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闻言不语。
沈甫亭眼睫微微垂下,平静的面容莫名骇人。
匹相、匹献看着自家君主的神情,不自觉打了个寒战,这妖界的妖果然都是胆大,当着他们君主的面就要诱拐他的媳妇,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锦瑟只觉身旁的气压越发低,完全没有办法忽视沈甫亭的存在感,周遭安静得甚至让她觉得,他下一刻就要出手剥了寂斐的龙筋,让他彻底消失于六界。
锦瑟眼眸微垂,话间轻淡,“寂斐,我当初只是懒得走路而已。”
她懒得走路,做别的难免失了她的威风,才抓了条幼龙驮着自己到处去玩,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寂斐闻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浮在天际看着她,眼眶慢慢泛红。
沈甫亭闻言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道:“听明白了吗,你该滚了。”
寂斐看着锦瑟,盘旋于眼中的泪终于滑落而下,万万年他如同影子一般跟在她身边,既害怕她看见自己的心思,又害怕她看不见,如今所有的念想终究成了泡影,一切都是妄想……
他虚虚一笑,难掩伤感,“没关系,我依旧爱你,我永远是你的小白龙,你永远是我的小猫儿,我会等你,只要你找我,我一定会出现。”
寂斐深深看了他一眼,翻身盘旋而去,不过几息之间便跃千里,远远看去便像一条小小的龙悲伤离去,慢慢消失于天际,隐约还能听见龙啸哀吼声,像是哀曲。
沈甫亭拢在袖间的手瞬间握紧,眼中尽是暴戾之意,却不能动手,杀了他,他和锦瑟只会成了陌路。
寂斐也聪明,拿捏着这点放肆御前,沈甫亭若是动手,正合他心意,不动手,那他就死命恶心他,走之前都要摆一道,叫他心里留坎,往后出了外头,他好回来。
锦瑟眼中莫名泛起了水花,寂斐是她最得力的臣子,就像亲人一般,就这么放走了,实在可惜。
身旁的沈甫亭忽而一笑,轻道:“舍不得你的小白龙?”
锦瑟闻言面皮微微一抖,只觉他的笑已经有点不对劲,瞧着就唬人。
沈甫亭猛地拿过她手中的红盖头,重新给我盖上,遮住了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锦瑟眼前一片红色,只听他的声音从上头传来,隐含怒意,“继续!”
第93章
一场压抑的婚事终是成了,当然这阴沉的人只有沈甫亭,连带着周遭仙官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着实有些可怜。
也难怪当初沈甫亭的名声传的这般凶狠,叫人闻之丧胆,那面色一沉的模样确实叫人害怕,站在他面前都莫名有些腿发颤,更别提和他朝夕相处了。
可惜锦瑟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娘,连夜里都要跟他呆在一块,根本就没有喘息的机会。
新婚之夜还好,沈甫亭没有碰她,和衣与她睡了一夜,没有一点不规矩。
锦瑟歇息了一夜,便觉得或许那日只是醉酒才惹的他兽性大发,现下清醒了,自然也就变回了神仙的寡欲做派,毕竟这么万万年修身养性的习惯也不会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
可惜她还是想太多了,沈甫亭尝到了滋味怎么可能放手,先前便一直克制着,现下既是夫妻又怎么可能不行那档子事,且还颇有要将以往找补回来的意思。
那架势跟饿虎扑食一般可怕,势头猛的叫她都有些恍惚了,连觉都睡不够,颇有些应付不了。
亏他往日还说不需要行这种事情,分明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锦瑟心中越想越后悔,她若是早知晓与他成亲之后,日子会这般难捱,管他覆灭妖界还是覆灭六道,打死都不会嫁他,可惜现下想逃都逃不脱。
锦瑟眼角微微湿润,软绵绵的翻了个身,窝在被窝里头睡得昏昏沉沉,薄被微微遮掩了细白的美背,一片冰肌玉骨晃人眼,床榻上头散不去的暧昧气息。
有人拉开了床帐,低声道:“起来用膳。”
锦瑟闻言背过了头去,根本不想理睬。
沈甫亭见状也不再多言,伸手到被子下搂过她光滑细腻的小腰,一把将她捞出来了被窝里头。
锦瑟被他强行抱出被窝,恨的不轻,当即伸手抓去。
沈甫亭抓住了她的小手,波澜不惊淡道:“脸上抓不得,叫人看见了成何体统?”
做的就是不成体统的事,还怕人看见?
锦瑟的手被他抓着动弹不得,如同刚头一般,恼的一口咬在了他的肩头。
或许是床榻上习惯了,沈甫亭没有阻止她,任由她咬着,伸手拿过了小衣,欲替她穿上,“既然这么喜欢咬我,夜里让你咬个够。”
锦瑟闻言当即松了口,她常常会在他身上添些伤,不是抓就是咬,沈甫亭无所谓,她抓咬的越狠,他就越凶,根本敌之不过,没得都将自己的命全折进去。
她不由眼含阴毒的瞪向他,“沈甫亭,你就不能给我放一天假吗?”
