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荔枝告诉我——南奚川
时间:2019-08-12 08:26:44

  毕业后开工作室创业,更是一心都扑在了事业上,对家里从来报喜不报忧。
  邻里间平时见面,都说自家孙女有本事得很,年纪轻轻有房有车有事业。
  这两年钱确实没少赚,但身体也被拖垮了。
  用命拼事业,得不偿失。
  孙女难得回来一趟,外婆也不想说那些糟心事坏心情。
  最后笑着摸了摸温知黎的头,嘱咐道:“你这么想就对了,咱们先把身体养好,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温知黎点头答应:“都听外婆的。”
  唠完闲嗑,外婆起身去厨房继续擀皮包饺子。
  温知黎回卧室,把刚刚被凶哥扑了一身狗爪印的衣服换下来,随便套了条外婆自己做的麻棉布裙。
  换完裙子出来,路过次卧旁边紧闭的小书房时,温知黎停下了脚步。
  过了几秒,温知黎拿着换下来的衣服,收回视线往阳台走。
  脸上仍挂着笑,却多了一丝心不在焉。
  ——
  周二。
  温知黎跟卖家签了工作室的转让合同。
  从咖啡馆出来,温知黎拿着签好的合同,顿生出一种空荡感来。
  一只脱缰的马突然没了奔头,大概就她现在这样。
  温知黎跟辛娆约了晚上一起吃饭,现在离饭点还早。
  她想起明天就要还房东钥匙,工作室还有一些私人物品没收拾,收起合同往停车场走。
  从咖啡馆过去,只要半小时车程。
  工作室位于西四门金融街,潼城最大的商圈。
  这边房租高昂,但集中了本地诸多大型企业,被创业者称为梦想发源地。
  温知黎停好车,从地下车库直接上二十八楼。
  一层楼有三家小公司,温知黎在电梯里碰见了隔壁公司的负责人。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工作室转让的消息自然瞒不住。
  好在对方没有多问,只是说了句“前程似锦,工作顺利”。
  温知黎笑着回了句“谢谢,你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
  怎么说也是创业失败,虽然这种事在金融街屡见不鲜。
  但她向来自尊心强,又好面子,难免会多在意一些别人的眼光。
  温知黎摸出钥匙,打开工作室的玻璃门,抬腿走进去。
  员工们都一周前已经办完离职,工作室没什么人气,大厅格子间的工位上都积了灰。
  温知黎径直走过一排工位,来到落地窗前,拉起了百叶窗。
  烈日骄阳渗进室内,穿过人,在地面落下一道光影。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外面皆是高楼林立。
  其中有座建筑超出周围的大厦约二十层楼高,显得分外惹眼。
  建筑最高处的外墙,“保创地产”四个字气势十足,屹立在那,如睥睨众生的君王。
  温知黎需要仰头才能看见大厦的顶点。
  工作室曾有人小姑娘打趣过,每天上班疲乏时,仰头看看对面的保创,就会跟打了鸡血似的,动力十足。
  骄阳和大厦都刺眼,温知黎看得心累,拉下百叶窗,穿过大厅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桌上还有空的纸箱,温知黎放下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设计稿、成品图、比赛证书、商业合同、团建照片……
  有些东西年头长了,现在来看竟然觉得很新鲜。
  温知黎轻拿轻放,动作很慢,像是在跟过去告别。
  不知不觉,日暮西斜。
  东西收得差不多,准备关柜门的时候,温知黎注意到角落里有个小盒子。
  她觉得眼熟,伸手拿出来,打开看,一条金刚菩提佛珠掉了出来。
  落在自己脚边,皮肤和佛珠触及之处,一阵冰凉。
  回忆还没来得及跑出来刷存在感,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女神,需要帮忙吗?”
  贺扬单手抄在裤兜里,靠在门边对她笑。
  温知黎看见是他,三两下把佛珠收起来,随手放在了纸箱上。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温知黎问。
  贺扬是温知黎大学同学兼班长,以前经常组队参加比赛,两人私下关系还不错。
  贺扬走过来,手撑在办公桌上,看着她的眼睛,半开玩笑道:“我说是心灵感应你信吗?”
