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韩太后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是暴怒心虚的扭曲,一双眼睛凸瞪出来,她手背上青筋暴出,就那么直愣愣的僵硬站着。
宫外,恭送南寅离开,宫女轻手轻脚进了内殿,侧目小心翼翼偷窥僵立殿内的太后娘娘,她跪着前行到墙边,轻声喊了句,“娘娘?”
韩太后肃然挺立,一动不动。
“娘娘?南大将军告退了,您,您……”宫女膝行进前,凑近了点。
韩太后不声不语,眼睛瞪的滚圆,连睫毛都不动。
“娘娘?”宫女瞧出不对,有些急了,太过慌张忧虑,她把心一横,伸手轻轻拽了拽韩太后的裙角,“娘娘,请恕奴奴无礼……”
谁知,一句没说完,就见韩太后两眼一翻,顺着她拽裙子的力度,推金山倒玉柱般的摔地毯里了。
“啊啊啊啊!!娘娘!!来人啊!!”宫女一怔,随既反应迅速,飞扑上前拿肉.身接住韩太后,被砸的两眼冒金星,口中跟死了爹娘似的嚷着,“叫御医,叫御医,太后娘娘昏倒了。”
——
离了慈安宫,南寅是不知道韩太后被他吓昏的‘丰功伟绩’,整个人恹恹的从宫里出来。
见着了‘前嫂子’,一番对质无甚结果,他既没重获一个亲人,亦无法将她将仇人看待,反到越发纠结难受,让自个儿抑郁了。
一点都没有亲手诛杀韩载道时的痛快淋漓!
幽幽叹了口气,他步出宫门,健美高大的身形微微拘搂,竟有几分消瑟黯然之感。低眉垂眸,他顺着宫墙溜边走儿,心里郁闷着,突然,就听见有人喊他,“南都督,这边儿,这边儿……”
南寅一怔,抬头望去,就见不远处柳树下停着辆马车,马车前头,站着个一身青衣的姑娘,正笑眯眯的对他招手呢。
“姚姑娘~~”南寅迈步上前,哑嗓打了个招呼,疑惑问道:“可是主公寻我有事?”
姚姑娘——姚青椒就摇了摇头,微微收敛脸上笑意,伸手拍拍他肩膀,“南都督,你我同燎一场,做得诺大‘事情’,我知你如今心思……走走走,别烦了,我带你喝酒去!!”
诛杀韩载道,是安全部布的局,整个事件,姚青椒都掺合进来,且,做为姚家军内跟韩太后‘关系’最好的人,南家昔日惨状,她知道的很清楚。
自归顺姚千枝,南寅就一直飘泊海外,跟姚家军的人没怎么相处过,自然没什么朋友,唯一跟他亲厚点的幕三两远居扶桑,眼见没有回来的意思……韩载道一死,血海深仇得报,霍锦城那边是‘姐姐、兄弟、同燎、朋友’……乌鸦鸦一大群,又是劝、又是慰,南寅可怜见儿孤零零的……
连找韩太后‘理论’都没人陪着,到显得有几分‘凄楚’了。
‘处置’韩家,姚青椒自认她和南寅一起抗过‘枪’,一起分过‘赃’的,交情着实不浅,如今他正难受……她肯定得来啊。
要不怎么是‘朋友’呢?
“行了,你跟我走吧。”特别豪爽,她一把拽住南寅的胳膊,“我在燕京这么多年,早早就逛遍了,前南门老祥居的梨花白最地道,咱们到他那儿喝,一醉解千愁。”
“姚姑娘~~”南寅有些怔忡,忍不住拔胳膊,“这,这不太好吧?”
他心里是挺不痛快,也确实想喝几杯,但是,让姚青椒一个大姑娘陪着他……关键他俩还不太熟,就见过几罢了,这……仿佛、似乎哪里不对啊。
“都是姐姐手下手做事的,同朝当官,聚一聚有什么不好的?”姚青椒就笑,“你别这么别别扭扭,跟大姑娘似的,我都没说什么,你怎么还不乐意的?”
她挑挑眉,目光往皇宫方向一扫,叹了口气,“今儿这日子,你想孤零零喝闷酒?”
那多孤单,多凄凉啊?
“我……”南寅抿抿唇,不说话了。
见了韩太后,心中百味杂陈,他确实不想一个人。
哪怕跟姚青椒不算熟悉,她还是个大姑娘,相处起来着实尴尬,但……有人陪着,就算不言不语,那感觉都不一样。
南寅想着,就放松了身体,不在紧绷肌肉的抗拒了。
“行了,既然不扭着了,那咱们就走吧。”姚青椒瞬间就察觉到了,一手拽着他胳膊,一手掀起车帘子,“走走走,上车。”她招呼着。
南寅垂着眼,迈开大长腿跨步进车厢。
姚青椒瞧着他,低头跟进。
马夫悄无声息从树后溜出来,扬了鞭子,马蹄‘踏踏踏踏’的响起,没一会儿功夫,就到了老祥居。
姚青椒早早包了厢,叫了席儿,两人上了三楼,进得里间就开喝……
整整十坛梨花白,南寅把个儿灌的都快没人样了!
