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为皇——燕柯
时间:2019-08-14 09:22:37

  “花醉跟我提过,人家云公子给足了银子,霍家小姐根本不用出面应酬,等闲小官儿碍着云公子亦不敢招惹,都是韩少爷不依不饶,呼朋唤友的没个消停,这会儿子喝多了酒,闹将起来要扒霍家小姐的衣裳,人家不愿意,推推搡搡的,人就被推进小净河里,如今都三、四天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估摸着没救了,不知随水飘哪儿了。”猫儿摇头怜惜道:“好端端的大家姑娘,连个好死都没捞着,真是……”
  “都入了这一门,哪有个好死不好死的,临了能有副合身的棺材就不错了。”皎月公子讽刺一笑,“既进娼门,霍小姐还端着贵族姑娘的架子,早早晚晚的,这一祸她就躲不过去。”
  “四年了,差不多了……”
  皎月公子目光迷茫,说不清是嘲笑还是羡慕,“随水而逝,到是逃脱出去了……”他喃喃,偎在贵妃塌里,仰头望着雕花房梁,不知在想什么,突然,“疑?”他疑眉,突的支起身子。
  “那,那是什么?”他微惊。
  “怎么了?”猫儿愣神。
  “房梁上……”皎月公子伸手向上一指,整个人弹起来。
  猫儿连忙抬头,就见房梁上伏着两道黑影,正微微颤动着,大小如同人型……想想院里如狼似虎,密不透风的家丁护卫,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鬼鸭!!”
  来人鸭!救命鸭!有鬼鸭!两步窜到皎月公子身边,抱住他袖子捂住脸,猫儿惊叫,“公叽,公叽,有鬼鸭!”吓的声音都变调儿了。
  皎月公子同样肺胆俱裂,这深楼内院的,等闲强人进不来,花柳地冤死人最多,产生个把厉鬼一点不稀奇,抱着猫儿,他颤颤兢兢往后退,就见房梁上的影子一动,飘飘然竟然下来了,“啊!”一声惊呼,他连退三步,腿儿正磕在贵妃塌边沿,‘咕嗵’一声歪倒。
  横着就躺下来了,怀里还没忘了抱紧猫儿。
  “哎呀!”猫儿脸磕在他手肘上,疼的眼泪汪汪,“公子,怼怼怼……怼下来了……”
  “雪儿,你这朋友,胆子有点小啊。”凌空飘下的鬼影——姚千枝凌罗白衣,手里轻摇折扇,转头调侃胡雪儿。
  胡雪儿就耸耸肩,无奈笑道:“是咱们出场的太吓人了,怪不得他会这样。”
  两人边笑边说,往前走了两步,歪在贵妃塌里,皎月公子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握着根束发银钗,本欲大喊,谁知……
  一双桃花眼儿微眯打量来人,“雪,雪儿?”他狐疑轻声。
  “皎哥。”胡雪儿身子一顿,僵硬转头,表情似哭似笑,“你,你还记得我啊!”
  昔日小河村附近的那一群胡儿,胡皎是领头的,比胡逆和胡逆还要大上几岁,他都能跟人拼命抢食儿的时候,胡雪儿不过五、六岁的年纪,还是个小娃娃。
  可以说,胡雪儿是胡皎一手带大的,连‘雪儿’这名字,都是胡皎给她起的。
  如父如兄,似伴似友,她对胡皎感情极深,当时,胡皎失踪,旁人都放弃了,只有她一直在找,甚至,加入姚家军后都没有停歇,只是……“我一直在找你,在充州,在泽州,找了这么多年,没想到你竟然到了燕京……”胡雪儿揉了揉酸涩的眼,苦笑喃喃。
  “猫儿莫怕,那不是鬼,是我认识的人。”惊慌瞬时退却,皎月公子捂住猫儿的嘴,低声安抚他,见他渐渐平静下来,才转头望胡雪儿,一脸的似悲似喜。
  好半晌儿,他开口道:“……当年,我是被商人抓的,原本是卖到了棉南城一户官家做么儿,后来那家家主升官,我便随其而来,燕京繁华,那家主待我不错,日子还过得去,后来,天降横祸,那家主渎职犯事,全家被抄,我被官卖,流落至此。”
  “好在我相貌不错,又赶上有贵人好我这口儿,到是挣巴起来了。”
  皎月公子态度坦然,似不以小倌儿身份为耻,胡雪儿微微惊诧,缓步走到贵妃塌前,坐到他身侧,认真望他,开口问道:“想走吗?回充州,跟我们一块儿,逆子,狸儿,还有苦刺姐姐……”
  “走?”皎月公子微怔,仔细打量着胡雪儿,顺带看了眼自‘飘’下来后,就默默站在一边看他的姚千枝,“雪儿,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皎哥,充州跟以前不一样了,我们在不是从前的我们……”胡雪儿两眼放光,伸手拉住皎月公子的袖子,跟他解释起来。当然,能说的她说了,不能说的一句没露,但,单只这样,都让皎月公子惊讶不已。
