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您跪下——醉折枝
时间:2019-08-13 07:33:49

  ……他居然自己接了一段。
  沈辞柔真的愣了:“你怎么……”
  “你也等了我很久。”当时的心思李时和一直说不出口,他没法把他心里的百转千回和沈辞柔倾诉,但借着皮影戏的戏词,扣在心上的锁松了松。他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说,极其笨拙地解释,“当时……我害怕你会变心,也害怕你知道我是谁,怨恨我的欺瞒,可我没有办法。”
  沈辞柔懂了:“那刚才你说的,是你自己的意思?”
  李时和看着她,犹豫着轻轻点头。
  “那你这么狼狈,后悔吗?”沈辞柔再问。
  这回李时和比刚才肯定得多,看她时神色认真:“不后悔。”
  “那我也不后悔的。”沈辞柔笑笑,“那时候我被我阿娘关在家里,阿棠来找我的时候又说了叶家的事情……那会儿我真的很难过,但我想想你会来提亲,想想你喜欢我,我就又高兴了。”
  毕竟是这么剖白,她不觉得在李时和面前说这个不好,但也有点说不出的害羞,停了停才继续说:“你刚才说的时候,我觉得你好像有点难过。不要难过呀,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现在我们真的在一起了,这是天下少有的事情。”
  她压住李时和的手,微微偏头,把脸颊贴在他掌心,垂下眼帘时浓密的睫毛随之垂落,遮住眼瞳里的小半光泽。她平常爱闹爱笑,这时候安静下来,反而更让人心生爱怜。
  李时和喉头干涩,轻轻地说:“……是我的错。”
  “怎么又说是你的错?当时我阿耶生辰宴上就这么说。”沈辞柔抬眼看他,又笑起来,“你怎么老爱把错往自己身上揽,要我心疼你吗?我才不呢。”
  她是开玩笑,李时和却定定地看着她,把埋藏在心里的东西剖给她看:“我当时以为你要和叶家定亲。本来不算什么大事,牵扯不到叶家,但我……怨恨啊。”
  说话时每个字都像火灼,说完了却忽然放松下来。李时和想,他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君子,少时太傅的谆谆教诲,他只学会了给自己套个壳子,等到如今,他心里还是藏着那么多龌龊的东西。
  这是他第一次和沈辞柔提起这些。沈辞柔向来明朗,讨厌谁就直接拿马鞭抽对方,从没有这种背地里的招数,他等着沈辞柔发怒,她却只是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把那只手从脸上移下来。
  “按理说,你这样是不对,但我这人也坏,我和子思是认识很多年的朋友,但我总是更喜欢你的。现下反正叶家也没什么大事,别的地方能补偿的话,就补一些吧。”沈辞柔别别扭扭的,“坏就坏吧,我不当好人了。”
  李时和反手拢住她的手:“不怪我?”
  “我比你更亲近子思,现下却偏向你,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啊。”沈辞柔有点颓,这事儿是真的超出她的处理能力,干脆把错往身上一揽,“怪我好啦。”
  李时和应了一声,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撑在地上,整个人朝着沈辞柔压过去。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把她拢在自己投下的影子里,顶着那双茫然的眼睛,轻轻地说:“要怪就只怪你美若天仙。”
  沈辞柔的脸腾地红了。
  长这么大,让人夸漂亮也不是一回两回,但她不太在意,让李时和夸却不一样,何况面前的这张脸才是真的漂亮过头。就算知道是戏词,她也别扭,伸手想把李时和推开:“……那就算你是夸我。”
  李时和格开她伸过来的手,原本撑着地面的手搭到沈辞柔靠着的箱子上,把她困在自己和箱子中间。他看着女孩,缓缓靠近,先在泛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才衔住如同春花初开的嘴唇。
  这一下出乎意料,但沈辞柔也没打算推开李时和,想着他先前流露出的那种无助和悲戚,就算只有那么一会儿,她也心疼。
  这么想着,她反而放松下来,自然地松开齿关,抬手揽在他颈后,甚至略微挺直腰身,把自己送上去。
  沈辞柔不是矫情的人,不抗拒亲密接触,但平常更像是配合,这次却有些主动的味道。李时和察觉到她比以往更动情,难言的心思涌上来,他也有点忍不住,不由得更加深入。
  分开时双方都有点喘,两人的唇色都不深,这么来了一通却艳了不少,像是刚抹了口脂。
  沈辞柔喘着气:“地上硌……换个地方吧。”
  李时和听懂了,俯身抱起她。
  新殿日日打扫,榻上的被褥也是新换的,榻却窄,睡一个人都不怎么能随便翻身,两个人睡恐怕只能侧身紧紧抱在一起。
  沈辞柔摸了摸榻边:“怎么这么窄……”
  “新殿是腾出来给我住的,大概是天后的意思吧。”李时和说,“免得我睡得舒服,不愿起来。”
  这榻是窄,床帐放下来,遮住外边的光,里边就显得更逼仄。地方小,两个人在狭小的空间里面对面,反而生出点异样又微妙的感觉。
  刚才李时和又说了那么让人心疼的话,沈辞柔一时冲动,没忍住,单手抓住他勒出腰身的革带,想到等会儿要说的话,面上泛红:“这会儿真没人了……我问你,上回……嗯,你是不是没尽兴?”
