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媚(重生)——六喜桃
时间:2019-08-13 07:34:21

  萧让对成安帝染病一事并不过多赘述,他神色淡淡,扫了眼桌上几碟像是没动过一般的吃食,不禁皱了眉,“夫人早膳竟用的这样少,和那小猫的饭量也差不了多少。这么下去,身子怎么强健的起来?”
  顾熙言颇为不好意思道:“妾身今日起得晚了些,故而早膳也用的晚了些,草草吃了一点便觉得有些腹胀了。”
  今日萧让一早上朝去了,没了男人在枕边骚扰,顾熙言舒舒坦坦地睡到自然醒,方起身洗漱用膳。
  顾熙言的性子素来慢腾腾的,因今日不用处理内宅事务,日晒三竿的时候才起了床,一边儿睡眼惺忪地发着呆,一边儿不紧不慢地用了盏明前龙井,一只蟹黄小笼足足吃了半晌,一不留神儿便吃到了萧让回来。
  萧让抬手揉了揉美人儿的发顶,“夫人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可莫要一味追求身姿纤细而过度节食……那般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本候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最近盛京城中十分流行纤弱之美。顾熙言生来娇弱,奈何骨纤肉丰,摸上去总是肉乎乎的。
  从去年出阁到现在,不知不觉之间,顾熙言的身量足足长了半头之高,如今站在萧让身旁,竟是堪堪到了男人肩膀的地方。
  顾熙言笑着点了点头,红唇一张一合,“妾身记下了。厨房里做的佳肴美味至极,妾身才不舍得为了腰肢细上三分而刻意节食呢。”
  “哦?”萧让看着美人儿饱满的唇瓣,声音顿时低哑,“今晨上朝十分匆忙,不知这例蟹黄小笼滋味如何?本候这便来尝尝……”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想要凑过来轻尝那粉嫩唇瓣里的香甜滋味。
  顾熙言见状,眼疾手快的伸手捂住男人的薄唇,另一只手推拒在男人的胸前,满面红晕,“侯爷又这般、又这般没个正形!”
  那小手儿严严实实地捂在男人的两片薄唇之上,萧让望着那如避洪水猛兽一般的美人儿,低声轻笑一声,竟是在美人儿掌心轻舔了一下。
  又酥又麻的触感从掌心传到四肢百骸,顾熙言被男人猝不及防的举动惊到了,忙抽回了小手儿,眼神闪躲,满面羞愤,“侯爷不是还要去演武堂仪式议事吗……眼下时辰不早了,侯爷还是快快起身去吧!”
  听着这赶人的话,萧让不再恶意作弄美人儿,终是忍不住俯身在她脸颊上用力亲了两下,方噙着笑意大踏步离去了。
  ……
  演武堂。
  骠骑将军郑益面有虑色,“自打韩国公回京,四皇子行事愈发肆无忌惮。如此下去,不久之后只怕要出现双龙夺嫡的局面!”
  萧让将手中的信函拍在桌上,神色喜怒难辨:“那小公爷韩烨有将相之才,四皇子得其效力,自然是高枕无忧了大半。”
  舆图之前,中郎将苏检手执竹笔,在淮南道、江南道上划了两个圆圈,“韩国公老公爷赋闲多年,如今整个国公府的家业都握在这位小公爷手中。”
  “韩国公一族盘桓江南、淮南一代。韩烨此人生来便有心疾,意志坚韧非常。六年之前,老公爷落下腿疾,韩烨因故离京,在两地历练整整六年。属下曾听闻,韩烨其人手段狠辣,行事素来快刀斩乱麻,初到之时,仅用了短短三个月便将两地驻军整治地服服帖帖,兵法部署上更是环环相扣,缜密得当。”
  “不错,”骠骑将军郑益道,“如今韩烨一朝回京,想必是为四皇子成大事助力,此人深沉莫测,实在是不可小觑。”
  萧让盯着墙上的行舆图,望着那密密麻麻的城池关隘深思了半晌,轻启薄唇,“东宫太子乃是圣上钦定的储君之位,太子之外,任他有济世良才,神人相助,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
  屋内众人闻言,皆是两两相望,神色惊异,“侯爷心中可是有了决断?”
  不久前的江南之案,对东宫太子李琮而言,是祸事,亦是福事。
  太子李琮生性仁慈和善,遇事常常优柔寡断,成安帝曾多次当着群臣的面儿痛斥过他这一点。可是这次江南一案,却叫文武百官看到了不一样的东宫储君——面对外戚谢王两家因罪流放,太子李琮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决绝果断,就连成安帝也暗自惊叹于他的原则坚定,底线鲜明。
  俗话说,“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隅,不谋大势者,不足以谋一时。”
  太子李琮这番为了天下黎民大义灭亲,秉公灭私之举,真真是帝王气象,不仅叫文武百官对其颇为改观,更是得了朝中多位元老的赏识。
  萧让靠在椅背上,面色疏朗,“世事汤汤而下,我等为人臣子,唯有顺势而为。若真到了兵戎相见那一日,自当鞍前马后,维护东宫正统。”
  骠骑将军郑益道,“侯爷明鉴!那四皇子从小狠辣阴毒,实在不是帝王之相。若四皇子一朝登上御座,只怕是天下万民之灾殃,文武百官之祸事!”
