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采薇感动,有了吕婆婆在,她便放心了。
韩泽在旁边无奈的摇摇头,他这个考试的人还没开口呢,他们就安排好了,他问道:“你们都安排好了,我呢?”
王采薇理所当然的说:“你只需安心考试便可。”
郑氏也道:“对,大哥,有我们在,你尽管安心考试,啥事都别过问,免得耽误考试。”
韩泽好笑的摇摇头,“好吧,听你们的。”
第106章 病秧子爸爸17
这个朝代的乡试分为三场, 分别在八月初十、八月十三日、八月十六日举行, 每场举行三天, 需提前一日入场。
韩泽一行人是七月初二出发,初八到的省会阳城,丝毫不敢耽搁,一到阳城便临时找了家客栈, 安顿下来后, 直接找牙行预备赁一套院子。
韩泽、王子文两人手里银钱不宽松,对临时租住的地方要求不高,安静、不影响读书即可。赵正修手里银钱多些,他也没想私自租房,几人都是头回来阳城, 人生地不熟的,住一起方便交流、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倒也愿意将就韩泽、王子文。所以便打算三家租一套院子。
便是如此,大比之年, 房子也不易租赁,连着看了几个地方, 相中一套不大的院子,院子屋舍僻陋狭小,三家人住稍显拥挤,将将住得下, 胜在安静, 距离考场不远不近。
考场号舍更简陋, 现在不过是住的房子小了些,些微困难他们还是能忍受的,不然如何挺过考场的环境?想要做人上人,需得吃别人吃不了的苦,况且不过是住的拥挤些,这也不算吃苦。三人都没什么意见,他们没意见,陪考的家属更没什么不满之处。
三个考生商议过后,决定把院子租赁下来。
刚租赁的屋子,需得收拾干净,方能住人,这些事情自然不用三个考生动手,王采薇和王子文的娘王老太太每日都需做家务活,两人手脚灵便,不大会儿功夫就把自己住的屋子收拾妥当。赵正修家里有几位奴仆,不用他媳妇张氏躬操井臼,以致于她做起家务事有些笨拙,慢慢摸索,倒也能找到头绪。
屋子收拾干净,当下退了客栈的房间,搬到租赁的屋子里,赶了几日路程,又连轴转的找房屋,一群人都很是疲惫,但还不能歇息,有了住处灶屋便不用去馆子里用餐,所以还需添置粮食,这些事情不用三个考生操心,自有韩二郎以及王子文和赵正修的书童出面。
歇息了一日,一伙人算是彻底安顿下来,次日,韩泽三人在家里安安心心看书,至于王采薇几个妇人,便在家里做做饭,洗洗衣服,三家人家世不同,伙食当然也不相同,韩泽提议单独开火,王子文同意,赵正修无奈的笑笑,也同意了。哪怕大家是同窗,也都是县学里的学子,但读书人有读书人的傲气,他们不愿占他便宜,他能理解。
韩二郎连同两个书童每日除了买菜,便是打扫院子,闲的身上都快长草了,这一日,隔壁忽然闹哄哄的,韩二郎站院门口往那边瞅了几眼,好似见到了熟人。他转头就连忙往屋里跑,看到王采薇就说:“大嫂,我刚刚看到刘秀才了。”
他认识刘秀才。
王采薇正在做绣活,听到他的话,讶异的看向他:“在哪里?”
韩二郎指指隔壁,“他们好似租的隔壁屋子。”
王采薇杏眸微睁,这么巧合。
并非巧合,而是刘秀才一行人租赁房子时,牙行无意中说,有几位他们县城的学子房子就租赁在附近,他们思量过后,才决定租这里的屋子。毕竟同一个地方来的学子,大家虽不熟识,倒也相互知晓对方,一旦有个事情,总比陌生人方便。
韩泽从屋子里出来,听到两人的话,微微挑眉,看向王采薇:“你要去看看吗?”
