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来想去,便觉着只得靠他护着明珠些,近些年里宫中都再不进高位的妃嫔,只采选进来几个卑顺听话的,也都暂且放在储秀宫里慢慢教着规矩等着。
需得等得册后大典完了,他先名正言顺的与明珠成了夫妻,最好再能生下几个子嗣来,长到两三岁立住了,他再去幸旁的宫中女子。
这么一来,便不必担心旁的人生出庶长子来,日后再生出什么旁的心思变故,动摇了明珠,与他们日后嫡子的地位。
苏明珠虽然不知道赵禹宸心中已经计划出了这么远,但听了赵禹宸这一番不必礼聘,只叫她掌眼,从采选的秀女里挑几个顺眼的话,却也明白陛下这已算是给了她十足的体面,当真是格外的难得了。
想到这,苏明珠心下便颇有几分复杂的滋味,她顿了顿,面色便也忽的一松,笑眯眯的点了点头:“好。”
赵禹宸见状,不知为何,却好像有些隐隐的不安,他原本都已经尽量不去窥探亲近之人的心思了,可此刻想了想,却还是忍不住凝神听了听——
【看在你还算有良心的份上,我给你好好挑几个,嗯,肯定再不叫第二个董莲花的那样进来骗你了!】
听着这话,赵禹宸的心下便忽的一松,接着,又漾出了浓浓的暖意,神色越发的温和了起来:“只你看着合眼缘,不会惹你厌烦的,旁的都不必理会。”
作者有话要说: 赵暗投(感动到几乎哭出来):果然,只有明珠对朕最好!
第68章
“宫务府已将此次采选的名册名册送了来,请娘娘过目。”
昭阳宫正殿内,才被分来当差没多久的五品女官张尚宫规规矩矩的在苏明珠面前行了一礼,说罢,一旁便有一个身着七品女官服饰,面上还带着稚气的包子脸女孩捧着一碟子名册低头上前,呈到了苏明珠的手上。
苏明珠伸手接过了,面上带着十分的客气:“张尚宫请坐,张掌籍也坐吧。”
这一对儿女官,便是宫务府给苏明珠这儿,在刚考进来的女官里选出的佼佼者,一长一小,都姓张,原是一家出来的一对儿姑侄。
说起来,这大些的张尚宫原本还是外头正经的六品诰命夫人,夫君早逝之后,在夫家孝敬婆媳,教导小辈,安安分分的寡居了十几年,也是极受夫家尊敬。
原本以为她这辈子就会这般安安稳稳的过去,不曾想她开春时听闻了宫中要招女官之事后,却是不知为何,不顾阻拦,只一意孤行的要来考这女官,她自己考不够,还带了娘家里生母早葬的小侄女一并来。
为了这事,很是与家中起了一些争执,好在她们姑侄二人的确是胸怀才学,诗书礼仪算术都是无一不通,在参考的众人里几乎是一枝独秀,又因着其出身大家,便破格被封了正五品的总领尚宫,连她一起带来的小侄女,虽才年方十二,却也因着通读诗书领了七品的掌籍之职,只是因着年纪太小,恐担不得什么事,便还叫跟着张尚宫慢慢带着,这次也一并送到了苏明珠宫里来。
苏明珠知道了这两位女官的来历之后,心下便对着这位张尚宫一直存着几分敬佩,素日言行里也是格外的客气。
张尚宫是一位年过四十,面目温和且恭谨的妇人,闻言恭敬的谢了,在绣墩上低着头坐了,小小年纪的张掌籍却没敢坐,谦让了之后便只是在姑姑身后规矩立着。
如今各地采选的秀女都已到了京中,按着规矩,先由宫务府里的内监女官们挑出几十个来,才能再往主子们的眼前送,这一回赵禹宸下旨让比寻常都精简些,定了十二之数,那便需挑的越发精细。
但宫务府这边怎么挑,其实很大一部分也都是瞧着上头主子们的意思的,若是单单为着陛下,那自然是单凭着姿容相貌,越是出挑绝色便越是能被挑出来,但若掌管着这事的乃是后宫里的主子,宫务府的人精子们便会提前给讨个章程。
毕竟是给后宫里添人,有的主子心小,不许要那等太漂亮好看的,亦或者有的主子是某一地的,会些特有的才艺傍身,为着前途,便不想要下头选跟自己路子手段一样的,又或者怕着不好拿捏,只叫选那等性子听话驯服,这其中都是讲究。
这一次,陛下摆明了要给昭阳宫脸面,下旨采选事宜由着贵妃娘娘一手操办,连寿康宫太后都几乎插不进手去,下头的人岂有不知道的?打一开头,便忙不迭的送了名册过来,将此次格外出挑的十二个都详尽的写在了前头,询问苏明珠的意思,若是不妨便打算就这么定了,若是她不许,那么打从宫务府这儿,便自会寻了各色由头筛出去,再填旁的上来。
苏明珠明白了这其中的九九之后,也是不禁暗自赞叹了一会儿,苏明珠接过名册之后,大略的瞧了瞧,宫务府里暂定的十二个人的姓名籍贯出身皆都清晰明了的写在前头,只是采选的良家子罢了,这儿都没什么好瞧,最要紧的,是这每人后头的小字,都细细的写出了各自的出挑之处,如贵妃一向走明艳大方路子的人没敢挑,剩下有娇媚的,有柔弱的,有声若黄鹂的,有纤腰盈盈的,甚至连浑身肤如凝脂,格外滑腻的都赫然在列。
不愧是皇帝啊……
这一个个的介绍,只看的苏明珠忍不住的啧啧称奇,差点都忍不住的这会儿就都叫过来见见世面,好容易按捺住了,便合了名册,抬头与张尚宫开口道:“本宫这儿都是些年轻人,也没个有眼力的,还是得劳烦尚宫替本宫走一趟,看看这几位秀女。”
张尚宫起身,低头应了一句:“原便是分内之事,不敢称劳烦。”
苏明珠坐起身,便叮嘱道:“旁的且罢了,只是劳尚宫留神瞧瞧,只捡那性子纯净的为上,若是心思深沉,表里不一的,旁的便是再万里挑一,也叫宫务府里退回去罢了。”
张尚宫恭敬应是,瞧着苏明珠只这一个要求,想了想,便又带着几分婉转问道:“若是遇上那容色着实出挑,性子也好的?”