  这事上李时和尚且能克制,有是最好,没有也无妨,夜里抱着沈辞柔睡就能安心。上回还是他刚从翠微宫回来,到如今也隔了快十天,没想到沈辞柔还记得,他有些好笑,低头在她额上轻轻蹭了一下:“还记着?”
  沈辞柔脸上更红,小声地说:“……你平常没那么快的。”
  ……真是什么都敢说!
  李时和后背一僵,片刻后轻轻叹息,居然有想要脱身的意思:“那这回,在这里好好歇息?”
  刚才就仗着一时的冲动才能说出口,那股劲儿过去了,哪儿还能再说,但沈辞柔也不肯放,干脆揽住李时和的肩,整个人凑过去,贴在他同样微微泛红的耳边,抿了一下耳垂,再笨拙地用舌尖掠过。
  沈辞柔知道接下来要说的话出自哪里,其实合现下的情况,但毕竟不是能随便拿出来的,羞得都没感觉到李时和骤然紧绷的身体。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她微喘着,轻轻地说,“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作者有话要说:无忧:……!!!
  然后两个人,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合法夫妻,一起休息了一会儿,用的不是一床被子,睡的不是一个枕头,不满意的话还可以让无忧睡地上,保证没有任何头皮以下肢体接触,我发誓,看我真挚的眼神(。)
  皮影的梗灵感来自大明宫词,编词押韵押得我哭咧,再也不尝试这种迷之翻译腔的东西了(吐烟)
 
 
第94章 汤池
  温热的泉水漫到锁骨处,沈辞柔浑身一松,闭上眼睛,舒服地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处汤池里的水是从温泉里引来的,放了些温养身子的药材,娘娘刚来,怕泡不惯温泉,过几日再去温泉里。”听风站在池边,“娘娘可还觉得舒服?”
  “舒服啊。”沈辞柔懒得问到底放了什么药材,靠在池边,抬头看听风,“那如果是真的温泉,是哪个池子?”
  听风心说按陛下宠人的架势,您一开口,恐怕御用的莲花汤都能让出来,但她不能直接这么说,斟酌着选了个前朝后妃常用的:“想来是海棠汤吧。奴婢也没来过华清宫,只听说海棠汤的池缘修得漂亮,从上边看像是海棠盛开,给您用就正好。”
  “海棠?”
  沈辞柔就是觉得好玩,现下泡的汤池是方型的,清宁宫里修的浴池也是方的,她还真想不出修成海棠是个什么样子。听风却想到了别的地方,捧衣篓的手指一紧:“娘娘恕罪,奴婢胡说了。”
  沈辞柔一愣,想明白她怎么突然告罪,觉得有点好笑:“没什么呀,你怎么老喜欢告罪,弄得我好像很容易发脾气。”
  “娘娘……”听风硬把告罪的话咽下去,“娘娘宅心仁厚,是奴婢胆小。”
  听她的意思就是还没放松,和人亲疏远近也讲究个缘分,有些人就是此生都不能亲近的,沈辞柔也不强求,只笑笑:“我知道你是怕我生气。海棠说是花中贵妃,但又不是它自封的,还不是人看着它漂亮,硬给它安上的头衔。”
  听风一怔,抿抿嘴唇,没说话。
  “要是合皇后的身份,得修个月季汤。难道陛下用的是牡丹汤吗?”沈辞柔觉得更好笑了,抬手在肩上一按,一阵酸痛,笑都硬生生憋回去,没忍住,轻轻“嘶”了一声。
  听风赶紧问:“娘娘这是秋狝时伤着了?不如传个医女来看看?”