王采薇摇头,把绣活放在针线框里,说道:“等他们安顿好,我们再过去看看吧。”
她和大姐关系不好归不好,但知道他们住在隔壁,也该去拜访他们,总是她大姐,不能当陌生人漠视。还没等到韩泽两人去拜访刘秀才,刘秀才便和王采霞上门了。
王采霞打量眼妹妹租住的房屋,问了句:“是不是小了点儿?”
他们虽然也是和人合伙租住的房屋,但他们租的那套院子比这套大些,而且也只是两家合租的,屋子住着很是宽松,甚至还可以单独弄间书房出来,她刚刚看了眼妹妹租的房子,别说没有书房,便是卧房也极为狭小。
王采薇笑了笑,相公不在意那些,她就不觉得小,便转了话题:“你们好久过来的?”
王采霞看了眼妹妹,见她是真不在意,便觉得无趣,随意的说道:“比你们晚几日。”顿了顿又道:“韩泽和你姐夫是连襟,当初合该一起过来,你姐夫家里安排了车队,如若一起过来,你们搭着我们家的车队,也能节省些银钱,乡试花费的银钱多,再说举人比秀才难考,妹夫一连考几回院试才中秀才,去岁才进的县学,今年很没必要下场,不过是浪费银钱,况你婆家是农户......”
王采薇不觉得农户有什么不好,家里是没有大姐家富裕,可他们一家子齐心协力总能把日子过好,再说相公一连考几回才中秀才,那是大姑姐害的。相公有真才实学,便是去岁才进的县学,也未必考不中举人。
大姐那语气她听着不是很舒服,仿佛相公必落榜似的,她不了解相公,又凭甚如此断定相公考不中呢,她轻声打断她:“大姐,想必姐夫对此次科考很有信心?”
王采霞被她打断了话语也不恼,听闻她的话,便笑了,笑容里有着得意,“你姐夫在县学读了四年书,上回乡试因着刚进县学,没有把握,便没下场,经过几年的学习,他学问扎实呢。”
她没说自家男人有没有信心,但话语中的意思已经表明了。
王采薇垂下眼睑,同姐夫相比,自家相公进学时间确实晚了三年。三年的差距,不是一日两日,便是对自家相公有信心,也难免忐忑。
王采霞端起桌上的茶杯,眼底笑意加深,说道:“你不用着急,妹夫还年轻,权当攒经历了。”
那话就差说韩泽此次考不中了。
王采薇脸上表情淡了下来,愈加不愿开口,心里却想,这么些年,她总算知道为什么打小和姐姐合不来了,姐姐性子好强,这没什么,可她好强,却喜欢捧自己踩旁人,假如她踩低她这个妹妹,看在她是姐姐的份上,她也可以忍了,可她踩低自家相公,这就让她不喜。
王采薇站了起来,身子有些僵硬,说道:“该准备午饭了,我去做饭,大姐中午便在家里用饭吧。”
王采霞也跟着站了起来,笑着说道:“你姐夫要科考了,每日都要喝补汤,家里婆子该把补汤炖好了,正等着我们回去用饭呢。”
王采薇也没多加挽留,如同大姐所说,他们家是农户,想来伙食肯定没大姐家丰盛,更没有所谓的补汤,就不留他们在家里用粗茶淡饭了。
两人出来,韩泽和刘秀才也说完了话,王采薇和大姐没什么话可说,韩泽和刘秀才也没什么话可聊,干干巴巴的相互问了几句科考方面的事情,便坐在那里,相对无言,
送走刘秀才夫妻两人,王采薇看向韩泽,轻声说道:“听姐姐话中的意思,想必姐夫此次很有望考中。”
韩泽坐下来,拿起案上的书,笑着说:“有信心是好事。”
有希望考中总比没希望考中好。话说回来,但凡来参加科考的秀才,哪位又不是抱着极大的希望一举得中呢。
王采薇却不服气,倒不是有什么坏心思,也不是不想大姐夫考中,而是自家相公被大姐如此贬低,为自家相公不平,可看相公好似并不在意,她又放下心来,旁人如何说,且不管,只要相公胸有成竹便好,待到放榜,自会见分晓,她相信相公的才学。