  中郎将苏检放下手中竹笔,“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历朝历代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事都不新鲜……太子仁义敦厚,四皇子阴沉狠辣。若真到了针锋相对那一日,属下们自然是唯侯爷马首是瞻,择东宫明主而从!”
  ……
  孟春时节,桃花,樱花,木棉花,紫荆花,杜鹃花,海棠花,山茶花,迎春花……百花竞相绽放,正是游玩赏花的好时节。
  二月十五花朝节,乃是百花花神诞辰之日。
  大燕朝素来好雅集,花朝节这天,贵女贵妇们结伴出行,踏春赏花,郊游雅宴,赋诗唱和,好不热闹。
  盛京城中设有花神庙,庙中设有诸花神之神位,乃是祭祀花神的场所。
  以往,每年花朝节的朝拜事宜皆由中宫皇后主持,但今年因江南一案,谢皇后因受母族连累,被成安帝禁足中宫,由尹贵妃暂时掌领后宫大权,故而今日,这花神庙上首主座上端坐着的,乃是永乐宫的主位尹贵妃。
  花神庙中,诸神位之下,尹贵妃、德妃、贤妃手持三炷香,带领下首一众下首贵妇、贵女们躬身拜了三拜,才算祭拜过了花神之位。
  众人礼毕,归置原位。那司礼太监拖着长长的嗓子道,“百花宴,开——”
  宫婢太监们闻声,捧着盛放着各色席面的托盘鱼贯而入,将佳肴送至殿内众贵人身前的宴桌之上。
  所谓百花宴,乃是用各色鲜花为原料,佐以其他食材,精心烹制成的各色佳肴。如那道“富贵百合”,便是将百合花的花瓣裹上面粉下锅炸至金黄,再加肉丝清炒而成,色泽金黄诱人,入口淡雅爽口。
  顾熙言夹了一片百合送入口中,唇齿咀嚼之间,清幽的百合香气四溢而出,真真是如吐芬芳。
  左侧宴桌旁的定国公夫人夹起一片桃花熏鱼送入口中,赞道,“这鱼片竟浸着一股子桃花香味儿,果真是鲜美可口!”
  这例桃花熏鱼乃是取自云梦泽中的新鲜鳜鱼,将鱼骨鱼刺细细片出,将莹白的鱼肉切成透光的薄片,在鱼肉下面铺上厚厚一层桃花花瓣,再佐以火腿、笋片,最后加松枝小火,炙烤至鱼肉变白即可。
  那鳜鱼肉细腻鲜嫩,每咬一口,都回溯着一股子淡淡的桃花清香。
  平阳侯府的厨房也曾做过这道桃花熏鱼,如今和这出自宫中御厨之手的桃花熏鱼一比,竟是各有千秋,丝毫不输给御膳房的手笔。
  晖如公主端坐在右侧,和面前的一例“洛神霸王别姬”大眼瞪小眼了半天,听了一旁宫婢的解释,方才晓得那盘中黑乎乎的一团乃是只红烩甲鱼、金灿灿一团的乃是清炖母鸡。
  柔然国地处塞北,气候干旱,远离海洋河流,饮食习惯也以牛羊谷物为主,故而晖如公主对于水产的鱼虾龟鳖一类的菜色并不怎么感兴趣。
  只见晖如公主颇为嫌弃的看了眼那盘中的甲鱼,银筷一转,夹起一块玫瑰饼送入口中。
  那玫瑰饼层层酥脆,里头乃是新鲜玫瑰制成的馅料,咬下满满一口玫瑰馅儿,真真是满足非常。
  不料,晖如公主一只玫瑰饼还未吃完,那厢心腹丫鬟便附耳过来道,“秉王妃,该咱们王府去和娘娘们请安见礼了。”
  百花之中,花王至尊乃是牡丹。大燕朝的贵女贵妇之中,最为显贵乃是中宫皇后。
  按照以往花朝节的惯例,祭祀完百花诸神,开了百花宴席,各个功勋之家的女眷便按照从高位到地位,依次出列向上首的皇后请安见礼。
  虽说今日花朝节谢皇后并没有亲临,可也有尹贵妃、德妃、娴妃三妃坐镇,无论如何,这礼数是不能缺的。
  才开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轮到了晖如公主去给三妃见礼请安,想必一会儿就轮到国公侯爵之家了。
  顾熙言见状,当即搁下手中的银筷,一双美目神色冷淡,拿起手边儿的茶盏,饮了口清嘴的茉莉乌龙茶。
  几天前,花朝节的帖子从禁廷内宫里纷纷发往文武百官之家,顾熙言刚知道今年的花朝节是尹贵妃代为主持的时候,真真是装病不来的心思都有了。
  上次,顾熙言和萧让因那“绿染白檀香”的香料闹了好几日,全都是拜这位永乐宫的贵妃娘娘所赐。
  纵然男人信誓旦旦的说和那尹贵妃毫无瓜葛,心里只有顾熙言一个人,可顾熙言心里终究是觉得有些膈应——毕竟,一想到有别的女人在暗地里肖想自己的丈夫,真真是如芒刺在背一般。
  可转念想想尹贵妃前几次肆无忌惮的挑衅,顾熙言银牙一咬,果断接下了这花朝节的请帖。
  ——如今,她顾熙言才是平阳侯府的当家主母、萧让明媒正娶的结发嫡妻,而尹贵妃身为后宫嫔妃,光是“不守妇道,水性杨花”一条便是灭九族的死罪。
