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恙,尔请跪安——谷草
时间:2019-08-14 09:11:20

  “臣献丑了。”杜仲晏谦虚道。
  “这哪是献丑啊,简直就是天籁之音!配上妧妧的弹奏,你们两人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小孩子童言无忌,口没遮拦,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赵妧与杜仲晏的反应。
  赵妧愣了一下,随后轻轻敲了一下雉哥儿的小脑袋瓜子,“你呀,小孩子家家,懂什么是天造地设吗?”
  “我当然懂啦!就是老天爷安排好的,自然形成的事呀!”
  “看来你这几天学业又有长进了呀!”
  “时辰不早了,臣先告退。”见两姐弟相互耍贫嘴,杜仲晏从刚才的怔愣中回过了神,打算起身告退。
  “哦,你先退下吧。”赵妧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我送师父出门!”雉哥儿满脸殷勤,正打算起身,却听杜仲晏道:“请七殿下留步,臣自行告退。”
  雉哥儿还想说什么,赵妧拦住他:“随他去吧,你这般急匆匆地跑来,是有什么事吧?”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妧妧。”雉哥儿的注意力很快又回到赵妧身上,笑眯眯地说:“妧妧,今日我听宫人们讲了一件趣事。”
  “什么趣事?”赵妧好整以暇地等他说下去。
  “你知道吗?有人向徐舅舅提亲了!哈哈!这人未免也太蠢了吧!徐舅舅家就两位哥哥,哪来的女儿郎!”雉哥儿一边把今天听来的趣事告诉赵妧,一边捧腹大笑。
  “啊?”赵妧愣了一下,随之也跟着笑了起来:“什么人竟会给徐舅舅提亲?”
  “好像是从宋国来的人,想要迎娶徐舅舅的掌上明珠。”
  “宋国?”赵妧心头一凛,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再也笑不出来了。
  不会吧……徐昶有女儿一事,只有她对人提起过,那人正好是宋国的使臣刘卫桓,不会这么巧吧?
  “提亲的人姓什么?”赵妧心虚地问雉哥儿。
  雉哥儿摇了摇头,“这就没听人提起了,妧妧,你是不是也觉得很有趣?想知道是谁?”
  “嗯……”赵妧略点了下头,眼神却有些飘忽不定,应该是刘卫桓没错了,可是这个刘卫桓看中她什么了,才见了一次面就找人来提亲……好在她当时隐瞒了真实身份,不然被她父皇知道,恐怕事情就要闹大了。
  不过现在看来,事态也不是很小……刘卫桓恐怕已经知道徐家没有女儿,他也一定发现她骗了他。本来还挺想再见他的,如今看来,还是老死不相往来比较好……
  然而三个月后的元旦,这个几乎已经被赵妧完全忘却的谎言,仍是被揭穿了。
  *
  每年元旦,各国使臣来朝陛见,不出意外的,宋国今年也派了使臣前来,使臣团中,有一位是昭华公主的旧识。
  朝见结束后,景隆帝将会请能骑善射的臣子以及外来使臣前往南御苑的射圃伴射,再设宴款待他们。
  各国使臣为了展现本国的国力,在景隆帝面前不遗余力地使出浑身解数,其中一位来自宋国的使臣在骑射过程中表现出色,十发箭,每一发都正中靶心,不偏不倚,连在楼阁上观战的景隆帝都情不自禁拍掌叫好,底下的人更是齐声喝彩。
  “朕对他有印象,上次在万寿节宴会上,此人也在席中,是那个宋国的太子吧。”景隆帝沉思了一下,对身旁与他一同观战的丞相陆允昇说道。
  陆允昇本在惊叹宋国竟也有如此厉害的神弓手,听到景隆帝问话,陡然回神:“回陛下,此人正是宋国太子,刘卫桓。”
  “年纪轻轻,箭法就如此精准,是个人才,他日若是由他统领宋国将士,怕是会成为我大楚的心头之患啊!”景隆帝始终紧盯着射圃上的刘卫桓,一面毫无保留地称赞,一面深谋远虑地说。
  “陛下多虑了,先祖打下基业,陛下又治国有道,我大楚国力强盛,区区宋国,不足为惧。”陆允昇谄媚笑道。
  “说你是老狐狸,怎么就忘了居安思危的道理了?”景隆帝打趣陆允昇。
  陆允昇立刻伏拜:“臣年老昏头,有欠考虑,请陛下恕罪!”
  “起来起来,朕没说要罚你,瞧你紧张的样子。”景隆帝笑着亲自去扶他,又随口说道:“今日朕见信之也在伴射臣子中,他的腿伤好全了吧,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别落下什么病根,他还要迎娶朕的宝贝女儿呢!”
