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有恙,尔请跪安——谷草
时间:2019-08-14 09:11:20

  “去腐生肌的药。”
  “可以治好我吗?”
  “每日一敷,一刻时辰。”杜仲晏一手为她敷脸,另一手从药箱里又拿出一个银质的小盒子,说:“这盒膏药每日敷药后,用竹片取红豆大小涂抹两次,切忌不可过量。”这是治面皰的膏药,有一味是含剧毒的水银,少量斟酌使用对治疗面皰有奇效,反之后果不堪设想。
  “好,我知道了。”赵妧命桃奴收下,不料杜仲晏又收了回去,思忖道:“还是用这一盒吧。”他又换了一盒膏药,虽然效果没有之前那一盒显著,至少安全无虞。
  “有什么不妥吗?”赵妧有些在意他的行为变化。
  杜仲晏摇了摇头,只道:“这一盒药效更好。”
  一听药效更好,赵妧心情顿时开朗,忙叫桃奴收下,桃奴听完吩咐,杜仲晏也准备离开,赵妧蓦地唤住他,令桃奴先退下,她还有要事与他商量。
  赵妧把前几天让银雀找人调查陆徴言一事与赵嫱上门一事统统告诉了杜仲晏。
  “杜仲晏,你说赵嫱是不是察觉了什么,才会替陆徴言前来当说客?”
  “银雀做事素来懂得分寸,不会暴露,应该是刘卫桓一事已经引起他们的恐慌,这才急着从公主这里下手。”杜仲晏沉吟道。
  “董太医说刘卫桓突发疾病,赵嫱又来当说客,真有这么巧?”赵妧把两件事联想到一起,以为是赵嫱与陆徴言合谋加害刘卫桓。
  杜仲晏摇头道:“宋国太子只是吃了不洁的食物,此事倒与陆家无关。”
  赵妧“哦”了一声,像是松了一口气,杜仲晏捕捉到这一神情,心头略有不适地说:“公主似乎很在意宋国太子。”
  “我只是有些担心刘卫桓,他毕竟是宋国太子,若在我楚国出了事,父皇会为难,希望他早日康复,回到宋国。”
  杜仲晏也希望刘卫桓早日回到宋国,只是此人诡计多端,一时半刻还赶不走。
  “不提刘卫桓了,再说陆徴言,我想到一计,不如来一个瓮中捉鳖,只要在父皇面前证实他出入西楼,与那一名叫做红萼的女子交往甚密,便可责令他退婚。”
  西楼是华阳城最负盛名的风月场所,也是许多文人雅士聚众游乐之地。他们在朝中谈诗论道,离开朝堂之后,便会流连烟花柳巷,推杯换盏,饮酒作诗,听声色艺人唱一曲清歌,舞一段胡旋舞,真是“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文人们多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红颜知己,却从来不会把她们带回宅邸。
  红萼是西楼最受追捧的声色艺人,也是华阳名妓,是文人雅士、公子王孙竞相争夺的对象,在仕子官宦中颇有声名,她的名声就连大内之人也无人不知。
  听说她美艳不可方物,歌喉清丽婉转,令人流连沉醉,不忍离去。
  “西楼不乏朝中仕宦出入,陆侍讲定期上门,陆府下人也知晓红萼与陆家的关系,时来已久,却无人走漏风声,只有宋国太子将这一消息告知公主。以臣之见,陆侍讲出入西楼不一定为了沉迷酒色,也可能有别的隐情。”这两天,他不是没有调查过陆徴言的情况,此人确实定期出入西楼,却只是与红萼吟诗对唱,再无别的过分举止,还不至于达到退婚的地步。
  “杜仲晏,你怎么倒戈替陆徴言开脱了?”赵妧不满道。
  “臣不是为谁开脱,而是就事论事。”
  “可是收到的情报也证实了……”不对,信件上只说陆徴言定期出入西楼,并与红萼接触频繁,却没有细讲他们在一起做了些什么。
  “何况据臣所知,陆相多年前是红萼的入幕之宾,只是后来被陆夫人发现,便与之断了来往。”
  陆允昇城府虽深,却讨了个悍妇,极其畏妻,这也是他的软肋。
  “你的意思是,陆徴言出入西楼与红萼交往甚密,实则是为了给陆相牵线搭桥?”赵妧难以置信地说。
  杜仲晏微微颔首,“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哎呀!这个银雀,怎么就没叫人查清楚呢!害我白高兴一场!”赵妧愤懑地说。
  躲在暗处的银雀大大打了个喷嚏,公主啊公主,您只是叫银雀查陆徴言与红萼,并没有让查陆徴言他爹啊!
  赵妧没想到陆徴言会用一招“移花接木”,如果他出入西楼真的只是为陆允昇与红萼牵线搭桥,那么就不存在陆徴言对她不忠……对她不忠?
  思及此,赵妧如醍醐灌顶,一把拉住杜仲晏,惊喜地说:“陆徴言与红萼没有关系,但是和赵嫱有啊!杜仲晏,你说我怎么早没想到啊!”
