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忍挑眉，睨她，“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
沈钰抿唇，头埋得更低了，两只手攥在一起。
念忍视线落在她脚上，眉心蹙起，“我的鞋码你穿着应该不太合适吧。”
沈钰闻言，赶紧甩掉了脚上的拖鞋。
“对、对不起啊念忍姐姐，我不知道这鞋是你的。”她又小声加了句：“我之前一直穿这双鞋，厉哥也没说什么，所以我以为……”
念忍目光微凉，眼神中添了几分锐利，打断她：“你把地上蛋糕收拾一下，然后离开吧。”
说完，不再看她，径直走向沙发坐下。
***
厉奎回来的时候，时间已经超过九点。
听到玄关处传来的动静，念忍扭头，随意道：“回来啦。”
“嗯。”厉奎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到的？”
“七点半。”
“哦。”他扯开衬衫扣子，走进来，“吃饭了吗？”
“没。”
“要吃点什么吗？”
“不饿。”
她语气生硬，似不太高兴。
厉奎来到她面前，“怎么了你？”
念忍闻到他一身酒气，皱眉离远了些，“你先去洗澡吧，洗完再说。”
十分钟后，厉奎从浴室出来，擦着头发坐到沙发上，把毛巾递给念忍，“帮我擦一下。”
念忍冷眼看他，没接。
厉奎的手杵在半空，许久没得到回应，纳闷地抬头，打量她的神情，“到底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
念忍眉目不动，将一个盒子推到他面前，说：“礼物。”
她的表情和语气却不像是在送礼，反而像在送□□。
厉奎打开那个盒子看了眼，是款男士手表。
但他此刻并没有收礼物的喜悦心情，讷讷道了句：“谢谢。”
念忍突然冷笑一声，直视他，眸光凝了冰似的。
厉奎被她盯得心口一紧，然后就听见她缓缓道：“我刚才来的时候沈钰在这里。”
厉奎闻言，下意识环顾四周，“她人呢？”
念忍语气凉淡：“走了。”
“然后？”厉奎不明所以。
念忍眉梢跳了下，瞪他，“她有这的钥匙？”
“啊。”厉奎拧眉，不觉得这有什么，解释：“她有时候会来做饭和打扫卫生，所以我给了她钥匙。”
“她还穿了我的拖鞋？”
厉奎眼神无辜，“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他满脸不在意，甚至松了口气，变得有些嬉皮笑脸，“哈，你就因为她生气？我跟你说过了，我和她没什么的，我发誓，我对她半点想法都没有。”
念忍撇开头，神情有些抗拒，“你是把她当妹妹，但有没有想过，她喜欢你？”
厉奎揉了把头发，“呵，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念忍觉得自己今晚的废话已经够多了。
她非常不喜欢这样说别人闲话的自己，也觉得此时此刻的境地十分令人不适。
念忍当机立断拎包起身。
厉奎也跟着站起来，音量提高了些：“你干嘛！？”
念忍停住脚，扭头看他一眼，道：“我走了。”
“走？去哪里？”
这次换成厉奎不淡定了，他上前一步拽住她的手，被念忍甩开。
“我回上海。”
“你不是刚来吗？又要回去？折腾什么呢？我真搞不明白你到底在气什么？这些不都是很小的问题吗，有什么不能解决的？”
念忍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道：“厉奎，如果我告诉你，有我没沈钰，有沈钰没我，你怎么选择？”
厉奎眉心狠狠跳了下，“我们俩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我对她根本没……”
念忍抬手阻止他再说下去，“行了，别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一个答案我们什么时候再联系吧。”
说完，她没再回头，门“砰”得一声被关上。
厉奎深深叹了口气，后背撞回沙发上。
他们的问题不在沈钰，沈钰只是一个□□。
