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不能去住牛顿庄园了,也不好住在法拉第庄园,于是还是回了戴尔斯福特之屋住。
沃伦·黑斯汀斯不在家,去伦敦了。她仍然住在小时候住的房间,女仆给她打来热水洗漱。
凯特在收拾她的行李,雅各布去牛顿庄园打听消息。
她洗过澡,换了衣服,下楼吃午餐。
雅各布回来了,跟管家一起,向她说明了牛顿庄园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这次还真没有男爵夫人和米娅小姐什么事,男爵夫人非常反对这个婚约。
保尔家的人来了有一个月了,带着保尔小姐——她叫辛西娅——一直住在牛顿庄园,就等着奥利弗回家。
爱丽丝立即想到奥利弗在伦敦接到的那封信。
“他家的小少爷呢?奥古斯都,是不是前一段时间生病了?”
“是生病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发烧腹泻。”管家轻描淡写的回答。
发烧腹泻也是会死人的,但只要活下来了,那就不算“大病”。
这倒算了,看来是真的病了。但还是很可疑。本来么,同父异母的小弟弟病了,压根不需要叫长子回家。当时他俩都以为,男爵是想要奥利弗同意让出一些家产,以安抚男爵夫人。虽然家产还是男爵的,他想给谁就给谁,但男爵一向重视长子继承人,叫他回去跟他商量,也不是不可能。
保尔家的人当然想要奥利弗承认婚约,奥利弗一直不肯承认。据说辛西娅·保尔一哭二闹三上吊都用上了,保尔家的人气得不行不行的,写信叫辛西娅的哥哥来,据说是要跟奥利弗决斗。
爱丽丝目瞪口呆:决斗!
政府多年以来发布过多次禁令,禁止私下生死决斗,但这种事情一直没有断绝过,像伦敦郊区的海德公园就是着名的决斗地点,贵族子弟私下里仍然时有决斗。
按照奥利弗不肯承认婚约的做法,保尔家的人要求决斗也是顺理成章的:不肯结婚就去死吧!
居然很带感怎么回事!
不过,等等!决斗的另一方可是声称要跟你一辈子在一起的男人!
她忙问:“保尔少爷到了吗?”
“还没有,据说可能明天上午到。”
“你见到奥利弗了吗?”
雅各布摇头,“我找几个熟人问了问,不过他们应该会去告诉奥利弗少爷。”
她想了想,“好吧,奥利弗下午要是不过来看我,那我就去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奥利弗人没来,但派了仆人送信过来,说他下午3点过来,让她中午好好睡一觉。
爱丽丝这才算是放心。
*
4月,春天的盛景,树木葱茏,鲜花似锦。戴尔斯福特之屋前面的草坪上,漫步着成群的孔雀。经过多年驯养,孔雀的数量越来越多。多数是蓝孔雀,也有少数几只绿孔雀、白孔雀。雄孔雀有着华丽的尾羽,雌孔雀反而貌不出众。
一个印度仆人手里拿着一根长木杆,正在将一只个头较小的蓝孔雀赶出孔雀群。
印度仆人身边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奥利弗恍惚了一下,才认出来那是穿着男式长裤和男式短上装的爱丽丝。
爱丽丝似乎心情很好,笑着对印度仆人说着什么。一眼瞥到他,也只是笑了一下,没有主动打招呼。
奥利弗走过去,“爱丽丝。”
她转头看他,随即开始笑,微笑,继而大笑。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发笑,困惑的看着她。“你在笑什么?”
“笑你。你不觉得很好笑吗?”
“怎么好笑了?”他不解。
她忽然不笑了,沉下脸,“你的未婚妻呢?”
他有点不自在,“哪有什么未婚妻?”
“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说一下这件事?”
“你没必要知道。我是想自己解决掉这件事。”
她点头,“这确实像是你会做的事情。但你忘记了,你承诺过跟我度过一生,你就该让我知道。除非——你真的向那个保尔小姐求过婚,所以你不敢说,不敢告诉我。”
“我没有。”他急忙解释,“我是认识保尔小姐,但绝对不可能向她求婚,更不可能求过婚之后我还一点都不记得。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要是真的向别人求过婚,必定会先取消婚约,才会向你求婚——”
第119章 已婚男人奥利弗
他见爱丽丝又大笑起来, 很是明智的闭嘴:好像说错话了。
她又笑了好一会儿, 才问:“那你到底是‘不记得’,还是‘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
“你确定?”
“我确定。”
“那好吧。要是保尔少爷来了, 提出要跟你决斗,你必须答应吗?”
