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斯特弹琴说爱的日子——Sherlor
时间:2019-08-17 08:11:54

  庄园里现在只有几位仆人、厨子和杂役。如果不是自己还有客人在,桑现在早已驾车出门了。她不太确定这会儿是否还能雇到合适的人。一支烟快见底,她的眉头依旧紧锁。
  房门被打开,东方少女来到她桌前,说如果不介意她行程偏慢,她愿意帮忙出去将那些物品带回来。
  桑觉得这是她今天听到的最美的话语。
  松开怀抱,桑细细地跟夏洛琳说了好几遍地址和行路方向,直到她完全记住。看着一脸请你放心的她,女作家再一次感叹道:“你已让我羞愧和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了,真的,夏洛琳,谢谢。”
  “举手之劳,乔治。我可以再一次领略诺昂美丽的风光也是件快乐的事。”夏洛琳扬了扬手里的纸张,而后一脸过意不去地看着肖邦,“那……弗里德,我就先离开啦。弗朗茨,走吧,我们争取早点回来。”
  少女跃上车座,牵起缰绳,青年一个闪身,就在她的身边坐好。他从她的手中抽出那张纸条,十分自然地收进自己外套口袋。
  李斯特仿若无事地看着前方,夏洛琳笑笑,提起缰绳准备出发。肖邦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疾步走过去叫停了他们。
  “等等,洛琳。”
  青年在花坛中掐起一朵粉嫩的玫瑰,他甩掉花瓣上沾染的雨水,清掉了花刺和叶子。
  “低头。”移步到驾驶座边的肖邦呼唤道。
  少女顺从地俯下身子低下了头,青年理了理她耳边的发丝,将玫瑰点缀到她鬓边。
  “好了,让它代替我陪着你们吧,我与你们同在。去吧,洛琳。”
  肖邦后退几步,为马车让开了路。夏洛琳不再迟疑,一扬缰绳,马车便载着一脸懵的李斯特行驶出去。
  “……洛琳,停下,我也去掐朵花给你戴在另一边?”
  “……弗朗茨,你的审美能力我想应该是优异的?”
  “那是当然。”
  “那就放弃这个糟糕的想法吧。抓紧,我加速了哦。”
  ……
  马车不一会就消失在那片林荫处。德拉克洛瓦扫了扫还在目送的肖邦,打趣他道:“我说,肖邦先生,您这样光明正大地使用我的招数,是不是该对我有所表示?”
  “您说什么,我有些不太明白,先生?”
  肖邦平静地清理着自己的双手。
  “嘿,等等,两位雅致的先生,您们如此偏爱、光顾我这可怜的小花圃,是不是该对我有所表示?”
  桑叉腰故作懊恼。
  “啊,我想起来了,我的画还等着我去铺色。我先告辞了,亲爱的乔治和弗里德,中午见。”
  德拉克洛瓦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大厅里。
  “那么,桑夫人,我也去您的后花园坐一坐,请让我为您的品味献上由衷的赞美。”
  肖邦行了个礼,不等桑反应过来,就信步穿过她身边,准备上楼取本书。
  目瞪口呆的桑在门口自我凌乱了会,扶额接受了这戏剧的发展。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快步闪身到书房,刷刷地写好了一张字条。
  摇铃。仆从在接过短信后,立即前往主人指定的地点传讯。桑在仆从带上门后,又摸出一根烟点着了。
  吞吐着云雾,桑出神地望着窗外的远山。那些漂亮的轮廓在昨夜大雨后被氤氲的水汽隐去了身形。她的心瞬间猛地一跳,好像昭示着她做了个糟糕的许诺和决定。
  等桑回过神来,心中开始浮现些许悔意时,仆从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
  信件已经送出,那便无法更改了。
  *
  虽然肖邦依旧对桑这个人不太在意,但他的确承认这个不像女人的人在某些事物的品味上还是很高雅的。
  比如这片精致温馨的花园,它就足够令钢琴家对女作家的好感上升那么一丁点。
  雨后的空气十分清润,肖邦感觉自己的肺似乎十分享受它。便安心在这小凉亭里坐着手里的集子。
  想起那朵花钢琴家便不住地微笑起来。他似乎喜欢上了给小提琴家送花——从昨天田野里收到她的花环起,后来小睡了一会后的他也为她编了一个。
  肖邦才不要承认,自己因为一个小花环,昨晚过于高兴以至于忘了关窗。半夜被暴雨吵醒的他补救也迟了,受了寒,他就要时刻关注这句孱弱的身躯了。
  不过,夏洛琳做什么都会想叫上自己,还是会让他觉得分外温暖呢。
  清空思绪,专注于书本的肖邦开始了他放松的时光。
  ……
  “向我保证,向上帝保证,玛丽,你是真的出于爱,出于珍视这些天才们可爱的灵魂?”
