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他与柳家那孩子走的太近,已经传的满城风雨,二人同进同出看着极为亲密……”唐俨抬眸看了对面坐着还满腹不满的萧氏,斟酌着开口。
萧氏手一抖,那茶水就洒到衣上,唐俨拿了帕子给她细细擦干,神色认真,一言不发。
许久,萧氏这才慢慢回过神来。唐俨说的极为亲密想来是客气了,她很难去想,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好男风。虽说柳家那孩子样貌着实姝丽,也实在不应当。
“那怎么办?”萧氏有些难以接受。唐俨见她这副模样回握住她的手。
“夫人,李姑娘来访。”外头有丫鬟小声通禀,声音细细脆脆的,格外稚嫩好听。
“哪个李姑娘?”
“回夫人的话,是李尚书家的姑娘李索柔。”
萧氏一听,眉头皱的紧紧的,她素来不得意李索柔,这姑娘不但好没眼色不说,心还大。阿迟早就同自己说过,李索柔对大儿子有意,不但当面讥讽大儿媳,还敢明晃晃的在儿媳妇跟前儿勾引人,实在是极为恼人,一个姑娘家,没有半分羞耻,去觊觎人家夫君。眼下映来身子重,都已经八个多月了,这李索柔还是不肯放手。当即有些恨道“不见,让她走就是。”
“是。”小丫头踌躇一番,这才应下退去。
“儿孙自有儿孙福,夫人也无须太过挂怀。我叫玉楼跪着,不过是给他个教训,看他今后做事还敢不敢这样大张旗鼓,落人话柄。”唐俨那句儿孙自有儿孙福一语双关,即是说了唐玉楼,也是说了唐玉京。
萧氏心里一惊,唐俨竟是不反对玉楼好男风一事?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下去。也是,自古以来好男风者不在少数,也并无什么影响,只还是有些离经叛道使常人难忍罢了,她要有些时间去适应适应。
司徒映来自然也得了丫鬟禀报,说李索柔李姑娘来访,登时气血翻涌,孩子似乎感受到了,在肚子里的动了动,她忙定下心神来扶住肚子,又抬眸不安的去看那身侧的唐玉京。
她知道那李姑娘喜欢唐玉京,明晃晃的毫不掩饰。
唐玉京牵着她的手摩挲,冲她淡淡一笑,又替她理了理发髻上散落的发,目光里满是她一个人的影子,让她心里的不安去了大半。
自从怀孕开始,她便疑神疑鬼的胡思乱想,明知道不大可能,却又忍不住,有时候成夜成夜的睡不着,唐玉京就陪她一起醒着,揽着她给她讲异志故事,讲风土民情,有时候讲他小时候的故事。
她原本想要离开的心被孩子和唐玉京碎成粉尘,都随着三月的风洋洋洒洒不知飘去哪了。
“带你去外头转转,久坐伤身。”唐玉京看外面阳光明媚,暖风怡人,遂放下书揽着她起身。
“那李姑娘怎么办?”