“必须答应。”他烦恼的蹙眉。
“那你要是杀了保尔少爷, 是不是就不用承认婚约了?”
他很不情愿的点头,“我不想决斗,决斗的意思是,必须有一方死亡。”
“不是也有没死的吗?”
他苦笑, “你忽略了我接受的军事训练, 托马斯·保尔可没有接受过军事训练, 他只会打猎, 那跟军事训练没法比。”
“我不想假装关心保尔,他家也很奇怪,为什么一定要跟你决斗?”
“这是为了家族荣誉。比如,要是你有了我的孩子, 但我不愿意跟你结婚, 你的哥哥们就有权利来找我决斗, 我赢了,那么你就成为未婚妈妈;我要是输了而没死, 就得娶你;或者,我死了,那么你的孩子可以用我的姓。”
她又笑,“你真是时刻不忘提到结婚。”
“我被这件莫名其妙的婚约弄得快疯了!爱丽丝, 帮帮我,想个办法解决它。”
“你真的没办法解决吗?”
“有,决斗,我决斗赢了,他们就不提这事了。但我不想真的杀了托马斯。”
“你可以打偏一点,打他的大腿。”
“我不能保证。”
印度仆人抓住被挑选出来的蓝孔雀,一下子拧断了它的脖子,然后夹在腋下,带进了屋。
奥利弗蹙眉,爱丽丝则说:“明天吃烤孔雀,伊沃会过来吃正餐,你要是还活着,也过来吃正餐。”
他又蹙眉,但没说什么。
“保尔小姐长得漂亮吗?”
“不算很漂亮。”
“她可爱吗?”
“还行,至少17岁的时候挺可爱的。”
“这么说,你还记得她17岁的时候什么模样?那你记得我17岁的时候长什么样吗?”
“记得。”
“我喜欢什么颜色?”
“绿色。”
“我喜欢什么花?”
“玫瑰,郁金香。”
“我会说德语吗?”
“不会。”
“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
“我不想你为了这件事情烦心,我——”他轻拂她的发丝,“我跟父亲说,我已经跟你订婚了,父亲很高兴。”
“那你现在就有两个未婚妻了。”
他笑,“别傻了,我很确定我根本没跟她订婚。你要跟我回去吗?到我家吃正餐,见见我父亲。噢,还有小艾萨克,他很可爱。”
“过一会儿再去吧,我不想有足够的时间去见保尔家的人。你说,我就穿这一身过去,怎么样?”
“只要你高兴就好。”
“不行,我得打扮的特别漂亮,我可不能在外貌上输给你的未婚妻。”
他瞪她一眼,“你不就是我的未婚妻?我希望能有一天,你真的从法律上成为邦德菲尔德太太。”
“这个以后再说吧。”她掏出他外套上挂着的怀表,“快4点了,我该回去换衣服了。”
她带着他回到主屋,让他在客厅等着,自己上楼换衣服。
凯特为她换上新裙子,然后给她梳头。一边嘀嘀咕咕,“爱丽丝小姐,那个保尔小姐真无耻,怎么能来抢你的奥利弗少爷呢?你都跟奥利弗少爷订婚了。”
“她说,她好几年前就跟奥利弗订婚了,所以,我才是后来的那个。”
“我觉得这很不可信。要是他们真的私下订婚了,那么她这几年为什么从来没说过?”
