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中媚(重生)——六喜桃
时间:2019-08-13 07:34:21

 
 
第107章 燕归梁
  “你放我下来!”顾熙言伏在男人肩头,眼圈红红,面染薄怒,手脚并用地捶打着他。
  萧让步履不停,承受着身上毛毛雨一般的捶打,薄唇动了动,“不放。”
  一路行到凝园正房里,丫鬟婆子们皆是低着头不敢直视。萧让径直进了内室,把肩上的美人轻轻放到床榻之上。
  顾熙言刚想逃到床榻的角落里,不料萧让登时一俯身,高大的身躯便笼了下来。
  他伸了双手撑在她身侧两旁的床榻上,把她牢牢地圈在身前。眼前的美人儿眼泪汪汪、香汗微微,萧让定定看了她半晌,终是叹了口气,“顾熙言,是你说要和我静一静,我答应了。是你说要去义诊,我也答应了。可如今避着我是什么意思?你是打算永远不理我了吗?”
  顾熙言偏过头去,泪水登时就砸了下来,她抬手抹了把眼泪,兀自沉默不语。
  顾熙言知道两人之间的龃龉大多都是误会,可是,即使她知道了萧让爱她的真相,可也忘不了当时他出口成伤给她带来的痛,更忘不了那日韩烨当着她的面儿坠落悬崖的情状。
  她是故意躲着他,不想见他。
  如鲠在喉,伤疤未愈,让她如何笑颜以对?
  萧让看着她躲避的姿态,眸中陡然燃起两簇火苗来,他往前俯了俯身,更逼近了身前的美人儿,直叫她避无可避,逃无可逃。
  萧让冷不丁突然抵上来,顾熙言紧贴着他的胸膛,推也推不动,打也打不动,心中久积的怨气和怒火涌上来,竟是登时崩溃了。
  美人儿一双明眸里含嗔带怨,一边大哭,一边重重挥手打他,“我讨厌你!我讨厌你,萧让!”
  “我讨厌你误会我、不信我、欺负我!讨厌你伤我伤的那么深,讨厌你那样的冷血无情,还讨厌你的自以为是!偏听偏信!”
  她面上泪痕交错,哽咽不止,“明明我已经下了决心再也不原谅你,可为什么你每次都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为什么每次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又都那么及时的出现?!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美人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只粉拳胡乱挥舞着,一贯端庄整齐的鬓发有些微微凌乱,就连身上的衣裙都皱巴巴的,真真是前所未有——她是真的气急了,竟是连自己的模样都不在意了。
  萧让长臂一身,紧紧把她抱在怀里,柔声哄着,“千般万般,都是我不好。”
  顾熙言一口咬上他的肩头,抽噎道,“唔……你哪里不好?你分明好得很!你说你不爱我,和我成亲不过是利用我,你还说,还说救我并非出自本心……你那样对我腹中的孩子!还口口声声说要娶别人!”
  她以为他们的手紧紧挽着,永远都不会松开……可是他却先松手了,把她一个人丢入了无端黑暗中。
  这一声一声的质问如同一把把利剑,在萧让心头割了一刀又一刀。他低头吻她的红唇,俊眼修眉间满是忏悔愧疚,“我不该说这些话气你。”
  “我从没想过娶别人。当初我请出无字圣旨求娶你,乃是因为当年曾有缘见过你几面,你大抵是不记得了……可我却因为那日马球场上的初见,再难忘怀。”
  原来,她以为的赐婚巧合,不过是他暗自筹谋已久的结果。
  “你是我亲自求娶进门的嫡妻,我心头最珍贵的至宝。”
  萧让苦笑了下,“那日沙场上,见你身处险境,我从未有过那般慌乱,竟是连三军将士都顾不得了,下意识便冲锋上前……”
  爱一个人便要做好失控的准备。
  自打爱上她,他的心门便开始失火,整日心焦如焚,熏神染骨,欢的、喜的、悲的、痛的、他希冀的、他惧怕的……都是她。
  她不必费吹灰之力,便能把他这二十来年的风平浪静全都变成波涛汹涌。
  “顾熙言,我只爱你一人,从前是,以后也是。”
  顾熙言听至此处,哭得更猛烈,“你混蛋!”
  纵然她早就明白这些话都并非出自男人真心,可一想到他为了气自己,故意说出这般绝情的话来,她就再也不想原谅他。
  “是我混蛋。可是,熙儿,”
  萧让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当年你偷走了我的心,一直霸占到现在,自己从未察觉也就算了,竟还想叫我弃夫下堂么?这又该当何论处?”
  顾熙言抽噎着看他,美目里泪光点点,“你是无赖吗?”
