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媚(重生)——六喜桃
时间:2019-08-13 07:34:21

  美人儿粉面藏春,纤颈上扬,朱唇轻启,一身春色晃得人移不开眼睛。
  嗅着美人儿身上淡淡的玫瑰香气,萧让心旌摇动,故意使起了坏心思——薄唇在那白嫩的耳垂上重重一咬,顾熙言出口的话登时变了腔调。
  细细软软的吟哦声从屋子里传来,外头的丫鬟婆子听了这动静登时噤了声,默默相视一眼,当即纷纷退下了。
  等萧让终于舍得放开顾熙言,演武堂外头已经是一片寂静。
  美人儿身子软的如一汪水儿,美目含嗔道,“都说外面有人在呢,侯爷偏不听!叫妾身以后怎么见人呀!”
  萧让颇为无所畏惧,“夫妻欢好本是寻常之事,这侯府的下人本就是伺候主子的,有什么不习惯的?倒是夫人太过羞赧,每每与本候恩爱,都羞的如情窦初开一般。”
  顾熙言简直和萧让这等厚脸皮之人说不通道理,不等男人说完,便扭着细腰要从男人怀里起身。
  温香软玉在怀,花香味儿萦绕鼻尖,手感更是绵软——萧让怎会容她逃脱?
  两人这么扭着闹作一团,顾熙言光顾着躲男人了,冷不丁一挥广袖,竟是从书桌上带下来一摞文书纸张。
  书本纸张、公文信函哗啦啦地撒了满地,顾熙言见自己惹了祸,登时也不挣扎了,只安安生生地窝在男人怀里不敢乱动。
  萧让没好气地淡淡看了她一眼,一手抱紧了那如鹌鹑一般老实的美人儿,一手去拣地上的文书纸张。
  满地杂乱的纸张里,一张宣纸格外引人注目。
  宣纸上只写着寥寥两行簪花小楷,字迹清秀非常,却也潦草随意,一看便是顾熙言乱画乱写的大作。
  可等到萧让看清了纸上的内容,不由得愣住了。
  ——韦从实、裴狄、李余、李慎思。
  纸上写着的这四个名字,皆是萧让的部下,虽不是及其亲密的心腹下属,也算是麾下的得力干将。故而萧让对这几人的名讳是再熟悉不过了。
  可是,顾熙言和这四人素未谋面,怎会偏偏写下这四个人名字?
  顾熙言见状,委委屈屈地开口道,“侯爷,妾身昨晚做了个怪梦——梦中有一头形似老虎,却长有一双翅膀的怪物,妾身害怕极了,想寻侯爷却不知侯爷在哪里,一转眼的功夫便被这怪物逼到了角落里……妾身本来以为,这怪兽要生吞了妾身,不料那怪物竟然口吐人语,说了这几个名字出来。”
  说罢,她笑了笑,似是解释,“妾身夜有此梦,从今晨起,心中便有些惶惶不定之感,故而,方才不经意间便随手便把这几个名字写了出来……”
  萧让闻言,不禁若有所思。
  这些时日,顾熙言常来演武堂送汤水、点心慰劳萧让,若是刚好赶上萧让和一众部下议事,男人也并不避讳,只叫顾熙言在里稍间候上片刻,直到议事完毕。故而,顾熙言知道这四个人的名讳,萧让也不足为奇。
  可是,形似老虎,却长有一双翅膀……照这等样貌的描述,出现在顾熙言梦中的,应是上古凶兽“穷奇”。
  那“穷奇”一向是四凶之一,不仅以人为食,更是两面三刀的小人的象征。
  顾熙言为何会梦到这等凶兽?那凶兽为何又偏偏吐出这四个人的名讳来?
  最近朝堂风云突变,国丈谢万眺、参知政事王敬孚被成安帝下旨流放千里,僵持数十年的王、胡朋党之争在一夜之间崩塌于无形。
  东宫太子失了外祖谢家,如同受断臂重创,而对于虎视眈眈的四皇子而言,这江南一案却是一场天大的喜事。
  近日,四皇子暗中拉拢朝中高门显贵、武将重臣之家,行事肆意张扬,毫不避讳,大有势在必得之势。
  朝局遭受如此巨变,眼下时局看似风平浪静,紧跟其后的只会是更加猛烈的滔天巨浪。
  萧让不是不信神佛,而是一直以来都相信“神佛只救自救之人”。难不成,这次,真是上天借顾熙言之梦在暗示他什么?
