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苏西不可能无中生有，便模棱两可地摇头说着不是。
瞎脑补八卦的大众自然是不信的，一个个的把谣言越传越离谱，仿佛亲眼看着苏瓷对苏西动手了。
苏瓷只冷眼看着。
直到课间操时，事情才稍稍有了转机。
这天，学生们如往常一样来到操场，学业繁重的高三年级除外。
广播体操音乐前奏如常，可最后出来的却不是口令，而是一条条录音。
“启锐！她不过是和赤赤同名的养女，我不许你对她比西西还好！”
“赤赤，你走丢后妈妈身体不太好，所以我们才又要了西西。妹妹是无辜的，你不要怪她们好吗？”
“爸爸，我给姐姐推荐一个更好的班级可以吗……我们学校有个才艺班……我怎么会害姐姐呢？”
“讨厌你？她有什么资格讨厌你？刚到学校就和男的卿卿我我，我看她熟练得很！”
“苏瓷，女孩子不自爱，谁都救不了你！”
“也不怪爸爸和哥哥对我没有半点信任，毕竟我是从山村回来，满身臭习惯的土包子啊……”
“爸爸，把我也转到才艺班陪姐姐，让我戴罪立功吧！”
“老师没和你说么，我手受伤了校庆不能顺利演奏，所以想请姐姐替我弹钢琴伴奏。”
“既然妹妹想请我帮忙，又何苦找老师施压，你想做什么我没有满足你呢？”
……
苏家人的声音回荡整个校园，从苏瓷被误会和霍放卿卿我我，到苏西找老师施压要她在校庆弹琴伴奏，一桩桩的事都挑了重点放出来。
其实后面还有很多，包括生日宴那天玩牌的过程，苏瓷都有录音。
只不过没有机会再往后放了。
不多时，录音室传来一对师生的对话。
“霍放，怎么是你？快给我把录音关了！”
“惊喜吗？同学们是不是听了都夸解压？”
伴随着少年吊儿郎当的态度，老师更气急败坏：“霍放！你这是扰乱校园秩序，跟我去校长室！”
而后录音便被切断，广播体操的旋律重新响起。
只是在无人能真正集中精力做操，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方才的八卦。
——我靠，如果没听错的话，刚才那声音是高二年级的苏西吧？
——她们姐妹的八卦怕不是连载，居然还有更新！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快乐源泉姐妹花，妹妹放录音，那姐姐也可以！
——如果这录音是真的，那我能理解苏瓷为什么不原谅父母和哥哥了诶，真的好过分。
——而且你发现了吗，第一句录音就好劲爆，那个女人说是和“赤赤”同名的养女。但苏西不叫赤赤，难道……
——我靠，苏瓷回家后被迫在妈妈面前做养女，苏西这个真养女倒成了掌上明珠？现代版狸猫换太子？
……
无论在何地，八卦都永远能引起广泛讨论。
比起苏西在生日宴上的小打小闹，早就大闹过的学校播放这种录音，显然收获的信任会更多。
苏西散布的那些八卦都有人信，苏瓷这种劲爆内幕更甚，尤其是这段时间苏家人动不动就像狗皮膏药似的贴来学校。
大家想不知道苏家的事都难。
对于苏瓷再次的“以其人道还治其人身”，苏西感到些许仓皇。
她反应依旧很快，跌跌撞撞来到苏瓷身边哭诉：“姐姐，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赶尽杀绝？究竟要怎样，你才能相信生日宴的录音真不是我弄的，我早就忘了自己是养女这件事呜呜呜，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忘了自己卑微的出生的……”
苏西势要将卖惨进行到底，一屁股坐在苏瓷脚下：“姐、姐姐，要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她抱住苏瓷的大腿：“我再也不帮爸爸传话好不好？或者你再打我一顿也行呜呜呜……”
苏西不停呜呜哭，像是有辆小火车在苏瓷脑中窜动一般。
周围的同学频频侧目，若非广播体操还在继续播放，老师们又前来维护纪律，恐怕这些人早就过来将她们围个水泄不通了。
苏瓷早就烦了腻了，抬腿将苏西狠狠踢开：“装模作样，刚才的录音是真是假，你心里不清楚？苏西，你敢用你的命发誓吗？如果是真的，你迟早做完操被天降陨石砸死，否则出门五百码，你敢吗？”
她竟是比生日宴那天更嚣张更凛厉。
苏西一时愣住。
她其实敢撒谎发誓的，但苏瓷做得这么浩浩荡荡，她很害怕这个疯逼真的在教学楼天台绑了石头要砸死自己。
