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为皇——燕柯
时间:2019-08-14 09:22:37

  “到没成想,今天能在燕京看见他。”还这么风光。
  胡雪儿低声,瞧着楼下那美男子被一众客人簇拥,众星拱月的模样,心里百味陈杂。
  曾经,他们这些胡儿都是有一天过一天,哪死哪埋。无论落草当土匪,还是入哪家哪户做胡姬小么儿,甚至进青楼相公馆……都不算最糟糕的处境。
  反正,还活着,能吃饱穿暖,多活一天算一天。
  眼前,她幼时抱团儿苦熬的好友已是仆从如云。身边人热情客气,入目均是笑脸儿。哪怕一看身份就有问题,估摸是个‘当红的’,然,只论往昔,这已经是她们这些胡儿能到达的顶峰了。
  如果,没有姚大人的话……
  目光投向姚千枝,胡雪儿紧紧咬着唇,微微带着乞求神色,却没开口。
  胡儿们,自被大人收到手下,虽然得欲生欲死的操练,天天累的半死不活,甚至要提刀上阵,跨马沙场,不知何时掉了脑袋,但,那不一样。
  就算要拼命,就算朝不保夕,可他们有了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东西,那就是——尊严。
  他们敢出现在人前,无需避在阴暗角落,没人能看见他们就踢一脚,视他们如狗猪。
  胡皎——她的好友,如今哪怕万人追棒,锦衣玉食,她还是希望他能和她们一样,光明正大的走在路上,挺胸抬头。因为,她实在太明白,她那好友是个什么脾气的人。
  眼前这样的日子,他应该是生不如死的。
  只瞧他,虽然满面笑色,然眸底深色俱是死灰,便能明白了。
  “大人……”终归没忍住,胡雪儿开口。
  “今天是肯定不成。”姚千枝望了她一眼,她知道胡雪儿是什么意思,微微拧起眉头,她眸光暗沉,仿佛思索着什么,好半晌儿,“先查查他吧。”
  “探明白他处境在说……”看他那张脸,那风光的劲儿,仿佛用的着啊。
  救一救到是无妨。
  “不急的,不急的。”胡雪儿眼泛泪光,忙点头应是。
  这一旁,三人看着楼下盛宴,美男子宽摆大袖移步往二楼来了,越走近看的越清楚,白皙如玉,烟灰眸光如雾,红唇微抿,简直迷的她们眼花缭乱,心脏‘呯呯’直跳,像要跳出腔子似的。
  面色不觉得发红,额间微微流汗,看美男看的入迷,姚千枝连霍锦城走到她身边都没注意到。
  “主公,走了!”扶着霍锦绣靠近,霍锦城伸手拽自家主公。
  姚千枝微惊转头,“嗯?!”
  “我喊你好几遍了。”霍锦城面无表情的说。
  姚千枝,“……”
  “劝好了,能成了?”姚千枝轻咳两声,转移话题。
  “这,这位大人,我离开会不会影响锦城?昔日云都尉亦曾想救我出来,结果让韩家发现,到害了他一场,如今……若因救我害了你们,那,那我真是死不足惜了。”霍锦绣脸色惨白,双眼红肿不堪,口中这般说着,眼底却泄一丝,仿佛随时会熄灭的火焰。
  “无妨,我早就安排好了,不碍事的。”姚千枝便笑着安慰,随后问霍锦城,“都跟霍姐姐交待清楚了?”
  “嗯。”霍锦城点头。
  “那成,霍姐姐,咱们就按计划行事,过两天我们在来,您在忍忍。”姚千枝就道。
  霍锦绣在无不从,只叮嘱道:“我不急,不急,你们千万谨慎莫要莽撞,能来就来,实在来不了,我,我不碍的。”她低低的道。
  泪水顺着脸颊往下趟。
  霍锦城看着就觉得心如刀割,“二姐你放心,我们一定来救你。”他连连保证。
  “我信,我信的。”霍锦绣赶紧抬手抹泪,拼命挤出笑脸。
  商定了事,瞧那唱曲儿的歌女仿佛快醒了,胡雪儿赶紧往她领口洒了点酒,几人匆匆道别,姚千枝领头就要离开,出门前,霍锦绣踮着脚儿追上来,拽着霍锦城,“你想法子看看暖儿,我听说她过的不大好……”
  暖儿——霍家大姐姐留下的孩子,如今还在其夫家。
  “我知道了。”霍锦城连忙应声。
  一句做罢,霍锦绣站在门边,看着他们推门离开,迈台阶下楼。回廊里,鸨妈妈迎上前急急问了什么,那位姚大人则笑眯眯掏出银子打赏,说了几句,随后,甩袖而走。
  屋里,圆桌上,唱曲儿的歌妓呻.吟一声,幽幽转醒,捂着脖子,娇呼两声,“哎呦?好疼……”霍锦绣听见,赶紧用袖子抹了把脸,两步走到她身边,按住她肩膀,“你这怎么回事?灌了两杯猫尿竟然还倒了,怎么叫都不醒,好在这回贵人性子好,我求了几句便饶了你,但凡换个脾气差点的,咱们俩都没得好下场。”
  “我,我醉了?”那歌妓惊惶疑惑,“这,这不能吧?我酒量挺好的,在说,这醉了怎么还脖子疼……”
  “谁知道?许是这回酒烈吧。”霍锦绣抿了抿唇,抬手指,“莫说这些了,我求了那几位贵人,莫跟鸨妈妈告状,人家虽然答应了,到失了兴致,甩袖走了。你还是赶紧想想怎么在鸨妈妈面前搪塞过去吧!”
