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为皇——燕柯
时间:2019-08-14 09:22:37

  ——离她更远了。
  姚千枝:……
  “我是得了疫病吗?你至于像躲鬼一样躲我?不就是多说了两句话,至于那么大罪过?”姚千枝眉毛倒竖,上前拽住他衣裳,一把将他扯过来,脑袋凑到他耳边,“太后身边的小么儿那么些,多一人少一个有区别吗?你怎么这么大火气?”
  不过认为她多嘴,让太后捞着个小宠儿就生这么大气……要是知道这人干脆就是她推上去的,云止怕不得原地爆炸呀!
  或者,哪天她暴露真面目,直接造.反,推翻大晋皇朝,自立做主,云止约莫得飞起来咬她!
  想想都怪吓人的。
  姚千枝咧了咧嘴,下意识握紧手下衣裳。
  云止就觉得被她挨着的地方跟火烧一样,脸颊滚烫,他不甘的挣扎着,“你姑娘家家,拉着个男人像什么样子,赶紧快开我。”他悲愤交加。
  “嘘……小声点儿,小声点儿,”姚千枝伸指抵唇,“你看看,那小公公都回头看我们了。”她抬下巴,歪了下前头领路的小太监。
  小太监跟让什么烫了似的,飞快把头转了回去,脚步都加快了,几步前行,离他们越来越远。
  云止:……
  你回来!你躲什么?我们是清白的!
  不对,我是清白的!她是不是无所谓!
  深宫内院,知晓自个儿不该做什么大动作,引人怀疑,云止不甘不愿的停止挣扎,一脸悲切的转头,“姚总兵,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心情不好不想理人不行吗?做甚非得挑他?
  “干什么?不干什么呀,云都尉,你跟锦城那么好的朋友,日日见,天天见都不够的,最近因为我说错话,你都不来找他了……我这不是觉得过意不去嘛。”姚千枝就笑,“你看啊,我是锦城的主公,你是锦城的朋友,咱俩闹不愉快,他夹中间左右为难,那多不好啊!”
  就像儿子夹在婆婆和儿媳当间似的,一个弄不好,里外不是人呐。
  多可怜!
  “你们多年兄弟,舍得他那样儿?”所以,赶紧收了别扭模样,不要耍小性子啦!
  以前那个天真忧郁的小公子多好啊,玩什么沉默是金。
  弄得韩载道的目光全聚集在她身上,都开始怀疑她有什么阴谋?是不是要玩无间道了!
  她前两天出门,身边还跟了好几条‘尾巴’,虽然凭她的身手,很轻易就能甩得掉,但……那多吓人啊!
  “姚总兵,你莫要见怪,我,我其实不是针对你。”空气突然变得寂静,云止无声好半晌儿,终于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眼前这一切,大晋朝,燕京,我生活了半辈子的地方……突然变得很陌生,满朝文武,宗室皇戚,似乎只有我在为舅舅和表哥的江山奔波辛劳,熬尽心血……”
  “我何尝不知万岁爷并无明君之相?何尝不明大晋如今战乱,并不全是外戚之祸?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我非天纵之才,全无回天之力,面对如此江山,如此君主,我该怎么做?我能怎么做?”
  云止喃喃,涩然苦笑,伸手捂脸,泪水顺着指缝往外流,“……像霍尚书般忠君报国,死而后已?还是袖手旁观,坐待结果?又或如乔家,冷眼择选新主,求那从龙之功?”
  从小跟先太子受一样的精英教育,云止不是个傻的,朝中情况,他哪会不明白?依然执着倔强着,不过就是不想放弃舅舅和表哥口中的‘万里江山、黎民百姓’罢了。
  他愿意精忠报国,悍不畏死,然而,谁能接纳他这满腔的赤诚啊?
  是被几个玩具逗的月余不上朝的小皇帝?是慈安宫中遍布小宠儿的韩太后?还是远在豫州,冷眼观旁的豫亲王?
  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趋避之。他愿意为国为民献上性命,但是,谁稀罕呢?
  不过白白落得‘痴傻’二字罢了。
  韩太后私宠之事只是揭开了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让他在不能靠自我欺骗过日子,必须正视无用的帝王,心思各异的朝臣和摇摇欲坠的江山……
  云止心里那个难受就不用提了,不止是姚千枝,他谁都不想搭理!!