最后,还是姚青椒连背带抗,把他送回都督府的。
他还吐了人家姚青椒一脖子!!
不过,经过此事,他跟姚青椒的关系到是飞速升温,从点头之交,变成莫逆之好,下得朝来,经常喝个酒,吃个饭,偶尔还出城踏踏青……
那模样,就连胡雪都忍不住偷偷摸摸,寻着姚青椒问她,“怎么着?你这是有‘意思’啊?”
否则,满朝文武大臣,姚家军里那么多‘才俊’,怎么没着见她冲哪个‘使劲’?
“云公子都要来了,姐姐那边眼瞅有结果,我跟她同岁,不算小了,有‘意思’怎么了?不行啊?”姚青椒斜挑眉头。
胡雪连连摆手,“没说不行,只是……你怎么相中了南提督?他那岁数,比你大上不少呢。”
南寅归顺姚家军的时候,就已经二十六了,待得如今,已经三十有四,足比姚青椒大上十岁。
往日……咳咳咳,她们燕京逍遥的时候,姚青椒明明不好这款……惯爱眉清目秀的啊。
“那能一样吗?南都督是晋洋混血,在外头看的多见的广,他不介意我的出身,愿意正眼看我,本身还有能耐,不是那等需要靠着我的……岁数大点怎么了?”姚青椒撇撇嘴,眼里直冒星星,“他长的多好啊。”她由衷的叹。
姚青椒的根底——丫鬟出身,就算被姜氏收做义女,做了北伯府的小姐,终归底子在那摆着,姚家女儿多,出色的更多,真正的高门大户看不上她,至于寒门学子,她还不耐烦‘伺候’。
且,她本身能力平平,相貌一般,姚家军里从来女多男少,好的早让人挑走了,那赖的她还瞧不上,有心找个知情识趣儿过一辈子的吧,人家还是想借着她往上爬……且,最过份的是,既要借她光儿,私下还瞧不起她……
那她做甚还要成亲?
到不如跟孟姑娘一般,游戏人生得了。
还落得个潇洒自在。
本来,姚青椒就是如此想的,直到她遇见了南寅!
艾玛儿,世界上还有这么合她眼缘的男人,而且,私下相处着,南寅许是受他爹的影响,根本不把姚青椒的身份和往事放在心里,真就当好朋友、好‘兄弟’那么对待……
这有多难得?姚青椒心知肚明,姚家军里的一众高层——诸如苦刺、胡雪、王花儿……她们岁数都不小了,官爵赫赫,手握权柄,怎么都还单着过日子?
除了昔日黑风寨里那段往事,让她们对男人产生了排斥外……难道就没有旁人‘嫌弃’她们,而她们不愿意屈就的原因吗?
都是戎马沙场,高官厚禄,谁比谁差啊?凭什么她们平空矮一头?
现今世道,身份能配得上她们的男子,哪个成亲前没几个通房丫鬟?装得跟‘白莲花’似的‘圣洁无尘’,还敢拿眼神剜她们?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呵呵,哪来的脸?
被长辈们压着,早早经历过无数次‘相亲’,苦刺她们早就‘暴走’,彻底放弃了这道儿,人家追求事业去了。姚青椒本意跟她们相同——不过她追求的是享受——直到遇见了南寅。
能跟她谈天说地,平静论她的‘前男友们’的好坏,且不嘲笑她的‘理想’……这样的男人有多难得啊?
不一把抓住,姚青椒会遗恨百年的!
哪怕他如今还把她当‘兄弟’,但……有些事情,说不准的嘛。
都加了双引号的‘兄弟’,那还能是真‘兄弟’吗?
姚青椒私心下早就起了誓:我一定要追到他!
“你等着喝我喜酒吧。”侧目瞧着胡雪,她信誓旦旦。
胡雪就笑笑,“那成,我祝你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
陷进了‘倒追’的季节,姚青椒开始天天不着府门,连宫里都少去了,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韩太后自被南寅吓撅过去后,就一病不起了。
连小皇帝,她都彻底交给唐暖儿,直接闭宫不出。
对此,姚千枝还真仔细打探过,韩太后确实病了,脉案写的就是‘惊撅高热’,说白了就是吓的,见天熬药,夜夜失眠,慈安宫里都快跟‘鬼宅’一样安静了。
韩太后这模样,姚千枝乐见其成,通过宫内细作给唐暖儿递了回信,让她见机行事,随后,她就不在理会宫里……当然,这并不是说韩太后不重要了,事实上,要是有功夫,姚千枝是恨不得时时刻刻盯着她,看她什么时候崩溃,好趁虚而入,但是,唉,没办法……
她没时间了啊!