“不用管她。娘就解决了。”唐玉京吻了她的额头回道。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
唐玉京的长子生在六月末,正赶上夏至,唐俨四处翻典籍起名的时候,唐玉京随口就给儿子取了小名叫夏至。
唐玉晚有事没事就往这儿跑,去逗弄孩子,她对这个孩子心里十几分的喜爱。原本还皱皱巴巴的是个小丑老鼠,眼见着一天一个样,越发白嫩可爱。
磨磨蹭蹭一个月,到小夏至满月宴前晚唐俨才算正式将名字敲定下来,这辈从皓字辈,遂取名皓白“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望如皓皓之白不蒙尘于世间。
柳江王听心里琢磨一番,虽觉得是个好名字却还是狠狠呸了一声“还皓皓之白,你家男人就没个不黑心的!”等到回头接了白白嫩嫩的曾孙在怀里时候却不是这么说了,手都舍不得撒一下。
唐玉晚掐着婚期在纸上勾勒一副海棠图,每填上一朵海棠的颜色就过了一天,从去年暮雪纷飞时候稍有期待,到如今石榴花开,整副海棠睡春图快要描好了,却没了原本的欣喜。不想着父母兄长,就单想着她那刚满月的侄儿就舍不得,萧子安送什么来也提不起她的兴趣。
待她抽闲填满今日海棠的最后一笔颜色,就见瑶月捧了铜盆立在一旁,一身月蓝色薄裙,规规矩矩低眉顺眼,不若往些年的活泛灵动,倒越来越像瑶光的沉稳老练。
“姑娘,净手。”瑶月熟稔的洗了帕子递给唐玉晚擦手。唐玉晚接了帕子,就听一阵轻巧的脚步声缓缓而来,随之便是珠帘相撞之声,进门的丫鬟二十四五年纪,面容可亲,是萧氏跟前的丫鬟明霜,她屈身给唐玉晚行一礼“姑娘,今日是小公子满月,宾客来的差不多了,夫人命奴婢来问问您可收拾好了,叫您去见见来的夫人们。”
唐玉晚擦手的动作慢了下来,母亲早便嘱咐她,今日借此机会与邺城夫人们熟悉熟悉,将来嫁出去必然要与她们打交道的,遂一早就穿戴好了,正是一身水红色绣牡丹襦裙,明艳大方。转头低声问瑶月“看看瑶光可寻着我那牡丹钗了?若是寻不得,换一件也使得。”
那钗还是萧子安借着年节的由头赠的,赤金嵌红宝石的两股钗,有些分量。萧子安不止逢年过节送,什么立春、春分、惊蛰的节气也备礼,可想而知那东西该有多少,绕是好生收着此番翻找起来也费些力气。因与这衣裙相配才想着找出来的。
“诶,晓得了。”瑶月笑着应下,在妆奁取了玫瑰膏子替唐玉晚擦手后才绕去内室寻瑶光。
那钗到底还是让瑶光从小库房的最里头翻出来了,压在下头,锦盒都要生灰了,好在打开看那钗还是簇新的,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二人又替唐玉晚在整了整衣角,将禁步的穗子整的利索些这才撑伞出门。一干人行至正院,由看门的小丫鬟通禀才领进院里。天热,即便屋内放了冰鉴还是闷得慌,那些娇生惯养的夫人也不乐意待在里头,萧氏就在院子里撑了帐,设了桌椅。厨房做了消暑的酸梅汤和酸甜的酸梅糕。
正一句一句不要钱般夸着萧氏那孙子,听见丫头说姑娘来了。众人面面相觑,心里像猫抓一样,她们对唐家这养在深闺人未识的姑娘也是相当好奇。萧氏出宴不常带她,见过的本就少,后许给陛下做皇后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专心待嫁,这相见一面更是难上加难。单看萧氏这样的好相貌也不难猜测,这唐姑娘也是个美人胚子。
都放了茶水不住眼睛向外瞟着,就见先进来一姑娘,十五的年纪,身段纤细婀娜,一身水红色襦裙衬的肤白如玉,粉面桃腮,眉眼精致,唇角带笑凝起一对梨涡。一头墨发绾成堕马髻,上头别了只牡丹钗,项上璎珞项圈,手腕一对赤金嵌宝石镯子,不若萧氏那样的明艳照人,却十分俏丽,颜色在邺城算顶好的,软软糯糯的实在招人疼。
“给母亲请安,给诸位夫人请安。”少女盈盈一拜,声音也娇嫩清脆好听的很。