  事实上,要不是还有老娘和一丝责任在心,他都恨不得寻个没苍蝇的地方儿盖个草棚,直接隐世得了。
  “……你是这么想的啊,那就……跟锦城好好聊聊吧,朋友不就是干这个的,憋屈事儿说出来心里多少能好受点,实在不行喝点酒哭一通就好了。”姚千枝咂巴咂巴嘴儿,拍拍他的肩膀,讪讪安慰。
  做为一个心存反意的人,面对这般模样的云止,她真是说不出什么来。
  总觉的……好像在欺负人家一样。
  默默无声,姚千枝从袖子里掏出块手帕,捅了捅云止,递了过去。
  云止别着脸儿,有点不好意思,别别扭扭接过来,胡乱抹了两把,把泪水擦干。
  前头,领路的小太监听后面没动静了,慢慢放缓脚步。
  两人不言不语的跟着,谁都不说话,距离到是莫名的拉近了。
  行至内宫门,小太监交接,刚把他俩放出去,就见远处宫道上,身披银盔银甲,手挂明黄玉卷的男人急奔在宫道上。
  “八百里加急,行人避让,录州府百八里加急,行人避让……”来人通身狼狈,银甲破碎,神色憔悴,手脸全是黑灰,边跑边喊,声音嘶哑干裂。
  他路过的地方,不拘是太监还是宫女,纷纷回头,如潮水般退去,给他让出道儿来。
  男人一溜烟儿就跑没影了。
  惊异的看着男人背影,“录州八百里加急?南方,难不成是黄升?”姚千枝咬唇猜测。
  “快,回去。”云止丝毫不停留,转身就往内阁方向跑。
  “哎,哎,等等我。”姚千枝扬声喊,紧步就追。
  真是的,刚才还说失望要归隐?怎么转瞬就变卦了?男人心,海底针,这份儿摸不透的,口事心非的劲儿!
  ——
  黄升——原名黄驴,灵州招远县大场村人,本是个乡野闲汉,东家走西家逛的流.氓混混头儿。昔日,户部贪污修河工款,导致灵州坝毁,水灾四起。韩载道下令拒流民入城,百姓们活不了命,他便纠结了一众乡党,血屠了招远县。
  把县令剁成了肉酱,他坐拥一县造了反,南方水灾后旱起,旱起后蝗灾……连着数年没个消停,关键朝廷并不振灾,任由百姓们苦熬,黄升借此机会自称‘天神下凡’,手下二十万‘天神军’,连打几年,彻底坐镇了灵州。
  甚至,前段日子,他还拐过并州,率军佯攻了次五里县,那里离燕京不过三百里的距离,吓的小皇帝一众差点没弃燕京而去,迁都幽州了。
  当然,那回黄升是没成功,让朝廷派兵打回去了。近日还挺安静,没什么动静。然而,此一回录州八百里加急……
  内阁里,韩载道看着手中奏折,面沉如水。
  “首辅,新野城正卡在南方和燕京交通要道上,此回被黄贼夺了,朝廷损失重大,新野城莫提督当数首罪。”
  因八百里加急被招进宫的一众臣子中,有一文官出列斥责。
  “莫提督已经殉国了,合族全家。”云止面无表情的说。
  “就算殉国,亦不能免他误国之罪,此乃两码事,云都尉莫要混淆。”那文官皱眉。
  “不错,这是军国大事,云贤侄莫要意气用事。”韩载道开口。
  “母后,黄升……就是上回打来的那个人吗?朕是不是要迁都了呀,去幽州吗?那里好玩吗?”御坐里,小皇帝转身回头,伸手想拉隐在幔帘后的生母。
  韩太后就低声劝他,“乖儿莫闹,听你外祖父的,黄贼既提了条件,就不会打过来。”
  内部矛盾在怎么厉害,该团结一致对外的时候,她就不会闹妖掉琏子。
  要不然,两人不能合作这么多年,早在小皇帝还未长成的时节,她就得被韩载道灭口了。
  “还得留在这里啊,朕还想出宫走走呢。”小皇帝不大满意的嘟囔着。
  “区区乡野逆贼,竟敢自称‘天神王’,还要求娶公主下嫁,黄贼当他自己是什么?真真,羞煞我等。”有人掩面而悲。
  “莫贼误国,莫贼误国。”有人破口大骂。
  “破城之事,怎能怪莫提督?”一旁,云止听着,忍不住插嘴。
  就有人立刻反驳,“怎不怪他?若他能守住新野,要道未失,黄贼哪敢如此张狂?都是他丢城误国。”
  “黄升率八万人攻城,莫提督五千兵把守,整整八天没有援军赶到相助,生生被耗死了,他……还真是误国啊!”见云止被噎的直翻白眼儿,姚千枝闲闲开口。
  野新城是接连灵州和并州的要道,平素有晋朝大将——跟姜熙齐名的冠军候君潭把守,不过,因为前段日子黄升诈攻五里县,吓的朝臣们急急将他调回燕京,结果,他率军没到五里县呢,黄升退了,转头令人偷袭野新城……
  这操作有点骚,君潭回援不及,野新城那般重要的地方,转头就丢了。
  不过,这一场大仗,黄升分兵两路,打的同样有点虚,便暂缓下来,自封做了‘天神王’,还给朝廷这边送了文书,想要求娶公主,自立国中国,从此听调不听宣。