  “哦?哦!谢谢绣姐姐了,我,我琢磨琢磨。”歌妓身子一颤,什么疑惑不解瞬间抛到天边,在不敢想了。
  见她如此,霍锦绣微微叹了口气,目光转向窗外。
  ——
  燕京这边,姚千枝忙的飞起,既要琢磨着将霍锦绣偷出来,还得寻妥帖人打听胡皎的消息,顺带手应付乔家人,四处游走,交际朝臣,还见了万圣大长公主几面……尤其,最最关键的,她还得把小皇帝和韩太后糊弄住,令其两人对她保持好印象……
  不过,这还挺容易,韩太后和韩首辅之间有种微妙的对抗感,姚千枝抓住了这点做文章,向她靠拢。韩太后许是想收个自个儿的势力,许是觉得姚千枝确实不错,对她还颇为看重,时时招唤进宫。
  至于小皇帝,更简单了,花样玩具送上,这位怎么哄怎么是!
  就在这几日,姚千枝在燕京渐渐如鱼得水,混的几面开花的时节,遥远的加庸关外,茫茫草原上,一行商队骑着马,狼狈逃窜着。
  他们身后,数百余手握长弓,身骑俊马的胡人,挥舞着狼牙棒,山呼海喝的追赶而来。
  箭羽带着劲风从耳边飞过,带着丝丝缕缕的疼痛,头发在风中飞扬,白珍勒紧缰绳,白马嘶叫一声,扬蹄急奔。
  靠近商队领头蓝康身侧,她高声喊,“蓝先生,他们马快,咱们跑不掉的,到了这个地步,干脆就拼命吧,趁着还有一战之力。”
  在拖下去,说不定就把心气拖没了。
  蓝康满脸是血,眼神透着股绝望,狠狠咬着牙,他回过头看了眼紧追不舍,如狼似虎的胡人……在左右望望自家疲惫奔命的商队护卫……
  “回头,打!”他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
  见他做了决定,白珍眼睛一亮,高声喝道:“儿郎们,抄刀子,咱们跟这群杂碎拼了!!”
 
 
第八十章 (改错)
  天苍苍, 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绿荫如盖, 草原茫茫, 碧蓝如玺的天空中, 雄鹰展翅穿过白云,画出一条细线。
  烈日阳阳, 清风吹过, 草地歪向一边, 露出大地上正在厮杀着的人群。
  “干他, 干他!躲什么?你到是捅啊!”
  “狗杂种,老子剁了你!”
  “杀一个不亏, 杀两个有赚儿,兄弟们, 别虚啊, 上!冲!”
  “窝囊废,跑你个鸟儿。”
  大马金刀, 商队一众举着枪拿着棒,近身贴肉的纠缠着来犯胡人, 两相打成一团儿。
  商队人数多,算上白珍的护卫足有五百余, 胡人在是凶悍到底人少,商队三打一,还能战成平手。
  “白姨,咱咋办?”交战间隙, 胡逆抹着脸上的血,打马靠近白珍,咆哮着问。
  白珍握紧短枪,指尖捏的发白,鼻端满是血腥,胡人长箭在耳边飞过,相处数月,昨日还饮酒交谈的朋友今天就丧命当场,斗大头颅满地乱滚,不一会儿就让马蹄踩成肉泥。
  脑浆混和鲜血喷溅在草丛上,一片红白相间。
  脸色惨白,白珍胃里翻江倒海,压下冲破喉头的呕意,她死死咬着牙,“杀,杀!把这人全杀了,一个活口不能留!”
  “全歼?那咱们的人……”恐怕留不下多少啊?胡逆有些焦急。
  挥手短枪打飞笔直而来的长箭,白珍侧马低吼,“知道了那等秘密,没无声无息的跑,既被人堵上了,你当还能脱身?”
  “今次,把这些人全歼便罢,万一走露了风声!杀,杀灭,今日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亡!”
  这话说的端是满腔狠戾,落地有声,胡逆虽不大明白其中深意,却听懂她话中郑重,不由咬牙喊,“儿郎们,杀,杀,敢后退者家规处置!!”
  “是!”在场姚家军齐齐一声吼,“冲!”
