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嘴角扬起一抹笑容,小心扶着肚子,在宫人的搀扶下下了榻,准备前去殿外接驾,她这一胎可怀的金贵,那可是未来的天子,半点闪失都不能有。
出了正殿门,就见宁帝风风火火的向这走来,淑妃眼见,笑意更重,可见陛下是多重视我这一胎,平日里净据在苏氏那个贱人的宫里,一呆就是一天,半点施舍都不曾与我,如今看那贱人还如何与我相比。
“殿下万福。”淑妃娇柔的捂着肚子福身,未等蹲下,宁帝便忙不迭的上前扶她起来,言语中满满都是关切“爱妃如今身子重,何须如此多礼,养好身子,给朕生个太子就好。”
那“太子”二字咬的尤其重,周围都听得明白,淑妃自然也听得懂宁帝的暗示,当即歪进宁帝怀中,娇声道
“陛下说什么呢,太子已经立了,妾如何敢抢,况且太子定是皇后所出,妾哪有那个福分。”
宁帝抚了抚淑妃的肩,细声宽慰“爱妃无需挂怀,若你真生下龙子,朕定立你为后,咱们的儿子,也就是太子了。”这句依旧说得大声,四处的宫人都听得真切。
淑妃假意的推辞后,便满心欢喜的应了下来,想着这胎就算是个女儿,也得变成儿子。
宫里关于淑妃有孕一事传的沸沸扬扬,宝华公主确是最后一个知晓的,从御花园里嘁嘁喳喳的小常在贵人那里得知的。当即连园子也顾不得逛,顾不得仪态的回了淑妃宫里。
回去是就看见她母妃和父皇亲亲我我的互诉衷肠,识趣的躲了开,同时小心翼翼的打量淑妃的肚子,我真的要有个弟弟了,萧承恩那个小人,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消息传得快,不过几日的时间,除了宫里连宫外也有了消息,何况东宫。
萧承恩就觉得近几日宫里的气氛不大对劲,那些宫女太监见他也不十分恭敬了,有时候眼底还带了嘲讽和同情,对宝华那丫头却客气了许多,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却竟是因着淑妃有孕,他太子的位置要保不住了。
萧承恩的母亲是正儿八经的宁帝元后,也是大齐有名的赵家贵女,赵家在朝中根基颇深。赵皇后还为王妃时生萧承恩时死于血崩,赵家不放心小外孙,便又把灌了绝孕药的庶女送进王府照看萧承恩,宁帝登基后,就是赵贵妃。
赵贵妃也知她这辈子的靠山就是萧承恩了,尽管他再混蛋,也得好好护着他,对他确是掏心掏肺,却不知哪一步出了差,养出个纨绔来,索性宁帝就他一个儿子。
赵贵妃得知淑妃怀孕的消息后,就忙不迭的派人去东宫传了话,未料却得知萧承恩还在新晋的良娣身上没下来,素来雍容大度的她,一怒之下,砸了不少瓷器,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等到萧承恩一副纵欲过度被掏空的样子匆忙去见了赵贵妃,惹得赵贵妃又一阵大怒“你看你,像什么样子!”和你那不成器的爹一样,后一句赵贵妃倒是没敢说出来。
萧承恩还是满不在乎,大大咧咧的坐在下首的一把圈椅上,男人吗,就是风流点才好,又冲着端茶的小宫女一阵调戏。
“姨母,您也别老说这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儿,快想想我这怎么办,我这太子的位置,现在坐的是烧屁股的紧,我父皇还是看重您的,快替侄儿求求情。”
萧承恩向来不唤赵贵妃母妃,他本是皇后所出,唤赵贵妃过于失了身份,直呼贵妃又显得生疏,才折中唤她姨母。
