现在还羡慕纪羡北吗?”
“早就不羡慕。”
盛夏:“我都让你此生无憾了,你不得把我当宝一样捧着?”
任彦东腾出一只手,掌心朝上。
盛夏两根手指在他掌中点了点,他把她的手指握在手心。
这是时隔一年后,他第一次敢在她面前说起夏沐,她的表情没多少波澜,他心里那块沉重的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不过还是怕她心里会有点不舒服,他小心翼翼拉着她的手,放在了他左边心口处。
盛夏笑了,“知道你这里只有我。”
任彦东拿着她的手放到唇边,他在戒指上亲了下。
盛夏还是决定让任彦东去,她只是希望一切成为一个常态,而不是让任彦东刻意去躲着谁,那样反而把一些人和事弄得很特别。
之前是她敏感,原本再正常不过的事,因为她的心境,大家都尽量避免提到夏沐,一个行业会议,在她这里,都弄得草木皆兵。
沈凌约她喝咖啡那次,说起去年她考研时:
‘任彦东在你考研那天正好参加了金融会议,这你知道吧?任彦东的心思都在他手表上,过一会儿瞄一眼,夏教授也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手腕上有宝贝。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你考研。’
不过当时沈凌没跟她说,当时的主持人是谁,她猜测着,应该是夏沐。
盛夏不确定,就问了任彦东,“去年我考研那天,你参加了金融峰会,主持人是?”
任彦东:“夏沐。”
盛夏这会儿能理智冷静的去看待之前的那些事,倘若他心思不在她身上,大概就不会在会场还惦记着她考研。
也不会连那天中午的宴会都没参加,直接离场,去她公寓楼下等着送她考研。
不过在此之前,她是当局者,没法静下心来好好感受一些小细节。
而他,也从来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盛夏抬手抱了抱任彦东,“过去,你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我肯定也有委屈你的地方,不过你从来都不抱怨。不管对错,你都揽了过去。之前我妈说过,她都受不了我的一些小习惯,可我却很有底气的跟她说,三哥能。有些感情,我自己都忽略了。”
任彦东别开视线,看着花园那边,用力捋着她的后背。
气氛有点感性,盛夏缓和了一下,她说起夏沐,“以后,你们也不用那么避讳提起夏沐,别把她当成洪水猛兽。我没那么脆弱,在我这,有些事一旦过去了,我就能面对。我真要是那种一直活在过去的人,就不可能不计较你的前任,对不对?”
她随口问道:“要是你参加的话,那天有没有演讲?”
任彦东点头,每次都邀请他演讲,不过他都婉拒了,已经好几年没做过演讲。
盛夏:“那到时我看网络直播。”
任彦东思忖片刻:“想不想到高峰论坛现场去看?”
盛夏自然想去现场,不过,“那么高端的会议,我能进去?”
任彦东颔首:“能,到时你跟我坐一块,远东有两个邀请名额,那个名额让另一个股东授权给你去。”
盛夏担心:“我跟远东没关系,这能授权?还是算了,别让媒体抓着不放,到时说你公私不分,影响了你的形象。”
任彦东说了句:“到时就有关系了。”
盛夏不明所以:“嗯?”
任彦东没接茬,松开她,下巴对着花园那边微扬,“接着修你那些花花草草去。”
盛夏也没多想,欢快去玩她的水管去。
任彦东回了向秘书邮件,他和盛夏一块参加金融论坛,另外,他上台演讲。
至于演讲的主题,他会根据盛夏感兴趣的领域来。
以往的高峰论坛,任彦东的位子都是紧挨着沈凌,主办方已经习惯了这么安排,如今多了个盛夏,这位置安排起来就伤脑筋。
中间位置,本来就那几个座位,也都心照不宣的固定给那些人,现在把谁放边上都不妥。
任彦东怕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为难,他提前把这些处理好,给向秘书的邮件发出去后,他就打了沈凌的电话。
一通电话下来,沈凌明白了,就是让他给主办方主动说明一下,他的座位随便安排,原先那个让给盛夏。
沈凌弹了弹烟灰,“我无所谓,放哪个犄角旮旯都行,一会儿就给你办妥。”
他好心提醒任彦东,让盛夏过去,有风险。
“夏沐这次不主持,不过她要过去采访。”
任彦东:“我知道,盛夏也知道。”
那就行。
沈凌想了想,“让盛夏去也行,等她哪天自己提起夏沐都无所谓了,你跟她之间才能真的没隔阂,不然老是避讳着也不是个事儿。”
烟抽完了,沈凌把烟头丢到烟灰缸,拿茶水浇灭。
他跟任彦东说:“你等一下。”
搁下手机,沈凌拿上烟灰缸去了洗手间,他把烟灰缸洗得干干净,还用毛巾擦干,放在了茶几上。
顺手拿了粒口香糖丢进嘴里,又左右闻闻衬衫,没烟味,他才放心。
任彦东猜到他干什么去了,“还是死性不改?”
