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为皇——燕柯
时间:2019-08-14 09:22:37

  “明明是你说的,我跟韩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韩太后忍不住哽咽。
  韩载道毫不动容,冷笑道:“不,孟婉儿,你会错意了,韩家是跟万岁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并不是跟你!”
  “我是万岁爷生母,有什么不一样?”韩太后急急道,话未说完,自个儿便顿住了。
  不一样?确实不一样的,最起码,这么多年了,无论乖儿怎么调皮捣乱、不学无术,都没有敢上书骂他,偶尔提起,不过是‘劝荐’,哪像她……
  “懂了吗?”瞧韩太后脸色惨白,满面颓然,韩载道甩袖起身,居高临下的嗤笑,“还敢跟韩家张狂,欲压老夫头上?”他问。
  韩太后咬牙,浑身僵硬。
  “问你呢?太后娘娘……”韩载道在问,“还敢吗?”
  “……我,我……”韩太后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着垂下头,羞愤难堪到了极点,“不,不敢了。”她低声,感觉口腔里满是咸腥。
  “哼,乡野贱妇,豆大点的见识,还敢跟我作耗?”韩载道满面鄙夷,上下打量着欣赏了会儿韩太后的窘态,他扔下句,“老老实实在慈安宫里,莫要在露面做声。”随后,甩袖大步而去。
  慈安宫里恢复寂静,韩太后僵硬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好像死尸一般。
  好半晌,仿佛缓过来了,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脸颊红里泛紫,额头血管凸出,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放声嚎叫,她疯了般挥舞着胳膊,把目光所及的,她能搬的动的东西尽数扔在地上。
  ‘哗啦’碎瓷迸溅,‘嘶啦’幔帘撕裂……韩太后赤红着眼睛,举起圆凳恶狠狠砸向屏风。
  ‘咣’的一声巨响,屏风被砸倒,碎玻璃飞溅出来,圆凳在上面滚了两滚,压的‘嘎吱嘎吱’响,“韩载道,老娘x你八辈祖宗,野杂种,死短命鬼,老天爷怎么不下大雷劈死你!!”她压低声线骂着,面目扭曲而狰狞。
  打砸的声响在整个慈安宫上空回荡,早早被打发到抱夏里的太监宫女们面面相觑,瑟瑟发抖,不知如何是好。
  太后娘娘和首辅大人秘谈,把他们打发出来——这已经算是惯例,慈安宫一众早便习惯。父女感情并不似外界所传般深厚,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其实都有数,像前段日子,不知为何父女俩就闹的挺僵,首辅大人一直沉着脸……但像这一回,太后娘娘气成这样儿,搬石头砸天的架势……
  他们该怎么办啊?
  不管?那是太后娘娘,但凡出一星半点的事儿,砸东西伤了手,气坏了心肝肺,他们做下人的都吃不消,怕被问罪。至于管?怎么管?进门跪劝‘太后娘娘,求您息怒吗?’
  会被跺成肉酱吧!
  毫无疑问的当炮灰撒气筒啊!!
  慈安宫的太监和宫女们蹲在抱夏里,如同死了亲娘老子般,一个个哭丧着脸,好半晌儿,有个怯怯的女声,“总管,?动静越来越大了……”声音越响,砸的越狠,万一太后娘娘动作太大闪了腰怎么办?
  那是当朝太后啊,哪怕最近被人骂的狗血淋头,都不是他们这些宫人能轻慢的!
  “是啊,是大了!”慈安宫总管夏太监咧着嘴,他抱膀坐在地上,眯眯着眼睛往人群里看,似乎想找出刚才是谁出的声儿,然而,许是年纪大了,眼神不济,半晌都没结果,只能无奈叹了声,“谁去?”他问。
  抱夏内一众刹时无声,缩成鹌鹑样儿,就差把脑袋埋进裤裆里了。
  夏总管满脸一言难尽,“都别装哑巴了,有主意赶紧提,要不然,我就要点名了……闭眼睛指,点谁谁认倒霉。”他扫视一周。
  “……总,总管,要不,咱们上芳菲阁找找公子们,看看能骗,咳咳,请哪位前来……他们惯会说话儿,说不定见着他们,太后娘娘就欢喜了呢。”角落里,还是刚才那个怯怯女声。
  芳菲阁——宫中教司坊,似绯玉、皎月等韩太后喜爱的小宠儿,全住在那里。
  “我就说这动静儿耳熟,感情是你。”这回,夏总管一眼就叨中了说话那人,边摇头边叹,“紫阁,还是你坏……聪明啊,这主意不错,我问问,哪个愿意去请人?”