沈甫亭伸手搂过她,蕴藉风流的眉眼含着莫名意味,颇有些许漫不经心的轻视,“我愿意,可它不愿意。”
锦瑟被弄的一个面热,恼的不想与他说话。
沈甫亭这厢已经将她的衣裳穿好,打横抱起她往外头走去。
桌案上已经摆好了吃食,就等着她了。
这个人天还没亮就扰醒了她,折腾完以后还不让她睡,简直是天怒人怨。
锦瑟心中越发不满,妖界妖界夺不回,人还要被他肆意玩弄,她可真是落败之后最惨的君王!
锦瑟软绵绵的靠在他怀里,安静的模样颇有几分古怪。
沈甫亭也不在乎她说不说话,提了筷子欲要喂她,外头的仙侍进来禀告,“君主,梧桐宫的寻嬷嬷说是有要事求见,已经在外头跪了一阵。”
仙侍话间有些犹豫,这等小事本是不该传到君主这处,可毕竟那是兼橦仙子,往后十有八九就是娘娘,更何况还苦等过君主四万年,有这情分在,说不准往后一朝得宠,便是凤飞九天,轻易得罪不得。
殿中候着的仙侍皆有此感,再加之锦瑟这些日子的任性作妖,君主早晚会厌弃,还是早些跟对人才是要紧。
沈甫亭闻言眼皮都没有抬,夹了一块菠萝包肉喂她,随口吩咐道:“让她进来罢。”
锦瑟吃了几口便觉饱了,不愿意再吃,微微后仰,避开了他的筷子。
沈甫亭微微皱眉,轻轻“啧”了一声,淡道:“怎么回事?”
锦瑟扭头看着外头,如同大小姐使唤家中长工似的,“饱了,不要了。”
沈甫亭见她这般心不在焉,一时眉心敛起。
这一会儿功夫,寻嬷嬷便已经到了殿中。跪下行了大礼,“老身见过君主、见过娘娘。”
“何事要禀?”
寻嬷嬷闻言也不起身,一下红了眼眶,也顾不得锦瑟在旁边,开口求道:“君主,仙子她病了,自从那日与娘娘起了争执之后,便一直闷闷不乐,您能否过去看她一眼?”
说是争执,明眼人可都知道是锦瑟任性无理,故意找她们梧桐宫的麻烦,她这么说可全是成全锦瑟面子了。
锦瑟闻言倒是意想不到,这梧桐宫里的人还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做,当着她的面就敢这样明目张胆的挑拨离间。
不过好在她也不在乎,如今巴不得和沈甫亭两两生厌,好叫她得到些时间喘息一二。
沈甫亭闻言根本不上心,开口回绝,“病了便去找仙医,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需要我来教吗?”
嬷嬷面皮一紧,仙医自然是已经找了,可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没有君主,仙子又怎么好得了?
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求道:“君主,仙子自幼身子便弱,如今郁结在心,这样下去小病都熬成了大病,您可否去看一眼,只一眼就好,好歹……好歹我们仙子也等了您这么久……”
此话就有些强求的意思了,说是看一眼,谁不知道后头要打多少感情牌,柔软美人含情脉脉,哪个男子拒绝得了,少不得便答应了去。
锦瑟想着就想冷笑,即便她不喜沈甫亭,可也不许别人来觊觎她的东西,哪怕是想要毁掉的东西。
她眼眸微微一转,正琢磨着坏心。
沈甫亭却言辞淡淡道:“我让她等了吗?”
锦瑟一怔,看向沈甫亭,心中的不爽利瞬间消失了干净。
寻嬷嬷一惊,显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话,“君主……”
“我与梧桐的仙子不过是几面之缘,在我印象里她好似不是这样不识礼之人,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便自作主张等我四万年,已经是打错,此事念在初犯,便饶过了她,若是还有什么不懂,自去领罚一番。”沈甫亭闻言显然没有耐心再听下去,随口冷道。
殿中仙侍听了一耳朵,皆是一脸惊讶。
寻嬷嬷闻言不敢置信,既心疼自家仙子又愤怒,可面前的人不是旁人是沈甫亭。
她不敢多嘴说什么,只能默默退了出去,出了殿才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想到君主这般冷情,仙子即便等了他四万年,也得不到他的怜惜,还白得了个不知礼的名声。
虽说君主是帝王,妃嫔众多是寻常,可若是君主不愿,旁人强行贴上去,那说起来可就不好听了。
梧桐宫又是美名在外,这等事情必然要长脚,这清傲之名也算是毁了,不过皆是后事。
沈甫亭这样的处理方式勉强能得锦瑟的满意,不过也只是勉强。
在她看来,这样的人就应该拔了的凤凰毛,丢进山鸡群里头,呆上个千千万万年,好生吃吃苦头,才知道什么东西是她不该宵想的……
沈甫亭重新夹了一口菠萝包肉喂她。
锦瑟微微皱眉,“没胃口,你自己吃罢。”
她才站起身,沈甫亭拉住她的手,坚持道:“还没吃完。”
什么毛病,不吃还不让走了?!
