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挫骨扬灰的大罪啊!!
“不能这么说,你看绯夜不就做的挺好,锦衣玉食的,还有权势,等闲官宦人家的公子都不如他呢。”姚千枝就劝。
“他身后有贵人,是韩家夫人荐的他,他教司坊入宫,平素只做歌舞用,除了我这般死盯着他的,基本没人知道他跟太后娘娘的关系……”皎月公子苦笑。
他是什么?哪能跟绯夜比?
但凡有丁点机会,他早就上了,还会忍到现在?
“不用怕,你也有贵人啊?同样可以入宫中教司坊,从那儿起家,我见过绯夜,长的不比你好,争一争嘛,一定争得过的。”姚千枝怂恿。
皎月公子苦笑,“贵人,谁?您吗?”他连眼前这位具体什么身份都不知道?贵什么贵?根本不敢相信好吗?
“这贵人嘛,当然不是我。”出乎他意料,姚千枝摇了摇头,“我不会在燕京久留,不日便要离开,虽然做你靠山,但你日常出事,我怕回缓不及。”
“那您所言是?”皎月公子疑惑。
姚千枝就笑,“是你的老相好,宣平候世子乔蒙。”
“他?”皎月公子大惊,“怎么会是他?我跟了他三年,在了解他不过……”完全的不干已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
不止他,宣平候乔家——上至乔阁老,下至乔状元,俱都是一个画风,明明权利完全不下韩首辅,偏偏不风不动,不言不语,燕京人人管他们叫泥塑乔家,混事儿阁老……
乔蒙平时来他这儿都得侨装打扮,怎么可能把他推到太后面前,当他的‘贵人’?
那是太后,他是小倌儿,推他……乔家要干什么?做祸国奸妄吗?
“他怎么答应的你就别管了,我自有我的办法,反正,我保你进宫报仇,保猫儿一世平安,如普通孩儿般上学识字,娶妻生子……你答不答应吧?”姚千枝步步逼近,俯身问。
“你,你让我进宫,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啊?”皎月公子被逼的连连退后,缩在塌上。
姚千枝没回话,反问道:“你是答应了?”
“我能不答应吗?”皎月公子苦笑。
“答应了就好,没事,放心,不会有危险的,不信你问问雪儿,我从来不亏待底下人。”姚千枝丝毫不觉意外,对他勾了勾手,眨眼道:“现在,做为你投靠的奖励,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太后她……”
第八十二章
自救出霍锦绣, 姚千枝便没在管霍家的事儿,只知晓霍锦城在忙他大姐姐留下的那个子嗣——那是个女孩儿, 不过十三岁的年纪, 半大不小的, 留在个能‘病逝’儿媳妇的人家,有什么好日子过?霍锦城不是没分寸的人, 想照顾亡姐的遗脉, 但凡不过份, 姚千枝就不会管。
她这边忙着卖珍珠, 顺便勾.搭太后和小皇帝,余者少做……谁知, 霍锦城到给她个惊喜。
霍锦城的大姐霍锦纱嫁的是五城兵马司指挥使唐倪,而这唐倪则是豫亲王外侄, 还是豫亲王世子的伴读……
这个, 就有点意思了!
豫亲王——跟敬郡王、谦郡王那等泥菩萨不同,他是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 跟先帝一个爹的,但是庶皇子, 生母还早逝,势力不足, 当初皇位争夺战,就没干过先帝。
不过,就算如此,亲爹还是疼儿子的, 皇位传给先帝后,亲爹封了庶子做豫亲王,世袭罔替,永镇豫州。
豫州在金州附近,幽州以东,算是大晋最富饶的几个州之一,豫亲王能耐不凡,镇守后很快掌握大权,将豫州收拾的铁桶也似,昔日先帝骤崩,小皇帝登基,若不是保皇派和外戚党齐齐连手压制,动作飞快,如今皇位上坐着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豫亲王楚恩,姚千枝是知道他的,不过离的实在太远,没大放在心上,如今骤然发现这位竟然没有想象中的无声无息,枯守豫州。燕京里,连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都是他的人……
而且,豫亲王世子楚敏还在燕京,明是做质,实则,那关系网勾的,八爪章鱼也似……真是低调的奢华。
宣平候府——姚千枝一直都觉得这家很奇怪,外戚党不沾,保皇派不要,就玩命站中立,这是什么操作?如今小皇帝岁数不大,勉强还行,日后待他长起来?乔家要怎么办?
还站中间,会被两边集火怼死吧?
