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汐的心情骤然变得沉重,“你问吧,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但是,我知道的不多,未必能帮得上忙。”
江时临并没有做笔录,“昨天凌瑶是独自一人来的医院,还是有人陪同?”
“没人陪同,只有她自己。我听她的语气,她的男朋友并不知道她要把孩子打掉。”宋西汐把凌瑶的就医情况一一跟江时临说,并且把她的就医记录电子档发到他的邮箱上。
江时临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但凌瑶只是宋西汐其中一个普通的病人,她对她情况知之甚少,明显帮不上他的忙。
“真的抱歉,我帮不上忙,让你白跑一趟了。”
“没有白跑,我还是从你这里了解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江时临在白纸上飞快地写下一连串号码递给她,“这是我的电话号码,麻烦你存记一下,有什么事情可以随时联系我。”
宋西汐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时临的手机号码依旧没有换,还是在用这张号码后六位数是201314的SIM卡。
201314,爱你一生一世。
这张SIM卡是宋西汐特意给江时临挑的,她像一个邀功的孩子似的,“你看我给你挑的这号码多有意义。”
江时临眉头微挑,眼神略带嫌弃,“我还真的没有看出来它到底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邀功的某人得不到奖励,反而还被当头浇了一盘冷水,当即就急了,“怎么就没没有意义了,你看这张SIM卡的后六位数,201314爱你一生一世。”
宋西汐很是郁闷,聪明的江时临同学,怎么关键时刻就变笨了呢?
“你刚才说什么/?声音太小了,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某人的眼里掩饰不住笑意。
宋西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某人套路了,又羞又怒,“江时临你……”
某人想笑偏偏又忍着不笑,“其实你完全不必要这么委婉,我又没有说过不接受你的表白不是吗?”
“你……”宋西汐有点懵,她刚刚是在表白吗?
江时临用力摸了摸她的头发,笑意再也憋不住,“我这么轻易就接受你的表白了,高不高兴?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宋西汐:“……”
她转念一想,这么轻易就捡了个男朋友,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佯装板着脸,“既然你已经接受我的告白了,那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的了。没有我的同意,你就不能随意换了这个号码,要不然的话,我要你好看。”
“宋医生,宋医生……”见她走神,江时临伸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宋西汐这才从回忆里缓过神来,笑意略带歉意,“不好意思,我……我现在就保存你的手机号码。”
说完,宋西汐把手机拿出来。
事实上,她哪里需要保存手机,早就烂熟心中,倒背如流。
“你响一下我手机号码吧,我想这件案情应该还有需要麻烦到宋医生你的地方。”江时临说。
这样光明正大的理由,宋西汐不好拒绝,轻轻点头说好。
手机刚响起来,江时临便按断,低头在手机键盘上操作。
这时,宋西汐的手机提示有微信新信息,她打开一看,好友申请备注写着江时临三个字。
江时临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宋医生该不会拒绝吧?!”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和江时临有过多的牵扯,防止重蹈覆辙的有效办法就是离他远远的。但刚刚他这一笑,顿时迷惑了她的心智。
结果失去理智的宋西汐笑着摇了摇头,按下接受键。
江时临看见对话框显示:现在你们已经成为好友,嘴角的笑意添加了一抹满意。
“宋医生,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江时临起身告别。
“好,江警官慢走!我还有病人,就不送了。”
“不要紧,你先忙工作。”说完,江时临迈着阔步离开。
宋西汐看着江时临挺拔的背影越走越远,一颗心像是发酵的面粉似的,膨胀得厉害。
江时临,你说不打扰,但当我们重逢的那一天起,我这些年用热泪好不容易换来的平静统统都功亏一篑了。
直至江时临走远,身影彻底消失在宋西汐的视线里,她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低头打开手机,快速进入他的朋友圈。
他的朋友圈都是转发一些八荣八耻,提高法律意识等充满正能量的文章。
在为数不多的充满正能量的信息里,宋西汐很快就发现了异样的。
忘川河畔奈何桥上,彼岸花开故人不在。
宋西汐一看发表时间,是七月二十。
七月二十,要是没记错的话,是八年前她出事的日子。在世人的眼里,这一天算是她的忌日。
宋西汐浏览一圈下来,奇怪的发现,他的朋友圈并没有一丁半点是关于他女朋友的。
不过想想,江时临他平时做事低调,秀恩爱撒狗粮这种事情,确实不是他的风格。
到后来,宋西汐才知道今天的想法大错特错,她从来不知道某人竟然有“虐狗”倾向。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莫惑刚好从审讯室出来,见了江时临,尾随他进了办公室,见他有些心不在焉,打趣地问:“头儿,怎么去了一趟医院就跟魂儿丢了似的?”