赵贵妃不似淑妃美艳,也不似婉妃柔婉,但自有一番韵味,貌美且雍容,是宫里难得能主持大局的主子,她替皇后代管凤印,六宫上下没一个敢说不好的。
赵贵妃挥退殿里的人,皱眉对他道“你还晓得,你太子的位置要到头了?我只当你要死在女人身上了。那边的细作来报,说是陛下许诺了淑妃后位和太子之位。”
萧承恩原本只是假意卖乖的脸,当即就真的皱成了苦瓜,惶恐不已“那·····姨母,你可得帮帮侄儿啊。”
赵贵妃看他这副不成器的样子,也对他实在不报太大的希望,只冲他摆摆手,“你把心尽管放在肚子里,本宫替你解决便是。”
“是是是,侄儿都听姨母的。”萧承恩连忙殷勤的点头,他姨母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后宫上下那些不听话的小蹄子都让她治理的服服帖帖,说是在后宫里呼风唤雨也不为过,她下了保证,自己的心就能落肚子里了。
临走时候,赵贵妃吩咐他最近还是老实些,莫要做些荒唐事惹宁帝不满,也远些女色,好延年益寿。
萧承恩因有求于人,嘴里应着痛快,转身便能忘得一干二净。
赵贵妃也知道他的脾性,不过多苛求,只他应了不做,她也能欣慰些。
夜半,赵贵妃揽镜自照,还是一如往昔的美貌端庄,却生生蹉跎了。
身后梳头的老嬷嬷是从赵家带来的心腹人。
“娘娘,再熬些年岁,您是太子养母,等太子登基,您就是太后了。”嬷嬷一边替她梳头,一边宽慰。
“太子不成器,将来,还有我操心的。”赵贵妃秀眉微蹙,叹息道。“眼下紧迫的是保住他的太子之位。”
“这还不简单,陛下就这一个儿子的时候,就是再混账,也不见废储。”嬷嬷与她分析,虽是狠了些,但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况且后宅里这等阴私的事儿也不少见。
赵贵妃心里踌躇不定,她虽先后掌管王府与皇宫,但手上却未沾过鲜血。但在嬷嬷的一再劝说下,还是动摇了,毕竟什么都没有自己利益来的实在。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要细细谋划才好,千万不能惹火烧身。
宁帝当夜还是回了承乾殿,让他和一个背叛他还妄图让他养野种的女人睡一个晚上,他真是怕一个控制不住掐死她。
一想起这茬儿,他就想起了他的好皇兄,临了临了留了个后手,这是让他断子绝孙啊,平日里宅心仁厚,没想到也这么阴毒。
他不能生育的消息定是不能传出去,否则颜面尽失,他今日就是故意大声许诺了淑妃好处,这么张扬,宫里有的是女人争先恐后替自己除掉她。
第32章 梨园宴
“殿下,牢里的那两个今早去了。”木生从顺天府尹那里得了消息,俯在萧晋耳畔细声道。
萧晋的面色未改,只淡然翻了手里的书页应了一声。他没想到那两个拐子那么命硬,自正月到现今,已经硬生生挺了三个多月。
凡是与阿迟有关的,他都细心在意着,凡是让她不欢喜的,他记得更清楚,例如牢里的那两个人,再例如宫里的淑妃和宝华。
五月份,大多的花都开放,水嫩嫣然,风一动,满城飞花翩然,衬得整个邺城都鲜活起来,年纪轻的姑娘们爱俏,即是早晚冷些,也顾不得,换了新鲜的薄衣裙,嫩粉,青绿,鸭蛋色的,在细风中摇曳生姿。
邺城北山的飞雪园,漫山遍野的梨花开得灿烈,白茫茫的,隔着几里地都能闻到花香,至于为何叫飞雪园,是因梨花纷落翩若雪而得来的。
萧氏念着唐玉晚总是据在家里,便给几家交好的人家下了帖子,邀请去北山赏花,谢家,长安王府在列,还有最近和闺女走的近的柳家。
谢家人口众多,但交好的就那么几个,不熟的也不好腆着脸凑过来,是以谢家就大夫人和二夫人带了姑娘公子来。长安王府就萧晋一个主子。柳家了两兄弟父母早年双亡,来的人也就大公子夫人和柳廷襄,人也不多。