百思不得其解,所以,在霍锦城禀告唐倪‘病逝’他姐姐后,续娶了豫郡王庶女的消息……姚千枝就下了狠力气查了查。
当然,用的是云止的人脉。
霍锦城亲自出面求的。
唐倪——豫州本地大士族出身,亲姑姑是豫亲王妃,小打儿在亲王府长大,跟世子楚敏情同兄弟,十九岁中武状元,同年娶了霍大姐为妻,自家妻家同使力,从此平步青云,一路无波无浪做到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跟霍大姐夫妻恩爱,对霍尚书尊如生父……
然后,在霍家大难时,冷眼旁观,治死发妻。
很明显,唐倪是归属豫亲王一派的,而当初,为保小皇帝登基,霍尚书没少怼豫亲王,所以,霍家的落败究竟有几方使力,有没有人隐在暗处,真就不得而知了。
‘病逝’了霍家发妻,唐倪续娶豫亲王庶女,而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则是宣平候世子——乔赞嫡长孙乔蒙的正妻,这其中……
姚千枝觉得,她能品出几分意思来。
乔家,或许不是两头倒,人家始终背后有人啊!
最起码,在外戚和保皇两党中,乔赞应是更看好豫亲王。
要不然,长子长孙,族里宗妇那么重要的位置,他不能舍给唐家女。
乔家置身事外,豫亲王隐在幕后,一心图谋天下的姚千枝怎么可能任由他们暗搓搓搞事情,必须拉到台前,一起亮相……
抱着满心的不怀好意,她做出一个挺恶心的操作。
——堵住乔蒙,把韩太后约莫是个农家妇,韩家欺君妄上,先帝让人骗.奸的大罪告诉了他。
然而,没有证据,纯粹推理猜测!
没有一点点防备,没有一丝丝顾虑,迎头知道这么劲爆的消息,乔蒙当时那个脸色呀……“就跟你差不多。”看着皎月公子整个人木呆呆,仿佛随时会升天的模样,姚千枝笑眯眯的道。
她这行为简直损透了,乔家是粘不敢,甩不脱,豫亲王‘取而代之’的心不死,韩太后是假的这件事,对他来说太重要,偏偏没有任何证据,于是,当姚千枝说,想要往宫里安个钉子探探,但没有门路的时候,乔家能怎么办?
——当然是帮她呀!
当姚千枝挑中了乔蒙的情人——皎月公子,这么敏感,这么隐晦的大众不知,然而该知道的人,还都知道的人选时,乔蒙能怎么样?
——当然是舍了呀!
一番操作,探出了乔家底细,勾出个豫亲王,姚千枝决定把水搅混,“在太后身边,你的任务就是保命,想给我说好话就说,不想说就拉倒,至于消息渠道嘛,我会给你留条暗线,你想传就传……安心享受荣华富贵就是,然后,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把太后那点破事儿散出去,找准时机逃命就行了。”
“不过,平素有事,你自可找乔蒙相助,他会给你做靠,但是在逃命的时候,你就别往他那儿扎了,容易出不来。”她耸耸肩,瞧着皎月公子,“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往我这边跑吧。”
“没有要求,不强迫我做事?”皎月公子上下打量她,心里依然忐忑。
姚千枝就摊手,“你自由发挥,你的地盘,你做主。”我不管。
“猫儿,你会好好养着?”他喃语。
“给雪儿……”姚千枝道,见皎月公子猛的瞪圆眼睛,就笑道:“或者,给胡逆、苦刺?”
“还是……给苦刺姐姐吧。”皎月公子犹豫着,松了口气。
“成,我会安排,尽快把他带走。”姚千枝点头应下。
皎月公子咬唇,“你带走他,我就进宫。”
“嚯,你这是,不见免子不撒鹰呀!”姚千枝笑笑。
“事到如今,只有这丁点小手段能让我安心,还请大人怜惜则个。”皎月公子侧目斜眺,烟灰色眼眸波光闪烁。
“哎哟,这真是……”姚千枝就觉得眼前百花绽放般,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能在看了,在看下去,她就要舍不得把人送进宫啦!!