  萧让伸手揩去她脸上的泪珠儿,“自从遇见你,就是了。”
  “熙儿,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好好爱你。这一次,无论生老病死,我再也不会放手。”
  萧让握住美人的柔夷,轻启薄唇,低头在她的手背上落下一吻,如最虔诚的信徒一般。
  无边黑暗里,无尽光明里,他都会握紧她的手,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放开。
  顾熙言泣不成声,倾身扑到了男人怀中。泪水涟涟而下,沾湿了她和他的衣襟,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谁的清泪。
  那日夷山之巅,顾熙言受到的创伤太大,自打恢复记忆之后,又是一副逃避的模样,萧让怕她把愁绪都郁结在心里,憋坏了身子,如今见她大哭着发泄出来,反倒放下了心。
  不知过了多久,顾熙言才止了抽噎。她攀着男人的臂膀,扯着他的衣裳一角攥在手中,闷闷道,“我昨晚又做噩梦了……原来,梦中那个浑身是血的人并不是你,而是韩烨。”
  “我不怨你。那日悬崖上……你们各为其主,各有立场,不是他死就是你亡。我不忍心看着他坠崖,更不想看着你出事。”
  “只是我心里过不去,我忘不了那天他坠崖的场景。萧让,我总觉得欠他良多。这几日,我在义诊棚中拼命想多救些人,只求一个心安。”
  萧让听了这番话,垂眸看着她,“你是在替我赎罪吗?”
  “你身为三军将帅,立场如此,何来赎罪。”顾熙言抬眼看他,“若非要有个名目,就当是替上一辈子的我报恩罢。”
  上一辈子,韩烨对顾熙言所做的身后之事,萧让是知道的。他顿了顿,轻启薄唇,道了一声,“好。既然是报恩,我陪熙儿一起。”
  前尘往事,他亦愧对她良多。
  恩恩怨怨,错错对对,两世因缘交织,早已让人分不清是对还是错,亦分不清是恩还是怨。
  内室里安置着冰雕,按理说是凉爽至极的,可两人方才泪眼相对,倾诉衷肠,竟是连身上的衣衫都濡湿了。
  萧让拥住身前的美人儿,薄唇在她眉心轻轻吻了吻,“嗓子都哭哑了。先换件衣裳,我叫他们上热茶可好?”
  顾熙言诚心不叫他舒坦,“我要喝玫瑰八宝茶。不要干玫瑰,也不要冻玫瑰,只要新鲜的玫瑰——你去泡。”
  顾熙言对着男人哭了半晌,心中的委屈还在,故而此时使唤起萧让来,用上了十成十的娇小姐脾气。
  这大夏天哪里来的新鲜玫瑰?
  偏偏顾熙言这一身冰肌玉骨从小到大就是这么娇惯出来的,萧让捏了捏柔若无骨的小手,心甘情愿的应了,“好,我去找。”
  这还不算,顾熙言抱着他的腰,得寸进尺,“还得喂我才是。”
  她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就这么抬了一双湿漉漉、亮晶晶的含波眼看他,萧让心头软的一塌糊涂,薄唇一笑,亲了亲她的眉心,“为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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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四皇子伏诛之后,萧让将元宁长公主的遗体存封在梵净山的伽蓝寺的冰窖之中,三日之前,举行了秘密发丧。葬礼并没有大操大办,只有萧让和顾熙言二人以及平阳侯府曾近身服侍的老奴才们。
  那日破晓,趁着晨露熹微,萧让亲自扶棺,自平阳侯府大门而出,一路行至京郊,葬于平阳侯府陵墓,和萧让的父侯合葬,生同衾,死同穴。
  后来顾熙言才知道,原来隐翠峰上清心庵里的梦参师太便是萧让的生身母亲,自己和婆母元宁长公主原来也曾见过一面,只是当时纵使相对却不识,此生,顾熙言没能向元宁长公主行媳妇之礼,便断了这段婆媳的缘分。
  顾熙言心中感慨不已,又听丫鬟说了那日萧让回府之后抱着她的伤怀之状,对萧让是满是怜惜,就连看向男人的眼神儿里都多了三分心疼。
  淮南王也终于有了音信。
  那日演武堂中,萧让收到塞北来信。当日淮南王追歼乌孙余部到柔然境内,身中贼人暗箭,那箭上涂有剧毒,淮南王当即不省人事,滚下山涧。
  幸好淮南王身上带着晖如公主给的平安佩,那红蓝相间的平安佩乃是柔然王室的象征,淮南王在幽深的山涧昏迷之际,被路过的柔然族人看到腰间的平安佩,好心相救,这才捡回一命。
  萧让当即传令下去,“传话给淮南王爷——剿灭乌孙余部后,速回京,不可久留速。朝中流言已纷纷,若再耽搁数日,只怕新帝疑心更重。”
  前段时间,淮南王失踪的消息传到盛京,朝中流言四起,渐渐谣传成了淮南王拥兵自重,在柔然徘徊多日,不肯回京。
  众口铄金,三人成虎。就连新帝也多次追问淮南王的行踪,分明是起了疑心。
  新帝手握遗诏,在金銮殿中闭门处理了大半个月的政事,终于把成安帝留下的一摊烂泥般的国事理了个干净。淮南王尚在塞北,新帝虽然生了疑心,可也没耐心再等下去,
  八月初,新帝在朱雀门前举行登基大典,祭拜过了天地,晚上又设宫宴,宴请文武百官。
  禁廷之内,大幕落下。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朱红宫墙深处,又是一次王朝更迭,人心变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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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新后宴
  新帝登基,在祭天大典上封潜邸时的太子妃吴氏为中宫皇后。
  翌日,御花园的清溪池上,荷叶田田,碧波万顷,中宫皇后在此举行凤宴,宴请贵女命妇。
  数月以来,京中风波频起,各府皆是掩门闭户,行事、说话都谨小慎微,后宅的贵女命妇们也很久没有举行过宴饮雅集了。如今新皇登基,新后入主中宫,也算是天下大定,故而今日宫宴上,众女眷皆是满面喜色,言笑晏晏。
  “一别数月,平阳侯夫人瘦了些!”定国公夫人亲亲热热地握了顾熙言的手,关切地问道,“听闻侯夫人随军一路从江淮辗转到夷山地界,期间路途遥远,风餐露宿,定是受了不少罪!”
