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芃——绝对的驭夫有术!!
果然,听见侍人让他找公主评理,黄升自个儿就颓了,胡乱用了满桌子点心,填饱肚子,他刚想回院陪老婆,外间,便有传令官进门禀告,“王爷,顾先生求见。”
“哦?灵均来了。”黄升微喜,横了侍人一眼,“快快请进来。”
“是。”传令官领命,返身离开。
侍人亦很识趣儿,“驸马,奴奴告退。”
“嗯。”黄升摆手应是。
侍人退后三步,刚想离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了一句,“驸马,已经这个时辰了,您和顾先生是否要秉烛夜谈?”
“这是军中事物,你问来做什么?关你什么事?”黄升皱眉,不耐烦的斥责。
“奴奴是替公主殿下问的,这几日殿下夜眠不稳,您和顾先生若谈的太晚,殿下便不给您留门了。”侍人并不慌乱,特别平静说。
“呃……”黄升被堵的哑然,抬手抹了把汗,“回,回,肯定回,你让公主等着我。”
“遵命。”侍人恭声,随后道:“驸马还有何吩咐吗?”
“没,没有。”黄升摇头。
“那,奴奴告退。”侍人淡然离开。
黄升对着他背影呲牙咧嘴,扬了扬拳头。
转身回到软塌,他嫌弃的把炕桌推到一旁,无声坐了一会儿,外间,传令官引着‘顾先生’回来了。
禀告一声,两人进门,黄升赶紧起身迎了过来,“灵均来了,瞧你气色不错,身体可是大好了?”
对他称做‘灵均’这人——约莫二十来岁的模样,相貌清秀,身材削瘦,看着似有些体虚不足之症,闻言先抬头,抱拳恭身行礼,“顾黎见过王爷。”随后才轻声,“多劳王爷挂念,余已无碍。”
“没事儿就好,前几日病成那样儿,连起身都不成,不止是本王,连公主殿下都担心的很,如今大好,真值得浮一大白。”黄升伸手直接把顾黎拽起来,按坐软塌,“你别在本王这里弄个甚的虚礼,坐坐坐。”
“咳咳,多谢王爷。”顾黎轻咳两声,一派安稳。
黄升打发走传令官,返身在他对面落坐。
两人脸对脸儿,闲话半晌,顾黎说起了正事儿,“王爷,杨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北方局势,已经有些乱了。”
“徐州学子们很好扇动,有他们牵制,引得充、泽两州内乱,姚家女怕很难在有精力收掌路阳州和芬州,到能拖住她的脚步了。”顾黎轻声。
“唉,终归是晚了一步,就算做了小动作,依然不过拖延时间,那两州之地,姚家女还是能收着的。”黄升锤着炕桌,满脸怒意,“君潭那老匹夫,要不是他死戳录州拦着本王,本王大军早就麾师燕京,活捉小皇帝,坐上龙椅了。”
“好事多磨,王爷无需心急,您是天命所归,自会有八方援助。”顾黎便劝。
“本王就是急死……能有什么用?君潭就在外头戳着,怎么威胁利诱都不动念,就认准了本王。好不容易,胡人那边来犯,北方大乱,想趁此机会打一波儿吧,那姚家女还挺厉害,居然把胡人击退,生擒胡主,直接打进草原了!”
“呸,什么天可汗?真是舔脸自吹?那么好的机会都抓不住,已经进了关还能让人打退了,太没用了!”黄升忍不住立起眼珠子骂,“真是托他的福,老子现在两州都不全呢,人家姚家娘们已经坐拥四州了!!”
“朝廷那些傻货,对本王是防备有加,都招了驸马了还让君潭死盯着,对那娘们到大方,那是四个州啊,说给就给,对老子咋不能这么大方呢?真是脑袋让我踢了!”黄升——本名黄驴!
“姚家女是武官起家,算是大晋朝廷的‘自己人’,跟王爷这般‘替天行道’的自然不同,且,她是个女子,很好处理,现用着她就捧起来了,日后想打发……招回燕京,挑选个高门大户不承爵的公子,赐婚成亲了,等了生了孩子,自然便能收回武权。”顾黎一副理当如此的样子。
“你说的有道理,女人嘛,总离不得成亲生子,那娘们应该快二十了吧,老姑娘了,见天的打仗,刀口见血的,那模样脾气,说不定还不如本王呢,朝廷不赐婚,一个弄不好,她就嫁不出去啦。”黄升摸了摸脸,嘿嘿笑着,“不过,灵均,本王到是看不出,你还信惠子那封理论,什么三从四德、三洁九烈的,昨儿我跟公主提了一句,想让她看看,结果……”
“你猜怎么着?她差点没把我挠死!”黄升咧了咧,感觉后背生疼。
惠子——是本朝一位学者大贤,徐州人,无论是女四书还是烈女传,均是他所著,由他传播开来,着实是害了不少人。
像徐州、豫州等繁华地,信这套理论的人还真挺多,到将他捧成了‘大贤’。
不过,这人厉害归厉害,可惜寿数不长,就活了三十多岁,据市井传闻,是让他守寡的嫂子给干掉的!