“我同意,这确实很奇怪。她都26岁了,就是在伦敦也算大龄未婚女青年,她家里人该着急催着她结婚了。”想不通,这个问题暂时放下。
凯特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将她的头发编织成复杂的发辫,随后在发辫上别上小粒红宝石镶嵌的花朵形发夹。
这个时代都是纯天然化妆品,但有些化妆品是有毒的,比如用来增白的香粉里含有铅粉,用来当做腮红的朱砂粉末含有汞,爱丽丝不用这些。她找到一家土耳其人开的小店,他家出售自制的用大米磨成的粉末制作的香粉;腮红和口脂则是自己做,原料用橄榄油、蜂蜡、玫瑰浸出液;没有眉笔,18世纪流行用烘烤过的丁香花蕾描画眉毛,爱丽丝和姐姐们在家捣鼓着用丁香花蕾烘烤、磨粉,加上一点杏仁油凝成粉饼,然后用小刷子刷散,当成眉粉用。
上流淑女和贵妇们仍然以白为美,不仅要皮肤白皙,还要体型苗条,这样才能显得十分娇弱;在白皙的脸庞上涂抹大面积的腮红,有时候连耳垂上都要抹点腮红,这样就有一种色彩上的鲜明对比,再加上柔弱的身体,打造出了一种病态的纤秀美感。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女性直到开始咳血才发现自己得了肺结核,她们的腮红和香粉掩饰了病情的外部表现。
爱丽丝大部分时候也就是薄薄涂一层香粉,涂点腮红和口红,鲜艳的红唇可以提亮气色,纯天然原料也没什么危险,甚至可以吃,当然色号就没有那么多了,也就是厚涂和薄涂的区别。
然后是珠宝。
闪亮亮的小石头人人喜爱,法国宫廷一直是欧洲上流社会贵族仿效的对象,被砍了头的玛丽·安东内瓦皇后是她那个时代的时尚I,人们模仿她的化妆风格、穿衣风格,也包括她喜爱珠宝首饰的装扮风格。
爱丽丝也有不少珠宝,从几镑的黄玉项链到几百镑的红宝石项链都有。
她还是没有打耳洞,戴了一对耳挂。自从苏珊结婚后开始佩戴耳挂,伦敦的贵族女性这几年纷纷流行起了佩戴耳挂的新时尚。
再戴上红宝石项链、镶嵌了红宝石、钻石的黄金手镯,左手无名指上的红宝石戒指,配着她白皙的肌肤,可以说是华丽又美艳。
奥利弗很有耐心的在楼下等着,有些无聊,叫来雅各布跟他下棋,一边旁敲侧击的问了爱丽丝在温切斯特住着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雅各布很圆滑的回答了一些,反正也就是骑马散步去墓地这些,别的就是有什么,他也不知道。
爱丽丝出现在客厅门口,盛装的美丽颇让他惊艳:她之前极少穿戴的如此华丽,就是去舞会,也顶多只是戴一根简单的项链就算打扮过了。
他突然意识到她是真的长大了,戴成套的珠宝首饰也不会被当成是小孩子偷偷玩大人的首饰。
她对他微笑,“奥利。”
*
爱丽丝·奥斯汀的美丽也让保尔家的人统统惊艳到了。
保尔家的人没有想到爱丽丝会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辛西娅·保尔也没有来得及盛装,相比之下就显得过于朴素很不起眼了。
其实只是过来吃一顿饭的话,爱丽丝这么打扮是有点过头的,但主人家的三个男人都表示喜闻乐见十分赞赏,客人们也没法说什么,只能私底下说,奥斯汀小姐到底出身不高,有点搞不清场合。
这顿正餐吃的鸡毛狗血。
男爵做了主人座,男爵夫人没有下来吃饭,女主人座便空着。保尔家来的人是辛西娅·保尔的舅舅,和辛西娅,坐在男爵左手位;奥利弗、爱丽丝、朱利安、玛利亚坐男爵的右手座,于是,爱丽丝就是跟辛西娅面对面的坐着。
辛西娅舅舅问:“奥斯汀小姐是住在伦敦吗?”
“对。”
“听说,奥斯汀打字机公司是你哥哥开办的。”
“是。”这个没什么好隐瞒的,牛顿庄园上下都知道。
辛西娅问:“我听说爱丽丝小姐很早就认识奥利弗了,是吗?”
“是很早。那年你多大?”她转头问奥利弗。
“16岁。”
“奥利弗说过,他在家乡认识一个邻居家的可爱女孩,他自己没有妹妹,一直当她是小妹妹看待。”
“那时候我还小嘛。”
“我也会当你是妹妹一样看待的。”辛西娅真切的说。
爱丽丝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
“爱丽丝现在已经是我的未婚妻了。”奥利弗一脸认真的说。
辛西娅舅舅立即脸一沉。
辛西娅伤心欲绝的注视着奥利弗,“为什么?你不肯承认我们的婚约,却向别的女人求婚了?你对我的承诺呢?”她哭着离开了餐厅。
爱丽丝先是楞住了,然后也站了起来,气愤的对奥利弗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没告诉我你跟别人订过婚?你这个骗子!”
她也哭着离开了餐厅。
奥利弗立即追了上去,“爱丽丝,爱丽丝!”
辛西娅舅舅怒瞪男爵,男爵一脸风轻云淡。
*
奥利弗陪着爱丽丝在外面的草坪散步。天色渐暗,夕阳斜照。
“你生气了吗?”他小心的问。
“是有一点,但不是特别生气。”
“那就好。”他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很奇怪,我想不出来有什么必要针对我,比我有钱的已经继承家产的年轻人多得是,我不算有钱,你看过我的账本,我只有几万镑而已。伊沃继承家产后肯定比我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