  当初她命丧黄泉,正是撞破了陆徴言与赵嫱的奸情和阴谋,重生至今,她居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揭露陆徴言与赵嫱不正当的关系!
  赵嫱多次为陆徴言传递消息,他们定然来往密切,只要将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就可以退婚,还能令赵嫱身败名裂!陆家也将受到沉重一击!
  “公主忘了,臣说过她能将你我不费吹灰之力置之死地,可见心机之深沉,公主切不可贸然行动,以免再次招来杀身之祸。”此事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对她而言过于危险。
  “以前我不懂事,被人利用,可如今,我有你了啊,杜仲晏。”赵妧朝杜仲晏眨眼一笑。
  他的心瞬间软成一池春水,“好,臣会为公主想一个万全之策。”
  今生,他不会再让她落入任何人的圈套,他一定会紧紧地抓住她,不再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公主正在潜移默化中开窍……
大家都很聪明了,我们杜太医是个有故事的人,所以不用担心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哦~
快留言撒花给我动力撒狗粮吧哈哈哈哈!
 
  第21章
 
  在那之后,赵妧又命银雀去查了一下陆允昇与红萼的关系,果不其然,五年前,陆允昇与华阳名妓红萼有过一段情缘,那时候红萼不过十六芳华,而陆允昇已年过四旬,是一段忘年恋。
  陆允昇平步青云坐上宰相之位,城府之深,手段之高,自不必说,没想到他竟还是个痴情种。听说最多一个月都独上西楼,与红萼夜夜把酒言欢,吟诗对唱,结为知己。
  而那红萼虽出身青楼,却也是个才艺双馨的奇女子,朝中文人雅士、名宦国戚多数都曾是她的入幕之宾,只是她被陆允昇相中之后,这些文人只好单纯地迷恋,不敢再与之交往密切。
  可惜好景不长,迷恋红萼的公子哥不在少数,与陆允昇结仇的政敌也比比皆是,不知是谁那么缺德在陆允昇背后摆了一道,将他的艳事透露给陆夫人。陆允昇想要红颜,却也畏妻,最后不得不与红萼断绝往来。
  时隔五年,陆允昇始终对红萼念念不忘,似乎想背着陆夫人与她重修旧好,只是苦于没有机会。原以为陆徴言定期出入西楼有可能是为他父亲牵线搭桥,但经细查,才发现他是背着他的父亲喜欢上了他父亲曾经的红颜知己。还真是亲生父子,看上了同一个女人!
  “这个陆徴言!居然做出这种事!”得知真相后的赵妧无疑是震惊的,没想到刘卫桓说的都是真的,还意外发现了陆相的秘密,如果能够利用红萼同他们父子的关系,或许可以令他们反目成仇,闹个鸡犬不宁也是极好的!
  “没想到陆侍讲竟会做出这种事,也不顾未来驸马的身份,根本不把公主放在眼里!”这些日子,桃奴好奇赵妧派银雀暗中调查陆徴言,便也一直默默关注着,没想到道貌岸然的陆三公子竟是个伪君子!
  赵妧揪住衣裙,暗暗叹气,桃奴啊桃奴,有些事你是不知道,陆徴言令人恶心的行为又何止这一桩,慢慢地,你就会彻底看清他的真实嘴脸。
  “姐姐还一心为他说好话,是我信错了他。”赵妧捧心,佯装难过落泪,叫人不得不信,她对陆徴言实际上是痴心错付。
  “公主您别难过了,我们将此事告诉圣上,圣上定会为您做主的!”桃奴原本还很看好公主与陆侍讲这一对金童玉女,现在一想,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配不上!
  “不,这件事还不能告诉父皇,父皇器重陆家,陆家在朝中的势力也不容小觑,我不想为难父皇,我们另想它法,定让陆徴言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可是公主深居宫中,要怎么做呢?会不会有危险?”桃奴没想到公主变起脸来还挺有气魄的,但一想到她的处境,仍担忧地说。
  “我们不是还有银雀姐姐?”赵妧还是把主意打到了最可靠的银雀身上。
  隐身在暗处的银雀一声不吭,她的公主总是坑她,早已习惯。
  “公主英明!让银雀姐姐出宫狠狠揍他一顿,替公主出口恶气!”桃奴挥了挥拳头,为赵妧打抱不平。
  赵妧“噗嗤”一声笑了,“也无不可,银雀姐姐,就有劳你了。”赵妧抬眼,对着坐在房梁上假寐的银雀说。
  银雀没有吭声,而是一个比了一个赞同的手势回答赵妧。
  陆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这个陆徴言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公主能够及时看清他的真面目,悬崖勒马,她银雀深感欣慰,只要公主一句话,别说是揍他一顿,就是杀了他,她也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啊!奴婢该给公主煎药了!”光顾着讨论怎么整治陆徴言,桃奴差点忘了煎药的时辰。
  说到煎药,赵妧才发现已经申时三刻了,奇怪的是,今天下午,杜仲晏怎么还没来福康殿为她把脉?