到应了那句‘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的俗语。
第一百零三章
往北方安钉子、下阴招儿, 这等事,其实真不是黄升的本意。
当初, 姚千枝势力初成形的时候, 黄升正在灵州范围奋斗, 姚千枝还在谋一州总兵位的时候,黄升已经快要坐拥两州, 剑指燕京……
他们俩一南一北, 中间隔着燕京, 真算起来, 哪怕彼此知晓,暗自提防, 然而,其实不太搭界。
关外胡人、冠军候君谭, 他们都有各自的敌人, 亦在各自的领域内努力着。
原本,如果一直这么下去, 在燕京……呃,或者说‘大晋’还存在的情况下, 他俩是不会真刀明枪的打起来的。
哪怕‘有人’暗中图谋,找到黄升想搞事情, 他思量在思量,都会拒绝的。
毕竟,他目前的主要敌人,并不是姚千枝, 亦不想节外生枝,随意招惹个敌人,各自相安无事,慢慢发展,自是最好的。
这是种很微妙,同样很正常的情况。
不过,随着姚千枝在北地崛起,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没炮灰了,而是击退胡人,干掉叱阿利,驱胡出城……这等功劳,辅她往日经营,令朝廷不得不给她奖励,姚家军一举得了四州之地,这等局面,已由不得黄升不动手了。
他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打下诺大地盘,成了‘天神王’,自是想要在进一步,图谋这锦绣江山,在不想给他人做嫁衣裳的。
“姚千枝啊!”黄升将这三个含在嘴里,反复咀嚼着,“当初叱阿利入关,她被朝廷里那群傻货推出来,谁都认为不过是个炮灰,打输了就用来顶罪的,哪能想到,她竟然把局势给盘活了!”
“姚家军……什么风水?那是加庸关啊!姜企经营了二十多年,他的儿子消了声,姚家几个娘们到是全冒出来了,充州总兵不是姜家人,反而给了个大姑娘?”他咂着嘴,啧啧有声,“这些个女人,呵呵,厉害啊厉害!”
“都不知她是怎么经营的,燕京里那美貌太后向着她,宗室偏帮她,就连朝臣都有给她说好话儿的,连豫亲王世子,都仿佛有些倾向她……”黄升沉吟着,“灵均,你说那姓姚的娘们是不是豫亲王扶持起来的啊?”
“她不过是个娘们,莫名其妙的起势,窜的这么快,说她背后没有个势力支撑……”感觉不太可能啊!
怎么想怎么有人搞鬼。
最值得怀疑的就是豫亲王!
旁人,在没那个能耐了。
“豫亲王?那不大可能,此一番充州乱事,本就是豫亲王那方起的头儿,我等不过趁着势,帮着吹风罢了。”顾黎蹙眉摇头。
黄升就疑惑,“豫亲王起头儿,怎么是他?不是姓杨的来找咱们的吗?”
“王爷,杨家不过一地头蛇,没有背后人指派,他们好端端的做何得罪一方巨擎?”顾黎叹道。
“不是说那娘们打废了杨家继承人,还偷了人家儿媳妇,让杨家名声扫地吗?”黄升大咧咧说,复而嗤笑,“女人家家拐人家儿媳妇,都不知道要做什么用?”
“那杨家子只是个旁枝罢了,说甚继承人,不过是因娶了大冲真人的孙女,他被废……对杨家来说并伤筋动骨,哪里值得他们出手,主动招惹如姚氏那样的敌人?”顾黎轻声解释。到让黄升万般疑惑,“那他们搞这些事情干什么?吃饱了撑的吗?”
“王爷,您仔细想想,如今在充州搅风雨的,是哪些人?”顾黎没正面回答,反问道。
黄升侥侥头,“还能是谁?徐州的学子们啊,咦,徐州?”他突然顿了顿,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猛然拍手,“孟家……豫亲王!”
