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情况不对,出去吼了一嗓子。然后马上打了110和120,这会已经能听见急救喇叭的声音了。方总,我把定位发给你,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好参与了。”
方骏道谢,接了对方来的定位。他看了看,就是苏小蘸约的那地方。也就是说,她本计划在同一个地方见楚朝阳和他,只是情绪失控导致事情走偏了方向。
方骏立刻加速,车到茶楼门口。
警车和救护车已经到了,现场被拉起警戒绳,几个白衣的医护抬着担架出来。他下车,站在外围看。楚朝阳躺在担架上,看不清楚表情。苏小蘸被一个女警押着坐在警车后座,她神情呆滞,满面泪痕,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方骏站过去,警察警惕地看着他。他指指苏小蘸,道,“我朋友,本来约了见面的,结果来晚了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了?”
“我能和她说几句话吗?”
警察摆手,让他赶紧走开。
可这一番言语,苏小蘸似乎听见了。她转头,呆呆地看着外面的人群和方骏。突然,她趴到车窗边,按下车窗对他道,“方骏,你被苏小鼎骗了。她和楚朝阳都是骗子,都是骗子——”
方骏摇头,“你恐怕误会了,楚朝阳才是——”
“我死也不离婚,绝对不会让他们得逞。”她两眼红肿,声音凄厉,“我要他有报应。”
方骏躁得不行,虽然苏小蘸目前坚决不离婚的态度如了他的意,可形势却走向了必离的局面。
楚朝阳被撞,拿着苏小蘸这么大的一个把柄。他进可提告,打官司,直接走法律程序离婚,无非是时间长点而已;退可以和解作为条件,用苏小蘸父母不舍她的心态提离婚,速度更快。
他叹了一口,老天爷真是不爱他,处处作对,处处晚了人一步。
他上前一步,“谁和你说了什么?你不应该这么冲动。”
苏小蘸血红了眼睛看他,“除了你,还有谁?不是你告诉我的吗?不是你给我发的照片吗?”
苏小鼎料定了方骏晚上送宵夜还会缠她去公寓,因此回店便将工作全安排下去。’
明仁酒店和方骏谈合作合同,随时可以约时间,不算着急。
东区洲际酒店,向垣给的是营销部老大的电话,得小心慎重。因此她先给对方发了个短信介绍自己,确定对方方便接电话后才拨过去。大约是举着向垣的名号,对方的态度很好,顺利约在下周面谈。
搞好这些事情后,便到了下班时间。
苏小鼎随便吃了个汤面打发晚餐,之后便玩着电脑等方骏。
因为她在微博上和装大师的互动很热,号上的粉丝也增加了许多。她把这号和自己的编乎号做了一个联动,转了许多有意思的段子和梗来,又吸了一波热度。
让她更开心的是,发给装大师的私信有了回复。老先生居然将她的长篇大论看完,对其中几个点表示了肯定,有不同意见的也没直接否定,而是谈了自己的见解。最后,他给她开了一个书单,如果有时间可以看看。
苏小鼎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内心,只感觉又抱上了一根金光闪闪的粗大腿。即使大师只是出于善心泛泛而谈,但对她已经算是指点了。她马上很谄媚地感谢,表示一定会去买书看,看完后会写心得体会,到时候请大师一定不吝赐教。为了装可怜,她又说了自己的学习和工作经历,用的哪些课本,专业上有何种欠缺等等,摆足了好学生的姿态。
抱完大腿,苏小鼎看了一下时间,居然已经晚上九点了。
她抓了抓头发,以往这个时候方骏都该来缠他了,今儿居然变性了?略微有点不习惯。她盯着手机看了会儿,要不要主动去个电话问一问?可方骏那人本来就很自信了,自己再去个电话,怕不让他更得意?转念又一想,这两天他表现不错,自己也刚说了要对他好点,要不就打过去?
苏小鼎犹豫了小一刻钟,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打过来了。她忍不住笑了一下,就说这家伙怎么可能让她清静一晚上。
她故意等着响了七八声,这才慢吞吞接起来。
“喂——”她笑道,“今天的宵夜是什么花样?”
对面似乎闷了一下,没声音。
苏小鼎拍了拍手机话筒,诧异道,“怎么了?”
方骏声音有点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她体贴道,“你是不是有事过来不了?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吗?”
“不是。”他有些艰难道,“我今晚有点事,回家可能会很晚。你别等我,宵夜也没了,早点睡。”
“谁要等你了?我本来已经准备睡了。”苏小鼎睁眼瞎话,不想表现得很在乎他,或者离了他便不能正常生活的样子。不过,她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事忙那么晚?工作?”
