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来到法国不久,我迫于生计卖掉了它——别惊讶,就算是李斯特,也有不受欢迎的时候。”
“再后来,一切都好了起来。你在琴房看到的那架埃拉尔,也是我在巴黎合作的钢琴商送的。”
“不太想回忆起刚到巴黎时那些难堪的记忆,我之后就改用埃拉尔了。再后来又发生了一些事,我前不久因此重病了一场,直到七月的炮火将我唤醒。”
“摆脱病榻的我发现自己似乎又回到刚来巴黎时的状态了。更好笑的是甚至有人发出讣告宣告了我的死亡!”
“我记得那则讣告的标题好像是‘天才的陨落’来着?”
“嗯,应该感谢他们至少还记得有我这样一个钢琴家?我还是沉寂太久了啊......”
“为什么又把它赎回来?大概是因为‘只有贝森朵夫,才能完美地满足我所有荒野的期待’吧。”
叙述完这长长的经历,李斯特看着夏洛琳的眼睛就不再说些什么了。
但他的心里却补充了一句:“谢谢你,夏洛琳。那天你的钢琴声让我回忆起了我最美好的记忆。我想把它找回来。”
在这阵静默中,夏洛琳脑中思绪纷乱。她没有想到,这位“老伙计”和李斯特能有这么多故事。
或许对李斯特而言,这架贝森朵夫不止是一架钢琴,更像是他对未来的期许和在音乐上的野望吧!
她有些被鼓动了,甚至隐隐期待见证这位钢琴家再一次荣耀加身,在音乐的王国里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怀着一种激动的期待,她声线颤抖着对李斯特说道——
“若此,李斯特,那就让巴黎重新听到你的声音吧。”
无意识间,她演奏的是格里格的《晨曲》(E.Grieg:Peer Gynt Suite No. 1, Op. 46:I. M Mood),一曲来自挪威的田园牧歌。
小提琴的声音比不上长笛的圆润清秀,却也有着另一番迷人风味。李斯特半倚在钢琴上,不由自主地慢慢沉浸在乐曲里。
他仿佛能听到鸟鸣,能听见林间奔流的小溪,能看到阳光穿过厚密的松针,轻柔地洒在绵密的草地上。林间好闻的草木香气螺旋上升——那是属于自然属于苏醒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沉醉其间。
好美的清晨,静谧安详,清新怡人却又充满生机。
“我发现通过您,我总能听到这个世间不一样的音乐。您似乎拥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永远不会让明珠蒙尘。”
看到小提琴家停止演奏,李斯特突生感慨:“又是一首我确信从没听过的曲子。很美的清晨,夏洛琳小姐。”
钢琴家的帅气笑容却使夏洛琳猛地一揪心,暗自滴血的心脏悔恨不已:“我怎么就管不住我的手呢!让你冲动,让你得意,让你作死!勃拉姆斯才被神隐,你又把格里格整出来!”
“看来今天您拥有一个好心情。”
李斯特并没有再一次询问作曲家,这让夏洛琳稍微松了口气。
“没有切身体会,又怎么知道今天不是美好的一天?能够沐浴新一天的晨光,就足以让人快乐了。”
夏洛琳看着窗外的热闹,扬起嘴角,“昨天的我无法预料自己会经历一次怎样的旅行。但在最糟糕的时候遇见您,说明昨天也不坏。”
“我有预感,今天会是幸运的一天!”
小提琴家回过头来,窗外的阳光在她身后明媚。
钢琴家心中一动,手指翻飞。流畅的音符过后,强音敲击在窗边人的心上。
是《月光》第三乐章(L.Beethoven: Piano Sonata No.14 in C-Sharp Minor, Op.27 No.2-“Moonlight”:III. Presto agitato)。
没有拖泥带水,每一个音符都那么干脆果决。宛若夏季的一场暴雨的侵袭,每一滴雨水撞击在石板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那些义无反顾去碰撞的水滴,飞溅成千万颗晶尘,碎成一地光景。
不同于昨晚的李斯特,快速却稳健弹奏的钢琴家让夏洛琳觉得分外耀眼。那种极深的触键,可怕的情绪感染力,它刷新着小提琴家对“钢琴家·李斯特”的认知。
酣畅淋漓的演奏过后,钢琴家没有停下。短暂的停歇过后,还没来得及从痛快中回神的夏洛琳,被带入了一种小小的温暖与幸福感。
依旧是《月光》——它的第二乐章(L.Beethoven:Piano Sonata No.14 in C -Sharp Minor,Op.27 No.2-“Moonlight”:II. Allegretto)。
像是在时间的缝隙里泄露出的清新香气,兀自绽放的幼小花蕾。温馨可爱,欢悦俏皮,它是在瞬息间被铭记的微笑,是深渊中开出的一朵小花。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桑】
小可爱们不用太过于敏感,我目前这个时空里的桑应该只是单箭头肖(也许更多的是友情向?)。
时隔多年,我们依旧会弹起肖邦的钢琴曲,却会对乔治桑的作品而感到陌生。我们大多数情况下会愿意去追溯肖邦的音乐,却不会去刻意去寻找乔治桑的文字。偏爱就在这里。
如果不是肖邦,我想除开文学,我们大多数人不会记得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她叫乔治桑。
但他们在历史上确实出现在彼此的生命,也在和对方的爱情里各自创造了自己的“不朽”。毕竟那是巨巨自己的人生,过得如何只有巨巨自己心里知道。
其实每一个人都不够完美。
就算说她亿万次不好,肖肖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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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的话,今晚还会有一更?