  信之是陆徴言的表字,陆允昇未曾料到景隆帝会突然提起他的小儿子,但又很快应对:“臣替犬子多谢陛下挂怀,经太医尽心医治,已无大碍。”
  “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待会儿也能放心看他骑射。”景隆帝笑眯眯地点头。
  “下一位,翰林院侍讲陆徴言,进场!”此时,射圃场上一名指引的内侍大声唱名,随之而来的陆徴言头裹青色头巾,身穿镶着青边的白色窄衣,脚踏黑色的靴子,与往日文士的形象略有不同。
  原来伴射的皆为武臣,到本朝才开始加入文臣,陆家人能文能武在朝中一直是一段佳话,陆徴言虽然武不如他二哥陆行志,但是骑射的功夫也算过得去,只不过前一阵子由于坠马受了伤,他的左腿走起来路来明显不及以前利索。
  景隆帝将目光紧盯出场的陆徴言,他今日装扮英姿飒爽,行动斗志昂扬,可他左腿有伤,即便刻意装作若无其事,也无法掩盖他没有完全恢复的事实。
  陆徴言站在一匹棕色的马身侧,面朝阁楼,向阁楼上的景隆帝行了一礼,随后翻身上马,轻轻扯辔,马蹄向前走了两步,陆徴言引弓搭箭,瞄准靶心,同时双脚用力一夹马腹,马儿风驰电掣般向前冲去,陆徴言迅速拉弓,射出一箭。
  在马儿奔跑的过程中,他飞快地射出十箭,射完之后,他勒紧马辔,停了下来。
  众人看向十座箭垛子,十箭只有三箭射中靶心,其余皆射在外侧,观战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陆侍讲会发挥失常,站在阁楼上的陆允昇脸色铁青。
  景隆帝侧目看了陆允昇一眼,叹道:“切磋切磋,看个热闹而已,信之精神欠佳,回去之后,你啊,要好好给他补一补。”
  “犬子今日发挥失常,有损陛下颜面,请陛下降罪!”
  “你看你,又来了,我大楚人才济济,国力强盛,难道还丢不起这个脸?”景隆帝好似开玩笑地对陆允昇说。
  陆允昇扯了扯嘴皮子,尬笑道:“陛下所言极是,是臣失言了。”
  “再看看吧,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景隆帝又把目光投向射箭场,意味深长地说。
  最后,能与宋国太子同样十发十中的人才寥寥无几,只有三位,一位是阗国的使臣,另两位是楚国的武臣,全都出身精武堂。
  景隆帝宣他们到御前赏赐,楚国的武臣赏的是新装各一套,镶银马鞍各一副。阗国与宋国的使臣另外奖赏,都是一些金银器物。
  赏赐之后,大家都欣然接受并感恩景隆帝,除了宋国太子刘卫桓,他拒绝了金银,而提了另一个要求。
  景隆帝没想到他会有别的要求,虽然有点不高兴,但作为东道主,还是客客气气地问了他:“宋国太子不要金银,那想要什么呢?”
  “子敬想问陛下要一个人。”刘卫桓谦称其表字并直言此行的目的。
  “哦,原来是一个人,那简单。”景隆帝松了一口气,生怕他问他要一座城池,“不知是什么人?”
  “是名女子,子敬并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只知道她是陛下身边司茶的女官。”刘卫桓一边说,一边从袖口抽出一方绢帕,让人递呈给景隆帝看。
  绢帕由内侍递呈,徐徐展开,此时刘卫桓又道:“子敬将她的模样画了下来,想着陛下看了应该能认出。”
  当绢帕彻底展开的时候,果然呈现出一名女子的画像,景隆帝确实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不但认了出来,还大为吃惊,因为此人不是他身边的司茶女官,而是他最宝贝的女儿昭华公主!
作者有话要说:  杜太医:想要公主?看我不毒死你!
 
  第17章
 
  景隆帝在看到赵妧的画像时,龙颜失色,就连老谋深算的陆允昇都吃了一惊,似乎谁都没想到当今昭华公主会与宋国太子相识,这宋国太子居然还亲自来要人,不过看他的样子,又仿佛不知道这画像上的女子乃是大楚最尊贵的公主,否则他不该不知道,昭华公主早已与陆家三公子定亲,更不会公然前来要人。
  “陛下,有何不妥吗?”刘卫桓见他们一个个都变了脸色,心头一阵疑惑。
  景隆帝收起画像,正要开口安抚他,不料一旁的陆允昇率先回答了他:“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刘太子,画像上的女子并非什么女官,而是我大楚最尊贵的昭华公主。”说着,老狐狸朝默不作声的景隆帝看了一眼,又道:“太子远在宋国,怕是有所不知,昭华公主早已定亲,虽不知太子如何与公主相识,但还请太子收回此等要求。”
  老狐狸果然是老狐狸,难听的话都让他说去了,还趁早打消了刘卫桓的念头,景隆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再看刘卫桓,得知真相后的他果然一脸震惊,“原来这奇女子竟是一位公主,是子敬弄错了!可惜啊可惜!”得知赵妧已经定亲,刘卫桓又垂头丧气,感觉这三个多月的努力都白折腾了。
  “恕子敬冒昧多问一句,不知陛下将公主许给了哪一家王孙公子?”刘卫桓似乎不放弃,又追问。
  景隆帝不说话,朝一旁的陆允昇使了个眼色,陆允昇颇为自豪地说:“不瞒太子,公主的未来驸马正是老夫的小儿子,我大楚翰林院侍讲陆徴言是也。”
  “翰林院侍讲陆徴言……”刘卫桓兀自沉吟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令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话:“就是方才在射箭场上败北的陆徴言?倘若子敬没有记错,陆公子左腿行动似乎不太方便,陛下,您将您最宠爱的公主许配给这样的人,真的好吗?”