沈凌笑,“你说什么?”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被赶出来几次了?”任彦东退出邮箱,端上咖啡去了阳台上。
沈凌因为抽烟被老婆赶出卧室这事儿,群里无人不知,他们已经懒得去调侃,反正沈凌脸皮厚。
对于睡沙发一事,沈凌不以为然,“这叫夫妻情趣,你懂个P!”
他说他老婆,“她知道我会偷偷抽烟,我烟瘾其实也没那么大,哪天她想撒娇找茬了,就拿我抽烟说事。要是她真的介意我抽烟,跟我闹翻了,影响了夫妻感情,我还会抽?肯定不会。”
沈凌不奢望任彦东这样的榆木疙瘩能开窍,“不说了,说了你也不懂。”
任彦东这次没过多置评,大概每对夫妻都有自己的相处之道,不然沈凌结婚那么久,也不会跟他老婆至今还黏黏糊糊的。
他把咖啡放在台子上,这里正好能看到花园。
盛夏正在拿着水管浇花,一边浇着还偷偷瞄向园丁,见园丁没注意她,她立即把水管对着自己的脚冲。
脚下有小水坑,她还用力踩一脚。
任彦东抚抚额,笑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沈凌一个哆嗦,汗毛直立。
他没听错,是那头传来的笑声。
“你在干嘛?笑什么?”
任彦东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没什么。”
他端起咖啡,嘬了一口。
沈凌现在才回过味来,他以为:“你让盛夏参加高峰论坛,以后她就在这个行业了?你不是说让她继续深造小提琴?”
任彦东:“只是让她感受下那个氛围。”他没打算让盛夏继续待在金融圈,这是最残酷又最现实无情的地方。
她要从事这个行业,不用几年,灵性也磨光了。
“盛叔叔和夏阿姨那边,你有把握?跟他们说大道理,说不通。”
“不说大道理,我有办法解决。”
但愿吧。
沈凌提醒他,“尽量别让盛夏跟盛叔叔和夏阿姨再有嫌隙,要是那样,盛夏就算去了音乐学院,心里也有疙瘩。”
盛夏背负的比一般孩子多,有些孩子父母离异了,可能过不了多久,父母各自便有了新生活。
特别那会儿盛叔叔和夏阿姨才三十出头的年纪,不找才不正常。
可为了盛夏,他们还真就抵挡住了所有诱惑。
原本这些是盛夏的幸运,可后来,这些反成了盛夏的精神枷锁。
挂了电话,任彦东把手机放一边,很随意的靠在台子上,一直看着院子里边玩边浇花的盛夏。
第六十六章
情人节的前三天, 十一号那天, 他们结束了行程, 回到北京。
今天对任彦东来说,史上最黑暗。
去年这个时候, 他千盼万盼, 终于把盛夏从上海盼回来,结果到家后迎接他的是分手。
手分了, 杯子摔裂了。
一个晚上, 他一无所有。
到了家, 盛夏顾不上吃饭, 一头扎进了书房,还把门反锁了,神神秘秘的, 叮嘱任彦东不许打扰她。
任彦东也没在家待,带上旅游时买的礼物, 给盛夏发了消息, 【我出去一趟,晚上十点前回来。】
几分钟过去,盛夏没回。
任彦东拿上车钥匙,自己驱车前往。
路上堵了一段,到夏教授家里,已经天黑。
门铃响了,夏教授亲自去开门,门外只站着任彦东一人。
“阿姨。”
“快进来。”
夏教授往后靠, 让出过道给任彦东进来,她不禁又朝外看了眼,也没见着盛夏,“夏夏晚上约了人?”
