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身子一倾,倒进他怀里,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唇瓣靠近他的唇,却被沈甫亭伸指挡在唇瓣上。
他眼里一片清明,没有丝毫被迷惑的痕迹,薄唇微微一动,平静吐出了几个字,“你是妖我是仙,你我永远不可能,我从一开始就已经和你说过,把你的心思收回去。”他神情淡漠凉薄,仿佛刚刚那个背她采药,与她一道带花环的人并不是他。
锦瑟心头极不爽利,当即从他怀里坐起身,“既然你不和我谈情说爱,我又何必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随时可以离开。”沈甫亭话间平静,依旧温和有礼,没有多余的情绪。
锦瑟看向他,他玉面上一片淡漠,和他刚头靠近的气息一样清冷如许,不掺半点欲念。
没有七情六欲的心怎么谈情说爱,她花了这么多时日也多少了解,沈甫亭确实不可能与她谈情,她再怎么撩拨都是空的,更何况他的身份也确实是个麻烦,这样的结局倒也不至于不甘心……
毕竟是他不行,又不是她不行。
锦瑟心中念头一起,便也不耐烦再留,“你既然不愿意,那便罢了。”她站起身往外走去,撩开珠帘回首看了他一眼,“沈公子,咱们就此别过了。”
她缓步出了屋,外头守着的小妖怪当即跟了上来,时不时回头瞅瞅锦瑟的新坐骑,似乎觉得丢了有点可惜。
“等一等。”
锦瑟闻声回头看去,便见沈甫亭出屋,青山入目,茅草木屋,公子静立如玉,叫人错不开眼。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锦瑟姑娘要的我给不了,只得小小心意,以偿姑娘一命之恩。”沈甫亭说话间伸手而出,一颗晶莹剔透的黑色珠子隐隐闪现着五彩流光,慢慢浮在了半空中,里头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沈甫亭随手微微一拂,那颗黑色珠子便悠悠往她这处而来,停在了她面前。
锦瑟看着那颗珠子,心中微微一震,果然是九重天上的第一个,一出手就是大手笔,恶灵这样的能量场竟然也舍得拱手相送。
这倒叫锦瑟有些为难了,她自来就是一个对玩具极大方的妖,如今反倒叫玩具施舍于她,这位子着实有些反了,弄得她像是伺候他风花雪月一场而得到的报酬,说起来可有些不顺耳……
不过,沈甫亭送的东西太合她心意了,不顺耳也要收!
锦瑟一挥袖收起了黑色的珠子,唇角微微弯起,“多谢沈公子的礼物,我想我以后都不会再这样中意一个人了,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确实是唯一一个,这六道之中哪一个有这样的魄力,送如此珍贵稀有的东西。
沈甫亭闻言淡淡一笑,并未说话。
锦瑟转身出了院子,步入青山,山间的风扶起她的红纱,似烟飘渺,青中一点红色甚是醒目。
沈甫亭静静目送离去,山间的清风缓缓拂来,拂过他的衣摆,身后的小屋如同烟尘般被微微吹散开来。
忽而一阵大风卷过,茅草小屋顷刻之间消失于无,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
第41章
一路青山绿水长,锦瑟慢慢悠悠走在其中,身后尾随的小妖怪早早藏了起来,毕竟山中一出来便到了京都,不知得遇到多少人。
身后极远处跟着四个人,雪受不小的内伤,说话都中气不足,“我们真的要跟着她吗?”
月叹了一口气,“先跟着罢,如今我们无处可去,若她能带我们去妖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风妖媚的眼微挑,似不以为然,花是个面瘫,连话都不多。
正说着前头的人却突然消失不见,四人顿时呆在了当场,好不容易等到此妖和那实力可怕的神仙分开,没想到经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追!”
四人速度快如闪电,穿梭在草丛之中搜寻。
锦瑟缓步从他们身后走出来,幽幽笑起,“你们一路跟着我,不知想要做什么?”
四人当即一顿,转头看来,似没有想到她有这般可怕的实力,本来以为只是区区一只小妖而已,却不想能在他们面前轻松掩去气息,行踪无痕。
她在地宫中逼到了尽头都没有爆发自己真实的实力,可见藏的有多深,四人陷入深深的误会,对锦瑟的深藏不露忌惮不已,也更加深了他们想要跟随她的念头。
可他们不知那是锦瑟妖力被制,要不然早早翻了地宫的天去,哪会像沈甫亭这般一次全灭,十有八九还要折磨折磨取个乐子玩。
雪带头冲她微微一施礼,“姑娘那日借我的剑时曾说过,会带我们脱离地宫,如今地宫已毁,我们想要跟着姑娘,不知可否应允?”