  陆允昇面色铁青,好似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揍人,景隆帝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位外表彬彬有礼的宋国太子,讲起话来如此一针见血,不留情面。虽然话很难听,但也是大实话啊!好像堵在胸口许久的大石头被击碎了,一阵痛快!
  “太子有所不知,陆侍讲原先也是健全之人,只是三个月前不慎坠马,摔伤了左腿,才落下病根。”景隆帝心里再怎么不满意这桩婚事,表面上还是要给丞相一些面子,便主动向刘卫桓解释。
  “即便如此,这对公主怕是有所不公,试问公主是否真的情愿下嫁于陆侍讲呢?”
  陆允昇的老脸已经涨得通红,头上似乎也开始冒烟,一个外人如此侮辱他的儿子,简直欺人太甚!可是他是一个城府极深的老政客,即便是泰山在他面前崩塌了,他也不能动,忍!必须忍!
  “太子尽管去打听,在这大内,乃至整座华阳城,谁人不知我儿为了公主甘愿赴汤蹈火,公主更是对我儿痴情一片,他们能走到今日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陆允昇索性搁下老脸,为刘卫桓煽情讲述赵妧与他儿子陆徴言之间的坎坷情史,说到后来,情不自禁开始落泪。
  一旁的景隆帝看戏似的,暗自感叹这老家伙未免也太拼了吧!
  刘卫桓听得倒是挺认真,也差点为之所动,然而他仍然坚持己见,向景隆帝禀明:“陛下,子敬远道而来,别的一无所求,虽然公主已定亲,但子敬斗胆,求见公主一面,想听公主亲口证实,如此才能打消子敬心中顽固的念头,望陛下成全!”
  陆允昇没想到这个宋国太子居然比他还要顽固不化,握紧双拳,狠狠咬牙。
  景隆帝观察过后,见刘卫桓态度诚恳,又怕引起楚宋两国邦交恶化,权衡再三后,答应了他,也希望借此机会,压一压陆家的气焰。
  *
  对南御苑发生的事一无所知的赵妧正在自己的福康殿中弹奏箜篌。
  这日午后,杜仲晏来为她请了第二次脉,也与她一起吟唱了几首诗歌,赵妧心情愉悦,便打算邀请他一起用晚膳,但还是被他借故推脱了,赵妧顿时意兴阑珊,命他离开。
  杜仲晏前脚刚走,景隆帝就忽然驾临福康殿。赵妧怀藏心事,没有发现景隆帝的到来,直到他走到她跟前,人影投向她的箜篌,她才有所察觉。
  “父皇,您怎么来了!”赵妧惊喜抬头,又左右环顾,发现她的侍女已退下,殿中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妧妧,父皇想你了,来看看你。”景隆帝卸下一身的防备,掩藏疲倦,对赵妧露出慈爱的笑容,“能为父皇弹奏一曲吗?”景隆帝看着那一架再熟悉不过的凤首箜篌说。
  “当然,父皇想听什么曲子?”赵妧笑嘻嘻地问他。
  “就挑妧妧最擅长的便可。”说着,他提袍落座,单手支撑着头,歪着脖子认真听她弹奏。
  赵妧看了一眼南墙上的画像,心中已有主意,她坐在箜篌前,摆好姿势,轻轻拨弄丝弦,一曲《清平调》悠扬婉转,令景隆帝陷入与先皇后的回忆,曲毕,泪已两行。
  “这是你嬢嬢当年最喜欢的一首诗歌,妧妧弹得比你嬢嬢更好。”景隆帝闭着眼睛说。
  赵妧拿出手绢,上前为他擦泪:“父皇哭了,是妧妧的错。”
  景隆帝睁开眼睛,握住她的手,叹道:“妧妧你何错之有,是父皇想念你嬢嬢了,倘若她还在我们身边,那该有多好!”
  “嬢嬢不在我们身边,可她一直在我们心里呀!”
  景隆帝看着这张酷似他妻子,但又尽显调皮的脸,不禁破涕为笑:“你呀,总有自己的道理,父皇真拿你没辙,每回闹出点麻烦,还得父皇我替你来收拾,不让人省心!”
  “父皇这就冤枉人了,没错,以前妧妧不懂事,给父皇添了不少麻烦,可如今,妧妧长大了,不会再给父皇惹麻烦啦!”赵妧一脸委屈地说。
  “那妧妧你倒是跟父皇说说,你跟那个宋国太子刘卫桓之间是怎么回事?”景隆帝坐起身,定睛看向赵妧,一本正经地问她。
  赵妧茫然道:“什么宋国太子?妧妧并不认识什么宋国……等等,父皇,你说他叫什么?是刘卫桓吗?您确定是刘卫桓吗?”赵妧震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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