她们哪敢让她真正拜下去,忙起身回避不敢受礼,嘴里道着不敢,不说萧氏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今后她们可是要在这姑娘手下讨饭吃的,哪怕她如今还未成皇后,但那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吗。
“还是个孩子,你们是她的长辈,怎么就不能受她的礼。”萧氏笑着开口,不过其中并无半分诚意就是了。她拉着唐玉晚手坐到身侧。
“我们可不敢受着,省的回头陛下再找我家老头子的麻烦。陛下那护犊子的,人人都见过。”一年稍长的夫人笑着开口打趣,手帕掩唇,看着性格极为开朗热络。
底下夫人这才随着她的话纷纷开口迎合。无一不对唐玉晚赞美之词溢于言表。若是说陛下护犊子,她们也多少有些耳闻,是真是假不知,若是真的,那这唐姑娘是好福气,将来入宫不必担心陛下宠妾灭妻。听闻说是哪家有个姑娘仗着年轻貌美家世好,对唐姑娘出言不逊,直说将来有一日要姐妹相称,改明儿朝会上就让陛下不阴不阳的点名指了她父亲贪污受贿,罢官削爵,好不丢脸。
那些男人自然是不觉得陛下是会为他将来皇后出头,只觉得是陛下要整治朝纲,那刚好撞枪口上了,可内宅妇人们不这么想,一个个都能编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话本子来讲,精彩极了,也是为了满足她们那常年憋闷在内宅的苦闷。
待众人好话说尽了,萧氏这才拉着唐玉晚的手挨个给她介绍“这是陈太傅的夫人,嘴上功夫最厉害不过了。那一旁笑的像花一样是是杨御史的夫人……回头都不用与她们拘谨了。”
唐玉晚心里暗暗记下,与那些夫人笑着颔首问好。
已经临近晌午,萧氏看时候不早,扔了手里的瓜子在盘里,正赶上司徒映来抱着孩子进来。萧氏忙的招呼她坐下,亲昵的埋怨“这大热的天儿,也不在屋里歇着。”
众人看清司徒映来面容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原本以为萧氏年轻时候长得已是美貌太过,未料她这儿媳生的更是姝色无双,邺城上下百年也难见一个。
见众人表情,萧氏腰板挺的更直了些,儿媳貌美,她与有荣焉。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
萧子安自登基开始就着手收拾皇后的寝宫,将原本宫殿的名字改成嘉懿宫,一处一处都是他仔细看的,有些地方与唐玉晚的闺房不谋而合,像是妆台上那架青鸾铜镜,只做工更精细些。有时候搬折子到此处批改至深夜,索性就宿在这处了。
宁帝并无皇后,这殿里空闲多年,宫人倦怠,收拾起来是费了大力气的。司物处的杨女官想着,既然皇后宫都收拾出来了,不若将后妃的宫殿也拾出来,陛下大婚后自然纳妃,若现收拾恐怕赶不及。就将此想法与萧子安道了一遍,不料想当天就被贬去掖庭做了洗漱宫人。
萧子安给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皇后尚未入主中宫,何来妃嫔,皇后为后宫之主,理当敬重,杨女官此如此主次不分,不堪其用!杨女官的下场给宫里各处敲了警钟,收了朝臣贿赂想给皇帝面前美言几句的,都当起了缩脖鹌鹑。
这消息传出去,众人只心里暗道皇帝明事理,懂得尊重嫡妻。意想不到的是,这事没完,萧子安又借着嫡庶妻妾一事发作了几个官员,给的理由也明晰:治家不齐,何能治国!也让不少宠妾灭妻的官员勒紧了皮子,皇帝重嫡妻,他们怎敢造次。
诸位大臣见不着的时候,他们陛下就又翻了淮城公府的墙,去给未来皇后邀功了。那墙翻多了,竟是越发熟练有门道,若闲庭漫步般的轻巧。
天还不算晚,唐玉晚正点了灯靠在窗边的榻上给萧子安做鞋,白底黑面的皂靴,边上绣了金色的流云纹。大齐有未婚妻给未婚夫做鞋的规矩,虽说萧子安身份不同,但在唐玉晚眼里就是夫婿。正缝着,就觉出身后一具温热的身躯贴了上了,呼吸灼热喷洒在自己的颈边。
唐玉晚知晓是何人,只觉得萧子安他动作越发放肆了,手上动作却不停,只用右手肘怼了萧子安胸口一下,语气有些撒娇意味在里头“向后靠靠,离得近了热。”
萧子安低头吻了唐玉晚一下面颊,环着她的手松了松“这样好不好?”