  “你们……真是没想到,竟然还能这样吗?”他一脸梦幻神情,许是欣喜,许是希望,整个人都仿佛在发光般,烟灰色的眸子微微闪起亮光,随后又很快黯了下来。
  见他这般,胡雪儿便拉着他,“皎哥,跟我走吧,咱们回去,好好过日子。”她现在是有钱人,苦刺姐姐一城提督,狸儿逆子个个有本事,在不是以往任人欺负的小胡儿,腰板正正的呢。
  “走?”皎月公子目光朦胧,苦笑一声,他垂头看看眼里含泪,捂着嘴的猫儿,“公子,你要跟他们走吗?你不要我了吗?”猫儿小声抽泣着,怯声问。
  “不会,不会的,公子怎么会不要猫儿呢。”皎月公子心头一疼,连忙把他揽进怀里,轻拍后背,温声安慰着,直到看他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才松了口气,“雪儿,我谢谢你还记得我,不过,我想离开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身后有贵人,还有猫儿……我不能走,算了吧。”
  “皎哥?你那贵人是谁?你是舍不得这孩子吗?要不,一,一起走?”胡雪儿满面焦急,回头频频看姚千枝。
  皎月公子跟霍锦绣不同,他是真正的红牌,静玉坊的顶梁台柱子,想偷他的难度比偷霍锦绣高上十倍不止,毕竟,青玉坊里,除了韩家人偶尔会派侍卫盯一盯霍锦绣,余者,她身边连个喘活气儿的人都没有。
  贴身丫鬟都没混上,她的地位可想而知。
  跟她相比,皎月公子在是不同,两进的院子,院墙高耸不说,没有一面临街,正是静玉坊最中央的位置,院里不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亦是巡查森严,昼夜不停。
  说句实话,姚千枝带胡雪儿偷摸进来花费的力气,比当初在杨城偷走孟央还要多。
  “你身后那贵人,是乔蒙吗?”一旁,一直没说话只静静看着,姚千枝突然开口问。
  皎月公子一怔,转头望她,一时没开口。
  到是猫儿年纪小,没那么谨慎,闻言怯怯抬头问,“这位大姑娘,您知道世子爷呀?”
  “知道啊,燕京没秘密,我哪会不知道呢?”姚千枝就笑,弯腰逗他,“我不止知道你家公子是宣平候世子的心头爱,我还知道你生母是……”一句话没说完,她微微顿住,引得猫儿连连追问,“我生母怎么了?大姑娘知道猫儿的娘是谁吗?告诉猫儿好不好……”
  “这个嘛!”姚千枝含笑,转头看皎月公子,“不如问问你家公子啊!”
  “如果他答的好,说不定我会把你们一同救出去,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呢!”
  “一起走吗?”猫儿眼睛瞬时亮了,“公子,公子,我娘是谁呀?快告诉这位大姑娘,她带我们一起走呢?”
  “我是咱们坊里公子们的孩子吗?还是哪个贵客不小心留下的?不对,大姑娘问娘……难不成,我娘是高门的大家闺秀……”他晃着皎月主子的袖子,说到‘大家闺秀’时,见自家公子脸色煞白,便觉得有了意思,“难道真是大家小姐?公子公子,你快说是谁?我认不认得?”
  “我想想啊,日常总来咱们坊里的……是神武将军家的宋姑娘?是英国公家的白姑奶奶?还是井侍郎府里的表姑娘?你说呀?”念着名,猫儿逐一猜测。
  皎月公子心都凉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他紧紧抱着猫儿,一双桃花眼乞求的望向姚千枝,“这位大姑娘,你,你明白说吧,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从小孤苦,在静玉坊熬了这么多年,听话听音儿的本事刻入骨髓,姚千枝的话往出一问,他心里就明白了。
  这位跟胡雪儿完全不一样,人家不是天命菩萨,佛光没想着往他身上照。
  姚千枝没回话,反而蹲身笑眯眯的看猫儿,“乖娃娃,我跟你们家公子有话要说,你跟这姐姐玩去好吗?”她抬手,指了指胡雪儿。
  猫儿歪头看看姚千枝,又回头望望自家公子,脸上满是不舍,然,平素有贵客来了,他同样不能留下。这套程序是惯熟的,到很乖顺,“那大姑娘跟公子慢慢聊,猫儿就先退下,需要服侍人唤一声便是了。”说罢,挣扎着从皎月公子怀里爬起来,他把手递给懵住的胡雪儿,“姐姐,咱们进里屋吧,前儿送来的老君眉,猫儿泡茶给你喝。”
  “啊!?啊!!”胡雪儿握着硬塞过来的小手,神色怔怔,吱唔两声,她仿佛终于恍然,猛的转头,瞪大眼睛看姚千枝,“大,大人?”您,您这是要干什么啊?
