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恙,尔请跪安——谷草
时间:2019-08-14 09:11:20

  杜仲晏但笑不语,听她的抱怨中气十足,看来这几日的休养出现了成果。
  “杜仲晏,你在嘲笑本公主!”赵妧紧盯着他才发现他转瞬即逝的笑容,却认为他笑得不怀好意。
  “臣不敢。”杜仲晏低头恭敬地回话。
  “哼,你还有什么不敢的,你都敢跟一国公主顶嘴了,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赵妧小声咕哝,这人就仗着有点本事,恃宠生娇,偏偏她还治不了他的罪,真是气人!
  这话真是扎心了,他一直把她放在眼里,是她看不到罢了。
  “公主,刘司衣在殿外求见。”桃奴忽然来报。
  赵妧恢复一脸纯真:“哦,快叫她进来,我正好有事问她。”说完她又瞅了杜仲晏一眼,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杜仲晏无奈摇头,行礼告退,出去的时候与刘司衣打了个照面,刘司衣朝他点了点头,用眼神告诉他已有说服公主的计策,杜仲晏松了一口气,向她点头以示感激,随后便走了。
  刘司衣进到殿中,还没来得及见礼,赵妧已经等不及催促她到跟前,“刘司衣,你近前来,这一处我总是绣不好,你快帮我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刘司衣依言上前,仔细一看,很快发现问题:“公主是否有断线?”
  “嗯,但我按照你说的又补上了。”赵妧虽然很认真地学习刺绣,但毕竟生疏,时常出错,刘司衣纠正她后,也有所改进,但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公主补线的地方略稀疏,缺匀细,容易脱针,奴家为公主重新补上。”说着,刘司衣就要代她动手,赵妧却说:“让我自己来吧,你教我。”
  刘司衣敬佩她有一颗好学之心,不过现在时间紧迫,再耐心教下去怕是真不能赶在万寿节前完成了。
  “奴家有罪,请公主责罚!”刘司衣咬了咬牙,向她伏拜忏悔。
  赵妧见她突然这样,先是一阵惊讶,然后问她:“好端端的,我为何要责罚你?你犯什么错了?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奴家未向公主道出实情。”刘司衣像是豁出去了一般,道:“公主初学女红,许多技艺未能完全掌握,刺绣本就有难度,劳人心神,而奴家不顾公主凤体,令公主绣繁杂的团花寿字,奴家欺瞒公主,实在有罪!”
  赵妧愣了一下,定睛看她:“你们都认为我没有能力为父皇绣出一幅绣品,对吗?”
  刘司衣低头不语,她的好姐妹许司衣本来答应了杜仲晏会想办法让公主改变心意,但是无论怎么做都没有万全之策,见她绞尽脑汁,刘司衣于心不忍,便一大早来请见公主,决定揽下所有罪责,对公主说出实情。
  “哎。”原以为公主会生气,怎料她大叹了一口气,又听她十分无奈地说:“杜仲晏说得对,是我自不量力,明明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完成一件自己并不熟悉的事,却还要一意孤行,我应该早些跟你学刺绣,不该一时兴起,刘司衣,你起来吧,继续补线,若你得空,把剩余的寿字也都绣完吧。”
  刘司衣万万没想到,眼前的这位昭华公主虽然是圣上的掌上明珠,受尽宠爱,可她像陛下一样深明大义,没有恃宠而骄,也没有因别人的过错而苛责任何人。
  *
  赵妧妥协了,只有她妥协,才不会连累他人为她担惊受怕。虽然她没有亲自完成那一面团花寿字图,但好歹也绣了几朵花,倘若问起来,她也算是参与了。
  绣花劳心费神,看书点茶却能陶冶性情,没有摆弄针线的这几天,赵妧打算提升自己的点茶技艺。自从之前在景福殿被景隆帝点评过后,赵妧其实一直心有余悸,想要找周司仪再多讨教一番,可惜周司仪风湿发作,腿脚不便,没办法上门,后来派了手底下的女史前来指点。
  赵妧没有因为来人是女史而看轻她,从头到尾时刻认真学习,不懂的地方反复发问,负责教授她的罗女史也很用心把所知道的一切告诉她,比如需注意火候,候汤不宜过久,也不能太早,熁盏需热透,否则茶末不浮,调膏注汤不可过于心急,茶末与注汤要有一定的比例,茶少汤多则云脚散,汤少茶多则粥面聚,最后击拂不能过猛等等。
  这些点茶的奥义周司仪也曾与她指点过,她原先练就得也比较熟练,那天一定是她心系雉哥儿的事,才会发挥失常。
  现在经过罗女史指点后,赵妧先请她示范一遍,自己再取了另一套茶具开始点茶。
  在这期间,杜仲晏来了。
  杜仲晏进殿的时候,正看到赵妧在用茶罗罗茶末,她神情专注,将罗细后的茶粉放入罗合,请罗女史看一眼,罗女史点头,示意茶粉匀细,可用茶匙取之放入茶盏。
  杜仲晏静静地站在殿中,就这样看着赵妧专注于点茶,他没有错过她的每一个动作与神情。虽然她心思单纯,在某些事上有些迟钝,甚至有些愚蠢,但是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会全身心地投入,一如此刻,一如前世对陆徴言死心塌地。
  “杜仲晏,你来了正好,快来评评我点的茶。”赵妧因此次点茶没有发挥失常而被罗女史夸奖了,心情愉悦,看到殿中久站的杜仲晏后,愉快地唤他近前。
  杜仲晏依言上前,与赵妧行礼后,又与罗女史互相行了一礼,随后认真察看赵妧黑釉盏中的茶汤茶色,面色鲜白,着盏无水痕,与一旁罗女史点的茶不相上下。
  “如何如何?是否想饮?”赵妧期待地看着杜仲晏作出赞许的反应。
  “臣先饮罗女史这一盏。”然而出乎她的意料,杜仲晏非但没有夸赞她的点茶技艺,而且还冷落了她用心点好的茶,赵妧失望极了。
  “哦,那你饮吧。”赵妧微微不悦地说。
  杜仲晏先饮了罗女史的茶,回味一阵后,又请罗女史另用一盏注汤,去除口中茶味,再饮赵妧的茶,品评道:“较先前已有进步。”
  杜仲晏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他并不是第一次饮她点的茶。
  “只是这样?”赵妧还像期待他多点评一些,想来还是对不善言辞的杜太医期望过高了,找他来点评,真是失策!