锦瑟的手扭来转去,在他手中挣扎,“我不爱吃!”
沈甫亭闻言默了些许,才又开口,“这是我亲手做的,你得吃完。”
难怪一直夹这道菜给她吃呢!
锦瑟有些吃惊,看了一眼那道菜,卖相和味道都还不错,今日早间那一通折腾,还跑去做了菜,一会儿还要去处理政务,这精力究竟是有多旺盛,才会这般消耗不掉?!
锦瑟一想到早间天还没亮便被他闹醒,翻来覆去的折腾,便恼的不已,故意慢悠悠笑道:“你做的我就更不爱吃了,你还是留着自己吃罢。”
说话间,沈甫亭握着她手腕越发收紧,“那你爱吃谁做的菜?”
殿中仙侍心中一阵哀嚎,完了,又要开始了,自他们来当差时,这二位就没有一日是消停过的,白日里闹的不可开交,夜里又缠的……不可开交。
实在叫人捉摸不透至极……
锦瑟闻言不语,沈甫亭语调越冷,似笑非笑,“你的小白龙吗?”
锦瑟闻言黛眉微蹙,只觉沈甫亭提起寂斐的次数越来越多,竟是无时无刻不念着他,叫她心中颇有几分异样。
她在乱葬岗可听了不少话本,仙妖恋,人妖恋,妖妖恋,男男恋,只有说不出来的,没有她不知道的,可谓是‘见多识广’,一时心中也起了疑惑,寂斐那模样确实招人喜欢,那龟儿子可不就总爱跟他撒娇吗?
“你总是提寂斐做什么,莫不是看上他了?”
一旁仙侍们闻言忍不住瞪圆了眼,几乎不过相信自己听到的。
若是这样,那这二位的纠葛可就有些狗血啊……
难道……
难道君主喜欢的是那寂斐,而寂斐喜欢的是娘娘,君主求而不得改为强娶娘娘,夜里恨不能得,便来折磨娘娘,让寂斐永远记住他,即便是恨,他也不在乎……
难怪这妖尊这般爱作妖的性子,君主都能忍受,原来只是因为恨她……
可这也不对呀,君主若是恨她又怎么可能每日夜里那般‘不可开交’,那动静根本就是沉迷其中呀?
仙侍们显然被这泼天狗血惊着了,混乱的彻底,想要抬头去看,却又不敢有丝毫动静,唯恐惹了祸事在身。
沈甫亭闻言面无表情,只觉她在故意混淆话题,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她还不知道吗?
他想着眉间越冷,只淡笑一声,“只怕喜欢他的另有其人?”
第94章
锦瑟见他这般阴晴不定的做派,不由冷冷一笑,“不知你说的另有其人是谁?”
沈甫亭看着她,神情淡漠,“你自己心中明白。”
锦瑟也来了脾气,不由恼道:“不明白,沈仙帝若是不说清楚,我怎么能明白呢?”
沈甫亭拉着她的手,猛然往他那处一拽。
锦瑟猝不及防,直跌进他胸膛,他硬邦邦的,撞的她一片生疼。
锦瑟抬眼看去,一看正对上沈甫亭的眼,长睫掩下的眼眸一片幽深,看上去如浩瀚星海一般深不可测。
他伸手扶上她的后脑勺,薄唇轻起,言辞之间一片冷意,“你已经嫁过来了,若是叫我知晓,你心中还想着那个玩意,我必然不会放过他。”
一旁立着的仙侍恨不得缩成鹌鹑,想逃又不敢逃。
锦瑟被他按着脑袋不能动弹,这般压制如何不叫她生恼,直话间阴森道:“你可不要欺人太甚,惹急了我,鱼死网破我也不会介意。”
其实只要一句表达心意的话就可以,可惜锦瑟偏偏不说,反倒像是为了护着情郎,而要与他作对的模样,看着哪能不生怒?
沈甫亭显然是气的狠了,言辞之中颇带几分咬牙切齿,“好一个鱼死网破,晚上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样的能耐?”
这一提到晚上,气氛便有些不寻常了,晚上又能去哪里与他过招,还不是输个彻底。
锦瑟一听便下意识的腿软,心中叫苦不迭。
沈甫亭显然也在气头上,冷冷松开了她,那眼神清楚明白的告诉她,夜里必然是一顿好收拾。
锦瑟看着他出了殿,心中越发憋屈,这日子实在有些难熬,他的性子越来越不好了,没有吃完他做的菜都能生气,往后可真真是水深火热。
锦瑟心中不爽利,也不愿意再待在屋里头,随手挥了衣袖,将一群毛茸茸的小妖怪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