——
燕京繁华地,教司坊森立,端是等级分明,其中最最顶尖儿的,自然得数宫里教司坊。
那是专门伺候皇帝太后和宗室贵戚的,等闲大臣都不敢轻易使唤。
像静玉坊,哪怕是三大顶梁柱之一,那当红头牌如皎月公子,论地位都不如宫里教司坊中普通一员,就可想而知,那是如何的高高在上了。
最起码,单就皎月公子一人,就算他貌美如花,倾国倾城,想凭一已之身挤进宫里,那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基本想都不要想。
更别提他还有个天敌——绯夜在。
这位是韩家进献来的,相貌同样不凡,温柔体贴最会哄人,韩太后很喜爱他,不过,观他来历——韩家近人,因着韩太后和韩载道那种微妙对峙,又不得不相互依存的关系,韩太后对他好是好,却不大信任,烦闷时才唤过来玩耍,平素并不掏心。
多亏这般,绯夜心里虚,架子搭的不实,就没全心全意的对付皎月公子和猫儿,否则,就这俩人,哪怕把乔蒙顶在前头,都不可能活这么多年,还活的那么自在。
富贵自如,众人追捧,绯夜恨的眼都蓝了。
此一回,姚千枝遵守诺言,悄无声息的带走了猫儿——他跟皎月公子不同,不过个小么儿,给足了银子,寻个理由就能弄走。
当初,皎月公子不这么操作,不过是不知该把孩子教给谁而已,如今有了姚千枝,这位——他不认识,心里不敢信任,然而事已至此,在没得办法,好在还有胡雪儿这个昔日旧友在,能聊做安慰。
送走猫儿,没了后患,皎月公子听话老实等着,果然,没过几日,乔蒙就主动来找他了。
好一通儿叮嘱,自认识后在没如此温柔过,乔蒙真是无尽的柔情,“皎月,此一事如成,就是帮了我大忙,日后你我间在没有阻碍,能拿到韩太后身份有假的证据,你就是立了大功,我家人肯定能接受你……”
“世子这话说的,便是不接受,难道我便不听你的了吗?”皎月公子便斜目嗔怪。
心里晒笑:没有阻碍?你老婆是个甚?你儿子算个鬼?这当口儿信你的话,真以为我智商有问题吗?逢场作戏而已,你舍银,我舍身?玩什么世俗不容?
老子有喜欢的人哪!虽然她死了,留下的孩子还不是老子的,老子还得为了那孩子舍身卖命,去勾.搭太后……
擦!这么一想,怎么这么憋屈?老子还不如喜欢男人呢!
皎月公子素着一张美艳脸庞,乔蒙还以为他是怪自己将他送进宫里,不顾他性命,到是没发怒,好一阵哄,千保万证,“莫怕,有我在呢,有什么差错直接传消息回来,我会想办法帮你,千万别瞒着!”
“嗯。”皎月公子含笑点头。
老子当然不瞒着,又不是傻子!好歹相处三年,哄老子送死,连条后路都不给,还不如姚姑娘,人家好歹名码实价,把他后患解决了。
猫儿都送出城了!
软语哄住乔蒙,做出副一心爱他,为他不顾一切的模样。好在这三年,他一直是这人设,如今维持起来不算难。不知乔蒙怀没怀疑,反正表面还挺受用,感动的满眼泪花,叙叨了一夜,离开前,拉着皎月公子的手,他状似无意的问,“你记得你爱静,屋里只有个伺候的小么儿,好几年了……是叫猫儿吧?”
“怎么不见他?我还想着,若你用惯了,就把他一同送进宫,专伺候你呢。”
送你奶奶个腿儿,坑了老子还不够啊!!眯着一双桃花眼,烟灰眸子波光柔情,皎月公子微微轻叹,“那孩子命薄,不过陪着松香去了一趟神武将军府,就污了宋姑娘的衣裳,活活让打死了。”
眼里含着泪,他睫毛轻颤,哽咽道:“可怜他不过六岁小娃娃,懂个什么?连全尸都没落下,让打了个稀烂。”
“哟,竟有这事,着实是……好端端的孩子,别落个没香火,埋哪了?”乔蒙关切的问,眸光一片冷冰。
狐疑的看着皎月公子,他道:“好歹伺候了你一场,别落个无坟可依。”
“我们这样的人能埋哪儿,城外乱葬岗子呗,管事舍了副薄棺,我出银做了场法事,在万佛寺给点了长明灯。”皎月公子浑然未浑,依然悲泣。
“既如此便罢了,算全了你们一场主仆情意。”乔蒙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几句,这才转身离开。
皎月公子站在窗前看着他走远,抬手抹了泪,喃喃道:“这回儿,就等着吧。”
——
夜半未明,京效乱葬岗。
凉风习习,‘嗄嗄’乌鸦叫声渗人心肺,‘呼啦啦’翅膀扇动,夜幕下死神羽翼也似,令观者透着心的凉。
半荒半绿的草皮,几颗枯瘦干瘪的树垂着半死不活的枝柳,干枯的枝条好像女人头发般,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欲要缠人。
大地上,无数的小坟包拢起,仿佛接连天际,一望望不到边……偶尔起伏的沟坎里,闪烁着一双双绿色的眼睛,‘呜咽’叫声,那是吃死人尸首吃惯了的野狗们。
“赶紧的,使劲挖。”一处崭新的坟包处,身穿灰衣的壮汉手拿铁揪刨着坟,嘴里还不住的数落同伴,“你没吃饭?还是把力气都使在女人裆里了,瞧你那软囊样儿,到是下力气啊!别存着。”
“三哥,我,我害怕啊。”被骂的那人身形略瘦,手里同样拿着铁揪,神色有几分惊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