毕竟，苏瓷还有霍放这条凶恶的狗帮忙，她竟不怀疑霍放愿意为苏瓷杀人。
有生以来第一次，苏西怂了。
她可以暂时离开苏家，可以暂时输，但不能死。
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
苏瓷算准了她的心态，居高临下看她，嘴角一勾满是讥讽地说：“但我敢。”
言尽于此，不必再多言任何，录音的可信度便又将大幅上升。
在苏瓷留下潇洒背影，而苏西维诺不敢发誓之时，她便已经输得彻彻底底。
若再要翻身做白莲，除非——
苏西真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以证录音之假。
上辈子，苏瓷太笨太弱，未曾将苏西逼到此般地步。
她并不确定，对方会否继续消停。
这是计划中的一环，而这环霍放替她付出了代价。
霍放替她背锅，被累加警告，学校公开通报说他若再犯事就要开除学籍了。
苏瓷不知道，这一切是否值得。
用霍放的前途，换得苏西被千夫所指，换得舆论中心的调转，换得自己的复仇。
她报了仇，却并不痛快。
“赤赤，你怎么不开心？”
教室里，白莎莎见她闷闷不乐，回过头悄悄问她：“你要不要再看看苏西滑稽的哭脸，有人录了视频，那些骂你的人果然全部骂她去了，真是大快人心！”
苏瓷看看身边空荡的座位，无言摇头。
白莎莎心中敞亮：“赤赤，你担心放哥对吗？”
苏瓷依旧没有说话。
白莎莎继续劝慰她：“没关系的，放哥有霍家罩着，学校不会真开除他的，这件事确实放哥做最适合。”
但其实，学校谁都知道，霍放是为她做的这件事。
将他就这样推出去，苏瓷莫名难受。
她忽然豁地起身，都没搭腔朋友的话，便蹬蹬往校长室的方向跑去。
霍放还在挨训，或许是他犯事太多屡教不改，或许是他影响了全校的秩序，这次霍老太又被请到了学校。
看见威严犹存的霍老太，苏瓷忽而踌躇不敢上前。
霍老太虽纵容霍放，可上辈子却不接纳自己，她更愿霍放娶一个门当户对或性格好的女孩。是一心想害霍放的继母，最后反而撮合了他俩。
苏瓷没想到，重生之后自己居然会喜欢上霍放，这是个天大的意外。
从前，她根本不在乎霍老太的看法，但现在好像不能不在乎了。
此时此刻，看着皱眉的霍老太，以及背脊笔挺的霍放，她竟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不知霍老太和校长说了什么，校长忽然就由雨转晴笑了起来，接着便躬身要去扶老奶奶。
紧接着，他们便一起走了出来！
苏瓷闪避不及，同他们所有人打了个照面。
她登时愈发紧张，害怕自己给霍老太留下更坏的印象。
果真——
老奶奶走到她面前时，忽而驻足：“你就是赤赤丫头吧？”
霍老太的语气竟充满慈爱。
苏瓷惊讶，仓皇点头叫了霍奶奶。
霍老太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乖，这周末你补课的时候，到后院的小楼来看看奶奶吧。”
完全是命令式的语气，说完便抬步与她错身。
“奶奶！”
霍放顿时有些急，想要说什么。
苏瓷却一把拉住他，对他无声摇头，又眨了眨眼。
霍放答应过要听苏瓷的，无法，只能依她。
她说：“你去送霍奶奶吧，我回教室等你。”
霍放犹豫半瞬，最终还是听她的，先去送了奶奶。
苏瓷忧心忡忡地回到教室，思索着这辈子是否要换条路，不要再走霍放继母那里，自己努努力去争取霍老太的认可。
毕竟，她已经知道了霍放的继母不安好心，霍怀谦又虎视眈眈，她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但以霍放的性格，或许不会让她去霍老太那碰壁，她想，等他回来，自己得和他好好谈谈这个问题。
她这个人其实很倔强。
不喜欢一个人时，别人再如何勉强都不行，哪怕是死也要离开。
但倘若喜欢上一个人，又必定全心全意，甘愿为了他去翻山越岭、披荆斩棘。
但苏瓷这天却居然没能等到霍放。
他们都低估了苏西的果决——
在霍放和苏瓷还没来得及汇合时，苏西就自杀了。
第37章 变脸
就在白莎莎笑着告诉苏瓷，那些论坛喷子全部都调转矛头朝着苏西集火，她这个恶毒妹妹再不可能翻身之时——
苏西自杀的消息便如风般传开来。
课间操录音播放之后，苏西挽救不成，像是万念俱灰，没有再回到教室。
起初，是一阵急促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打破了校园的寂静。