  扬鞭打马,气势如宏,面对膀大腰圆,如狼似虎的胡人,竟无半分胆怯之意。
  商队一众受他们影响,到减了原本且战且退,随时准备逃命的心。
  这一战,因白珍下令全歼,到是打的越发艰难,从下午至日落,天边银月升起,胡逆率众追了两里地,才赶上逃命的胡人。
  一箭穿心而过,高坐马上俯视,看着那胡人咽了气儿,胡逆面沉如水,“回。”他低吼一声。
  众人随他打马回归,便见商队众人正在清理战场,而白珍和商队首领蓝康,则在激烈争执着什么。
  “白姨。”挥手让姚家军众人自去帮忙,胡逆打马上前,“怎么了?”他问。
  “胡千总,你快劝劝白姑娘吧。她疯魔了,竟然不想着逃走,反要回阿瓦部……”蓝康一眼瞧见胡逆,跟看见救星似的,急急的说:“咱现在这情况,跑都来不及呢,说甚要反击,要杀人家……这不开玩笑吗?阿瓦部在是小部队都有五、六百人,咱有什么?”
  “这一场打下来,咱们损失惨重,我刚点下来,算上您各位军爷,不过将将剩下两百余,打什么啊?”他苦着脸,神色很是不满的告状。
  看那模样,仿佛白珍无礼取闹般。
  事实上,就眼前这局面,她琢磨着非要反攻之类的,确实不大讲理。
  “白姨?”胡逆到没听蓝康的一面之词,转头看白珍,“您……”什么意思?
  “逆子,咱们知晓了那件事,哪怕全歼了追兵,你当胡人会放过咱们吗?咱们在阿瓦部逗留两个月,那里的人,谁不认识咱们?有他们在,咱们跑得了吗?”白珍就叹气,“不杀他们,咱们跑得在远,不过是拖时间罢了。”
  “这……”胡逆皱眉。
  蓝康在一旁急急插话,“胡千总,白姑娘所言太过绝对了。蓝某边关行商数十年,草原茫茫,想藏人并不难,有蓝某在,咱们先寻个地方躲个三、五、七月,到时候,有的是法子离开。”
  哪里用的着拼命!!
  他苦口婆心。
  胡逆面现疑惑,到是白珍很坚定,“蓝商,咱们若想躲,此间事自能避过,然,胡人勾结加庸关高层,欲图入主中原这事,你我便当视而未见吗?”
  “我们躲了,三、五、七月后,大晋会是何等模样?北方诸地还能否保存?蓝商,你我都是北地人,诸兄弟家眷老小俱在充、泽两州,加庸关一破,她们当如何?”
  “这……”蓝康哑然,想起家中娇妻幼儿,不免语塞。
  白珍入胡,想的是做生意,自不好带太多人,胡逆领头,她们带三百姚家军随充州大商蓝康的商队启程。这一路风尘,确实遇到不少麻烦,成绩却是喜人。白珍能说会道,吃苦耐劳,胡逆精通胡语,蓝康更是多年大商,胡晋两地商路走的惯熟。
  他们三人领头,带数十辆大车,六百余护卫行走在关外草原,有蓝康在前头主事,白珍拼命吸收行商之道,顺便隐晦打探消息,像胡地部落间渐起瘟病,牛羊成批死去,为解胡民百姓之危,胡主叱阿利率军攻打加庸关的消息,就是她传给姚千蔓的。
  而姚千蔓,亦利用此消息,避开姜企,压下文官,彻底掌握住泽州四城。
  白珍是个肯下苦功的人,进胡地不过三月余,就已初通胡语,能顺利交流,她是女子,久在中原,不说相貌如何,单论皮肤都不是关外风沙遍地的女子能比的,游走胡地各处部落中,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还挺爱跟她来往,就连诸部落男子首领什么的,都还挺客气。
  毕竟,胡地缺盐缺铁缺茶缺一切,对来往商人,他们都很欢迎,等闲不会如何。
  真怎么样了,名声就坏了,日后还有谁敢跟他们做生意!
  这一日,他们来至个不足千人的胡人小部落——阿瓦部,借宿下来,顺便行商,谁知遇上了风沙,被困在此处两月余,白珍自入胡地后就爱打听消息,有这空闲自然上下游走,本没想有什么结果。谁知,竟就从阿瓦部首领的小儿子口中,得到个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
  说是消息,不过就是一句话。乃首领幼子跟伙伴打架输了,气不愤时脱出而出的,“我哥哥在大汗身边,认识姜家狗的心腹,等日后打进加庸关,大汗入主中原,我哥哥立大功,让他打死你……”
  似是小儿吵嘴,随口大话。白珍正经留了心,仔细打探着,才知阿瓦部头人的长子天生聪慧,是胡主叱阿利大汗身边的智囊,数月前,刚刚因其母的生辰回过部落……
  察觉出事情不对,白珍带着人马就往出跑,结果,阿瓦部反应迅速追将过来,一场大仗,打的两败俱伤。
  阿瓦部两百多追兵全数歼灭,商队六百护卫骤减一半。
  余者,性命尽数丧在这茫茫草原,魂不归里。
  “白姑娘,加庸关拥险七道,哪怕破了,还有晋江城,说甚北地尽失……”未免危言耸听了吧。蓝康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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