  定国公夫人望着顾熙言的微微隆起的小腹,颇为感慨,“上次见面,还不曾听闻平阳侯府有子嗣之喜,如今一看,夫人腹中孩儿都这么大了——可有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了。”顾熙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先前也并不知道怀了孩子……并非有意瞒着夫人。”
  定国公夫人笑道,“这是喜事,我知道了自然是为你们两口子开心的,怎会有怪罪之意!”
  两人一边儿说这话,一边儿行至湖上回廊尽头的八角亭中,亭中坐着数十位贵妇,顾熙言和定国公夫人一一见了礼,回头便看见晖如公主扶着婢女的手缓缓行了过来。
  晖如公主的身孕已有六个多月了,孕肚十分明显,她本就不算丰腴,如今整个人瘦了一圈,真真成了皮包骨头的模样。
  顾熙言不禁大惊,忙迎了上去,“公主还怀着身子,怎会瘦成这样?”
  晖如公主苦笑了下,没有说话。
  “真是个丧门星,当初她从柔然嫁进来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猫腻,淮南王爷怎会无故求娶?定是她把王爷迷得五迷三道的!”
  “人家可是堂堂柔然公主,你没见识过她的武艺拳脚吗?要我说,说不定她联姻为假,奸细是真!”
  “听说淮南王爷领重兵在外,迟迟不归,你说会不会是……这两口子里应外合呢?”
  八角亭中,议论之声纷纷,几位贵妇阴阳怪气地低声交谈。
  俗话说得好,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今朝中流言纷纷,皆指向淮南王有狼子野心,以往对淮安王府心有不服的人便趁机倒戈相向,这真是墙还没倒,小人就开始推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几个碎嘴子的贵妇说话声音不大,却刚刚好传入三人的耳中。顾熙言听得满腔怒火,当即转身指了其中一位妇人道,“吕夫人慎言!若是我没记错,当年战场上,还是淮南王爷把吕大人从敌军埋伏里救出来的吧?如此救命之恩都还未报,吕夫人今天却说这样一番话,倒真真是连白眼狼还不如呢!”
  “你!”那妇人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本欲反驳,可终究是不占理,只得灰溜溜地噤了声。
  晖如公主一手扶着孕肚,一手拉了拉顾熙言,“这吕氏和吴氏一向交好,吴氏嫡女如今是中宫皇后,你又何必为我出这一口恶气?平白得罪了人家。”
  “那吴氏一家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人,如今捞了个国丈的高帽子,这才过了几天,就在盛京城中无恶不作,人人喊打!这样墙头草一样的小人,得罪也就得罪了!”顾熙言拍了拍晖如公主的手,“以往公主没少维护我,如今我又怎能眼睁睁的看着公主受辱、淮南王府受辱?”
  晖如公主闻言,面上神色微动。
  宴席开始,众贵女命妇一一上前向新皇后行礼之后,才纷纷入席。
  顾熙言扶着靛玉的手走下台阶,望着晖如公主,颇有些担忧。
  方才二人上凤座前见礼,吴皇后说了好些阴阳怪气的话,大抵是含沙射影地说淮南王爷和柔然勾结,有谋逆之心。难免晖如公主多想。
  “这吴氏和淮南王府上辈子就有些庄子田地上的过节,如今不过是趁着王爷不在京中,逞一时口舌之快!公主莫要多想。”顾熙言低声安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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