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其实他们两个都很清楚。
***
接下来一个多月，两人都没有任何联系。
也不完全是。
中间厉奎打来过一个电话，话里顾左右而言他，念忍直接挂了，之后他再打，她都没接过。
这晚回到寝室，念忍收到厉奎发来的微信：你是想分手吗？
念忍：这话应该问你自己。
见他没了动静，念忍又发去一句：这周六我去找你，我们见面谈。
周六，念忍一下飞机就直奔厉奎家。
刚出电梯，就撞上正欲出门的他。
念忍：“你干嘛？”
厉奎脸色焦急，“沈钰在学校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念忍嗤笑一声，那一瞬间很想质问他，这关你什么事，她是没同学没朋友还是没老师，必须要你去拯救她。
但她懒得和他吵，于是道：“我和你一起去。”
厉奎愣了下，但他显然挺急的，没时间跟她多说，只好同意，“嗯。”
两人一起下楼，站在轿厢内，一左一右，各自沉默。
沈钰考上了云锦大学。
云大在郊区，距离有点远，一路上，厉奎把车开得风驰电掣。
车直接开进学校里，医务室门口。
厉奎解开安全带，对念忍说：“你在这等我。”
念忍脸上没什么表情，平淡道：“嗯。”
没多久，念忍透过车窗，看见厉奎抱着沈钰回来，身边还跟着两个女孩儿，应该是沈钰的室友。
厉奎将沈钰放进后座，她看上去不太好，额头上全是冷汗。
发现念忍也在，她涣散的眼神定了一瞬，然后吃力地打了声招呼。
念忍朝她点点头。
厉奎开车去了最近的二院，亲自给沈钰挂号，又陪着她进了诊室。
念忍始终默默跟在后面。
她坐在诊室门口的长椅上，一直在发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厉奎扶着沈钰出来。
念忍站起来，问：“怎么样？”
厉奎：“还好，不是特别严重。”然后转头叮嘱沈钰，“医生说的注意事项你都记住，下次再需要来复查你给我打电话，我去学校接你。”
沈钰看了念忍一眼，低下头，“哦。”
厉奎去拿药，念忍和沈钰在旁边等。
两人都没说话。
念忍站着，沈钰坐着。
中途，沈钰偷偷抬眼瞅了念忍好几次，见她面无波澜，又垂下头。
拿完药，厉奎要送沈钰回学校。
念忍停下脚步，站在台阶上，“我就不跟着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在家里等你。”
厉奎闻言，扭头看她，黑沉沉的眸子，似压着情绪，“好，那你回家等我，我很快回去。”
念忍点头，目光平静，“嗯。”
***
等厉奎到家的时候，却没发现念忍，他每个房间都找了一遍，每一个房间都没有他想看见的人，越找，他心越凉。
厉奎赶紧掏出手机给念忍打电话，可是响到最后也没人接。
他继续打，连续打了十几个，始终无人接听。
厉奎心里乱糟糟的，既怕她出事，又怕自己不想面对的那个模糊的猜测成真。
他给一圈人打了电话，齐雪菲、常莹莹、周家俊、周显……
大家都说没见到她，不知道她在哪里。
最后，厉奎甚至打给了沈悭离。
沈悭离听他问完，先是沉默，然后才道：“她没回来，也没跟我联系。”
厉奎挂断电话，颓丧地垂下头颅。
下一秒，手机突然响起，厉奎看到来电显示，眼睛一亮，手忙脚乱地接起。
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但有种更深的隐忧浮上心头。
厉奎的声音有轻微的哽咽，“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很久？我很担心，我给很多人都打了电话……”
念忍轻声开口：“我在机场。”
“你怎么……跑机场去了？”
“我准备回上海。”
厉奎眨了眨眼，眼角微红，他竭力维持语气的平静，“你这人怎么这样？每次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念忍沉默片刻，缓慢而清晰地道：“厉奎，我以后都不过去了。”
她没明说分手，但这一刻，两人都明白这话的意思。
说完这句话，念忍没等厉奎的反应，就挂断了电话。
对她而言，他已经做出选择了。
他是在逃避，可是念忍直接剥夺了他的机会。
第50章 ...