  温知黎想起一个小时前跟辛娆通过电话,这女人最喜欢点她跟贺扬的鸳鸯谱,准是她干的好事。
  思及此,温知黎扯出一个假笑:“不好意思,我开的飞行模式。”
  贺扬“啧”了声,收手站直:“真没劲,晚上吃饭算我一个呗,我买单。”
  “我能说不行吗?”温知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贺扬一脸贱笑:“能啊,但这不妨碍我跟着去。”
  “……”
  就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
  温知黎抱起纸箱,贺扬特有眼力见,顺手接过,两人一起往电梯口走。
  贺扬像是随口问起:“你工作室不干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温知黎盯着电梯LED屏上面的数字,淡声说:“先休息一阵,带家人出去玩一圈。”
  “旅游回来呢?你总要找个地方上班吧。”
  温知黎隐约猜到贺扬话里有话,侧头看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贺扬声音真诚,不再拐着弯儿交流,开门见山问:“知黎,态衡现在缺设计师,你有没有兴趣?”
  ——
  临下班时,钟献拿着一叠文件,敲响了谢从述办公室的门。
  “进。”
  钟献推门而入,把手上的文件递给谢从述:“谢总,这是温小姐工作室的资料。”
  谢从述从文件里抬起头,把文件拿过来,快速翻阅。
  “工作室转给谁了?”
  钟献如实说:“一位姓周的私人老板,做苗圃生意的。”
  谢从述一目十行,扫过工作室这一年来的营收流水。
  惨淡的利润额勉强维持住收支平衡,但有三个月可以说是在亏本边缘疯狂试探。
  另外,浅水长岛那套园子,竟是温知黎这一年来接过利润最大的单。
  难怪如此上心,兢兢业业鞠躬尽瘁。
  惹得谢斯若到现在还在对她赞不绝口,恨不得再拿出十套园子给她捯饬。
  谢从述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在吃一个破利润的飞醋,他把文件放在一边,莫名轻哂。
  “她倒是一点都不心疼自己的心血。”
  一个做景观设计的工作室,转手卖给一个苗圃土老板。
  从今以后这个工作室,怕是跟设计再也沾不上半毛钱关系。
  钟献这些年一直跟在谢从述身边做助理,自然是知道温知黎的。
  为老板分忧是作为一个优秀助理的职责所在。
  钟献顿了顿,想起女朋友最近追的那部霸道总裁倒追惹火小娇妻的偶像剧,大胆提议:“谢总,商务部那边已经拟好了购买工作室的合同,您要过目吗?”
  谢从述冷眼觑过去:“谁说我要买?”
  钟献心想我的老板还真是不开窍,难怪搞不定前女友。
  “钱如果不能买来一切,那只能说明是钱不够多。”
  说到这,钟献看了谢从述一样,眼里闪着崇拜的小光芒,歘歘歘的那种:“显然,谢总您不会有这种烦恼。”
  “……”
  谢从述指着门的方向,无情道:“滚出去。”
  钟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五分钟后,谢从述眼睁睁看见门缝里被小心翼翼塞进来一份文件。
  钟.尽职尽责.真操碎心老妈子助理.献在门外毕恭毕敬道:“谢总,您放心,我已经把商务部的人收买了,他们要是敢说漏嘴,这个月的奖金就会加到我头上。”
  谢从述揉了揉眉骨,黑脸站起来,打开门,钟献已经脚底抹油溜了。
  躺在地上的购买合同上面用粉色便利贴写着一行字。
  字迹张牙舞爪,一看就是这个钟献这个傻逼玩意儿的杰作。
  “买它买它买它,惹火小娇妻抱回家!”
  谢从述:“……”
 
 
第4章 
  周六谢老太太过生日,满八十大寿。
  按照谢谦来的意思是要大办一场,但老太太上了年纪身体不好,越发不喜热闹,最后只得作罢,选择在家小聚。
  谢老太太膝下一儿一女。
  早些年,谢斯若跟丈夫常居外地,逢年过节才回潼城一次,俩苏姓外孙也不能经常见着。
  小字辈里,常伴老太太身侧的只有谢从述,祖孙俩关系一向亲厚。
  谢从述初中的时候父母离异,跟父亲谢谦来势如水火。
  最混账的那几年,唯有老太太的话他能听进去三分,行为才稍有收敛。
  谢从述托人从缅甸买了块玻璃种玉石,请老师傅全手工打磨,做了一尊长寿佛送给老太太。
  今天所有公务都集中到了上午,谢从述忙完,带着寿礼回十里堂。
  十里堂位于潼城风十山景区,芳草萋萋层峦叠嶂。坐拥城市繁华,背靠清幽山林,闹中取静,最宜养生。
  别墅区站岗的哨兵认得谢从述的车,冲他敬了个礼,开门放行。
  今儿老太太生日,家里人基本到齐,就连常年在外地拍戏的苏应归都露了面。
  客厅里。
  苏应归坐在最右边的沙发闭目养神,苏应澄和双柚在对面沙发上联机玩手游。
  长辈们都在楼上说话,不用再演戏走恩爱人设。
  苏应归和双柚这对英年早婚夫妻选择弃疗,将塑料爱情进行到底。
  双柚注意到谢从述进来,嘴甜甜地叫人:“奶奶他们在上楼说话,念叨你好久了,表哥你今天穿这身也太帅了吧。”
  苏应澄是谢从述的迷弟,跟着一顿夸:“你别说,表哥穿这身,一点都不像奔三的。”
  谢从述全当苏应澄放了个屁,只捡好的听,夸了双柚两句,逗得她直乐。
  苏应归听见动静,睁开眼,在旁边轻哂:“国外还不够你浪的。”
  谢从述倒也不恼,反而变相炫耀:“你老婆夸我帅。”
  苏应归看了双柚一眼,淡声问:“有我帅?”