如果凌晨没发的话,大概率就是早上见了。
我爱你们(づ ̄3 ̄)づ╭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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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和我私奔到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BGM】
此章请搭配歌单《Moon River》食用。
最好是选择第一首古典吉他指弹。
另,更新两更合一。
昨天凌晨的更新因为家里昨晚有亲戚要做手术而没放。很抱歉让大家等到现在,就写了个大长章了。
鞠躬,我爱你们。
【关于·毛里斯】
历史上他的确是个画家(不成气候的),也确实拜了德拉克洛瓦为师(依旧不能拯救)。
乔治桑是他的铁杆妈妈粉。
另“毛里斯”其实也是桑父亲的名字。
【关于·论画】
不吹不黑任何一个巨巨,称赞都是站在评述新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的角度。
关于安格尔和德拉克洛瓦的相“爱”相杀,不做过多评论。两种不一样的绘画风格无法去区分高下,能给人以美的享受就都是艺术。
我是博爱系。喜欢安格尔的人物素描也喜欢他的《泉》,喜欢德拉克洛瓦《坐在墓园的少女》也喜欢他小册子里的随笔。
个人感觉安格尔的画美是美,但太过于安静,冷冰冰的没有明显情绪。
而德拉克洛瓦是那种就算笔触再粗犷,你都在画里能轻易觉察他情感。
“跃动感”是德拉克洛瓦浪漫派的特质,确实也是安格尔这种新古典主义最讨厌也是最不可能去表现的东西。
狗头保命(如有误,请亲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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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特又双叒叕把钢琴弹断弦了, 无法继续弹琴说爱了…… “我很抱歉小姐, 我们咖啡厅不需要钢琴演奏家。您看到店里的那架钢琴是我妻子生前的所有物。放在那儿只是因为看着它我会觉得就像丽贝卡还在我身边一样。”
年迈的咖啡厅老板回望着钢琴十分怀念地说道:“其实钢琴摆在那里,每一个来店里的人都可以去演奏它。只不过好像愿意去弹它的人真的很少罢了。”
又一次工作的希望破灭, 夏洛琳有些失望和难过了。天色好像都快暗下来了,再这样下去她要么饥肠辘辘地找个地方呆到天亮, 要么想要吃点东西就只有在煤油路灯下拉小提琴卖艺看看了。
她果然还是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只好苦笑着说:“没关系的先生, 那我先离开了。”
“请等一下,小姐。”或许是夏洛琳眼中的失望之色太过强烈了,老人有些不忍, 出声叫住了她。
“先生?”
“是这样的, 小姐。我虽然没办法为您提供工作, 但我知道有家店可能需要一个钢琴手。”
老人顿了顿,拿出烟斗点上。
“奥罗歇——就在前面路口右拐处。我是听来我这喝咖啡的客人谈起过,这家店的钢琴家好像已经罢演了。或许您可以去试试。不过这家店是家高级餐厅, 对钢琴家的要求会有些高。”
听到这个消息的夏洛琳感觉自己好像又被人从泥涝里拉了出来, 颇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十分感谢您先生!”夏洛琳感激地向咖啡店老板行了个礼, 走出店门快步迈向那家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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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过街角,夏洛琳发现天色已经只剩一丝红霞,街边的煤油路灯已经全部亮起来了。她看到了餐厅的字母招牌——的确是一家漂亮的高档餐厅。
富丽堂皇的巴洛克风格充斥着餐厅大门的门檐立柱和每一扇窗棂,里面烛光明亮,透过窗子隐约可见那觥筹交错的热闹。她不由得稍微有点紧张,于是整理检查了下仪容, 然后走了进去。
没等夏洛琳入门几步,立马有侍者上前帮她提行李箱。她表示琴箱随身以及并不留宿之后,侍者便把她的箱子放到了临时存放处,再带她向大厅走去——美好浪漫的巴黎晚宴在她的眼前鲜活起来。
夏洛琳突然停下脚步,因为她听到了钢琴声。她即刻将视线转移到琴声飘来的方向。
大厅正中央的那架白色精致大三角钢琴,已经有了它的演奏者,四周的餐桌上有不少食客侧耳倾听。
失望再一次淋头而下,夏洛琳都想转身离开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飞快地掠过她的耳朵,细细听了几小节后,她突然就笑了。
这个钢琴家配不上这家餐厅!温婉轻柔的曲子被他弹得十分生硬,她以她的耳朵起誓这个人竟然在表演中弹错了三个音符!