锦瑟看了眼风花雪月,不由一笑,“你们四个倒是颇有才艺,教教我那些小妖怪也不错,可惜不是很方便携带。”
风花雪月闻言当即想起了那群鞍前马后的小妖怪们,一时面面相觑,犹豫了许久,雪带头变回了原身。
片刻后,锦瑟面前出现了四只毛色雪白的九尾狐狸。
“姑娘若是能收留我们,我们兄弟四人愿意一路伺候姑娘。”风爪子在地上磨了一磨,冲着锦瑟抛了个很风骚的媚眼。
其他三只齐齐看向他,似想好生揍他一番。
锦瑟笑眼弯弯,伸手抓起了抛媚眼的风,摸着他身上的毛,“你叫风?”
风闻言点头,十分憋屈的窝在她怀里。
锦瑟微微笑开,“风花雪月的风不适合你,我重新赐你一个名字罢。”
风竖起了耳朵,扭过脑袋看向她。
锦瑟认真想了想,开口道:“还是取这个风字,不过是抽风的风,至于你们三个,待我再想一想,哦对了,你们会绣花吗,我养的妖怪可都得有一手好绣功。”
风嘴角微微一抽,兄弟四人莫名有一种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不详预感。
身后马蹄声近,忽听一声,“锦娘?”
锦瑟转身看去,陶铈一身劲装,俊朗非常,见真是她,当即下了马大步流星往她这处走来,面上一喜,“你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外,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找了你多久?”
锦瑟见他好像完全忘记了先前的不欢而散,一时颇觉生趣,这个人装失忆的本事倒是出挑,演得跟真的一般。
陶铈见她不说话,看向她手中的狐狸,“这都是你抓的?”
身后几个公子哥见状开始笑言,“陶爷还打猎不,过会儿这天可就黑啦~”
另一个公子当即调笑,“咱陶爷这不是已经打着了猎吗,不过猎的是艳~”
几人闻言哈哈大笑。
陶铈闻言转头调侃了几句,便又回转过来看向锦瑟,“锦娘,先头的事是我不好,往后再不会了,你看我打了许多野味,一会儿要去庄子里烤来吃,你也一道来,我烤给你吃。”
陶铈话说的漂亮,心里却不是这样想,他那日与锦瑟闹翻之后,有心冷落她几日,反正他不缺女人,左拥右抱也是寻常事,而她可就寻不到像他这般的了,没过几日便然就要寻上门来求他,到时还不是手到擒来,得了手。
却不想等了几日都没有等着,再派人去寻却是了无踪影,仿佛在京都消失了一般,倒叫陶铈心中好一阵不甘,毕竟他在她身上可花了不少时间,附小做低到最后什么都还没得着,哪能甘心,一时心中便惦念着了。
这话倒说的合锦瑟的心意,先头和沈甫亭在一道几日,他委实是个性冷的,无论怎么撩拨都没动心的意思,难免叫她心中受挫,想想就不爽利,如今这个送上门来让她折腾,哪能不好好磨砺磨砺?
古道大树参天,嫩叶在乌色的树枝上舒展开来,稀薄的阳光透过叶儿映出淡淡的绿色。
偶有轻风拂过,叶上轻花坠落而下,跌落肩头滑落,树下人长身玉立,风流入画。
葛画禀下了马车,远远便见两个人站在祖父墓前,一个是多日不见的沈甫亭,另一个便是匹献。
“沈兄?”他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沈甫亭转身看向他,唇畔浅笑,“葛兄,些许时日未见了。”
葛画禀快步而来,“沈兄,你去了哪里,这些时日我到处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他说着看了一眼祖父墓碑,又看向沈甫亭,面含疑惑。
三里的春江街,街上的亭台阁,来来往往,人声鼎沸,细雨飘飘,却阻不断行人。
祭拜过后,葛画禀请沈甫亭小聚,二人下了马车一道往上楼去,闲谈之间,沈甫亭道明了来龙去脉,“葛先生德行深远,家中有人敬重葛先生,几日前得知消息,曾修书一封,托我来前来祭拜,送最后一程。”
葛画禀闻言一怔,虽然已稍稍从伤痛中脱离出来,可情绪还是低落,“祖父他……”
他还未说下去,便听另一旁的楼梯传来一男声,“锦娘,你想要吃的我也已经给你买来了,怎的又突然不想吃了。”陶铈追着前头的锦瑟下了楼梯,话间迁就。
锦瑟步下楼梯,转头看向他,笑盈盈道:“我要十京铺的糕点,这个我不要,你自己留着吃罢。”
陶铈伸手拉过她的手好声好气说道:“糕点已经着人给你去买,只是太远,这来回总得要时间罢,你再耐心等一等,小厮很快就回来了。”
“我只想吃你买给我的,若是旁人替你跑的这段路,那又有什么意思,不要也罢。”锦瑟话间委屈,像是沉浸于情爱中的小姑娘,任性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径直往外头走去。
沈甫亭见状眉间微微敛起。
葛画禀看见了锦瑟,自然是早已知晓,京都贵家圈子也就这么一点大,风吹吹便到耳旁的事,他也不好多言什么,“沈兄,我们先上去罢。”