唐玉晚清了清嗓子,面上潮红,有些不自在。“规矩上说,婚前两个月是不能见面的,不吉利。我不看你,就算没见面,你趁着现在快翻出去。”
“阿迟真会掩耳盗铃,那我真走了,阿迟舍得。”萧子安又从新贴了回来,胸膛紧紧贴着唐玉晚的后背,靠着她的耳畔呢喃。
唐玉晚又揪了揪棉线的线团,闭着口一副不想开口的模样。她早些年将他当救命恩人正人君子,盖世英雄一样崇敬,以为是个好人。现在发觉以前还是太过年轻,看什么都是不准的,哪了是正人君子,就是一长得好看的登徒子,有空就翻墙进来了,动不动就要抱抱。
“阿迟,有人让我把后宫妃嫔住的宫殿都收拾出来,省的纳妃的时候手忙脚乱。可我就想要你一个,所以我罚了她。我这么好,是不是要给点奖励?”萧子安将抱着针线的唐玉晚揽进怀里,眼里光彩熠熠,像个要糖吃的小孩子。也像只小犬做了好事求主人表扬一样。
唐玉晚心中一动,手上一错,针就偏了扎在食指上,原本纤白的指尖冒出颤颤巍巍的一点红。她皱了眉头按着指尖,眼底有些水汽涌动。是,她性子就是这样改不了了,本是大不了的被针刺了下,就要哭不哭的。
萧子安忙不迭的就拉了她的手将那带了一点红的指尖含进口里。唐玉晚伸手抽了抽,没能抽动,羞怯的低声冲萧子安道“怪脏的,不能含的。”
萧子安置若罔闻,片刻后用怀里的帕子给唐玉晚包了指尖,神色有些怪异的靠近唐玉晚低声道“既然这个不能含,那阿迟告诉我……什么能含。”说罢便低低的笑了起来,声音沙沙哑哑的,唐玉晚虽不知他说的到底是什么,只觉得不是什么好话,感觉周围空气开始燥热起来,加上萧子安离她太近,清雅的檀香混杂成年男子身上的气息,蒸的她脸发红。
萧子安眼底掀起幽深的波澜,身体前倾缓缓靠近唐玉晚,寻了她的唇,先是轻微的触碰,再是辗转吮吸,搂着她腰的力道逐渐加重,像是能将她掐断了一般。
唐玉晚不敢乱动,只闭着眼有些羞涩的顺着他,逐渐觉得身体有些发热,绵软的像是面团一样挂在萧子安怀里。
许久之后,唐玉晚靠在萧子安怀里去平复呼吸,散去脸上的燥热,萧子安用唇碰了碰她的额头,声音沙哑低沉,带了些不明的意味“这是方才问阿迟要的奖励,既然阿迟不主动给,那我便自取了。”
唐玉晚将脸又朝他怀里埋了埋,绕是憋闷也不敢抬头,恨不得像鸵鸟一般将自己埋起来。
“如果婚期在明日就好了。阿迟马上就能嫁给我了。”萧子安又低头碰了唐玉晚的额头。她十四时候将额前那层薄薄的刘海梳了起来,倒是方便了萧子安,至少那之后他吻额头就不会吃一嘴头发了。
“下个月也不晚啊,我还觉得早呢,不想离开家里。”唐玉晚揪着他衣上的扣子小声呢喃,让萧子安忍不住有些恐惧的搂紧了她。“下个月就下个月,说好了的下个月,怎么能反悔。”
“哦……”唐玉晚应了一声,继续抠着他衣上的扣子。又想起什么似的推开了他,拿了那双刚做好的鞋递到他面前“你试试,合不合脚,不好我再改。”
“阿迟给我做什么都是好的。”萧子安又要搂她,被她闪了过去“天热,别总搂搂抱抱的。”就是声音还娇娇弱弱的,没什么威慑力。
“汪……汪汪!”一道白色的小身影不知从哪窜了出来朝萧子安吠叫,声音尖尖脆脆的。正是萧子安送唐玉晚的那只小犬,长得只有一截小臂长短,浑身圆滚滚的讨人喜欢。
“小畜生,你正主子在这儿你倒是不认了。”萧子安抬脚轻轻抬脚笑着踢了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