“噢,我知道了,肯定是宋医生貌若天仙,把头儿你的魂给勾走了。”
江时临睨了他一眼,“你闲得慌?”
莫惑连忙高举双手投降,“忙,陀螺都没我忙。”
他连忙转回正题,“头儿,宋医生那边有收获没?”
“根据凌瑶的就医记录看,她在短短八个月的时间里为张成豪打胎三次,最后这一次张成豪应该是不知情的。”
江时临点了根烟,缓缓吐了一口烟雾,“张成豪那边问出什么来了吗?”
“那个家伙被请回警局得知凌瑶的死讯时,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我没见过哪个男人像他那么能哭。哦不,应该说女人都没这么能哭。”江时临前脚刚走,凌瑶的男朋友张成豪便被请回局里,前后怎么都得有一个小时了吧,这个身高超一米八五,目测体重过九十公斤的大男人也哭了一个小时。
张成豪哭得让人心烦,眼见一时半会还结束不了痛哭,莫惑真心受不了,便从审讯室里出来抽根烟透透气。
“现在换林雨琦在审讯室里盘问他。”
“走,我们去看看。”
江时临和莫惑走进审讯室旁边的房间,单向透视玻璃清楚地看见审讯室里的一举一动,监听器能听清楚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
只见林雨琦重重的敲了几下桌面,情绪十分激动,劈头盖脸骂张成豪道:“就你这种人,根本就不应该谈恋爱,而是认认真真的跟你妈过一辈子。”
第11章
凌瑶与张成豪是在一个朋友的生日宴会上认识的,张成豪第一眼见到凌瑶的时候便喜欢上了这个清纯动人的姑娘,花了不少心思才把人追到手的。
两个人在一起两年,感情一直都非常好。张成豪是真心想要娶凌瑶为妻,跟她过一辈子的。但是两个人的感情却遭到了张成豪母亲剧烈的反对。
原因是张成豪的父母经商非常成功,家境殷厚,张成豪是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而凌瑶出身农村,家庭贫困,父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全靠母亲一人起早贪黑把她给拉扯大。
张成豪说好听一点是个孝顺子,说句难听一点的,他就是典型的妈宝男,把他母亲的话当成圣旨一样。张母强势霸道,而张成豪性子软弱,从小到大都在按着母亲给他规划的线路走。
当张母知道自己的儿子跟一个穷家女在一起的时候,想也不想便给他下了命令:立刻、马上跟她分手。
张成豪非常痛苦,夹在母亲与女朋友之间左右为难,他敌不过母亲的强势,最后还是选择了跟凌瑶分手。
分手的时候,凌瑶发现自己怀孕了,张成豪以为此事会有转机,欢喜地把此事告诉母亲,但母亲丝毫不心软,逼着凌瑶把孩子打掉。
分手不到半个月,张成豪发现自己离不开凌瑶,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求着凌瑶与他复合。两人毕竟是有真感情的,凌瑶一时心软便又跟张成豪复合了。
张母替张成豪挑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富家千金,更重要的是,张家的生意出现了状况,需要用联姻来巩固。当张母知道凌瑶再次怀孕的时候,当着张成豪的面,强逼她把孩子打掉。
关于第三个孩子,张成豪说他自己是不知情的,他也是被请到了警察局才知道凌瑶又再一次怀上了他的孩子并且瞒着他偷偷把孩子打掉了。
“凌瑶是你女朋友,你会不知道她怀孕了?”林雨琦对这种妈宝男着实没有任何好感,态度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重重敲了几下桌子,声音提高了几个分贝,“是不是凌瑶拿孩子逼你跟她结婚,你担心她会在你们的婚礼上搞破坏,所以杀了她,是吗?”
