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媚(重生)——六喜桃
时间:2019-08-13 07:34:21

  花厅里。
  萧让落了座,浅笑道,“小婿不孝,原是三朝回门儿那日被公务耽搁了,如今才上门拜访岳父、岳母、祖母大人,实在惭愧。”
  那厢,顾万潜刚拿起茶盏,听闻此言,不禁手上一抖,忙摆手道,“侯爷公务繁忙,这些繁文缛节不必在意。”
  这些年来,金銮殿早朝上,隔着纷纭群臣,这位天潢贵胄出身的武侯舌战一群白发老臣的本领,顾万潜可是没少见识。
  如今,他受萧让一声“岳父”已经算是承受不起,怎敢再受这一声“惭愧”!
  顾江氏、顾林氏也是一番客气寒暄。
  萧让复抬手,叫身后的流云捧出一个紫檀木镂空宝盒,冲上首的顾江氏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礼,“今儿个皇祖母听说小婿要上泰山家拜见长辈,又听闻祖母同皇祖母年岁并不差几何,便赏了这根千年人参,教小婿来借花献佛。”
  “老身谢过太后娘娘的心意,来日若有幸得见凤颜,定亲自谢恩。”顾江氏含笑点了点头,那厢,顾昭文颇有眼色的起身,将那紫檀木镂空宝盒亲自接了过去。
  萧让抬眼,正欲开口,顾昭文抢前一步,拱手道,“侯爷不必多礼,唤我‘伯远’便好。”
  萧让比顾昭文年长。顾昭文一想到平阳侯叫自己“大舅哥”的场景,就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萧让也不推辞,拱手唤道:“伯远兄。”
  看着萧让一团和和气气的模样,顾熙言强忍着才没笑出来——如果不是亲眼见过萧让在叔伯面前那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她可真难相信,这两番面孔竟是同一个人。
  一番寒暄的功夫,已经到了午膳时分。
  众人在花厅用了午膳,顾江氏、顾林氏、顾熙言等女眷便去了鹤寿堂说体己话,留顾万潜、顾昭文、萧让在花厅喝茶谈天。
  金銮殿上,文官和武官总是穿着两色官袍,分列中轴线的两侧。日常公务上,更是基本没什么来往交集。故而顾万潜一开始还捏了把汗,不知和这位贤婿聊些什么好。
  可几盏茶过后,见萧让一副闲适自在攀谈的模样,顾万潜也逐渐丢下了心里头的“文武大防”,你一言我一语地的聊起了官场见闻,自是一番宾主尽欢、其乐融融的场面。
  ……
  鹤寿堂。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王妈妈早已经跟顾江氏、顾林氏汇报了顾熙言这些天在平阳侯府的日常。此时,顾熙言望着上座的母亲和祖母,再看看下首的自己,觉得颇有些“三堂会审”的架势。
  顾江氏捻着一串佛珠,听王妈妈说到顾熙言昨晚醉的不省人事,立刻睁眼道,“胡闹!”
  顾林氏也道,“你这孩子身体本就虚弱,打小吹个风、着个凉,便要得好些日子的风寒咳嗽,如今不知道好好保养身子也就罢了,竟然还吹着凉风喝凉酒!”
  顾熙言无可辩解,只好上前伏在顾母的膝盖上,撒娇道,“母亲,熙儿又没有经常喝……只是偶尔一次,昨日也不过喝了两杯……”
  顾林氏思女心切,顾熙言这么一撒娇打滚,心里立刻歇了火气,只嗔道,“都是一府主母的人了,还是这样一团孩子气!”
  那厢,顾江氏手中盘着佛珠,动了动嘴唇,“夫妇本为一体。若是在府中有什么心事、烦恼,大可和你夫君倾诉,也好过一个人憋在心里,独自跑去喝劳什子冷酒!”
  罢了,又斥靛玉、红翡道,“你们小姐素来是个跳脱的性子,你俩本该一步不离的跟在身边,如今倒好,叫小姐吹了风、醉了酒不说,还白白给了平阳侯府话柄,说咱们顾家的下人没有规矩。”
  靛玉、红翡听了这番训斥,皆是臊红了脸,低头不语。
  王妈妈听到这儿,忙上前,把近日萧让对顾熙言百般爱护之事向顾林氏、顾江氏细细道来。
  顾江氏细细听了,脸色方才缓和了些。
  今日顾熙言和萧让一下轿子,顾江氏便不着痕迹的好一番观察,见小两口举止亲密,这才放了心。
  那厢,王妈妈又将顾熙言这些日子治家的举措一一道来,顾林氏听了,投来几许赞叹的目光。
  顾江氏也道,“不愧是我顾家出去的女儿。”
  说完了顾熙言在侯府的事儿,顾熙言跻身在锦榻上,亲亲热热的扒着顾江氏的臂弯,问道,“祖母,母亲,哥哥的亲事可有着落了?”