  “嗯,就这样,茶已饮,臣该给公主把脉了。”
  赵妧撇了撇嘴,有些赌气似的把手伸了出来搁在杜仲晏面前,杜仲晏不是不懂她的小心思,一边打开药箱,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圣上若能饮一盏这样的茶,必然龙颜大悦。”
  “真的吗?”她忽然恢复神采,直视杜仲晏。
  杜仲晏点头不语,示意她把手放平,赵妧把手搁在点茶用的茶几上,一面由他把脉,一面看看罗女史,又看看他,才发现他气质儒雅,也懂些茶道,与司茶的罗女史似乎也挺般配的。
  但碍于罗女史在场,赵妧没有直接问杜仲晏对罗女史的想法。
  正这么想着,罗女史忽然向她告退,赵妧允了。
  人一走,赵妧就开始动歪脑筋,厚着脸皮问杜仲晏:“杜仲晏,你觉得罗女史,好吗?”
  “臣与罗女史并无交情,不宜妄加谈论其好坏。”
  “你不想深入了解一下?”
  “不想。”
  “杜仲晏,你注定孤独一生!”赵妧急了,这人跟后苑的石头有什么区别啊,又冷又硬又没趣味!
  “承公主吉言。”他轻描淡写地回应,“也请公主别再为臣操心,公主应该多为自己着想,想想与陆侍讲的婚事。”
  经他提醒,赵妧才想起她此番重生后需要做的最重要的一件事——与陆徴言断绝关系并揭穿他们陆家的阴谋。
  这些日子忙着准备她父皇的寿礼,倒把要事抛诸脑后,她拍了下脑门,期期艾艾地说:“这件事我对徐娘娘提起过,我与他的婚事,徐娘娘和父皇都不甚满意,只是要退婚,还有些麻烦,你有什么主意吗?”
  “你与宸妃娘娘都说了?”
  赵妧摇头:“只说了婚事,别的都没提。”
  杜仲晏点了点头,道:“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姑且等待时机罢。”
  赵妧满面愁容,不敢想象如果退婚失败,会不会重蹈覆辙,她把希望寄托在她父皇、徐娘娘以及知道一切的杜仲晏身上,而她似乎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了年夜饭,回来后立马更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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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转眼九月二十五,终于到了景隆帝万寿节这一天,大内张灯结彩,大清早,亲王宗室、文武百官进宫上表祝贺,各国使臣也纷至沓来,庆祝大楚六世皇帝景隆帝万寿之喜。
  在这喜庆之日,掖庭女眷也都盛装出席景隆帝的盛大宴会。赵妧在桃奴的服侍下,穿上了由许司衣亲手为她缝制的衣裙。
  这一身衣裙虽然做起来难度不大,但许司衣依然费了很多心思,希望能满足公主简便御寒而又适于场合的要求,所以在面料方面,她选择了符合秋冬季节的绫罗,上衣用金木樨与青草染成黄绿色的素绫为面,上着仙鹤藤花纹,花纹缀珍珠,对鹤反向展翅,围绕藤花飞翔,栩栩如生,灰白色的菱形花纹四经绞罗为里,领和袖缀菱纹锦,衣襟和下摆用缠枝花纹锦;下裙为面料较厚的妃色织锦夹裙,上缀珠绣,裙边装饰钿片,珊珊行动时流光溢彩。
  换上新衣裙的赵妧虽然看不到全身的整体效果,但从桃奴等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仙女没错了,许司衣果然是值得信任的,这身衣裙她甚为满意,恩赐了许多金银于许司衣。
  配合新衣,同样心灵手巧的桃奴为赵妧梳了一个配上花冠的鬟髻,点缀珍珠装饰,很是别致,她也喜欢,但转念一想,她姐姐最喜欢戴各式各样的花冠,今天她就想换个花样,让桃奴撤下花冠,只在鬟髻上装饰珍珠即可,虽然朴素许多,但也清丽脱俗。
  桃奴原来出身司饰司,学过两年巾栉膏沐服玩之事,五年前被赵妧相中,就被指派到公主身边成为近侍。
  每次服侍公主梳妆,她都甚为满意,而近日她总有自己的想法,桃奴已经难以揣度。
  为赵妧梳妆完毕,杜仲晏在殿外请见,虽然是大喜之日,所有人的心思都在前朝集英殿,他却依然心系福康殿里这位。
  赵妧掖了掖衣裙,宣杜仲晏进殿。
  杜仲晏的情绪原本与往常无异,然而进到殿中,看到一袭绣罗衣裳的赵妧后,还是被扰乱了心神,她今天格外光彩照人,面若桃花不似身患疾病,而且她还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像一只活泼好动的黄鹂鸟,令人心神愉悦。