  如此深思了许久,萧让将手中的纸张扔在桌上,轻轻拥着怀中的美人儿,安抚道,“夫人突然生了梦魇,想必是白天太过忧思的缘故……明日便叫桂妈妈去寺里请一道吉祥符来压在枕下,也好求个心安。”
  顾熙言窝在男人的怀里,细细打量着他的神色,心中亦是百转千回。
  上一世,太子和四皇子两派开战,昔隹山一役,韩烨领五千精兵,逼得萧让节节败退,身陷绝境。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萧让身边的心腹部下里出了奸细。
  上一世,刚嫁入平阳侯府的时候,顾熙言和萧让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闹,那演武堂她闯了不知多少回,对萧让的部下的名讳熟悉的很。
  到了后来,萧让领兵出征,顾熙言却因史敬原之事被关在柴房,两人虽然相隔千里,可这盛京百姓们、侯府下人们每日对前线军报议论不绝,最近在哪打了一仗、战果如何、侯爷是胜是负、有无受伤……纵使顾熙言心怀怨怼,不想听到关于萧让的一切,那军情也如雪花一般源源不断地灌输到了顾熙言的耳朵里。
  韩烨此人用计老辣,手段奸猾。如果顾熙言没有记错的话,那昔隹山一役中,萧让便是受了身边奸细的暗算,才会身陷险境。
  这一世,自打上次除夕宫宴见了韩烨之后,顾熙言便心有余悸,一心想着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提醒萧让提防四皇子安插在他身边的小人。
  告诉萧让自己是重生之人?告诉萧让自己知道未来几年将要发生的事情?这话说出来,恐怕顾熙言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可笑。
  于是,她思来想去,只好用了这等法子——趁萧让不注意,将这几个奸细的名讳写在纸上,再借“穷奇”凶兽托梦之名娓娓道来。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萧让都是深藏不露,韬光养晦之人,顾熙言此话一出,想必他一点就透,自然不必她再过多解释说明。
  ……
  四皇子府。
  “真是天助我也!”
  四皇子李壁身着一身亲王常服,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面上阴阴测测,“谢王两家一倒,本王那太子哥哥便失了一大倚仗,江南因他谢王家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本王倒要看看,父皇此番是不是还向着他!”
  下首坐着的一众心腹闻言,皆拱手相贺,“此真乃天赐良机,属下贺喜殿下!”
  成安帝子嗣稀少,大皇子早年夭折,二皇子乃是太子李琮,三皇子素来愚钝,不得成安帝喜爱,细细算来,也只剩下一个智勇双全的四皇子,妄图争上一争这九五之尊之位。
  奈何,多年以来,成安帝心目中最佳的继位人选一直是太子李琮。
  太子的生母乃是中宫谢皇后,外祖乃是世代显贵的陈郡谢氏。而他四皇子李壁的母妃兰氏,不过只是成安帝潜邸时王府的一个小小婢女——在这禁廷之中,出身下贱本就是原罪,再加上无显贵的外戚可以傍身,更是寸步难行。
  太子李琮从生下来便被立为东宫储君,真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从小聪慧过人,更是得了成安帝亲自教养,那九龙御座上的成安帝如同天下的千万慈父一样,给予自己儿子非同寻常的骐骥和厚望。
  一切四皇子李壁所骐骥的东西,对于太子李琮而言,都那么的轻而易举,唾手可得。
  可成安帝忘了,四皇子李壁也是他亲生的龙儿。
  从小到大,四皇子虽在学业骑射上不精于太子,可也算勤勤恳恳,从来没犯过大错。他天真的以为,自己这样乖巧讨喜,成安帝便会多看自己一眼。
  但事与愿违,在成安帝眼里,太子李琮是这禁廷里唯一的一颗明珠,而他四皇子李壁,却只是一块不值一钱的顽石。
  年少时,四皇子也曾为“不得成安帝喜爱”消沉过一段时日,后来,他的生母兰妃因宫中蛊祸之乱被打入冷宫,含恨而终,他才恍然明白——一日不登上那九龙御座,一日便要生死由人,被那中宫谢皇后和东宫太子随心所欲地捏圆搓扁。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无论自己做出什么成绩,成安帝都视而不见,他不甘心看着太子李琮站在光芒下接受群臣敬仰,而自己永远只能是躲在阴影里籍籍无名的陪衬。
  四皇子生性善于察言观色,及其懂得揣摸别人心意。自打兰妃在冷宫逝去之后,四皇子便吃斋念佛,只在成安帝面前尽孝尽忠,朝堂之上不争不抢,看上去毫无野心。
  回想起那段不算美好的记忆,四皇子李壁不禁眯了眯眼。
  他不动声色,暗中筹谋多年,如今,定是上天也看不过去了,才叫太子受重创,给他这般千载难逢迎头赶上的时机!
  ……
  四皇子面色阴阴沉沉,兀自发了许久的呆。
  只见下首的韩烨一身锦袍,神色疏朗,放下手中的茶盏微微笑道,“近日下头新选上来了几十个幕僚,殿下可要亲自看看是否有可堪大用之人?”
  四皇子回过神儿来,忙道,“劳烦韩公替本宫做主便是。”
  韩烨也并不推辞,一脸温润端方的淡淡神色,“眼下朝堂多庸才当道,却不料,这批选送上来的幕僚中却有几位可成大器之才,诸如曹忍、李牧之流……只需稍加提点,假以时日,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四皇子闻言,忙拱手笑道,“本宫不求能再得韩公这般的将帅之才,只求那些幕僚在本宫和韩公用人之际想出一二良计,不至于滥竽充数便是。”
  韩烨勉强笑了笑,握拳在唇边轻咳了两声,面上浮起几分苍白,“殿下谬赞了。”
  韩烨这一咳,听得正堂中众人皆是心头一跳。只见四皇子一脸急色,“韩公可是心疾又犯了?”