何况便是考不中,也没什么,下次乡试再考便是,院试时,相公屡屡被大姐下药,最后都能挺过来,后来更是考中秀才。如今相公身子大好,乡试一回考不中,她也没必要担忧,以相公的才智,总能成为举人。
王采霞上门后,王采薇没再提去拜访大姐的话,而是专心在家里做绣活,照顾韩泽。王采霞也不知是出于何种想法,时不时过来找王采薇闲聊。倒也没聊旁的,只聊她每日都会吩咐婆子给刘秀才炖补汤,喝了补汤,一定不会晕倒在考场等等话语,甚至还让王采薇也给韩泽炖补汤,不说考中举人,起码不用担心晕倒在考场。
王采薇便是性子温顺,也烦了她,便回答她前年韩泽生病,喝了许久的药,他现在闻不得药味儿,一闻到药味便呕吐,可不能给他炖补汤,况补汤也不能随便喝。
王采霞噎了噎,那之后便不上门了,王采薇可算松口气。
王子文的娘王老太太嘀嘀咕咕的:“天天都能闻到一股药味从隔壁传来,一个大男人身子没什么毛病,整日里补啥补,日日喝补药,也不怕补药喝太多,夜里睡不着觉。”
王采薇先不明白她话中意思,瞧着赵正修媳妇涨红着脸,乍然回神,跟着也是脸颊羞红,愣愣的瞅她老太太,然后和赵正修的媳妇张氏尴尬的对视一眼,飞快的撇开,心道又不是壮阳的补药,应是,应是不至于吧。
王老太太又彪出一句:“力气都在夜里忙活完了,我就不信白日里还有精力读书。”
王采薇张氏:“......”
第107章 病秧子爸爸18
八月初九, 参加乡试的学子们提前一日进了贡院, 三个考生都去考试了, 屋子里一下子空落落的,王采薇牵挂着韩泽,没了心思做绣活,赵正修媳妇张氏见她没着落似的, 知道她挂心她家男人, 后又想想自家男人,眉头也添了抹担忧。
王老太太把给王子文做的鞋子丢在箩筐里,抬头瞅了眼两个年轻媳妇,说道:“你们就是想太多,他们几个小子年轻, 便是韩泽年龄稍长些,也没满三十呢,这场不中,还有下回呢。如今他们已经进了考场, 咱们陪考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中与不中, 放榜时自会见分晓,你们很没必要担忧,把心放宽了来,安心等待他们从考场出来。”
王采薇会心的笑了笑, 王婶虽不体胖, 倒也心宽, 不过她说的也对,相公能否考中举人,放榜时自会知道,她不曾担心,可想到相公要在贡院待九天,她就忍不住蹙起眉头,这两年相公虽不曾害病,可他身子相比于其他考生,本就瘦弱,也不知他能否熬过这九日。较于相公身子,能不能中举,她不是很在意。
到了后几日,她脸上的担忧越加明显,生怕相公哪日就被人从贡院抬了出来。韩二郎看出大嫂的心思,多多少少也有些担心,每日天不亮便匆忙跑去贡院门口守着。
偏生王采霞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思,到她面前,便说:“此次考试需考九日,身子强壮的人都很难熬,何况妹夫身子骨瘦弱,考前我便提议你多给他炖些补汤,你置之不理,现在来担忧,不嫌晚了吗?”
王采薇本就挂念着韩泽的身子,偏她句句话戳她心窝子,对她很是不耐,她倒也没说什么,脸色却沉了下来,只说:“听大姐语气,想必此回乡试姐夫必能一举得中,小妹在此先恭贺大姐了。”
王采霞脸色微变,没放榜前谁都不能说一定会考中,王采薇现在恭贺她,是什么意思?