夏洛琳想了想,这样大的一个餐厅直接找老板不一定合适,于是招来侍者:“关于这个钢琴家,我些话想找相关的负责人谈一谈。请帮我领个路。”
侍者打量了一番这位年轻的小姐,虽然装束有些奇怪,但衣料考究气质高雅,于是躬了下身引她走向右手边的隐秘走廊。
“十分抱歉啦!”她望了一眼那架漂亮的钢琴,转身一边跟上侍者一边在心里默想,“我可能要跟你竞争一下工作了,不知名的钢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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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领她来到大厅正中央主楼梯下的大隔间,刚要敲门,门内便传来了争吵声。
“席尔维斯特先生,我说过了,我的酬薪必须增加!”
“莫雷尔!你还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全巴黎能来这演奏的钢琴家不止你一个!”
侍者犹豫了一下,看向夏洛琳。夏洛琳立马就理解了。
“您先去忙您的事吧,我这这边等一会儿在进去。”
侍者行礼告退,一声嗤笑从门里传来——
“得了吧,席尔维斯特先生!全巴黎能来这演奏的钢琴家,有名气的根本不会选择在这里卖艺降低格调,想来这演奏的还要看看技术和胆子够不够——比如这个在我罢演期间您请来凑数的钢琴家,您应该有听到不满之声吧,您确定不是自毁声誉?”
“你的礼仪和教养呢,莫雷尔!注意你的言辞!”
“礼仪和教养?席尔维斯特先生!您知道的,对我而言,法郎比这重要多了。”
夏洛琳听到门里突然安静下来,这些对话已经让她梳理出了大致情形了,她想着只要这个负责人没有妥协的话,她还有机会争取一下。
“你的条件,莫雷尔。”夏洛琳心猛地咯噔一下——
“哦,不多不少,一次20个法郎。另外我只演奏三个小时。”
一声用力拍桌子的声音猛地从门内传来,“莫雷尔,你在开什么玩笑!”
依照这样的对话发展,夏洛琳觉得脑海里已经有把小提琴在欢快地演奏《欢乐颂》(Ode an die Freude)了。突然一个神色慌张的侍者疾步跑过来打开门冲进去——
“请原谅我的失礼,席尔维斯特先生!刚刚有位伯爵夫人想听指名音乐,高瑟先生没办法演奏出来!伯爵夫人已经有些不满了。”
通过这扇打开的门,夏洛琳才看清了前面对话的主角——嘴里叼着烟斗双手撑在办公桌上的中年男子,泛红的面部还定格着愤怒的表情,这应该是负责人席尔维斯特先生;不远处的椅子上散漫坐着的慵懒青年,光洁油亮的大背头和戏谑的神色,这应该是因“求加薪”而罢演的餐厅钢琴家莫雷尔。
听罢侍者慌张的报告,夏洛琳觉得似乎看到了席尔维斯特先生额头青筋的跳动,莫雷尔右手手指拂了拂下巴,戏谑的笑容都快从眼角溢出来了。
席尔维斯特先生转头愤怒地盯着侍者,目光寒冽,“你说什么?!”
侍者被负责人的样子吓了一跳,声线都有些颤抖了。
“席尔维斯特先生,有位伯爵夫人指名想听管风琴乐曲,高瑟先生迟疑了很久才开始演奏。但没弹多久就被这位夫人打断了,她对高瑟先生的演奏很不满,还说‘到底是你的水准配不上这家餐厅,还是这家餐厅根本就不是盛传的那样?’洛佩兹先生让我通知您最好赶紧找个真正的钢琴家,他只能尽量安抚这位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