  “……这就不用了!”肩上的感觉她熟悉,就是用力时间太久,用的力气也太多,缓缓就会好,再不然就是按一按,沈辞柔不太想让医女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泡会儿就好了,不用管。”
  听风迟疑片刻,没多说:“那奴婢先出去,过一刻钟来给娘娘送些东西。奴婢候在外边,娘娘有吩咐,喊一声,奴婢就过来。”
  “辛苦。”沈辞柔再往下沉了一截,让水把肩膀也漫过去。
  听风屈膝行礼,她手里的衣篓里放着换下来的衣裳,后边的宫人放在池边的则是新的,用料少,薄且短,就是突然想起身时套着遮身的。
  宫人依次退出去,最后一个离开的听风放下了帘幔,汤池外边立即落下一层遮蔽,在门口肯定是看不见里边的情况,贴着帘幔也只能隐约看见里面一幅剪影。
  人一走,汤池附近安静下来,沈辞柔才听见汩汩的流水声。她觉得好奇,沿着池子看了一圈,发现池子四个角上都镶着兽首,温热的水源源不断地从兽口里吐出来,水声就是从这儿来的。
  沈辞柔游过去,一手攀在池边,另一只手伸过去,在水流里掬了一把。
  流水和池水触及肌肤时感觉完全不一样,池水温柔,流水有种打在肌肤上的错觉,又是热的,从指缝间穿过去,略微的酥麻微痒。
  这么玩了一会儿,沈辞柔累了,找到嵌在池壁上的台子,在台上坐下,热水就刚好没到锁骨处。她试着在水里活动几下手臂,用另一只手在肩颈处轻轻按压。
  按了几下,肩上紧绷的感觉少了点,用点力按也没刚才那么疼。沈辞柔松了口气,接着给自己松筋骨。
  落到这个地步,纯粹是她自己作的。
  骊山猎场大,之后又要迁到华清宫,这回秋狝来的人就格外地多,猎场做的准备也更丰富。沈辞柔这人偶尔会管不住自己,一看广阔的猎场就跃跃欲试,当即去挑了匹漂亮的白马。
  狩猎这回事她其实就是玩,不一定非要猎到多少,更喜欢骑马跑起来的感觉,偏偏刚上马就看见李时和过来。
  沈辞柔还是头一次看见李时和穿猎装,猎装和胡服差不多,但袖口收得更紧,也更贴身,勒出他挺拔的身形和劲瘦的腰身,有种和圆领袍都完全不一样的意气风发。他还骑在马上,左弓右箭,手里拢着马鞭,挑的马比沈辞柔的高一些,过来时简直是压她一头。
  沈辞柔不服输的毛病就犯了,直接抽了马鞍边上的弓:“要不要和我比一比?”
  李时和就是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还愣了愣:“什么?”
  “比谁猎到的多啊。”沈辞柔转念觉得不对,改口,“唔,不行,我力气没你多,这样我亏了……换一个,这儿有白狐吗?”
  李时和想了想:“或许有,不过少见。”
  “那就比这个,比谁能先猎到白狐。”沈辞柔勒了勒缰绳,“赌吗?”
  “赌注呢?”
  打赌比这个是一时兴起,沈辞柔也想不好能和皇帝赌什么,控着马在李时和身边绕了一圈,想到了:“我觉得你也不缺什么呀。这样吧,要是我赢,我想起来再和你说我要什么;要是你赢,反过来也一样。”
  李时和心里微微一动:“什么都可?”
  “对啊。”沈辞柔点头,旋即一夹马腹,纵马往猎场深处去。
  猎场到底是大,一直到日暮,她都没绕完,至于白狐更是连条尾巴都没看到。长安城里主道都不能纵马,她平常骑马没这么快,难得这么一趟,在马上不觉得,这会儿泡在水里,浑身都酸起来。
  在汤池里毕竟舒展不开,沈辞柔干脆从池子里出来,顺手捞了池边的衣裳。
  是身短衣,看着像是交领,袖子却像半臂似的才到手肘,衣摆也短,刚刚到膝盖。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吸了身上的水,却不黏,还挺贴身,腿侧则各有一道开衩方便活动。
  华清宫地底有温泉,热水在地下涌动,热气蒸上来,不用烧地龙,地上铺的砖石也是微热的。沈辞柔干脆在池边直接坐下,看着池子里汩汩的水,一边按着肩背。
  按了会儿,她听见帘幔被掀开的声音,旋即是轻微的脚步声,还有些托盘之类落地的闷声。
  沈辞柔以为是听风来了:“还是得麻烦你,帮我按按吧。这地方我够不着。”
  她背后的人跪坐下来,轻轻按在她肩胛骨上,顺着往下一点点按压。
  按松了筋骨自然舒服,不疼,刚按到僵的地方有些酸,后边就只剩下舒缓的快意,沈辞柔享受了一小会儿,感觉不太对。
  替她按的人手法很温柔,但每一下的力气又是足的,听风是女子,又把自己框死在宫女的身份里,没这么大力气,也不敢这么随便地在她身上按摩。
  按到腰侧时沈辞柔憋不住了:“停。”
  “疼?”李时和收手,改成扶着她的腰,“还是怎么了?”
  “没什么。”沈辞柔松了口气,稍稍换了个姿势,“我想躺会儿。”
  “这殿里没设榻,去飞霜殿吧。”李时和想起身。
  沈辞柔连忙按住他,在他膝上拍了拍:“怎么,不能让我躺?”
  李时和还能怎么说,在原地调整一下,让沈辞柔躺上来。
  这么躺人腿上其实不怎么舒服,何况李时和还是个男人,跪坐时腿上的肌肉绷紧,比不上女子的细腻柔软,沈辞柔用手背蹭蹭他的腿,忍不住叹息:“我以前躺在鱼沉姐姐膝上,没这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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