方骏含糊了一声,差不多吧。
苏小鼎挂了电话,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其实今天的一切,都有点不对。
苏小蘸发莫名其妙的短信,方骏和江浩好像闹得不太开心,秦海跑向垣面前去讨好。
都这个点儿了,方骏忙工作?
他是不是当她傻?
不过她也不准备管太多,历史的经验教训告诉她,别太把男人的事情当自己的事,还是先管好自己。
苏小鼎放宽心,上楼准备洗漱睡觉。然而手机又响起来,这次居然是楚朝阳的电话。
自上次主动发短信给他后,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联系了。他现在忙着拯救苏家菜,忙着弥补牌子被卖的亏空,大概也忙着离婚吧。
她觉得没必要接着电话,便丢一边去了。
然电话没接,便来了短信。
“机主紧急联系人设置的是你,他目前车祸,人在某某医院急救。如看见短信,请速回复,或者直接到医院联系前台——”
苏小鼎有些莫名其妙,这怕不是骗子?他手机被偷了?
可骗子不会让人去医院,也不会让人去前台啊。
她立刻回了一个,“是真是假?”
对方几乎是立刻拍了个照片来,楚朝阳人事不省躺在担架上,衣服上沾满了血迹,甚至还能看见边缘上有血滴落。对方又说已经在医院,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有警察跟着来,稍后会问话等等。
居然真的车祸了?
为什么会有警察来?苏小鼎疑惑地问。而且,为什么问我?
人为肇事,他被撞的。为什么联系你?他昏迷之前说的是你的名字,说你是他最亲的人,所以最先联系你。
苏小鼎有点晕乎,身体却先于大脑开始行动。
等到上了车,点燃发动机后,她清醒了。硬生生抽了自己一巴掌,这是在干嘛?
楚朝阳现在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是要死了,也应该通知苏小蘸而不是她。
可是,他们现在正在闹离婚,楚朝阳在平城也没有亲故。
呸,人夫妻闹离婚的时候,你去不是坏事吗?再说了,他虽然没有亲戚在平城,但做生意那么多年,狐朋狗友总是有几个的。
苏小鼎想明白后,整个人彻底冷静下来。
她两手把着方向盘,微微发抖,差点又干蠢事了。半晌,她咯咯地笑起来,满眼都是泪。
最亲的人?
世上再没有比这四个字讽刺的词了,新华字典应该为它重新释义。
停了一刻钟,她抹干净眼泪,重新发动车。
不管他是死是活,去看一眼总是没错的。
苏小鼎刻意很慢地开车,但医院便在市区,再加上晚上车流量小,还是很快就抵达了。她将车停在路边车位,下车在路灯下站了一会儿。医院高楼上巨大的红色十字照亮了几乎半边天,正下方一层楼的门框上也挂了急诊二字。不时有救护车从附路上转进去,片刻便抬下来一个病院。
生老病死,人生不能避免,总会来这儿走一遭。
她深吸一口气,拎着包进去,找前台说了楚朝阳的名字和联络的医生。很快,被指向了急诊病房。
急诊服务台见她来,确认了她的身份,立刻掏出一大堆的东西让你她处理。
入院通知,缴费单,手术确认,家属告知等等。
苏小鼎按下这些东西,不解道,“我不是他的家人。”
护士看她一眼,低头找了一张纸条出来。上面潦草地写了一行字,可见写字人的无力和模糊。
“所有事交给苏小鼎处理。”
落款楚朝阳。
护士问,“你是苏小鼎?”
苏小鼎点头,“我是。”
“那就是没问题了。”
“可是,他有老婆的。”苏小鼎有点急了。
护士笑了一下,“120送他来的时候还跟了个警察,说他是被他老婆撞的。他那时候甚至还算清楚,能说话,勉强写了这个纸条。”
苏小鼎彻底呆住了。苏小蘸撞的?这是什么神经病的世界?连看别人杀鸡杀鱼都会矫情大叫的苏小蘸,居然敢撞人了?她怕不是疯了吧?
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护士理解道,“这事确实麻烦。你要不管的话,我们也没办法。病人还等着入院和手术,你要有困难,能不能找个他的至亲?”
苏小鼎摇头,楚朝阳已经没至亲了。
她想了想,道,“我只好联系他公司的人——”
“这个我管不了。”护士听见自己关心的事情有了答案,松口气道,“其它杂事你们自己协商处理。”
“人呢?楚朝阳人呢?”苏小鼎问,“我能见见他,问问什么情况吗?”