萧晋是时时刻刻不放过能见到唐玉晚的机会,接着萧氏的由头,收拾的整整齐齐早早就来了。
却没想到有人来得比他更早,例如他最不想见到的柳廷襄。
作为主家的唐玉晚是要提早到安排事宜的,只见柳廷襄拦了唐玉晚在一棵梨树下,与她说话。纷纷扬扬的花瓣更显得两个人的相处融洽,乍一看是郎有情妾有意的一对。
萧氏眼尖,看见站在飞雪园前的萧晋,忙上前招呼他。
“阿晋来了。”萧氏笑吟吟的打量着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还是瘦了,也不知道那些奴才这么照顾的。
“郡主。”萧晋心情不好,连个笑脸都没有,看得木生干着急,那是你岳母啊,殿下。木生早就把唐玉晚视为他殿下的囊中之物了。
“前些日子,真是多谢你护着阿迟。”萧氏想着前些日子的事,虽早已登门拜访谢过,但还是由衷感谢道。
“应该的。”萧晋见那边的柳廷襄折了一枝开得正好的梨花递给唐玉晚,脸色控住不住的愈发青黑。
萧氏顺着萧晋的目光看过去,见是阿迟和柳家那孩子,面上闪过一丝笑意,温声与萧晋道“阿晋,你瞧着柳家二公子如何,看着与阿迟倒是登对。”
“您觉得好就好。”萧晋说得牵强,眼里满是落寞,阿迟她娘都觉得登对吗。
萧氏将萧晋的脸色看在眼底,是肯定了阿晋这孩子对自家闺女有意思的,接声道“我也不求阿迟将来的夫君如何显贵,只要一心一意的对阿迟,要是能像阿晋你对阿迟这般好我就更满意了。”
“看那柳公子,似是不像能一心一意的模样。······郡主只当我没说过。”木生知道他家殿下是又吃醋了,人家柳公子哪里不好了,怎么就带了一副不专一的模样。
“就是你对阿迟无意,不然真是想把阿迟许给你。”萧氏看火烧的差不多了,又添上了一把柴。
眼见着萧晋眼底泛起光彩来,萧氏不禁笑出声来,真是个傻孩子。“阿晋你自便,我还有事儿,先失陪了。”说完掩着面带着丫头婆子离去。
萧晋还沉浸在萧氏那句想把唐玉晚许配给他,还有刚刚柳廷襄递给唐玉晚的梨花上,有人会像自己对阿迟那般好对她吗,如果找不到,自己是不是也有机会了。
“殿下,与其将来唐姑娘不知道遇到个什么样儿的郎君,您不如娶了唐姑娘,您说,万一郡主看走了眼,挑个中山狼,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木生眼看他家殿下有几分动摇,顺势而道。
萧晋木然的点点头,万一阿迟有了喜欢的人呢?这样会不会惹得她不快。
唐玉晚最近很苦恼,因为不管走到哪里,都能看见那个她二哥说的跟屁虫,总是有意无意的套话问她二哥去哪儿了,唐玉晚就十分觉得他像个深闺怨妇,逢人就问她郎君去哪儿了,亏得没托生成个女儿家。
没想到今天的小聚也来了。
“唐姑娘,好巧啊,又见面了。”梨树下站的白衣少年,肩上落了几瓣雪色的梨花瓣,宛若仙人。
阿迟看着他那双狐狸眼,暗暗思付,就算是个仙,也是个堕仙,还是个烦人精成的堕仙。
“是挺巧的,三天偶遇六次了,柳公子。”唐玉晚直视着柳廷襄的眼睛,难得硬气的和人说话,这几天的巧合,是个人都会被弄出脾气来吧。
“别生气啊。”柳廷襄连忙哄她,她生气了,我上哪去找唐二的消息。顺手慌乱的从头顶的树上折下一枝梨花递过去。
“你别生气了,你就告诉我,你二哥在哪,我就不缠着你了。”
“我不要,你也别缠着我了,我不知道。”这个柳家公子真是个有毅力的人,二哥说得对,盯上了就不放了。唐玉晚转身就想走。