沈甫亭闻言默了片刻,收回视线,神色平常与他一道上了楼,仿佛刚头只是看见了陌生人。
二人坐下,葛画禀也只字不提刚头看见的锦瑟,吩咐小二上了菜后,看着沈甫亭,“沈兄,在山中打猎受了伤,可有猎到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沈甫亭垂眼倒茶,神情平静,“没什么稀奇,后头便放了,山中也无事,只得悠闲几日罢了。”
“养好伤后打算如何,可要留在京都,若是要留下,我可以帮你问问,以你的医术,留在这里必然有所成。”
沈甫亭抿了一口茶,微微摇头,“我在这停上一两日,养好伤便要回家中去了。”
葛画禀闻言很是惋惜,白山路远,这一遭别离,恐怕是没有再见的机会。
外头细雨随风斜过,春雨温润倒也不含凉意。
楼下陶铈抱着油纸伞快步回来,对着廊下的姑娘笑道:“最后一把伞叫我买来了,也免了叫你淋雨回去。”
廊下的姑娘笑起来若春花浪漫开眼前,轻易便能迷乱了人眼。
她缓步走出,站在台阶上看着眼前的男子,看着满心满眼都是他,她抬手以袖擦了擦他面上的雨水,“瞧瞧你的样子,真是有趣~”她声音甜美,连讽刺都说得像是娇嗔,听在耳里格外的甜。
陶铈面上越发笑开,伸手打开了油纸伞,拉过她的手,“快进来罢,莫叫你淋着了雨。”
锦瑟也没说什么,由着他一路伺候,二人撑了一把油纸伞,一双人在街上远远走去,背影像极了恩爱小夫妻,登对非常。
陶铈刚头冲进雨幕里去买伞,沈甫亭就看见了,只是没理会,如今一举一动自然也尽收眼底。
葛画禀看着锦瑟离去,实在是忍不住开了口,“你这些日子不在,锦瑟姑娘也不知去了何处,回来后便又与这陶铈在一块了。”他说这话间有几分为难,“她……她现下做了陶铈的外室。”
沈甫亭闻言眼帘轻垂,只字不言。
葛画禀话说开了,便索性将心里话全说出来,“我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看上陶铈,来来回回还是与这浪荡子纠缠,这陶铈此人真真是个浪荡的,哪里能靠得住的,如今替她置了宅子,也不领回家中去,一看就是为了往后好丢手,她怎么就看不明白这是再玩弄他!”
沈甫亭闻言静默不语,面上神情莫辨,手中的茶盏没有放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托着,微微转动,端看上头描绘的繁复花纹。
葛画禀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耻锦瑟所为,又开口替锦瑟说话,“锦瑟姑娘想来也是爱极了他,晕了头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如今陷在陶铈的手段里分不清个中的利害关系,这几日她知晓你受了伤回来,必然也会去看你,届时沈兄一定要好好劝劝她,说不准她会听了你的话,早早认清了那人,免得被他花言巧语蒙骗了去。”
沈甫亭闻言轻笑一声,笑间带着轻淡的讽意,话间淡得冷漠,“个人自有个人的际遇,锦瑟姑娘竟然选了她喜欢的,就应该承担的起后果,我们这些旁人又何须这般认真?”
第42章
巷子由石板路铺成,石隙间长出了杂草,斜风细雨,洋洋洒落,微微染湿了衣裳。
陶铈撑着伞将锦瑟送回了院中,这小院不大,不过胜在地段好,里头布置也秀雅。
二人在雨中漫步,衣裳自然湿了,陶铈跟着锦瑟进了院门,拦了她进屋的脚步,调笑道:“我身上的衣衫都湿了,这样回去恐会着凉,锦娘就不心疼心疼我,给我端杯热茶?”
锦瑟倒也无所谓,由着他进了屋,不过让她来伺候是绝对不可能的。她进了屋便在窗旁的靠榻上坐下,随手指了桌案上的茶盏,“你若是要喝茶,便自己倒罢。”
陶铈也是由人伺候的主儿,见锦瑟没有伺候他喝茶,倒也习惯了,反正他缺的也不是一个端茶送水的丫头,图的是个新鲜劲头。
他走到锦瑟旁坐下,伸手刮了刮她的小巧的鼻尖,“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往日哪个女人敢这样对我,我待你这般好,如今来了竟还叫我喝冷茶。”陶铈说着伸手欲揽她的肩膀,身子慢慢靠来,“爷衣衫湿了,你也不替爷擦一擦?”
锦瑟伸手挡在他靠近的唇上,挡住了他的吻,才想起这个动作沈甫亭曾对她做过,一时神情微顿。
难不成沈甫亭当时对她的靠近,也如现下她对陶铈的感觉一样,也是厌恶不喜?
她有了这个觉悟,心头必然不爽利,以她的任性程度,不高兴自然会迁怒,她眼睫微微垂下,开口阴冷,“我这处可没有热茶,你若是想喝,便去别处罢。”她说着手上微微一用劲,将陶铈生生推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