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恙,尔请跪安——谷草
时间:2019-08-14 09:11:20

  “臣身为医者,救人乃职责所在,岂会见死不救?”
  “你……”赵嫱本想拿当初陷害他与许司衣的事与他对质,但一想到景隆帝在场又苦苦咽了下去,她知道,杜仲晏是为了报复她们母女,故意见死不救。
  “嫱儿……嫱儿……你在吗……”正在此时,在病榻上奄奄一息的陆贵妃醒了,呼唤她的女儿。
  赵嫱闻声连忙扑到病榻前,“母妃,嫱儿在!嫱儿在这!母妃,您醒了,您醒了!”
  先前陆贵妃吐了几次血,几次昏迷,需要施针才能苏醒,杜仲晏被传唤至此本想先视诊,却被赵嫱问罪,还来不及施救。
  “贵妃,你醒了,朕来看你了。”景隆帝走到病榻前,轻声说。毕竟十几年的夫妇,心里再怨恨陆家,也不能把所有仇恨放到一个病人身上。
  “陛下……”陆贵妃病得很重,面色苍白,双眼凹陷,与之前气焰嚣张的她简直判若两人,看得人一阵心惊肉跳。
  “朕在这。”景隆帝不怕她把病气过给自己,在她床沿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朕会让人想办法治好你的,放心。”
  哪知陆贵妃苦苦摇头,泪水自眼角滑落,吃力地说:“治不好了,这都是报应……臣妾有罪,这是臣妾罪有应得……”
  “母妃!”赵嫱厉声哭道。
  “事到如今,臣妾也不再隐瞒……陛下食用的香橙丸子中的木菊花是臣妾让人放的,可臣妾并不想加害陛下,只是想嫁祸徐宸妃……”
  “朕知道。”景隆帝手上一紧,平静道。
  “原来……什么都瞒不过陛下……咳咳……”
  “别说了,你需要休息。”景隆帝憎恶她卑劣的手段,但是他也看得出,她待他一直是真心的,所以陆家失势之后,他对她算是网开一面,没有追究她过往的罪责,让她听天由命。
  “不……臣妾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母妃……”
  “嫱儿她……被臣妾惯坏了,但对陛下素来敬重,请陛下念在父女一场,莫要怪罪于她……”
  “母妃……”赵嫱已经泣不成声,陆贵妃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交代临终遗言。
  “嫱儿,你的性子该收一收了……将来找个好夫婿,好好相夫教子,母妃死也瞑目了。”
  “母妃,您一定会好的!嫱儿会想办法治好您!”
  “什么都别说了,朕答应你,你好好歇息,朕改日再来看你。”景隆帝双眼低垂,不再听陆贵妃说下去,陆贵妃似乎松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休息。
  临走时,他对杜仲晏吩咐:“有什么灵药都尽管试一试吧。”
  “是,陛下。”
  这大概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吧。
  然而,陆贵妃的命仍是没能保住,第二天,天刚大亮,就听到天鸾阁中传出的悲报:陆贵妃薨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贵妃死因下章揭晓~
你们说要怎么处置赵嫱呢?
 