苏明珠闻言一笑:“那便选进来。”说着顿了顿,她垂了眼眸将这名册放到了一边,便又淡淡的接了一句:
“陛下乃是帝王,这些原就都是他该得的。”
可不是么,对于这大焘的帝王来说,后宫美人,某种程度上与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钟鸣鼎食的排场,天下间最珍惜尊重的吃食用物一般,属于其该得的享乐,本质上都并无什么不同。
张尚宫闻言便赞了一句:“娘娘着实贤德,也难怪陛下信重。”
苏明珠听着这“贤德”二字,心下不期然想到了她刚进宫时,曾经信誓旦旦与赵禹宸说过类似“陛下休想叫我作个贤妃”的话,不禁便又是一乐。
还好她抽身抽的够快,若不然,但凡存了一分真心,要做这“贤妃,”心底里得咽下多少苦水去?
这么一想,苏明珠便只释然的摇了摇头,将该说的话都与张尚宫说罢之后,便站起身,叫了白兰几个一道,吩咐要往寿康宫里去一趟。
她这是要将采选的这事再与太后娘娘禀报一回,虽然赵禹宸吩咐了这次采选由她一手操办,太后也十分给她面子的当真一点都没有插手。
但太后不插手,是太后的放心大度,她自个的态度却是要摆端正的,尤其是,自打她进宫以来,太后便对她一直偏心照拂,哪怕只是投桃报李,她也需更对寿康宫里摆出十二分的尊敬来。
张尚宫福身退了出去,等得出了昭阳宫,这才叹息一声,扭头与侄女儿低声道:“原本只听闻贵妃跋扈无礼,我还存了几分担心,如今看来,分明最是个有礼通透的,果真传言误人。”
小张掌籍才刚十二,虽然天性聪慧,擅书法算术,诗书也读得极通,人情世故上却难免还有几分懵懂,闻言奇怪道:“姑姑之前不是还说分在娘娘宫里不是个好差事,不如在宫务府里来的清贵么?”
张尚宫摇摇头:“按着原本听来的说法,昭阳宫里是不是个好差事,只是如今观来,只怕再没有比这昭阳宫里更好的了。”
小张掌籍疑惑的抬了抬头,张尚宫却不再与她更多解释,只是又转了话头道:“只是我瞧着贵妃娘娘,对你我虽客气,却是并无亲近重用之心……”顿了顿,又慢慢道:“不过,也或许,是才分来,想来瞧瞧咱们性情的缘故。”
这么想着,张尚宫又仔细的与侄儿女叮嘱了一句:“不论如何,你我日后都在娘娘越发恭敬为上,分下的差事也着意小心些,你可万万莫因着我之前说来昭阳宫不是好差事的话,便疏忽大意!”
小张掌籍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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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另一头,苏明珠进了寿康宫,与正在殿中的方太后福身行了一礼。
今日正殿中却并非只太后一个,除了一旁的宝乐公主外,梁王硬塞进来的赵巧云也低着头坐在末位,殿中立着一个穿着少监服饰的宫人,等在最后,格外伶俐的给苏明珠跪地请了安:“小人见过贵妃娘娘!”