  “雪儿,听话,跟着孩子进里屋,好好品茶。”姚千枝低声,徐徐劝着,笑意不达眼底。
  胡雪儿一个激灵,感觉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这时候才想起苦刺姐姐提过的:莫当大人性情好,什么有的没的都提。此回燕京之行,带着耳朵舍了嘴,莫要多说多言,否则,但凡坏了大人的事,谁都饶不了你……
  燕京之行颇多波折,大人救霍小姐,那是因为早就答应了霍师爷,花废如此多心思,还托了云都尉相助,才落得个假死逃亡。她——空口白牙就要大人救走个当红头牌,还是个背后有贵人的……
  那位贵人——宣平候世子?那不就是自家大人借居的乔家吗?世子?乔夫人的大堂兄!自见了胡皎后混沌的头脑像被巨锤敲了般,瞬间清醒,抬头望望自家大人清淡自若的眸子,胡雪儿如冷水浇身,透着心的凉儿。
  “是,属下遵命。”垂着脸儿,她紧紧握着猫儿的小手,脸色苍白的退步。
  猫儿皱着眉,神色带着几分疼痛,乖巧跟随。
  看着两人进了里屋,胡雪儿将门关上,姚千枝这才回头,面色缓合,带着几分笑意,“猫儿这孩子,是你初被卖那官员家小姐生的吧,那姑娘叫什么来了?梨兮,呵呵,很好听的名字嘛!”
  “那家人受贿不说,还得罪了宣平候,让贬官抄家,你被官卖到教司坊,那位梨兮小姐亦不例外,你俩分到一个地步,抱团取暖了吧,互相怜惜了吧?你,爱慕她是吧?”
  一字一问,姚千枝缓步上前,“可惜了,梨兮小姐不爱你,她爱绯夜公子,爱到愿意在这等地方,给他生孩子……”
  “她疯了?绯夜是太后娘娘的爱宠,谁敢沾他?”皎月公子突然出声,灰色眸子充满恨意。
  见他这般,姚千枝便摇头叹道:“所以,她死了,给你留下个不足月,半死不活的猫儿,就自尽了……”
  “她不是自尽,是绯夜杀了她,甚至,他还想杀猫儿,想……”杀我!皎月公子咬牙。
  “为了保命,你靠上了宣平候世子?还是说,你想给曾经的主家报仇?”姚千枝挑眉。
  “薛家确实受贿,宣平候没叛错他们,我爱梨兮,不是不讲理,我不恨宣平候府,没有报仇的意思。”皎月公子目光闪烁,“但是绯夜,他花言巧语骗了梨兮,明明,他是太后的私宠,他就不该沾花惹草,骗人真心……梨兮怀了身子,他,他竟然那么狠心……”
  倌儿相公和落难妓.女,不过搭伙互相哄着过日子,谁会付出真心?偏偏梨兮是个傻的,真爱上了绯夜,信他会带她远走高飞的承诺,而他,同样是痴人,明明知道不会有结果,还是傻傻等着,那人都没了,他还守着她的孩子,留在这处四方院子里,抬头看着憋窄的天空。
  “猫儿越来越大了,模样丝毫不输绯夜,我进来的时候,还看见有家丁摸他的脸……他好像还挺习惯的样子,像你们这行当,好像八、九岁的就有人喜欢,他没几年了吧?”姚千枝歪歪头。
  皎月公子面如死灰。
  屋里刹时无声,寂静的吓人。
  好半晌儿,足有一刻钟的功夫,皎月公子幽幽开口,“姑娘,你想让我做什么?勾.搭谁?”他父无无母,无家无业,除却一张如花美颜外,在无让人图谋的地方。
  “勾.搭谁?噗……你到真是不客气。”姚千枝忍不住失笑,眯眼想了想,她点头道:“说勾.搭谁?这话还真是没错,我手边有个妇人,相貌美艳,地位尊贵,喜金银珠宝,爱甜言软语,生平最好美少年……”她顿了顿,指皎月公子,“就像你这样的。”
  “你喜欢她男人?想抢?”听姚千枝有所求,皎月公子似乎恢复了些许理智,勉强自己坐直身子,他抿唇笑着,烟灰色眸子显露出些许讽意。
  姚千枝到不气恼,摇头道:“她没男人。”
  “姑娘?寡妇?”皎月公子挑眉。
  姚千枝含笑,“太后。”
  皎月公子:……
  “什么?”吓的一个哆嗦歪倒塌间,他瞪圆桃花眼,睫毛都在颤儿,“太,太,太后?”
  “对啊,太后娘娘,我见过的,年纪不大,还没到三十呢,相貌确实美,地位也很高,还特别好哄,像你这样的美男子,但凡不过份,基本不会触怒她,算起来比宣平候世子好多了。”姚千枝一脸真诚的推荐。
  皎月公子冷汗都下来了,“那,那不是好不好伺候的问题……”
  燕京龙阳成风,乃是雅好,他跟宣平候世子的事让人知道,顶多就是世子夫人派人打他两顿,赶出燕京,但是……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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