  第50章
 
  陆贵妃的治丧事宜办得算是风光体面,她生前一直渴望后位, 却从未能得到, 死后的一切仪式几乎等同于皇后,算是对她忏悔觉悟的一份表彰罢。
  关于陆贵妃的死,大内议论纷纷, 表面上看来是暴病而亡, 但也有人猜测是她作恶多端, 怕圣上降罪不能留全尸, 于是选择自尽了断。
  “杜仲晏,你对陆贵妃是真的见死不救吗?”虽然人都已经死了,很多事情不必再追究,但赵妧仍是好奇,杜仲晏医术高明,他连蛊毒都能解,不可能治不了陆贵妃,而他身为医者, 又是是非分明之人, 不太可能会因为个人恩怨而见死不救,唯一的解释便是他是受了谁的意。
  “臣就知道, 此事瞒不了公主。”杜仲晏微微颔首,“没错,陆贵妃的病本来有救,但在这皇宫大内,无人能救。”
  “可是……父皇授意?”众目睽睽之下, 能够大胆隐瞒贵妃病情,除非她父皇授意,否则谁都没有这份胆量。
  杜仲晏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皇宫内的杀伐向来处于无形之中,对于权力至上的人来说,要杀一个人很容易,但是需要理由,陆贵妃觊觎后位,作恶多端,却没有十足的证据证明她所犯下的罪过,念在多年的夫妇情分,圣上希望她能自行悔过。
  所以绝望之下,陆贵妃为了保住赵嫱,选择了自行了断,对外只说是染病,谁都不能医治她。
  而在世人眼里,他仍是一位仁君,没有杀害任何人。
  “走到这一步,都是她咎由自取。”对于死亡,赵妧已经经历过一次,因为陆贵妃之死于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只可惜陆贵妃死了,赵嫱还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丽阳公主已经决定出宫修行。”杜仲晏知道她最为在意的还是赵嫱,便告诉她今早在崇文殿上发生的事。
  当时,景隆帝正和群臣商议国事,赵嫱不顾礼仪,轰然闯入大殿,跪求景隆帝允许她出宫修行,为陆贵妃祈福行孝。景隆帝见她殿前失仪,大声训斥了一番,不过念在一片孝心的份上,最终还是应允了。
  陆贵妃的过世对赵嫱来说,十分沉重,她失去了从小相依为命的母亲,等于失去了依附,陆家已然失势,留在宫中只会受人嘲讽讥笑,她承受不了从高岭跌入低谷的现实,唯有选择出宫修行,才可躲避世人对她的冷嘲热讽。
  “如今,恐怕也只有佛祖愿意收容她这样的罪人。”赵妧嗤之以鼻道。
  “如此对她也是最好的解脱。”
  “其实我是想对她赶尽杀绝的,毕竟她把我们害得这么惨。”赵妧心里仍有些气不过。
  “但也是因你我遭此一劫,才会在一起。”有时候,杜仲晏也曾感谢赵嫱所做的一切,让他能够挽回前世的遗憾。
  “你的意思是,赵嫱所做的一切还有对的地方喽?”赵妧不满道。
  “她的所作所为千夫所指,不可饶恕,但这一切带来的影响似乎并无不妥,公主与陆徴言退婚,陆家失势,贵妃已死……臣可认祖归宗,想必都是上天的旨意。”
  赵妧一味憎恶赵嫱与陆家,却忽略了这些细节,前一世她是被害得很惨,不过也因此重生了,命运发生了改变,恶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你觉得赵嫱真的会在佛祖那里忏悔吗?”她心机那般深沉,赵妧仍是担心她会把仇恨埋在心中,将来继续害人。
  “她没有能力再害人了,倘若真有这一日,佛祖也不会饶恕她。”赵妧的顾忌,杜仲晏不是没想过,但他并不担心,无论赵嫱存什么心思,他都不会让自己心爱的人再受到半点伤害。
  “好吧,我信你。”赵妧不再纠结,她与杜仲晏苦尽甘来,不该再为恶人烦恼,事情都已过去,如今他们面临的将会是短暂的分别,没想到会如此之快,赵妧心中已是万分不舍,“宫中的事都已了结了,你……是不是要跟随汝南王回宋国了?”
  “嗯,丽阳公主出宫之后,臣便会跟随舅父离开。”
  “你走之前,我让尚食局为你多备些吃食带上。”
  “舅父那儿不缺食物。”杜仲晏好笑道,她的样子就像为出门远行的丈夫准备行李一般。
  “你自小在楚国长大,宋国的食物你一定是吃不惯的。”她就是想为他多做点事。
  “我总要适应的,往后公主也要适应的。”杜仲晏柔情似水地看着她。
  赵妧耳根子一红,推搡道:“我与你说正经的,你又戏弄我!”
  杜仲晏捉住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我与公主说的也是正经的,等我回来。”
  他的眼神十分坚定,赵妧一阵心安,微笑着点了点头。
  “别让我等太久,否则本公主要你好看!”
  “公主就这般迫不及待想出降了吗?”
  “才没有!”好吧,其实是迫不及待的,但身为女儿家,要表现得矜持一些,所以她就只能故作矜持,羞涩地垂下头。
  杜仲晏却单手托起了她的下巴,低头吻住了她,轻咬,辗转,越来越深,意乱情迷之时,他停住了,搂着她说:“接下来的事,待公主出降之日,再行不迟。”
  赵妧霎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颊涨得通红,仿佛能滴出血来,嗔道:“老不正经!”
  杜仲晏只管微笑,带点期许。
  那一日,他一定会是这世上最美的女子吧。
  *
  三日后,汝南王进宫向景隆帝请辞,他带走了杜仲晏,没有随行军队,也没有任何仪仗,只有一人一马,以及赵妧命人准备的食物与水,十分低调。
  杜仲晏离宫的当日,赵妧去宣和门楼上送了他,他骑着一匹棕色的骏马,身穿红梅色的窄袖夹袍,头戴小脚幞头,很是英姿飒爽、气宇非凡。
  只是没想到,杜仲晏何时学会了骑马。
  杜仲晏回首看向城楼,一袭杏黄衫子的赵妧格外醒目,她正挥手向他道别,杜仲晏也同样向她挥手,与她依依不舍四目相望,最后还是汝南王催促,他才舍得转身离开。
  人影渐行渐远,赵妧略感惆怅,却又充满期望。
  “杜仲晏什么时候学会的骑马?”看着他离去的身影,赵妧困惑,发现自己对杜仲晏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十五岁那年。”银雀忽然告诉她,“那年公主说,长大之后,一定要嫁给骑术精湛的大英雄。”
  赵妧愣了愣,旋即“噗嗤”笑道:“所以他偷偷找你教他骑马了?”
  银雀点头。所以从那时候开始,她便察觉到杜仲晏对公主的心思,只要公主说过的话,哪怕再小的事,他都会放在心上。
  “我发现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及你。”赵妧有些吃味地说。
  “那是公主过去眼中没有杜太医罢了,何况银雀也不是所有事都比公主清楚。”
  “那你还知道什么?不妨都告诉我。”
  “陆三公子坠马一事并非意外。”
  “什么?”赵妧惊讶道。
  “那日陆三公子的马被人动了手脚,以致在骑马的时候,马儿突然发狂,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陆徴言除了摔伤腿,还伤到了脊骨,很容易导致半身不遂,从此只能躺在床上,再也无法下地,害他的人心可真狠啊!
  “是谁……害了他?”赵妧定睛看向银雀,心里似乎已有答案。
  “谁对公主不利,谁便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此事,银雀也参与其中。”银雀也不隐瞒,对上赵妧视线,一五一十告诉她事情的始末。
  是杜仲晏授意她连夜前往南御苑对陆徴言的马动了手脚,不得不承认,杜仲晏平日不动声色,耍起手段来不亚于朝堂之人,虽然有点阴险,但也情有可原,陆徴言对公主从未存在真心,若不耍点手段,陆家定然不会轻易退了这门婚事,为了公主的幸福,只好牺牲陆徴言。
  “原来他背着我竟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赵妧很聪明,很快猜到了“幕后黑手”就是杜仲晏。只是没想到银雀会帮他,看来他们都比她头脑清醒,陆徴言此人道貌岸然,也只有她会傻到相信他的谎言。
  “谁对公主才是真心的,想必公主心里已经十分清楚。”
  “是啊,我差点就错过了他。”
  他为她做了太多太多,她需要花一辈子的时间去偿还,哦不,可能一辈子也偿还不了,许是要生生世世,才能还得尽罢。
  “公主,杜太医已经走远了,这里风大,我们回去吧。”
  “好。”
  他不在的日子,她会保重自己,安安分分地度过每一天,直到他回来迎娶她。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们一起等待杜太医踏着七彩祥云回来迎娶小公主吧!
 