  在引这位友人走进花园前,桑慎重地向她询问。
  “哦,我最亲密的知心人、我的乔治,我这颗心在遇见弗朗茨时它每一次跳动才有意义——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让我真切地感受到爱。”
  这位贵气优雅的夫人执起桑的双手贴在自己胸前,姣好的面容弥漫着激动、期许的深情,蓝色的眼睛似乎会说话般,细密的浅棕色卷发随着她身体的幅度摇曳成诗。
  玛丽·达古伯爵夫人,从李斯特来到诺昂庄园前就在附近落脚等待着桑给她一个合适的机会与他相交,终于让她在今天等到了那张可爱的纸条。
  “原谅我如此激动,我现在还没有资格叫他的名字——可我如此期望能叫他的名字。乔治,你知道的。”
  “好的好的,我知道。冷静点,玛丽。另外,我现在带你去见的人不是李斯特。”桑抽出手,正色道。
  “你说什么?”伯爵夫人有些震惊。
  “听着,玛丽,事情出了点状况,我现在不能判断李斯特他……算了,没什么。我是说,你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不可取,我觉得你最好从他最好的朋友那入手。”
  桑指了指亭子里读书的青年,继续说:“按我们先前说好的,我把你介绍给他,你争取去做他的学生。沙龙的邀约一定要克制,把惊艳留给不经意的第一面。”
  “……”
  “啊,对了,沙龙请记得邀请函发给这两个人,那位和他们一起的音乐家小姐就不要发了——我会在你发函的时候,尽量给她送去别的沙龙的邀约。”
  玛丽挑了挑眉,心里暗自给某个人打上了重点标记。但她高傲地仰起头,挽起桑的手臂,朝向凉亭的方向说:“好的、好的。那么乔治,把那位‘他最好的朋友’先介绍给我吧?”
  ……
  肖邦是被逐渐响亮清晰的交谈声从中抽离的,这种法国贵族慵懒优雅的腔调在这个乡下的小村庄十分亮耳。他一抬头,便看见一位衣着精致的法兰西美人由桑陪伴着向他这边靠近。
  这位女士丝毫不在意自己华美的绸缎裙摆摩擦在这湿润的石路上沾染并不优雅的水痕,一路兴致勃勃地和桑讨论着园中的花卉草木,十分自然地就走进了凉亭。
  “哦,乔治,你可没提醒我,你的花园里还藏着一位天使。您好,先生。”
  玛丽打开随身的小扇子,优雅地行了个礼。见肖邦站起,桑迅速为他介绍身边的人。
  “肖邦先生,这位是玛丽·达古夫人。”
  “我途径诺昂庄园,便来看看这座花园,事实证明它的确精致而美好。”
  “您好,夫人。”肖邦不卑不亢,回礼简短而优雅,“这座花园的确有着它独特的魅力。”
  “啊,肖邦先生,如果不打搅,我可以在这里歇会吗?”
  达古夫人身体前倾,她用扇子遮住嘴,只露出一双漂亮的蓝眼睛。
  “您请随意。”
  肖邦收起书本,将最好的位子让给了她,准备告退。
  “上帝啊,我竟然从你进门到现在都没为你准备一口茶,真是我的过失。”桑的瞬间出言打断了肖邦的动作,她请求着望向他,“请原谅我这无礼的人,肖邦先生,能否请您陪伴一下玛丽。亲爱的,我去给你泡壶茶。”
  说完,庄园女主人便迅速离开。伯爵夫人收拢扇子,指了指对面的位子。
  “请——”她的声音高傲而不容拒绝。
  钢琴家挑了挑眉,长时间与贵族夫人们打交道的他对此倒也习以为常。反正无事,他不介意以此来打发这有些无聊的时光。
  *
  就在桑有些惴惴不安地冲调着茶水时,花园里的两位相处的倒是十分融洽。肖邦天生对女性是绅士的,尤其这位夫人在交谈时所有的话题都没有是让他感受到丝毫的不舒服。
  文学、艺术然后是音乐,这位达古夫人所展示的一切似乎都贴合着她的身份与涵养,但肖邦却在其中嗅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风带起的凉意让他的咳嗽从肺底升起。他掏出随身的手帕,捂住嘴快速致歉后开始轻咳起来。
  伯爵夫人挑了挑眉,安静地等着他平息,目光却被那方手帕上的“F”吸引。
  “十分抱歉,夫人,我的身体就是这般不堪。”咳嗽过后,他再一次致歉。
  “这没什么,先生,这反而让您更有魅力。”她表示十分理解,迟疑了下问道,“您的这方帕子倒是别致得很,似乎绣着您的名字还有……乐谱?”