念忍连续三天没去实验室, 手机也没人接。
沈悭离找到她的室友, 拿到她们宿舍的钥匙, 准备直接上门去逮人。
念忍住的是四人寝，但平时只有她一个人在。
其他三人，一个读的是非全日制，平时上班, 不住校；一个已婚；还有一个在实习，偶尔回来。
沈悭离找她们还费了一番功夫。
念忍此时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睛，但其实没睡着。
床帘被掀开的那一刻，她以为是宿舍里那个实习的回来了。
睁开眼睛却对上一双琥珀色瞳仁，念忍足足懵了一分多钟，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
反应过来之后, 她“唰”地把床帘重新拉上。
三天没洗脸没刷牙没洗头洗澡，她此时此刻还没穿内衣！
重点是不知道有没有眼屎呢！
沈悭离哪里料得到她这些小心思, 直接把她两边床帘全部给撩起来用夹子夹住，她睡的是上铺, 阳光涌入，念忍仿佛一条被暴晒的咸鱼，沈为刀俎我为鱼肉。
她哼唧一声翻了个方向，脑袋埋进枕头中。
沈悭离嗓音清冽, 低低道：“赶紧起来，给你十分钟，我在门口等你。”
念忍裹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长发遮住整张脸，闷声嘟囔：“十分钟哪够。”
沈悭离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别讨价还价，快点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
宿舍门关上，念忍确认他是真走了，才慢吞吞从上铺爬下来。
结果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外面就响起两下敲门声。
沈悭离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进来：“我就在这儿等你，别磨蹭。”
念忍：“……”
对面宿舍有人开门出来，看见沈悭离，好奇地多打量了几眼，对上他冷凝的目光，才悻悻挪开视线。
念忍匆促地洗了个澡，三天没吃饭，身上没什么劲，唇色发白。
她推门出去，沈悭离看见她这脸色，眉峰拢起。
“你该不会这三天都没吃饭吧？”
念忍撩起眼皮，有气无力哼出一声：“嗯。”
“什么都没吃？”
“……只喝了水。”
沈悭离瞪着她，一副想打人的表情，而后朝她伸出手掌。
念忍缩了缩脖子，有点怕。
他却只是随手抓了把她的湿漉漉的头发。
“也不擦干？”
“你不是只给我十分钟时间？”
“……”
念忍又被沈悭离勒令回去吹干了头发，才再次出门。
宿舍在四楼，她没力气，下楼的时候腿直打颤。
沈悭离拽住她的胳膊，“我背你。”
念忍摆摆手，“算了吧。”
上下楼的，来来往往都是人。
她嫌丢脸。
沈悭离把她衣服后边的帽子扣在她脑袋上，还把两边的帽绳系起来，挡住她的鼻子和嘴巴，“这样别人应该认不出你了，要丢人丢的也是我的人。”
然后不由分说，蹲到她面前，扯着她两条胳膊，把她背起来。
念忍趴在他背上，下半张脸被帽子挡住，只露出一双含着水光的眼睛。
到了宿舍楼下，念忍想下来，沈悭离没让。
她吸了吸鼻子，“不嫌我重啊，快放我下来，小心累死你。”
沈悭离把她往上颠了颠，“什么时候我背不动了，再放你下来。”
念忍没再说话，一动不动趴在他背上。
沈悭离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躺进脖颈。
他抿紧唇，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这是个十月深秋的早晨，微风带着点点凉意。
他们从一排赤红的枫树下经过。
枫叶簌簌飘落，枝杈间筛下斑驳的光影，前路仿佛没有尽头。
如果可以，沈悭离愿意就这样背着她，一直走下去。
***
十一月五日，上海举办中国国际进口博览会。
念忍他们实验室放假四天。
她和沈悭离回了云锦市。
傍晚的时候，两人一起出门，准备去莹姐的酒吧。
六点多钟的天空，橙红逐渐被暗沉的青灰吞噬。
单元楼外一丛灌木，在晚风中飒飒作响。
路灯还没开，入目昏黑。
两步之外立着一道颀长的人影，脸孔浸在晦暗中，辨不分明。
念忍却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顿住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