  第51章
 
  杜仲晏不在的日子,赵妧的安康便由董棻照顾。杜仲晏离去前交代了董棻很多事, 说的话可能是他们相识以来说过最多的, 董棻笑话他就像在交代临终遗言一般。
  “董太医,你懂点茶吗?”当然,杜仲晏不在, 董棻就成了赵妧的消遣对象, 董棻庆幸公主没再勉强他亮嗓, 改换了别的雅趣来消磨时光。
  “略懂皮毛。”董棻生性洒脱, 闲暇之时却也喜爱舞文弄墨,有时候是为了哄小姑娘高兴,懂些风雅。
  “我与你斗茶,可好?”赵妧在宫中除了桃奴、银雀、杜仲晏,几乎没有别的玩伴,桃奴和银雀都不谙此道,杜仲晏又远在他国,眼前唯有顶包的董棻了。
  “臣的点茶技艺不比迟安, 怕是会在公主面前闹出笑话。”讲道理, 虽然他每次和杜仲晏斗茶都输得一败涂地,不过相比较吟唱诗歌而言, 还是颇有自信的,只是在公主面前还是表现得谦虚一点比较妥当。
  “无妨,你且拿出真本事与我比斗,若你能赢,我便赏赐你一件古玩。”赵妧展露笑颜, 平日杜仲晏多受董棻照顾,当初为了替杜仲晏和许司衣解围不顾性命之忧,可见是忠义之辈,理应嘉奖。
  “若臣输了,是否有惩罚?”董棻饶有兴致地问她。
  “那是自然,就罚你交出一件随身之物。”赵妧转动着眼珠,打着歪主意。
  董棻是个明眼人,此话一出,多半已了然,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拿斗茶当幌子。
  “好,臣乐意奉陪。”
  赵妧似乎胜券在握,她不好明着让董棻交出当初她送给杜仲晏的那一双履,生怕别人说她仗势欺人,只能智取,以德服人。
  赵妧让桃奴摆好点茶的器具,与董棻不分上下,相互行过文人之礼,随即气定神闲地将景隆帝赐予她的小凤团茶以绢纸包裹,放在炉上蒸青片刻后,轻轻捶碎,置入茶碾之中,碾成茶末,再以茶罗细细筛过……赵妧手法娴熟,董棻也没有懈怠,与她同步操作,两人皆是动了真格,想来这场斗试似乎还夹杂着“私人恩怨”,远在宋国的杜仲晏若知此二人为了一双履而争斗不知会作何感想,躲在房梁上的银雀看好戏似的将一切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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