  当然,话嘛,他没说的那么明白,然而,意思就是那么个意思。
  多多少少,有点服软儿。
  “大国教化,黄贼许是受朝廷感恩……”
  “下嫁公主,算是蒙恩了吧。”
  “朝廷或能得一员大将……”
  叙叙叨叨,被拉到内阁这一众朝臣们,仿佛有点松动的意思。
  “约莫是粮草不足,怕是想拖拖。”看着他们那样儿,姚千枝拽过云止,低声对他说。
  云止面无表情,“我想打。”
  “他们能让你打?”姚千枝指了指内阁一众朝臣,嗤笑出声。
  云止悲愤异常,“今朝没有公主。”
  先帝就两个儿子,姐妹们早嫁光了。
  “但是有郡主,有县主,还有县君……实在不行,随便拎出个宗室女封一封就行了,反正我估摸着,黄升就是找个理由缓缓,顺便占波儿便宜。”
  姚千枝就道,顺便还翻了个白眼儿,“不过,就算这样,大家伙心知肚明……”她一指朝臣们,“能得喘息功夫,不用大兵临境,他们还是会妥协的。”
  “大晋立国,太祖有训:不割地,不赔款,不称臣,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云止喃喃。
  “太祖已经崩逝两百多年了,如今君临天下的,是御座上的那位。”打手一指因为不能迁都出去玩儿,一脸不高兴的小皇帝,姚千枝低声。
  云止:……
  面如死灰!
  ——
  那日内阁里,黄升称王,求娶公主事件,终归没吵出什么正经结果。
  毕竟,朝臣们还是要脸的,谁都没主动说出‘白送公主求放过’这样无耻的话,事情就暂时拖了下来。
  反正冠军候君潭已经率军到了新野城外,一时半会儿的,黄升打不过来。
  满可以慢慢磨,总会有胆小的顶不住,主动站出来的。
  到时候,他们跟着说句‘臣附议’就是了。
  燕京朝廷里这波儿烂腔子的,姚千枝观察了这么长时间,真是挑捡不出一个有用的,关键是,皇帝不顶事儿,朝臣们纷纷只顾自保,或静待明主,谁都不出头。看不出哪个有用,而且,能上朝参加君国大事的,基本都三品往上,不是人到中年就是垂垂老矣,凭她这‘等级’根本拉拢不来,干脆就放弃了……
  专门奔郁郁不得志的小官儿们使劲。
  毕竟黄升称王不称王,公主下嫁不下嫁……她都决定不了,与其静陪末座,看着大臣们‘话在心,口难开’,到不如请个病假,专心干点旁的事儿。
  反正韩载道最近忙的脚打后脑勺,已经没心思来盯她了,她可以专心的浪。
  就这般,燕京里勉勉强强算是‘平静’……关外草原中,悠悠白云,天空碧蓝如洗,微风轻抚绿草,白珍一身女奴打扮,慢步在赫里尔部落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回,我觉得,我算是把云止稍微立起来点了!
 
 
第八十四章 
  赫里尔部落, 草原上赫赫有名的大部族,他们头人的女儿是可汗叱阿利的可敦, 虽然不是大可敦, 却是最最受宠的那个, 肚皮还争气,生了三子二女, 儿子如狼似虎, 个个英勇强悍, 女儿貌美如花, 草原明珠……
  叱阿利对她爱如珍宝。
  借着叱阿利可汗的势,不过十几年的功夫, 赫里尔部落就成了草原上最大的几个群落之一。
  每年投奔他们的人不计其数。
  不过,他们只收来历清楚的胡人部族, 汉人嘛, 除了跟随胡人而来的奴隶外,余者, 都是不要的。
  还算多少有点防备意识。
  但是,终归赫里尔部落正在大规矩扩展期间, 鱼龙游杂,难免会收进些不怀好意的人, 就比如说——白珍一行。
  头发绞的狗啃也似,满脸细灰,一身酱衣短打,外套杂毛老羊皮袄, 平白老了十八岁模样的白珍,手里捧着瓦罐,低垂着头,拘搂着腰,在赫里尔部落里行走着。
  路过那些笑闹着如草原花朵般正盛开的女孩儿、挥舞着翁大拳头,浑身肌肉的胡汉,白珍溜着边儿,小心闪过几个梳着三络辩儿,尖叫着呼啸而过的孩子,一路来到赫里尔边缘,最偏僻破旧的帐篷群处。
  一眼望不到远,圆圆鼓包儿,灰仆仆的帐篷群,无数衣衫破旧,满面麻木的汉人奴隶在这里忙碌着,偶尔还夹杂着几个胡人模样的汉子,或一脸丧然,或挥舞着皮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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