任彦东把礼物放下,“在书房,不知忙什么,也不让我进去。”他说:“她不知道我过来,我也没跟她提。”
言外之意,就算盛夏今晚不忙,他也没打算让她来。
夏教授明白了,任彦东找她有事单独聊。
家里阿姨给任彦东泡了咖啡,夏教授又拿了些水果来,都是任彦东平常喜欢吃的。
一个小时前,她接到任彦东电话,说要来家里,她就准备了些水果,有任彦东喜欢的,也有盛夏喜欢的。
准备好水果,她给盛夏发消息,问她要不要在家里吃饭,想吃什么。
盛夏没回,后来电话也没接。
“玩的怎么样?”夏教授随意聊着。
任彦东:“不错,夏夏这回玩高兴了。”差点乐不思蜀。
任彦东不擅长聊天,夏教授又不是旁人,他就省去了铺垫,直奔主题,说起盛夏研究生毕业后的打算。
他已经让岳老师帮忙联系音乐学院,等暑假后盛夏就开始着手准备申请资料,明年研究生毕业,正好可以无缝去音乐学院进修。
语毕,气氛凝结。
夏教授脸色微滞,但碍于面子,即便心里头不高兴,她也没表现得多明显。
她淡淡笑了笑,“夏夏让你来当说客?”
任彦东摇头,“她不知道我来找您,也没决定申请音乐学院。”
夏教授端起水杯,里面是温水,喝到嘴里却是凉的。
“彦东,夏夏现在这样的状态不是挺好?你怎么又心血来潮让她到音乐学院进修?”
夏教授加重了‘心血来潮’这四个字。
任彦东:“阿姨,我深思熟虑过。”
大道理,他只字未提,拿了他学钢琴这事举例,“跟岳老师学琴也不是一时兴起,就是在旅游这段时间,我每天都有练琴。”
夏教授也没长篇大论来说服任彦东,反正只要她不同意盛夏读音乐学院,盛夏还是会听她的。
她挑着重点问了句:“即使深思熟虑,那也是有原因的,让夏夏继续深造的初衷是什么?”
既然不是盛夏自己要求转行深造,那中间必定有什么理由促使。
任彦东就等着夏教授这么问,他知道这么回答不厚道,可也是无奈之举。
夏教授这么多年固有的认知,甚至习惯了掌控盛夏,也不是谁三言两语能让她改变过来,只能捡着她最忌讳的来。
他说:“夏夏要是在金融圈,不可避免的就要遇到夏沐,您也知道,她心里最敏感的人就是夏沐,从练字那会儿开始。”
说起夏沐,夏教授眉心一跳,现在俨然成了她的心理阴影。
每次想起,她都自责不已,若不是她总拿夏沐跟女儿比,还一遍遍的说,女儿大概也不会那么受伤。
夏教授把一杯温水都喝了,心透凉。
她忽然盯着任彦东看,虚空点点他,“你这孩子,你就是故意说了刺激我的对不对?”
任彦东笑了笑,没否认。
夏教授微微叹气,任彦东这是蛇打七寸,知道她的软肋在哪。
说不定女儿现在已经不那么介意夏沐,可她作为母亲,也是不希望自己女儿在感情上有一点点挫败和难过。
她自己感情婚姻失败,就想女儿能幸福。
这些年,不管生活还是学习上,她对女儿都很严苛,但在女儿感情上,她只有一个要求,任何时候,不要委屈自己。
任彦东起身,给夏教授的水杯倒满温水。
夏教授没再执意反对,而是担心,“夏夏要是去了国外,你们又要分居两地,异地恋不好谈,有时谈着谈着就散了。”
任彦东:“明年我就去曼哈顿,留在那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