  “总管,奴愿前往。”
  “大人,小的腿脚快……”
  “奴路熟,以往还给公子们送个膳呢。”
  抱夏里一众人争抢起来。
  见情况如此,紫阁顾不得装怯,赶紧站起身,“些许小事,就不劳动旁人,主意是婢子出来,还是婢子去吧。”说罢,眼巴巴的盯着夏总管。
  不管能不能骗来人,离了慈安宫总是安全的。
  夏总管沉吟半片,看着紫阁白皙漂亮的脸蛋儿,“成,你快去快回。”
  “谢谢总管。”紫阁大喜过望,忙不颠儿的跑了。
  看着她的背影,抱夏众人——包括夏总管在内,都难免有些羡慕。
  作者有话要说:  姚千枝:哎,那边那个,说你呢,作者,我都看见你头发了,你过来,来来来来,我问问你,我呢?我呢??我是女主吧,我呢??
  燕子:额,明天,明天就有你……
 
 
第八十八章 
  深宫, 偏僻西边角儿,有座宫殿, 名唤‘芳菲阁’, 乃是宫中教司坊一众所居的地方。
  里面戏子、艺妓、舞姬、歌伎、什样杂耍儿……甚至连讲笑话的侏儒都有。
  早先, 其实就是先帝时期,教司坊并不在宫里, 哪怕想玩乐儿, 不过挑几个最好的养在粗使住的永巷里, 随时招唤伺候罢了。且, 那些被养在永巷的,还都得女子, 若相中哪个男倌儿,得先住了阉了才能进内宫来。
  哪像如今, 教司坊里百多人, 其中小半都是美貌男子,一个个长身玉立, ‘本钱雄厚’……要是让先帝看见,估摸都得气活了!
  他的后宫里啊, 除了韩太后之外,还不少活着的呢!
  感觉头很重, 脖子很累——帽子戴的有点多。
  芳菲阁不太大,前后约莫有三进的面积,右边是个空院子,有戏台楼阁, 平素戏子、舞姬这类需要场地的,就在这里练习,练练功,喊嗓子什么的。左边则分两院,前院住的是‘艺’,后院住的就是……
  咳咳!!
  十多间屋子,住着约莫三十来个美貌男子,其中如绯夜、皎月这般得势的,自个儿独占大屋不说,身边伺候的太监还得有间小的,而那等一月半月见不着太后圣颜的,就三人一间,两人一室的挤了。
  没得办法,就这条件,外头还有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奔呢。
  芳菲阁左院正屋并左右厢房,是整个阁里最宽敞,最精致玲珑的,这地介儿,原是琴师绯夜公子所居,他最是得贵人宠爱,隔三差五就能面见太后娘娘,阁里人对他都极是恭敬巴结,众星捧月般。然而,近来,阁里来了个名唤皎月的舞伎,腰若柳枝,随风而摆,胡旋舞跳得如飞仙般,太后娘娘爱得不行,虽未说把绯夜公子抛在脑后,终归……不敌还是不敌了。
  教司坊的人嘛——活的艰难,在现实不过,绯夜微微露了点儿‘凉’态,班主就把他从左院三间正屋里‘轰’出来了……
  替代他的,是皎月公子。
  这个他认识,他熟悉,他了解……他一直想杀,但一直没杀得了的存在。
  绯夜心都凉了!!
  然而,不知为何,哪怕占了他的位置,得了太后娘娘宠爱,皎月公子仿佛没有要报仇的心思,就是全心合意伺候在太后娘娘面前,平素专心练舞,到让绯夜暗自庆幸,觉得许是他会错了意,皎月对梨姑娘的心思,根本没那么深刻。
  两相尴尬而平静的相处着,偶尔迎头碰见,不说打招呼吧,亦会互相点头,绯夜心里虚,态度下意识放低,而他这模样,竟让芳菲阁众人——包括左院一众‘公子’们越发谨慎,把皎月捧的更高了。
  毕竟,整整两年独占鳌头的绯夜都这模样,他们算什么,哪敢甩脸子?