  她顾熙言行的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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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花朝(下)
  大殿之上,司礼太监一甩手中的白色拂尘,扯着嗓子道,“平阳侯夫人上前见礼——”
  顾熙言提裙上殿,冲上首端坐着的三妃行了一礼,“妾身平阳侯嫡妻顾氏,拜见贵妃娘娘、德妃娘娘、贤妃娘娘。”
  今日因着赴宴,顾熙言特意装扮的隆重了一些。
  只见她眉如翠羽,肌肤胜雪,明媚的小脸儿上粉光脂艳,上身穿了件质地轻柔似烟雪的蜜合色对襟春衫,下身着玫瑰紫色绣金线八幅湘裙,纤纤细腰里紧紧束着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宫绦,飞仙髻上簪着宝珠凤钗,那凤钗的凤嘴处衔着三串米粒般的莹白东珠,行走之间左右摆动,和云鬓花颜相映成辉。
  上首的尹贵妃一身水红色宫装,正饮着一盏碧螺春,闻言慢悠悠地将茶盏递给一旁的宫婢,冲下首的顾熙言挤出一丝妩媚的笑意来,“平阳侯夫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左右两侧的德妃、贤妃也连声道,“快快请起。”
  尹贵妃满面亲切地道:“上回除夕宫宴一别,已经是许多日未见平阳侯夫人了,听闻平阳侯夫人前段时日身染风寒,不知如今可痊愈了?”
  “妾身区区小病,不敢劳烦贵妃娘娘忧心。”顾熙言淡淡笑了笑,“如今皇后娘娘病居中宫,贵妃娘娘暂领后宫,日夜劳心劳力,乃是为皇上、为皇后娘娘分忧,臣妾敬佩不已。”
  此话一出,两侧端坐的德妃、贤妃也纷纷赞扬尹贵妃为理三宫之事殚精竭虑,用心良苦。
  谢王两家一倒,尹贵妃乃是摆脱了一大桎梏,谢万眺、王敬孚被流放千里之外,尹贵妃再也不用担心自己扬州瘦马出身的事儿被泄露出来,自然是松了一口大气。
  如今谢皇后被禁足中宫,尹贵妃暂掌凤印,成了这后宫第一人,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又怎会嫌累?
  只见尹贵妃笑的谦和:“本宫身为后宫嫔妃,为皇上、为皇后娘娘分忧乃是为人臣妾的本分。平阳侯夫人和贤妃、德妃谬赞了。”
  一旁的贤妃道,“既然平阳侯夫人风寒初愈,一会儿下了宴席,不如去那花神像前拜上几拜,也好求个体态康健。”
  那德妃也笑道,“是了!本宫看平阳侯夫人是体弱内虚之人,不若再在那花树上绑上“结红”,也好求个千金科康健……话说,如今正是春花时节,那梅花却依旧迎着春风盛放。真真是奇了!”
  尹贵妃听了,道:“今年梅花的花期确实是长了些。不过,如今春和景明,百花盛放,至于各花能争得几分春光,不过是各凭本事罢了。”
  顾熙言望着上首的尹贵妃,笑意不达眼底:“妾身拙见——那梅花乃是正月里的花神,如今春日二月,该是杏花花神的信期……梅花过了花期却不衰败,难免有鸠占鹊巢之嫌。若百花都如梅花这般得陇望蜀,一心想着占了别的花的信期,这十二花神的排位岂不是乱了套了?”
  两人这番你来我往,在场的德妃、贤妃听不懂顾熙言打的什么诳语,那尹贵妃心里却是门儿清的。
  所谓“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句句正戳在她的脊梁骨上!可不是在骂她身为宫妃却一心想着勾引外男,心思不安分吗!
  上次芳林围猎和出席冬宴,尹贵妃确实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想教萧让和顾熙言之间起龃龉,没想到今日相见,顾熙言不仅神色如常,波澜不惊,甚至还拐着弯儿地讽刺她!
  尹贵妃心中顿时又嫉妒又惊惧。瞧着顾熙言这般气定神闲之色,想必定是萧让为了澄清误会,将两人之事向顾熙言一五一十地如实道来了。
  尹贵妃不敢猜测自己勾搭萧让的事情被顾熙言知道了多少,还有自己扬州瘦马的出身之事,顾熙言又是否知晓?
  只见尹贵妃面上一白,勉强笑了笑,“平阳侯夫人对这花期、花信真真是颇为精通。本宫自愧不如。”
  顾熙言心里头翻了个白眼儿,脸上笑容不变,朱唇轻启道:“贵妃娘娘谬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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