护士指了一个病房。
苏小鼎整个人懵懂得不行,可这事却万万不能如了楚朝阳的意。她想了想,找到苏小蘸舅舅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让他来医院处理。他既算是楚朝阳的半个亲人,也算是他的下属,应该由他出面才对。幸好这人就在城中,人命关天,也顾不了私下的恩怨,飞车而来。
她将厚厚的单子交给他,老舅爷便问了几句。她只好转述医生的话,病人只是失血,没有生命危险。也是运气好,肋骨断了,但是没扎肺里等等。
老舅爷有点责怪,怎么还专门让他来?
苏小鼎嘲讽,用力道,“我是谁?你是谁?他又是谁?”
大约是她语义中的恨太深,老舅爷无法,只好独自去了。
一通忙乱下来,等差不多妥当后已经是半夜十点。
也就这功夫,才去病房看了一眼。
楚朝阳面色乌青,左边小腿裤脚被剪了,露出有点扭曲变形的骨肉来;他胸口同样被剪开,几条交错的伤口。医生只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显然等着有人愿意来接手再进行后一步。
苏小鼎站在床边大袋,眼前萎靡的人,是往日那个能把老天爷都算计进去的楚朝阳。
她眨了眨眼睛,想说点什么,才发现喉咙干哑得不行。
大约因为手续办理好,医生立刻带了护士来,请她离开,得把人推手术室急救做手术了。
苏小鼎贴墙让开,眼睁睁看着推车被送进手术间,不知道该走还是该留。
她安慰自己这一切都基于人道主义,可转身看见方骏的时候,整个再无法欺骗自己。
她吞了吞口水,眼巴巴地看着他。他沉着脸走近,一把拽着她胳膊。
“是医生打的电话——”她虚弱地说,不知是陈述还是辩解。
方骏没吭声,直到将她拽出医院。他说,“我去店里找你,结果没人。”
苏小鼎抹了额头一点虚汗,道,“医生打电话,说他出车祸。因为是苏小蘸撞的,所以让我来帮忙办手续。我本来不想踩浑水,只是来看看他死了没——”
方骏冷冰冰地看着她,她也说不下去。
她有些颓然地垂头,半晌道,“抱歉,我出门的时候该给你说一声的。”
方骏长久没说话,半晌才道,“苏小鼎,我最不想听见的,就是你说对不起。”
苏小鼎抬头,有点无措地看着他。她想解释,心里涌着许多的话,但全被他失望的样子堵住了。
他道,“你对我客气,有礼貌,道歉,只不过一次次证明把我当外人而已。”
她难过得不行,额头上冷汗滚滚,愧疚几乎压垮了她。可她却突然问,“方骏,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第六十、六十一章
方骏是跟着楚朝阳的救护车来医院,医生第一时间看了伤势,死不了人。他不知悲喜,略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他想去找苏小鼎,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得说说。
无论是苏小蘸的过激,还是楚朝阳的费尽心思要离婚。
他打开万和的店门,整个屋子黑漆漆静悄悄,楼上无声无息。他在周围找了一圈没见人,隐隐约约猜测她可能去医院了。
一路上不知道何种心情,又是失望又是难过,更多的是自责。
他应该再早一点动手,在和她重逢的第一时间便开始一切,何必去计较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呢?结果因为那一点点执拗,让后面的一系列事情都晚了一步。
这种失望在回到医院,看见苏小鼎达到顶点。
苏小鼎问出“你为什么在?”,担心比恐惧更多。
方骏晚上的耽搁,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却准确地找到她。
苏小蘸是个糊涂人,也是个没胆子的,纵然楚朝阳要离婚,她也是哭比行动多。是什么让一个懦弱的人不顾一切?
方骏心心念念要扳倒楚朝阳,她唯恐他做多余的事情,白壁染灰。
她问,“你说今天晚上有事,是不是去找苏小蘸?”
方骏讨厌楚朝阳,不可能主动联系他。楚朝阳也是能算计的人,没有好处一定不会和方骏见面。唯有苏小蘸。
方骏看看周围,这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也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他道,“我们先回家。”
苏小鼎摇头,“你找苏小蘸干嘛?她现在因为招牌的事情和苏建民闹得不可开交,楚朝阳又要和她离婚,整个人都要疯了吧?她是个傻的,你别刺激她。”
理智明明告诉苏小蘸,方骏不是背后挑拨之人,可人最不能控制的便是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