  “您的眼力真好,夫人。是的,这上面绣的的确是乐谱。”肖邦在手中展开了手帕,满目温柔。
  “看来是位对您而言很重要的小姐送的呢。”达古打开扇子掩嘴轻笑,“方便告诉我是什么曲子吗?”
  “贝多芬的升c小调奏鸣曲,第一乐章的开头。”
  “哇哦,F和升c,明示和暗示的名字和姓,真实玲珑心思、浪漫非凡呀。等等,您也喜欢这首曲子吗?”
  肖邦有些惊诧,他觉得这个“也”字十分耐人寻味。但他瞬间咽下了否定的句子,以微笑的默认回答了她。
  “我也十分喜欢这首曲子呢,肖邦先生。”伯爵夫人再一次欢快地摇起了小扇子,将某些异样掩饰了过去,“我能否有幸得到您的指点,拥有您的钢琴课?”
  “……我的荣幸?”
  “那么,我就期待着在巴黎见到您了。当然,也希望您不要拒绝我递给您的沙龙请帖。”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达古起身优雅地向肖邦辞别,“可怜的桑到现在都没送来茶水,看来我是喝不到了。我想我该告辞了。肖邦先生,祝您拥有美好的一天。”
  “对了,您不必起身送我,毕竟是我打扰了您的。再会。”
  这些贵族夫人们总是这样,将自己的真正目的掩藏在长篇的谈论之后,一旦给了她们肯定的答复,她们便会像蝴蝶一样带飞走了。
  不可思议。
  其实这位夫人所说的“路过诺昂,顺道拜访”肖邦一个字都不信。但见桑极力促成她和自己的谈话,他便也有了些玩味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对方只是为了自己的钢琴课名额。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不过没关系。
  送上门的法郎,如果视而不见,那就太可惜了不是吗?
  ……
  巴黎东部某个景色怡人的乡间。
  帕格尼尼正坐在一颗高大的榕树下摆弄着他的吉他。一阵华丽的轮指过后,他突然有些想念巴黎的酒水,还有那杯一点都不意大利的意式咖啡。
  “阿希尔,我们出来多久了?”他呢喃着问道。
  “爸爸,您是指我们从住的地方出来呢,还是指我们从家乡出来?”旁边的人一板正经地回问他。
  “……我是说,我来这地方‘修生养性’多久了?”老父亲似乎有点恼怒。
  “爸爸,心平气和。似乎有段时间了吧。”小儿子回想了一下回答道。
  “你真的越来越不可爱了,儿子果然没有女儿可爱!”帕格尼尼一脸嫌弃。
  “是是是,我不如那位在巴黎的小姐。她是叫‘夏洛琳’对吧?”阿希尔拍了下手。
  “是,你有什么意见吗?”老父亲虚眯起眼。
  “爸爸,您想多了。您是指您什么都没说就把钱给了对方呢,还是单纯地指我提起了她的名字?您的资产如何分配是您的自由。而我也只是十分想和她交流一下‘驯服父亲’的经验。”小儿子一脸乖巧。
  “逆子!”帕格尼尼涨红了脸。
  “啊,说错话了。爸爸抱歉,是‘照顾您’的经验。”阿希尔一脸平静。
  “……”小提琴之神瞬间想把这个讨厌的小子扔回意大利,“我决定了,我要马上回巴黎!”
  “爸爸,您说什么?”
  “你可以给某个我讨厌的人去封信了。让他安排好住处,我想立即去巴黎定居!”老父亲一脸任性。
  “是是是,您的意愿最大——我们马上去巴黎……”小儿子无奈的话中满是亲昵。
  ……
  巴黎,某个旅馆。
  完信件的乌尔巴尼,猫眼里酝酿着戏剧性的光彩。他优雅地叠好信纸,食指轻点着嘴唇,嘴角的笑邪魅而诱惑。
  “哎呀呀,大师要来巴黎了,这可如何是好呢?”
  “算算日子,某个可爱的小恶魔,应该要出世了吧?”
  “哎呀呀,又有好戏上演了呢。”
  “巴黎啊,你就再赐给我一个可爱的‘帕格尼尼’吧。”
  他的笑内敛而疯狂,最终凝固在唇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
  巴黎,某个阴暗的巷弄。
  这是一个落魄的青年,在他身上已经找不到一点属于年轻人的蓬勃朝气。他衣着有些褴褛,那些破口的精致布料已看不出它曾经的贵重。
  四周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成堆酒瓶,地上某些特殊的纸张上还残留着些许可疑的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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