  因错阳差的,皎月公子能在芳菲阁站稳脚根的根本,竟然是绯夜……想想还真让人有点哭笑不得了。
  人缘好,谁都爱巴结凑趣儿,于是,理所当然,紫阁前来芳菲阁,言‘太后娘娘唤人伺候’的时候,就有人狗不颠儿似的来给皎月公子报信儿。
  很明显的讨好卖人情儿,让他早得消息,别让‘旁人’抢着好差。
  “到是要多谢你。”左院正屋里,皎月公子对着来人微笑,“紫阁姑娘在哪儿呢?”他问。
  “就在宫门口儿,正着公子您呢。”来人哈着腰奉承。
  芳菲阁里多男子,一般情况下,哪怕有太后娘娘这位‘先例’,宫女们都会避着走。
  “劳你带路。”随手递过块碎银,皎月公子轻笑。
  “不敢不敢,小的应该的。”来人赶紧推辞,根本不接银子,皎月公子亦没强迫,随着他出门,一眼看见紫阁,两相见了礼,紫阁瞧着他欲言又止,往阁里张望张望,见没旁人出来,终归没说什么,带着他一路急行,来到慈安宫。
  此刻,韩太后许是砸累了,正在中场休息,宫里寂静一片,鸦雀无声。
  “唉哎,我的哥哥哟,可算把您盼来了。”一眼叨见皎月公子出现在宫门口,夏总管跟看见救命菩萨似的,三两步窜过来,一张老脸笑的菊花盛开般,巴巴拽着皎月的袖子,他一个劲儿的把人往院里拽,口中说着,“哥哥哟,太后娘娘里头等着您呢,好半天了,快进去吧。”
  “哦!?”皎月公子有些怔懵,虽然碍着太后娘娘的宠,慈安宫一众对他都非常客气,但夏总管是四品太监,在宫内地位仅次首领大太监任九方,一惯不大看得上他们这样的人儿,怎么今儿……
  “紫阁,还不快给公子回禀一声儿。”夏总管仿佛没看见他的疑问,连声催促。
  “诺。”紫阁垂着头儿,“公子请随奴婢来。”说罢,沿着青砖道儿往回廊方向走。
  “哦。”皎月公子疑惑着,依然不敢怠慢,缓缓跟上。
  两人走到回廊中,转眼消失在屋里,瞧着他俩不见了,慈安宫一众,包括夏总管在内都瞪圆了眼睛,支愣起耳朵,好半晌儿,“没动静吧?”有人低声。
  “嗯,没在砸。”
  “太后娘娘……是不是没喊‘来人,拖出去’?”
  “没生气?”
  “哄好了?”
  “哎呦,皎月公子果然厉害,不凡啊不凡!!”
  一众人瞬间齐齐松了口了气,切切私语的庆幸起来。
  只有夏总管,捂着心脏,愁的满面皱纹,感觉有点尴尬!
  太后娘娘没生气,没迁怒,没把皎月公子怎么着,反而被他哄好了……所以,他该怎么做?才能让皎月公子忘了他哄他顶雷的事儿,不在太后娘娘面前歪嘴儿,给他小鞋儿穿呢?
  虽然他是太后娘娘近臣,昼夜伺候,宫里太监顶点,然而,‘枕边风’这种东西,他依然有点招架不住啊!
  真是的,太后娘娘怎么不多砸一会儿,要不是怕她猝死在里头,他们做奴儿的担待不起,以他的性子,根本不会急着出面的。
  太坑人了!!
  夏太监满心悲愤,懊悔不已。
  ——
  夏太监没卖出来的人情儿,有人正经全卖出来了,两人迈进正殿的一刹时,紫阁脚步瞬间停顿片刻,跟皎月公子站了个齐平,她低垂着眸子,嘴唇微动,“公子,太后娘娘和首辅大人起了大争执,这会儿正气的不行,您多少注意些。”说罢,连头都没回,她就动作起来。
  皎月公子一怔,很快反应过来,面上不动声色,眼帘垂下暗自思忖。
  迈进正殿,也没什么山水大屏风——全让韩太后砸碎了——踩着一地的‘不知名碎片’,紫阁在前,皎月在后,“娘娘,皎月公子来给您请安了。”都没说‘奴婢叩见……’云云,紫阁‘卟嗵’跪地,低声禀告。
  面色平静,声音和缓,仿佛她膝盖下头的那些不是尖利碎瓷,而是柔软地毯一样。
  “奴奴皎月叩见太后娘娘。”皎月公子同样跪地,不过动作轻了不少,软塌塌的。
  肉是自个儿的,他怕疼……
  “呼,呼……”两人进来的时候,韩太后正闭目坐在殿内唯一残破的贵妃塌上休息——太沉了、举不动——耳边听见声音,眉毛自然扬起,面现怒色,睁眼就要发火,却听得紫阁说皎月来了,不由略微缓合,“起吧。”
  “谢太后娘娘。”皎月公子谢恩起身。
  紫阁跪着退到角落,不显眼儿的地方。
  “这时节,你来干什么?”韩太后开口,声音冷冰,丝毫不见往日温情。
  心里的悬儿紧紧绷着,面上到不动声色,唇边挂着抹温和,不带丝毫攻击性的笑,皎月公子步履轻盈的上前,含笑站在韩太后面前,端是笑靥如花,眉目含情。
  出不出的好看!
  “太后娘娘……”他柔声,抬手轻轻按住韩太后肩膀,“您万圣金躯,不拘何事,哪值得您这般生气?”
  韩太后心中依然愤愤,满腔发不出的火儿,然而,被心爱宠儿这般劝着,抬眼就是如花容颜,在盛的怒气都不舍冲他发散,“万圣金躯,呵呵,谁在乎?瞧着好像挺厉害,那群人还是想骂就骂,毫无顾忌?韩载道……”想起方才韩首辅的模样,她不由咬牙切齿,恨的眼珠子发红,“混帐东西,挨千刀的下生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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