这个内监,苏明珠倒是眼熟的,正是之前梁王派着,给她宫里送红夫人遗物的那一个,后来转了一回手,叫陛下赏给了家里母亲了。
看见这人,苏明珠便有些明白,主位上的太后也适时解释道:“梁王派了人进京来,瞧瞧巧云,也顺道送些东西。”
唯一的女儿住在宫里,派亲信过来送些东西倒也不是说不过去,苏明珠点了点头,因着有人,便暂且未提采选之事,请过安后,只在一旁坐了。
梁王派来的那内监不光面上瞧着伶俐,一副嘴皮子也是格外的会说,先口下不停的代着梁王谢过了太后慈爱之德,又夸着有太后镇着,连寿康宫的风水都不一般,格外的养人,巧云小郡主只这么些日子,便已瞧着大不相同云云……
方太后虽并不怎么将赵巧云放在心上,但这伶伶俐俐的好听话,谁又不爱听?也面上带着笑客套了几句。
这内监将太后捧得差不多了之后,又转身朝着苏明珠躬下了身来,说了些娘娘风采依旧,劳烦您孝敬太后,照料晚辈的话来。
苏明珠爱答不理的随口应了,最后便又听得那内监俯下了身:“王爷还特为娘娘备了一份礼,等得与太后请了安,一会儿小人便给昭阳宫里送去。”
“给本宫备礼?”苏明珠微微皱了眉头,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旁的宝乐便忽的开口道:“梁王爷的好东西可多呢,还给我也送一个会自己转圈跳舞的美人娃娃!”
太后朝着宝乐笑了笑,也扭头与她解释道:“梁王知礼,后宫众人皆备了礼,不光哀家与宝乐,你与淑妃也都有一份。”
因着女儿在宫里,就这般上心么?从前倒从来没听说过。
苏明珠看了看当刚才到现在,都一直低着头坐在一边,内向到一声都不吭的赵巧云,听着众人都有,便也随意点了点头。
第69章
赵巧云是个腼腆到过分的小姑娘,梁王派来的内监离去之后,她便也跟着起了身,像是想走,又不敢说,只低着头,手足无措一样的在下头立着。
方太后见着这样的赵巧云,就又隐隐有些无奈,她顿了顿,只在面上带了笑:“你这孩子,胆子怎的总是这般小?哀家与贵妃都在,又不会为难你。”
赵巧云闻言头低的更低,诺诺应了几句是,若是耳朵不太灵敏的,只怕都听不出来。
方太后便无奈的摇了摇头:“既这样,你下去歇着,有什么事都来与哀家说就是,都是一家人,不必不好意思。”
赵巧云闻言便规规矩矩的应了一声,倒退几步下去了。
等的赵巧云出了门,一旁的宝乐便忍不住的缠着太后抱怨了一句:“巧云姐姐真无趣!”
方太后面色柔和,带着一股子温润的严肃:“背后说人,可不是天家公主该有的行事。”
“我只与母后一个说,又不说给旁人!”宝乐满面笑嘻嘻的,拉着方太后的胳膊撒了撒娇。
太后的面上就显而易见的软了下来,也笑着道:“她无趣些也好,若不然,你们一个宫里住着,若是再生出些情分,倒叫母后难做了。”
说起来宝乐也是可怜,先帝宫中只她一个女儿,自小身边便连一个玩伴也无,同龄的宗亲原本不少,可是能常常进宫的却是不多。
先帝在时,只一个常见的宋玉轮,方太后面上不显,私下里却是严防死守,连宝乐与其多说一句话都不许,如今好容易有了个赵巧云,不说太后如何了,只宝乐自个去寻了几回,就因着对方实在太过内向死板而绝了兴趣。
苏明珠闻言笑了笑:“这巧云一直都这般腼腆不成?”
方太后便也点着头:“锯嘴的葫芦一般,莫说主动与旁人说什么,旁人问个十句,她才好容易回一句出来,好在听话,倒是也叫人省心。”
“能听话便好。”苏明珠已经听过不少人拿“听话”这个评价来说这赵巧云了,闻言便只是随口应了,便将宫务府里采选秀女的事细细的与太后说了一遭。
“这些你自个做主便是了!若是底下有那阳奉阴违,不听你话的,再来告诉哀家!”对于赵禹宸早已直言交给了昭阳宫的事,方太后果然并不插手,甚至言谈之间,还透着要为她撑腰的意思。
苏明珠闻言谢了,几个又闲话一阵,谈了些宝乐刚刚练起的骑射,又一并极有兴趣的围观了一阵子从景山围场上带回来的白狐,过了两刻钟功夫之后,便也告退而出。
等回了昭阳宫之后,梁王身边的内监果然已经将礼送了过来,若说有多珍贵到价值连城倒也不至于,只是很琐碎,笔墨纸砚、吃食用物,首饰摆件,零零散散的,倒都是十分的稀奇有趣,多有宫中不常见的野趣,连送来的书籍,也都是些山水游记,除了文字之外,还配了半箱子的画轴,不是什么名画,却都很是写实,只书中所写的场景都如临其境的画了出来,只瞧着,就格外的叫人心动。
剩下的也同样,几乎件件都都送到了苏明珠的心坎上,可以说,梁王是十分的会送礼了。
白兰瞧着也有些惊异的模样:“瞧瞧这一件件的,倒仿佛是提前打听过主子的喜好一般。”
苏明珠在桌上铺开一章绘着康梁水乡风景的画儿,一面看着专注,一面也不甚在意的点点头:“我这昭阳宫里从来不曾严实过,我的喜好他能打听出来,也算不得什么。”
“这倒也是。”白兰想想,便也点头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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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般,按着礼仪去禀报过方太后之后,昭阳宫的张尚宫姑侄,便按着苏明珠的要求,在宫务府选出的秀女里挑出了十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