王采薇却已经不想应付她,见她变了脸色,只觉得快意,以前她虽觉得和大姐合不来,总归是亲姐妹,对于大姐的漠视挑衅,能忍着便忍着,如今想来怕是她的忍让,越是让得大姐有恃无恐,竟然拿韩泽身子说事,这实在让她不能忍。
淡声而道:“大姐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做绣活了,相公出自农家,家里日子不宽裕,一日不做绣活,便没银子花用,不如大姐家,家里奴仆环绕,银钱多的花用不完,不用操心银钱。”
说完便不再搭理王采霞,拿起矮凳上绣了一半的帕子,垂头认真绣了起来。
王采霞知道妹妹在讥讽她,她竟找不出话语回她,只觉得郁气横生,心道我婆家富裕,难道还是我的错了?
王采薇瞥她一眼,你家银钱多的花不完,那是你的事,我又没花你一文钱,你到我面前显摆什么?便是我日子过得不好,也没求到你头上,你有何资格在我面前说三道四?看不起我相公?
在贡院考棚里的韩泽,并没有王采薇想象的那么槽糕,哪怕要在贡院待九日,但现在八月份,天气不冷不热,不用担心挨冻或是热到,哪怕他分到的是臭号,甚至较于其他考生,他也显得游刃有余,该答题时答题,该用饭时用饭,该睡觉他就睡觉,与家里学习时也没什么两样,丝毫没有其他考生的紧迫感,反倒让人觉得他闲适自在,很是享受这场考试。
韩泽确实也没什么紧迫感,便是分到臭号,他也只是无奈一笑,并没有多着急,“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刚到考棚,那气味确实不怎么好闻,过几个时辰,考试时,心神都在答题上,也就不在意那气味了,所以这并不能影响他考试。至于有没有把握中举,他没把握,他虽然自信,也不会小看任何一人。
监考官频频看向他,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考生怕不是把考场当客栈了吧,这心态也太好了。也不知他是真的心态好,有把握考中,还是已经放弃此次乡试,对于考试结果不担心。
待到考完最后一场,交完试卷,便是韩泽也忍不住轻轻呼出一口气,实在是九天时间,吃住都在这狭小的考棚里,真的挺熬人,待走出考场,抬头望望碧空如洗的蓝天,只觉得重活了过来。
韩二郎连同王子文、赵正修的书童早已在贡院门口等待,待看到他走出来,韩二郎边跑边挥舞着手,口里大声唤着大哥。
韩泽笑了,忙走过去,韩二郎一把扶住他,仔细的打量他,打量完,他忽然捂住鼻子:“大哥,你身上真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茅坑了呢。”
韩泽瞅他一眼,没说话,他在茅房旁边待九天,身上能不臭吗?
赵正修从后面钻过来,笑着说:“你大哥没掉茅坑,不过也差不多了。”
“啊?”韩二郎吓了一跳,大哥怎么差点掉茅坑了?他不是去考试吗?
韩泽懒得搭理他们两人,现在他只想回家泡个热水澡,泡去这一身疲乏以及臭味,然后狠狠睡一觉。
韩二郎抓抓脑袋,迟疑片刻,还是紧紧的扶住了大哥,即便大哥掉茅坑了,身上臭不可闻,也是他大哥,他大哥刚考完试,身子必定非常疲惫虚弱,他得把他扶好了,安安稳稳送到家里。
韩泽其实并不需要他扶着,他还没那么虚弱,可看他那一脸傻样,便任由他了。
“大哥,你和赵正修先去马车上歇着,等王子文出来,咱们便回去。”韩二郎扶着韩泽,问道。
韩泽边走边说:“你们租了马车?”
韩二郎忙说:“王婶让租的,说你们从贡院出来一定很累,让我们租辆马车。”
韩泽点点头,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过了一会儿,王子文头发散乱,神情萎靡的爬上马车,虚脱的瘫在马车里,王子文哀叹一声:“可算考完了。”
赵正修苦笑道:“遭这么大罪,能中尚好说,不中的话......”
说到这里,他摇摇头不说了,未尽之语,几人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