  双柚仔细端详两个男人的脸,最后中肯评价:“不是一个级别。”
  苏应澄作为一个舔狗,非常敬业地捧哏:“二哥你何必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不利于家庭和谐。”
  苏应归黑了脸,谢从述笑意更甚。
  电视里放着苏应归早年拍的一部青春剧,镜头正好转到接吻。
  谢从述拿着礼盒上楼,临走前还不忘补一刀:“苏老师吻技真不错。”
  苏应澄“啧”了声:“这是荧幕初吻吧哥?”
  双柚面无表情回答:“是呢,亲了五十三秒,苏老师肺活量真好。”
  苏应归:“……”
  谢从述去楼上晃了圈,长寿佛深得老太太喜爱。
  他生了副好皮相,又惯会哄人开心,老太太听他说话逗趣儿,乐得合不拢嘴。
  ——
  吃过午饭,谢从述陪老太太打了几圈麻将,被谢谦来叫到书房说话。
  门合上,谢谦来也没让谢从述坐。
  谢从述早就习惯了谢谦来这张万年挤不出一个笑容的臭脸,自顾自坐下,不着调地问:“谢总有何指示啊?奶奶还等着我给下去喂牌。”
  谢谦来最烦的就是谢从述身上这股玩世不恭的劲儿,永远一副混子样,桀骜不驯不服管教,浑身竖着刺。
  他眉头拧得更紧,沉声问:“何总电话都打我这来了,什么叫一块地还不够你打牌放个炮?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话也好意思往外说,越发没出息。”
  “他们捆绑我炒绯闻买热搜就有台面?自己先不要脸还卖上惨了,有意思。”
  谢从述笑意褪了一半,反问他:“还是说,保创现在要买块地都需要我出卖色相了?”
  谢谦来看着他,声音冷然:“你跟长辈说话什么态度?”
  谢从述不想听他说教,不耐道:“城南那块地可有可无,他们不满足于商业合作,那就拉倒。”
  谢谦来皱眉沉默,过了会儿另起话头:“你在董事会上说要在潼城建影视基地?”
  谢从述就猜到他要提这事儿,回答:“是。”
  谢谦来并不看好这个项目,连带着说话都带了批判意味:“你刚接手公司就进行产业转型,谁给你的胆子这么狂?”
  谢从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入口苦到骨子里,倒是败火。
  “循规守旧的结果只有被市场淘汰。”
  “潼城这几年发展起来的经纪公司不少,影视业利润大,谁都想来分一杯羹,现在不出手,等着以后啃别人吃剩的骨头吗?”
  谢谦来听完,态度未改,泼了他一头冷水:“枪打出头鸟。”
  话不投机半句多,谢从述不想在老太太生日这天跟他吵。
  他站起来,掸了掸西装裤的褶皱,越过谢谦来,径直往门外走。
  谢谦来看着他的背影,倏地轻嗤:“保创是谢家好几代的心血,容不得你拿来当过家家玩。”
  谢从述停下脚步,克制着情绪:“我也姓谢,我玩什么也不会玩保创。”
  谢谦来冷笑:“你还知道你姓谢,你看看你浑身上下哪一点像我?”
  “我是不像你,你从小就瞧不上我,但我也没觉得你多牛逼。”
  “你做了半辈子的鸟,那是你的事。”
  谢从述回头看过去,眼神也冷下来,耐心耗尽火没憋住:“我只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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