“不错。”顾黎欣慰点头,“豫州和徐州相临,豫亲王侧妃便是孟家庶女,而杨家,亦是孟家姻亲,杨家出面,徐州士子打头……这背后主事之人,除豫亲王之外,不做二想。”
“姚氏女不是豫亲王的人,否则,他不会做此多余动作。”顾黎断然。
“嘶,燕京里,我记得楚敏不是还给姚千枝说过好话吗?怎么他爹背后就搞人家?这父子俩……是要相杀吗?”黄升忍不住摇头。
“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顾黎就笑。
“这些政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心真脏啊!”黄升感慨。
顾黎:……
怎么感觉被王爷骂了!
“我说,灵均,这件事儿,咱们趁着风搅合搅合,拖慢姚家娘们霸四州的时间就行,别掺的太深,免得拔不出腿来。”黄升吩咐着。
“王爷放下,我自然明白。”顾黎连忙保证。
“那就好。”见他如此,黄升这才放下心来,摸了摸下巴,他沉默半晌,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就笑了。
说来……豫亲王派杨家找上他,许是想让他和姚千枝对上,打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不过,凡事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所以,不如……他先动个手儿?
“灵均,来来来,今日既到,你便跟本王一块儿,咱们见见公主去。”他咧着大嘴,一把拽过顾黎,大步往外走。
顾黎被拽的踉跄好几步,差点没来一个狗抢屎!
什,什么情况?好端端的拽他做什么?面见公主,人家没召见他啊?自家王爷疯了吗?
——
一脸莫名不解的招待了被黄升硬拽过来的顾黎,陪着他们用了一顿晚膳,是夜,善柔公主楚芃端坐妆台前,由侍人伺候着解发。
八宝雕花床里,黄升靠着床头问她,“殿下,你是燕京贵女,公主之尊,在楚家宗室里……应该有熟人吧?”
“宗室?”被这两个字勾起非常不美好的回忆,楚芃微微蹙了蹙眉,挥手令侍人退下,她回头看黄升,“你问这个做甚?”
“就问问嘛。”被楚芃水灵灵大杏眼儿注视着,黄升大脸微晒,嘿嘿笑着,“就打听打听。”
“打听这个……做什么?”梵芃起身,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习惯性挑眉,“别拐弯抹角的,有话直说吧!”
“呃,就是,那个……”黄升摸了摸下巴,嘿嘿笑,“万圣长公主那儿子,你认得不认得?”
“你是说云缓之吗?”楚芃一怔,“你问他做甚?”
“都叫上名字了,看来是认识啊!”黄升咂着嘴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酸溜溜的,却还没忘了正事,“你要是跟他熟,能说上话儿,我就想叮嘱你件事儿。”
“我跟他……”楚芃轻声,表情微妙。
昔日,她父卖女求荣,她得个所谓‘公主’身份,一路迷昏灌药,昏昏沉沉让捆着让嫁到灵州,闺阁少女,谁不想得才貌仙郎,从此夫妻恩爱,白守不离?
楚芃在是性格泼辣,终归还是普通女孩儿,做梦都没想过要嫁个反贼黑熊精,如今,虽则过的还算不错,黄升出乎她意料的没甚大毛病,还挺会疼人儿,然而,这并不代表她能原谅那些逼迫她的人。
宗室——她没得过楚姓的好,家里——给他们换了爵位算还生恩养恩,自踏进灵州之后,梵芃就发誓,她跟大晋皇族在没有任何关系,从此一心跟着她家黑熊精,是胜是败永不回头,但是……
万圣长公主和云缓之——这对母子,是在她最艰难,最困苦的时候,对她伸出过援手的人。
楚芃不是个忘恩的人,自出嫁后,她跟燕京唯一的联系,就是万圣长公主了。
“驸马……”看着黄升,她仿佛斟酌着,开口问他,“你想让我……对云缓之做什么?”
虽然她是打定主意‘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反晋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让她忘恩负义什么的,还是得考虑考虑。
“到是没什么,公主,就是……我看你和娘家不亲,那姓云的好歹算你兄弟,写封信联系联系,当门亲戚处嘛。”黄升慢吞吞的说。
“兄弟?呵呵,他算我哪门子的兄弟?”一楚芃不由失笑。
“表兄弟嘛。”黄升就说。
那不是一表三千里?楚芃瞧他,没纠结这个,“说吧,你想让我给云缓之递些什么消息?”她一句就抓住了重点。
“没什么,就是聊聊燕京局势啊,你那些宗室亲戚的动向啊,类似豫亲王之流的……”黄升就‘嘿嘿’笑。
“豫亲王?”楚芃蹙了蹙眉,心生疑惑,然而……“既只是说这个,到是无妨,写便写了。”把冲到喉头的疑问咽下去,她什么都没说,干脆应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