因为,她未来的皇后,云止来了,她且得陪着呢~~
——
自胡人进军加庸关,被万圣长公主一脚开到北地,云止已然有好多年未曾踏进燕京地面儿了。
打小生长此处,从未离开过这么久,在次回到‘家乡’,哪怕其‘目地’让他百感焦急,然而,不得不说,云止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被亲卫队护送,一路风尘,刚刚踏进燕京城门,云止就被早早候着的长公主府仆从们,一驾马车拉回家见亲娘了。
得着消息,姚千枝就是抬了抬眉,到没说什么。
毕竟,眼看就要嫁进姚家了……云止先回‘娘家’见见亲妈,这不是很正常吗?
更何况,她和万圣都没经过云止同意,连问都没问,就私自定了人家‘终身’,且,自那之后,她还一直那么忙,都没说看看人家安慰安慰……姚千枝其实有点心虚,让云止先回万圣长公主府,跟亲妈聊聊,她到觉得挺好。
反正,万圣长公主一惯是个聪明人,眼下这局势,她除了劝云止‘认命’之外,不会说什么旁的。
对此,姚千枝很有把握,而她,亦确实没看错。
在万圣长公主府歇了不过两个时辰的功夫,云止非常自觉——或者被亲妈推的——来到摄政王府,给她‘请安’了。
“传云都尉进来。”大刀金刀坐书案里头,姚千枝垂了垂眼,轻声吩咐。
“是。”姚青椒就似笑非笑的应,“姐姐,我亲自去给您传。”说罢,还对她挤了挤眼睛,做了个怪相。
姚千枝理都没理她。
赶情她追着混血美男子满燕京的浪,前儿人家南寅还跑她跟前,欲言又止,话里话外的打听姚家有没有给姚青椒订亲的意思,是招赘还是嫁人?生下孩子有没有可能姓南……
她那边成功了,怎么着?还带笑话人的啊?蔑视单身狗吗?
她马上就不是了。
姚千枝撇了撇嘴。
到让姚青椒收了笑意,免得她恼羞成怒,“我去去就来。”弯弯眉眼说罢,她转身就出了门,没多大会儿功夫,就带着云止回来了。
“姐姐,云都尉,你们慢聊,我就不打扰了。”玩笑归玩闹,姚青椒多有眼色的人啊,哪会留下当‘电灯炮’,连理由都没找,她背对云止,给了姚千枝个‘会心’的微笑,迈步就走了。
离开前,还特别贴心的把门给关上了。
书房里,就剩下姚千枝和云止两人。
墙角,檀香袅袅燃着青烟,鼻端盈着淡淡香气,云止侧身站着,目光停留在书架上。
“坐吧。”姚千枝率先开口,指了指窗前的贵妃塌。
云止身体一僵,脸色微红,沉默半晌,慢慢挪着步子来到塌前,埃着边儿坐下了。
且,还是背对着她。
姚千枝就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解,然而,目光往被褥整齐的贵妃塌上转了一圈儿,又扫了眼大案前的太师椅,她弯了弯嘴角,有点恍然了悟。
哦……赶紧是她指的地方不对。
不过,没有更正的意思,反而笑着起身,她缓步来到塌前,二话没说一屁.股就坐下。背靠塌头,她把腿儿伸直横起来。
结实紧绷的大长腿挨着身体,云止跟被烫到似的,一下就缩进塌里——蜷身跪坐,诺大个贵妃塌,他就占了小小一个角儿,而姚千枝,大长腿辅着,半个身子都横进来了。
“咱们快两年没见了,云都尉风采依旧啊。”勾起嘴角,她笑着开口。
云止垂着脸,有心不想说话,然而被堵在塌里,下塌的‘路’都让被姚千枝一双大条腿给占了,他扯了扯唇角,“王爷谬赞了,实不敢当。”他说着,身子动了动,做出个想下塌的动作。
姚千枝视若无睹,依然笑眯眯的,“哪里是谬赞,我明明实话实说。”
二十七岁的云止,正处在人生巅峰状态,他本来身材修长,相貌还好,只是那会儿岁数不够,略显稚嫩,又把家国大事,忠君爱国背身上,整个人精气神儿就差了不少,但如今……姚千枝冒出来了,横着把局势搅乱,大晋彻底天翻地覆,人家都摄政王了,未来会怎么样?他心里已有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