“我怎么可能杀了瑶瑶呢,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跟我妈强行塞给我的那个女人结婚……”张成豪红着眼睛,声嘶力竭为自己解释道:“这位警官,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很爱瑶瑶。”
事实证明,凌瑶并不是张成豪杀的,因为凌瑶遇害的当晚,他有不在场证据。他被他的母亲在酒里下了药,那一天晚上他和那位富家千金在酒店里恩爱缠绵,酒店的监控视频可证明,他一夜未曾踏出过房间半步。
而有杀人动机的张母,也有不在场证据。
没有人知道,那天傍晚凌瑶从医院出来后,她去了哪里?又和谁见了面?做了手术后不好好回家休息,而是去了梧桐公园。
江时临整理分析案件说:“我们现在可以确定梧桐公园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梧桐公园虽然是免费对外开放的,但是位置比较偏僻,再加上游乐设施并不完善,白天到那里去玩的人都不多,晚上就更加不用说了,九点打后基本是没人的。”
“大晚上,凌瑶会出现在梧桐公园,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和她关系非常好的人约了在那里碰面;二是被人强行带到那里去。”
“头儿,我觉得第二个可能性不成立。”莫惑发表自己的意见,“因为凌瑶并没被性-侵,身上的财物一样也没有少,既然不是为了抢财劫色,我认为没有必要特意把人带到这个地方,然后再把她给杀害吧。再说了,小树林并不是最好的抛尸地点,每天都有不少人到那里去晨跑,被发现的可能性太大。”
“我也赞同莫惑的说法。”林雨琦站了起来,“如果换作是我的话,这么晚了,我肯定不会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去,就算是关系一般的朋友或平时接触不多的同事约我去,我也不会去,相信大多数的人也会跟我是一样的想法。所以说约凌瑶在那里见面的人,一定是关系十分要好的。但是我们查过凌瑶的通讯记录,她出事当天并没有接过任何来电和邀约信息。”
林雨琦继续补充,“据凌瑶的同事说,凌瑶性子内向,不爱说话,能说得上话的朋友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平时从不见她跟异性有接触,唯一见过的就是她的男朋友张成豪。”
“但有一点我想不明白,凶手为什么在杀死凌瑶之后,还要解剖了她的肚子?”
关于这一点,大家也是疑惑的,现在没有人能给林雨琦答案,大概能给的也只有凶手了。
“那凌瑶有其他的追求者吗?”王道说,“我怎么看都觉得是情杀的可能性较大,因爱生恨。”
“有,是另外部门的一位男士,但在知道凌瑶有男朋友之后,也没有再纠缠了。现在那位男士正在和同部门的一位女士谈恋爱,两人感情十分好。”
众人有些灰心,所有能跟凌瑶扯得上关系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据,案件陷入了僵局中,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江时临理解他们,忙活了几天,结果一无头绪,难免有些泄气。“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完美的犯罪,只有我们不够用心发现破绽。我不认为大家现在的精神状态对破案有任何的帮助,反而有可能让凶手逍遥法外。大家打起精神来,莫惑、王道跟我再去案发现场,林雨琦你重点排查凌瑶的人际关系。”
“是,江队。”
“是,江队。”
——
从医院回到家,已经是十点了。宋西汐洗了一个澡,刚从浴室里出来,正想吹干头发,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宋西汐按了接听键后侧着头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一手拿起摇控器放电视。
“西汐,你在干嘛呢?睡觉了吗?”岑沂南温润如玉的声音透过无线电波传过来。
“没呢,刚洗完澡,看会电视就睡。”宋西汐如实回答,“这么晚了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吗?”对方的语气很是放松,甚至带着些许孩子般的软绵,“西汐,我突然很想见你了。”
岑沂南语气略顿,“我们已经有一百三十六天零五个小时没见面了。”
宋西汐:“……我怎么记得,前几天我们有越洋视频了?”
她的目光落在电视荧幕上,把频道调至XX卫视。宋西汐抬头看了一眼挂钟,此时是北京时间11:45,还差10分《法案追踪》就要开播了。
《法案追踪》是一档法制类专题节目。
宋西汐只要有时间都会追看《法案追踪》,深受江时临的影响,她从不爱看各种狗血的青春偶像剧,也不爱看雷人的婆媳伦理剧,只喜欢看《法案追踪》、《天眼追击》等法制类专题节目,就算是看电视也只追类似《法证先锋》、《重案六组》、《暴风刑警》等与破案有关的电视剧。
距离节目开播还有十分钟,电视正在播放广告,是某个品牌的珠宝,广告语说得激情澎湃--爱她就给她最好的。
宋西汐的目光定格在电视荧幕上的钻戒,不由得想起那天下午在手术室里,凌瑶一边抚摸着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一边说要重新开始生活。
只是可惜了,老天爷没给她重新开始的机会。
她记得凌瑶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是满怀新生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