  韩烨并不言语,自袖中掏出一白色玉瓶,倒出两丸碧色药丸,以茶水送入口中服下,方笑道,“不过是陈年旧疾,叫殿下担忧了。”
  四皇子皱眉道,“韩公这心悸的病痛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医治起来自然是比旁的疾病要多费些年月。本宫听闻,那前太医院院首林氏曾医治过此等心疾,如今林氏一族早已归隐山林,不如本宫差人前去叩开山门,为韩公求得良药一二……”
  “不必。”韩烨当即打断,脸上笑意不变,“天地本一梦,我自醉春光。”
  “万法相互缘起,凡事顺其自然,不必刻意强求。韩某人此生,只求了却身前之事,至于命数长短,皆交由天定便是。”
  四皇子听了这话,不禁哑然。
  若今日四皇子是第一次见韩烨,听了这白衣银冠的清隽郎君说出这番言语,定以为他是那超然物外,心境澄明的翩翩儒士。
  可谁叫四皇子偏偏亲眼见过韩烨一身银甲的锐利模样,还有他那明锐果决、整顿三军的雷霆手段!
  面如菩萨,心有阎罗。大抵说的便是这许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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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花朝(上)
  凝园正房,顾熙言懒懒倚坐在锦榻上,纤纤素手捧起茶盏,小小啜饮了一口杯中的明前龙井。
  杯中茶汤清亮,芽叶舒展,一口入喉,醇香回甘。
  这明前龙井乃是今春头采的新茶,茶树历经霜雪冒出的第一波嫩芽,滋味最是清香醒神。
  仲春时节,柳丝吐绿,芳菲斗艳,一片欣欣向荣。与此同时,大地万物阳气升发,人体内肝气日渐旺盛,极易肝气郁结,损伤五内。
  顾熙言身边陪嫁来的丫鬟婆子里,有两三个是母亲顾林氏从林家带来的家奴,因受了杏林世家的世代浸染,颇为看重时令养生之道。
  故而,前两日,王妈妈特意和厨子交代过一声,叫小厨房里颇为应景地做了些补虚气、祛肝火的吃食,以求五内协调,阴阳平衡。
  黄花梨木小方桌上,摆着一例清蒸蟹粉狮子头,一例烫干丝,一例蟹黄小笼,一例油焖春笋,一例百合莲子桃胶羹。
  顾熙言每日早起都有些泛酸吃不下东西,经过这小半年的时日,小厨房也渐渐摸清了主母的习惯,每日呈上来的早膳秉承着“少量多样”的原则——每样吃食分量都不多,但胜在色香味俱全,足以叫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那竹编的小蒸笼里盛放着寥寥三只蟹黄小笼,靛玉夹了一只放到顾熙言面前的粉彩碗碟中,劝道,“小姐,空腹饮茶最是伤胃,不如先吃点东西垫垫。”
  那小笼包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皮薄馅儿多,隔着晶莹剔透的包子皮儿,隐隐能看见里头饱满的蟹膏蟹肉。
  顾熙言点点头,夹起蟹黄小笼轻咬了一口。
  一口下去,包子的汤汁瞬间在口腔里四溢开来,满是蟹膏的鲜美与丰腴。
  顾熙言正吃的开怀,那厢有丫鬟打帘子进来道,“秉主母,侯爷下朝回府了。”
  顾熙言闻言,不由得一愣。
  以往每日萧让上朝,算上花费在路上的时间,大抵要耗时将近两个时辰才能下朝回府。今日怎么刚过了一个时辰就散朝回来了?
  顾熙言正满心疑惑,那厢男人已经打帘子进来了。
  顾熙言见状,忙放下筷子起身上前,亲自解了男人身上的玄色织锦披风递与一旁的下人,拉着男人的大手坐到锦榻上,笑道,“侯爷今日散朝的格外早些。”
  萧让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盏,饮了口清茶,“皇上龙体欠安,今日早早便散了朝。”
  原来,近日成安帝的风寒病症日渐加重,太医院开了四五次药方,成安帝一连喝了半个月的苦药依旧不见好转。
  今日金銮殿早朝,那翰林掌院学士胡文忠胡大人刚出列准备启奏,成安帝竟是捂着心口咳嗽的喘不过气来,无奈只能中途散朝。
  顾熙言听了,心中暗想,上一世成安帝便是缠绵病榻,不理朝政,四皇子和太子才会肆无忌惮的大起干戈。可是,上次除夕宫宴上,顾熙言远远望见成安帝,觉得这位真龙天子声如洪钟,步伐稳健,看上去身子还硬朗的很。想来,成安帝这次身染风寒应该只是一场小病小痛,很快便会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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