柳廷襄讨好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忙伸手要扯住唐玉晚,却听到一阵凉飕飕的声音,吓得他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她都说不知道了,你还缠着。”
萧晋伸手,动作稍轻的把唐玉晚拉了过来,低头看了一眼,小姑娘真矮,才过他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唐玉晚一抬头,就看见一堵墙,声音和气息却熟悉。
“子安哥哥,你愿意见我了!”唐玉晚惊喜的出声。
萧晋顿了顿,斟酌着答她“没有不想见你,只是前一阵子身子不大爽利,怕你挂心。”
“没事吧?”唐玉晚担心的问他,比起子安哥哥不见她,还是他身子更重要些。
“无事,都是些老毛病了。”萧晋淡淡的说,发下遮掩的耳梢却红彤彤的。
唐玉晚却不信,一定是前阵子的事儿折腾的。
那边柳廷襄看对方似乎聊的火热,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意思,尴尬的缩回手摸了摸鼻子,对方来着不善,从衣着打扮上来看,自己似乎惹不起,于是灰溜溜的走了。
一路上心不在焉的,等到撞了人才反应过来,那人一身红黑色相间衣衫,面容艳丽。
“唐二,你回来了!”柳廷襄似乎没有发现,他语气里的惊喜掩都掩不住
。
“我是唐玉城,柳廷襄你认错人了!”唐玉楼的面上有一丝微不可见的僵硬,怎么碰上他了,这个黏人精。
柳廷襄一脸失落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相信了,让唐玉楼的神色放松了许多。
猝不及防的,柳廷襄扣上了唐玉楼的虎口,唐玉楼下意识一扭,反手拍了柳廷襄的手心,白嫩的手心顿时一片通红,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两个人都愣了愣。
柳廷襄咬着嘴唇扔了手里折的梨花“唐玉楼,你还要躲我到什么时候!”
“我说了,我不是唐玉楼。”唐玉楼垂眸子,不敢直视他。
“胡说,我小时候总喜欢这么扣你虎口,后来你就这么反手拍我。”
唐玉楼没有再说话。
那边萧晋与唐玉晚坐在树下,木生和瑶月悄悄退了下去。
萧晋掏出身上系的汗巾子替唐玉晚铺在地上。
“阿迟,吃糖吗?”萧晋从袖子里的小口袋掏出了一小把粽子糖,里面还夹杂了完整的梨花瓣,晶莹剔透,微微泛黄。
“好啊。”唐玉晚顿了顿,她娘总是管着她,让她少吃甜的,不过子安哥哥这个糖看起来真是特别好吃。
唐玉晚从萧晋手里捏了一块塞进嘴里,真的甜,不知道加了什么,还不腻。
萧晋看她吃得开心,也捏了一块放进嘴里,似乎比昨日做好试吃的时候甜,听说阿迟喜欢吃糖,他特地学做的。
萧氏隔着老远,就看见两个小儿女坐在树下,想着,这才是真的登对,看得出来,阿晋是真心喜欢自家闺女的,虽然阿迟还小,但可以先定下来慢慢来吗。
就是阿晋,将来许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真是怕闺女将来受委屈,不过看阿晋对阿迟连命都能豁出去,许是不用担心的。
把阿迟许给萧晋,是上次萧晋救过阿迟后她冒出来的念头,虽然两个人差了辈分,但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前朝开始,就有亲舅娶侄女为妻的,况且阿晋与阿迟隔了好几层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