恰好临近下课，所有学生们都无心再听课，竖起耳朵想要听听究竟出了什么事。
救护车的鸣响持续了许多，骤然停止，学生们的好奇心霎时被吊到顶点。
下课铃声甫一拉响，大家便一窝蜂地寻声过去了。
旋即，他们便看见面无血色的苏西，被担架抬着上了救护车。而跟随其旁的是哥哥苏寻，以及苏西的好朋友于晓薇。
苏寻满面焦急地拿着手机，应该是在给苏父打电话，从苏瓷面前经过时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于晓薇则是一直在哭。
救护车来去匆匆，很快又驶离了学校。
很快有老师过来维持秩序，将同学们从自杀现场离开，因为这里有非常明显的血迹。
苏西对自己下手非常狠，苏瓷站在现场，都能隐隐闻到一丝血腥味。
当他们被赶回到教学楼前时，于晓薇哭着冲过人群，来到苏瓷面前，抬手就要扇她耳光！
苏瓷当然不可能白白挨打，目光微凛，截住于晓薇的手并将她往后狠狠一推。
于晓薇大约是在真情实感地为苏西难过，哭得有些乏力，被这么一推竟跌坐在地。
“苏瓷，你这个贱人！”她口下毫不留情，“现在你满意了吧？！把西西逼得自杀来证清白，是不是她死了你才满意？啊？！”
事到如今，苏瓷说什么做什么其实都没有意义，除非她也跟着苏西去“死”。
是以，她懒得和于晓薇多废唇舌，转身往教室走。
在她身后，于晓薇的情绪愈发激动，仍在不断的咒骂她：
“苏瓷，你这样欺负人，迟早是会遭报应的！”
“如果西西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这个贱人！”
“你这个杀人犯，你不配为人，你就该烂在那山沟村里！”
走到门口的苏瓷，忽而脚步一顿。
她回头，眼睛微眯：“是啊，我就是那穷山恶水的恶民，所以你们一个个的，最好少来惹我。”
话毕，她嘭地一声关上教室后门，连带着窗帘也被狠狠拉上。
而教室外的走廊，同学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但苏瓷发飙后，到底是无人再敢上前造次。
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在网络，在苏瓷本人以外的地方，对她进行肆意诋毁。
毫无疑问，短短不到半个上午的时间，情况便又急转直下，被千夫所指的人又变成了苏瓷。
——苏西好惨一女的，她的身份在苏瓷面前就是原罪吧，被娇养长大有点骄纵其实也正常，结果被逼到以死证清白
——苏家姐妹的八卦果然是连载，并且越来越狗血精彩了哈哈哈
“这些人真的没有半点判断力吗？！”白莎莎没忍住又看了论坛，气得两眼翻白，“就因为苏西自杀，就又全部说录音是假的了，说我们处心积虑，真是服了！”
反观苏瓷就要淡定得多了，她低垂着头，竟在认真刷题海。
听白莎莎这样骂，她也只是抬头笑笑，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就又低头做题了。
虽然白莎莎知晓计划，却仍无法像她一样，不动如山。
她忍不住给苏瓷发消息：
【赤赤，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万一她之后不来找你，不上钩了怎么办？】
苏瓷微叹。
若她真是刚被解救不久的十八岁小女孩，应当也是如朋友这般沉不住气的，但上辈子更绝望的事都经历过了，现在也不算什么。
况且，苏西狠是狠了点，其行为却在她的计算当中。
想了想，她还是耐心地又发消息安抚朋友：
【别担心，她自杀我们不是算准了吗？只不过是提前了些，更惨烈了些，等她疯狂起来会跳进圈里的。】
【好好学习，别为了这件事打乱自己的生活节奏，毕竟我们的初心就是要摆脱纠缠对不对？】
苏瓷说得没错，她最根本的出发点不是要惩治苏西，而是摆脱苏西，摆脱苏家。
伴随着事情越闹越大，他们的关系越闹越僵，就算这次苏西的假面具不能被摘掉，以后他们估计也不会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了。
尤其是，苏瓷不再装乖变得盛气凌人，现在一般人也不敢来惹她。
*
苏西自杀的现场看着惨烈，但不到三天就出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