  “杜仲晏,你快看,这是许司衣为我新做的衣裳,是不是像仙女?”赵妧心情很好,在杜仲晏面前欢快地转了一圈,衣物面料窸窸窣窣,上面缀着的珍珠钿片发出清脆的打击声,格外动听。
  “不像。”
  在他心中,她本就是仙女,只是这位仙女有些迷糊罢了。
  “问你也是白问,算了,本公主今日心情甚好,不与你计较,你给我把脉罢。”赵妧自然不知道杜仲晏心中真实的想法,一味沉浸在今日的喜气之中。
  杜仲晏平复心情,请她落座,他蹲下身为她静静把脉,其间一言不发,倒是赵妧,心中好像有什么想法,始终瞅着他,在他收回手慢慢说出今日脉象的结果后,她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转而忽然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吐气:“杜仲晏,你那里有没有什么生子的秘方?”
  杜仲晏身形一顿,蓦地抬头,不料她姣好的面容近在眼前,鼻息可闻,陡然间,左胸膛像是被锤子重重打击了一下,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撩拨了一下,酥酥麻麻,躁动不安,就要跳出嗓子眼,他极力稳住心神,然后不动声色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赵妧有些失望地坐直身,同时也与杜仲晏保持了距离,她似乎没察觉方才的局面有些暧昧,天真地问他:“你们神医不都会有些奇奇怪怪的秘方的吗?”
  “一,臣不是神医,是太医;二,所谓秘方,不过是江湖术士用来蒙骗世人的旁门左道而已。”杜仲晏撇开脸,逆光打在他的左侧脸,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从他冷静的话语里,赵妧听后无语望天。
  “罢了罢了,我也不指望你了。”太医局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太医。
  “公主若是想为宸妃娘娘寻找生子秘方,臣奉劝公主别做无望之举,宸妃娘娘当年产子气损血亏,即便世间真有神医,也无力挽回。”虽然她没有告诉他为何要生子秘方,但是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徐宸妃多年无所出,近日圣上又多去棠梨阁,她一定希望徐宸妃还能诞下皇子,随之母凭子贵,能够替代先皇后,成为她的母后。
  “杜仲晏,你真是太无情了。”赵妧本来还想给徐宸妃一点希望的,这下倒好,绝望透顶。
  “宸妃娘娘如今膝下有公主与七殿下,想必也已知足。”
  “妧妧!你怎么还没去集英殿赴宴啊?”才说到雉哥儿,这位调皮捣蛋的七殿下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赵妧抬头望去,只见雉哥儿一袭绯红色曲领方心大袖夹袍,像一道红色的闪电,飞快走了进来,赵妧看到他顿时喜上眉梢。
  雉哥儿看到杜仲晏时又说:“师父也在啊,拜见师父!”
  “七殿下有礼。”其实杜仲晏从未正式收雉哥儿为徒,都是他一厢情愿,对于雉哥儿向他行礼起初难以接受,久而久之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但他作为下臣,没有忘记礼数。
  “哇!妧妧你这身衣裙美呆啦!”雉哥儿笑嘻嘻,看到赵妧的新衣,一下子两眼放光,赞不绝口:“简直就是仙女下凡!”
  赵妧捂嘴笑个不停,“就你会说话,不枉我疼你这么多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走吧。”说完,赵妧走向雉哥儿,杜仲晏随他们一并出门。
  今日天子万寿,大内的人都沾了喜气,所到之处人人面带微笑,宫人们见到如仙女下凡的昭华公主,全都惊艳得忘了行礼,而赵妧饶恕了他们的“无礼”。
  *
  祝寿的盛宴在集英殿,景隆帝与亲王宗室以及掖庭得宠的女眷坐在大殿内,文武百官与各国使节坐在大殿两侧的廊下,禁军官以下的官员排列在山楼的后面。
  杜仲晏供职于太医局,也有一官半职,去年刚被提拔为太医局判局,位在太医局令之下,却已是太医局第二高官。他与文武百官坐在廊下,抬头可以望见殿中与丽阳公主坐在一起的昭华公主,她们似在席中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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