  顾熙言的长兄顾昭文比萧让还要小三岁。男子这个年纪,正是需要议亲娶妻的年纪。
  盛京城中,不乏一些适龄的贤良淑德,品貌俱佳的高门闺女,这些贵女家里门槛都要被踏平了,偏偏顾昭文是个两耳只读圣贤书的,对于自己的亲事,只说了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好。
  顾父顾母听了这话,本着“不能坑害了自己的儿子”的心情,托人百般相看,终于相中了杜家的嫡长女。
  只见顾林氏面带愁色,“坏就坏在,咱家前面还排着三家的媒人!只怕这等好女儿,嫁不到咱们顾家来。”
  顾熙言记得这位杜家嫡长女。
  上一世,哥哥顾昭文便是迎娶了这杜家的嫡女,两人虽说是盲婚哑嫁,可也琴瑟和鸣,如胶似漆。
  只是,上一世顾昭文迎娶杜家嫡女的时候,顾熙言从未听说有什么不顺遂。于是安慰顾林氏道,“兄长一身好才情,样貌又不差,肯定要胜过那前面几家求亲的公子!母亲便放心罢。”
  顾江氏也道,“姻缘自由天定,若是娶不上,咱们顾氏的门楣摆在这儿,伯远(顾昭文的表字)又是个品貌极佳的孩子,另择好女儿便是。媳妇尽管放宽心。”
  三人又闲聊了一番这盛京城中闺阁之事,顾林氏又道,前些日子成安帝敲打青州张氏一族,京中世族皆一片风声鹤唳,许多高门甚至连家中门客都不敢豢养太多,打算散出去大半。
  大燕朝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皆以豢养门客为荣。但是,众多门客里,身怀真才实学,能在关键时刻替主人办事的少之又少,大多是徒有虚名,骗吃骗喝之流。
  顾江氏叹了口气道,“《晋书》有载,门客日百馀乘,物望皆归之,非社稷之利也。可见,无形之中,有多少大家被门客所累!”
  顾熙言刚把一颗盐渍话梅丢进嘴里,闻言连连点头,“更何况,门客里头若是有偷奸耍滑之辈,两面三刀,周旋数家之间,岂不可怕至极!熙儿也觉得,家中能不养门客就别养了。”
  上一世,她将一片真心错付与顾府的门客史敬原,到头来,史敬原却忘恩负义,伙同王家倒戈相向,陷害顾氏于道尽途穷之地。
  这一世,若是能趁着这盛京城中“逐门客之风”,把史敬原神不知鬼不觉的逐出顾府,也算是把这恶因了解于萌芽之中!
  顾林氏道,“为母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父亲觉得,他与你兄长都身处朝堂,如履薄冰,身边还是留几个满腹经纶的谋士,方能安心一些!”
  顾熙言听了,只暗暗咬着盐津梅子,不知想些什么。
  三人在鹤寿堂里说着话儿,不知不觉已是辰光飞逝,到了回去的时候。
  那厢,顾父顾万潜、顾昭文、萧让三人来鹤寿堂和顾江氏、顾林氏告了辞,带着顾熙言往正门儿走去。
  顾昭文身为长兄,素来宠爱顾熙言这个唯一的嫡亲妹子。可是,自打顾熙言嫁了人,兄妹二人便难得见上一面儿。顾熙言偶尔会娘家一趟,闺中之事也不好当着男子的面儿说,故而兄妹两人说话的时间真是少之甚少。
  只见顾熙言亲亲热热的拉住自家哥哥的衣袖,笑的一脸不怀好意,“怪不得,今日一回府,妹妹便觉得哥哥面相红鸾星动。方才听母亲和祖母说了才知道,原来是为哥哥议了一门好亲事!”
  顾昭文是四书五经里养大的,素来脸皮儿薄,登时红了脸,斥道:“胡闹!”
  顾熙言仍是嬉皮笑脸的,“不久便有新嫂嫂进门儿咯!”
  顾父正陪着萧让走在前面,闻言回头瞪了两人一眼,顾熙言立刻变成了缩着脖子的鹌鹑——噤了声。
  顾昭文伸手狠狠刮了一下自家妹妹的鼻子,压低声道:“什么话都敢说!”