  “桃奴,杜仲晏怎么还没来?”
  “奴婢去看看。”桃奴转身就走,到门口张望的时候,正好看到杜仲晏踏着急促的脚步而来。
  “公主,杜太医来了!”桃奴引杜仲晏入内,一脸高兴。
  赵妧亦是一脸欢喜,可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时,又提心吊胆地问:“杜仲晏,你怎么了?”
  杜仲晏不说话,似有什么难言之隐,赵妧皱眉,仔仔细细打量他,忽见他虎口处有几道伤痕,还没有经过仔细处理的新伤,看上去像是被利爪所伤,赵妧心下了然,“你被猫抓伤了?”
  杜仲晏看上去处事泰然,万物皆不怕,唯独对猫十分敏感,看到猫就会害怕,算是他的软肋。小的时候,赵妧很不喜欢杜仲晏,因为他不苟言笑,还总拿她父皇压她,令人生厌,当发现他怕猫之后,她心中想要小小报复他一下,就抓了一只猫故意吓他,结果害他生了一个月的病,她感到事态严重了,便遵照她嬢嬢的指示,亲自去太医局向他道歉,并不再养猫,那一年,赵妧六岁,杜仲晏十岁。
  “一点小伤而已,臣无碍。”杜仲晏故作镇静道。
  “小伤也是伤啊,桃奴,去打一盆热水来,再取些干净的棉布。”赵妧也算是久病成医,上次见他为她医治脸上的疮皰,便想依法炮制。
  杜仲晏似乎有点吃惊,看着赵妧,却不说话。
  赵妧很自然地去拉他的衣袖,让他坐下,“你说过的,再小的伤口也要及时处理,不可掉以轻心。”
  杜仲晏低头一笑,没想到她竟会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如今还反过来向他说教,还真是“十年风水轮流转”了。
  赵妧发现他近日笑的频率越来越高,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喜悦,刚才的气也全都消了,什么陆徴言、陆允昇,什么红萼,什么阴谋诡计,统统见鬼去吧!
  “你方才去哪了?怎会被猫抓伤?”虽然掖庭女眷养猫成风,但都饲养有方,绝不会出来伤人。
  杜仲晏按住伤口,低头不语,他来福康殿的路上,偶遇了丽阳公主,她抱着她的猫奴正要去后苑赏花,他虽然怕猫,却不得不向丽阳公主行礼,谁知才行完礼,那猫忽然像疯了似的,挣脱主人,扑向他,他本能地躲开,却还是被抓狂的猫奴抓伤了手,而那猫叫得极为凄厉,那是发情的表现……虽说猫在这时候发情属正常现象,但这要怎么跟她解释呢?
  “到底怎么了?你倒是快说呀!”杜仲晏越是沉默,赵妧就越是心急。
  “没什么,一只野猫发疯罢了。”他说不出口。
  “我命令你说!”赵妧好奇极了,动用她公主的权力逼迫他说实话。
  杜仲晏终于无可奈何,向她道出了实情,谁料她非但不感到羞涩,还大笑道:“哈哈,杜仲晏,你是说,赵嫱的猫在对你发情吗?”
  “公主可知何为发情?”她如此释然地把一个隐晦的词挂在嘴边,杜仲晏不知该笑还是难过,一个女孩子太过直率,也未必是件好事。
  然而当他反过来问她“发情”二字的含义时,她似乎终于意识到这个词的隐晦之处,立刻羞红了脸,低头不语。
  她已经与陆徴言定亲,教养嬷嬷会教授她一些男女之事,她虽然天真,却也聪慧,很多事一点即通,包括她和她未来夫君之间的夫妻生活。
  看着她粉色的耳根,他觉得分外可爱,那种熟悉的酸胀感又在侵蚀他的内心,迷惑他的神智,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到半空,直到桃奴一声叫唤,才打破这暧昧的氛围。
  “公主,水来了!”
  “哦,就放这吧。”赵妧抬头,拍拍脸颊,若无其事地说。
  接下来,便是她照着他的样子,为他清洗伤口,他不怕疼,任由她摆布,待她为他包扎完毕,他便开始为她把脉,她的脉象变得很不寻常,有些急促,而他的脉象想必与之不相上下吧。
  “再过几天便是上元灯节,陆侍讲想必会有所行动。”杜仲晏故意寻找话题,平复彼此纷乱的心。
  “对哦,上元灯节,青年男女相会,陆徴言定会约见赵嫱,我们的机会来了!”
  “他约的不是丽阳公主,而是公主你。”
  赵妧一心想着揭穿陆徴言与赵嫱不为人知的关系,却忘了她现在才是与陆徴言有婚约的人,陆徴言再怎么不情愿,也要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约她看灯会。
  “啊,他可千万别约我,我宁愿跟一条狗赏灯,也不想跟他走在一起!”赵妧抱头抱怨。
  杜仲晏哭笑不得,“他约你也无妨,途中你借故走开,他便会借机去见他心里真正想见的人,届时我们再见机行事。”他早已为她想好万全之策,不会让她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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