  顾熙言吐了吐舌头,忙跟上了前面的两人。
  殊不知,前面正随口应付着顾万潜攀谈的萧让,听着而身后的笑闹,一丝醋味儿不知不觉漫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桃子的现言《怎敌她香软可口》完结啦~
  下本写《帐中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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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点绛唇
  马车从顾府出发,行了半柱香的功夫,转过朱雀大街,前头便是人声鼎沸的东西坊市。
  大燕朝风气开放,设有数个坊市供日常贸易。东西坊市的北边儿坐落着鼓楼,楼上有巨鼓一面,每日有守楼人击鼓报时,以晨钟、暮鼓来指导盛京城中百姓的日常生活。
  坊市之中,道路格外开阔,两侧坐落着整齐划一的商号,许是快到了宵禁时分,坊市里行人如织,分外热闹,街道两旁的小商小贩也分外卖力的高声吆喝。
  上一世,顾熙言未出阁的时候,经常偷偷同闺阁密友来坊市逛着玩儿。后来,她嫁入平阳侯府,又被曹婉宁所陷害,再到如今重生……细细数来,顾熙言已经很多年没亲眼看到这东西坊市里的热闹情状了。
  马车车厢里,顾熙言靠在车窗边,撩开车窗帘子的小小一角,正偷偷往外瞧着。
  马车外头,宽阔的街道两旁,小商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叫卖的东西种类各异——妆奁首饰,针线布匹,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真真是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买不到的。
  平民百姓每天为生活而奔波,也不过是围绕着“柴米油盐酱醋茶”这些事儿。在东西坊市里,生活琐事都可一并解决,可谓是大大的便利。
  马车在坊市里缓缓前行,道路两旁,叫卖各种食物的小摊散发出阵阵香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刚出炉还带着亮晶晶冰糖壳儿的烧饼,热气腾腾的胡辣汤,香味儿扑鼻的羊肉胡饼、鲜红诱人的樱桃煎、各类精致的果子点心糕饼……种类之多,数量之大,直教人眼花缭乱。
  只见前头有位扛着木桩子买糖葫芦的小贩儿,正高声叫卖,“糖葫芦儿喂——又大又甜的红果喂——”
  再看那木桩子上插着的冰糖葫芦,竟是颗颗都鲜亮圆润,凝固的糖稀在阳光下一闪一闪,诱人极了。
  顾熙言不禁舔了舔嘴唇。
  细细数来,她已经很常时间没吃过糖葫芦了。
  冰糖葫芦这种小吃,虽说酸甜可口,但素来是平民解馋的零嘴儿,上不得大雅之堂的。上一世,也只有顾熙言偷偷溜出来玩儿的时候,才有机会买一串解解馋。
  上次吃糖葫芦是什么时候?
  顾熙言细细想了想,突然发现,上次吃糖葫芦,还是上一世,她刚嫁入平阳侯府的时候。
  那日,顾熙言刚和萧让大吵了一架。不料傍晚时分,侍卫流云突然敲开锁春圆的大门,说是晌午侯爷从宫里回来,带回府中了太后赏下来的吃食,因是赏给主母的,特意给顾熙言送过来。
  靛玉接了那红漆木托盘,等流云走了,捧到顾熙言面前,她玉手一挑绸帕,才发现那盘子里盛着的,正是数串鲜亮红彤的糖葫芦。
  当时,顾熙言为了吵架的事儿火冒三丈,正憋着一肚子火儿烦闷至极,突然见了那冰糖葫芦,火气竟是下去了一半。
  ……
  马车里,一直闭目养神的萧让缓缓睁开眼眸,挑开帘子,冲马车外策马随行的流云低声吩咐了几句。
  思绪回到眼前,顾熙言收回了目光,轻轻放下了车帘子。
  只听萧让淡淡道,“不知舅兄可有议亲?”
  方才,两人在顾府大门口告了辞,坐上马车,萧让便一直阖目养神。顾熙言下意识以为,萧让是因为今日回门的半日寒暄感到疲惫,心中不禁一阵愧疚,故而一路上只安安静静的看着窗外景致,不敢出声打扰他。
  顾熙言看向身侧的男人,没想明白萧让为何会突然关心自家哥哥的婚事,笑道:“侯爷消息好灵通。”
  “下午在鹤寿堂听母亲和祖母说,前些日子刚给哥哥问了杜家的嫡长女。但是这杜家嫡女贤名在外,前面还有三家媒人排队等着相看呢,母亲有些担心被人抢了先去,轮不到哥哥。”
  萧让点点头,“杜家,不错。”
  杜氏杜正卿,是先帝在时,嘉惠三十三年的状元郎。现官致礼部侍郎、史馆修撰。这世代的书香传家,倒是和顾家般配至极。
  只是那杜正卿自视清高,素来眼高于顶,这嫡长女又是老来所得,向来是当做掌上明珠一般珍重。顾昭文要娶杜家嫡长女,只怕要费一番工夫。
  马车行了片刻,说话间便到了平阳侯府正门儿前。
  萧让伸手,亲自扶了顾熙言下车,不料两人刚站定,便从侯府大门中踱出来一位须发皆白之人。
  只见刘先生依旧是一身青色直裾道袍,轻摇着羽扇,冲两人略施一礼。“见过侯爷、夫人。”
  刘先生身后后头还跟着一位颇为眼生的中年男子,那人身形臃肿,一身绸衣,手里却捧着一只五彩燕子纸鸢——看上去颇有些不伦不类。
  刘先生拿羽扇点了点身后的人,解释道,“侯爷,这位是隔壁邻居府上的张管家。”
  那拿着纸鸢的张管家拱手行了一礼,自报家门,“见过平阳侯爷、平阳侯夫人。小人乃是贵府隔壁,沈府的管家。”
  “原是……我家老爷和夫人在后院儿防纸鸢,不料这西风不长眼,竟是把纸鸢吹到贵府的花园儿里,老奴便只好前来叨扰,劳烦府上的贵人帮忙取出……”
  萧让听了,点了点头,淡淡道,“沈大人和夫人倒是好雅兴。无妨,这纸鸢既是取出了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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