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可是台布罗德伍德——贝多芬生前用过的最后两架钢琴之一、被转赠给了李斯特的那架。
她打量着这台意义非凡的琴,却发现自己除了目视它,便是晕眩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架钢琴看起来被呵护得很好。除了时光的沉淀,夏洛琳在它身上找不到其他的痕迹了。她哆嗦着支起琴盖,立起那片矩形的简单直板框的曲谱架——和喜好华丽装饰的曲谱架的李斯特不一样,贝多芬的私人钢琴要朴素的多。
白色的琴键晕染上了一片深深浅浅的黄色。不知道这是乐圣一人留下的弹奏印记,还是被匈牙利钢琴家朝圣般地又覆盖过一次。
夏洛琳轻轻敲了几个琴键。琴声的音很准,但音色十分特别,直直地撞进它心里。
她有些不争气地湿润了眼睛,那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在给了她这么重要的钥匙后,一声不响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
当晚,夏洛琳陪着肖邦出席了一场沙龙,去散心调节下情绪。
酒水很好,气氛热闹,波兰人的钢琴十分迷人。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但一切又似乎哪哪都不一样。
“嘿,你听说了吗,那位……伯爵夫人,竟然和你知道的那个钢琴家,私奔去日内瓦了!”某位贵妇羽扇轻掩着半张脸,只露出闪闪发亮的眼睛。
“上帝啊,这么露骨的剧情?那……那位伯爵先生,他的脸色一定、十分有趣。”应和她的另一位夫人也止不住轻笑起来。
“啊,你们也听说了吗?这大概是今年最让人‘惊喜’的事件了吧?”又有一位夫人加入了谈话。
“可怜可怜我吧,甜心们。我想你们一定不忍心我还是一头雾水?”这位夫人刚说完,就被拉进了她们的小圈子,不一会会传出了她轻声的惊叫和哄笑。
伯爵夫人、钢琴家、日内瓦……这些关键词冲进了夏洛琳的耳朵,将她的思绪搅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砰——”杯盏砸进厚厚的地毯发出沉闷的声响,泼洒的酒水瞬间将毯子染成深色。侍者立马注意到了这里,开始清理这小小的意外。
“洛琳?”肖邦将她拉到了一边。
“弗里德?我……我没事,我只是走神了,然后不小心松了手……”夏洛琳扯出一个笑容,恍惚着回答道。
“是吗?”肖邦拖长的语调让人无法察觉他真正的情绪,他眼神明明灭灭,长叹一气后掏出了随身的手帕递给夏洛琳。
“那为什么,你会这样悲伤地流出眼泪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贝多芬的钢琴】
贝多芬在他人生的最后一年里拥有两架钢琴。
一架rad Graf(康拉德格拉夫)。现存于波恩贝多芬博物馆,神奇的是这架琴有五个踏板......
另一架就是文中提到的Broadwood(布罗德伍德)。这架琴被斯皮纳买走后就送给了李斯特(李子光环荣耀加身~),后来李子把这架钢琴捐给了匈牙利国家博物馆,它就一直在那了。
所以李子是真的拥有过乐圣的钢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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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楼□□育馆在开演唱会,晚上歌声太过于扰乱心神,码字无法集中精力,抱歉更晚了。
就长章回馈吧,再次鞠躬。
预告下,如果明天我能码完全部剧情的话,下一章就叫“环游世界我爱你”。
嗯,没错,告白。
但如果我码不完的话就......
应该没有但是!
6.22. 12:30 - PC排版崩溃已修;科普已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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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环游世界我爱你
夏洛琳捏着一张叠好的纸张, 直愣愣地看着巴黎外郊这里的一片苍茫景象。就和万千幅油画里被省略描绘的背景那般, 她在这张巨大的画卷里竟找不到理应被它衬托的视觉主体。
面前的这个方向朝向日内瓦。除了宽阔的车道和远处的林荫以及身边这个来往人员审查小站,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令人新鲜的事物了。
几辆来往的马车在这里暂时停靠。乘客们在职员那出示各自的证件,核对无误后又踏上各自的去路与归途。
夏洛琳有些发笑——她一定是疯了, 才会一个冲动脑热就来了这儿。
醒醒吧,他又不会今天现在就回来。
等等吧,他或许再过一会就归来了。
两种念头在心间焦灼地相互撕扯, 煎熬的少女开始在原地小小地踱步。她仿徨、期待又迫切的心情化作脚边被带起的土灰,扬起后又沉淀, 反反复复,最终停落在了她的裙边。
终于停下这毫无意义的行为,夏洛琳仰视天空深呼吸。慢慢平静下来的她开始追寻着天边某朵云的轨迹,回想着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来了这里……
*
时间倒退到昨天——距某个匈牙利钢琴家突然闪身离开巴黎已经过了不止一周的时间, 某个小提琴家竟想不起确切的天数了。
地点也倒退到昨天——在某个波兰钢琴家的住宅,某个极度困扰的小提琴家再一次登临好友的住处寻求帮助。
夏洛琳双手支撑着下颌, 趴在这张她丝毫不陌生的写字桌上,盯着对面那双漂亮的手执起羽毛笔在纸上划出一行行优雅的字迹, 在对方蘸取墨水和伏案写字的交替动作中出神。
等回完最后一封信件,肖邦搁下笔, 发现好友快要变成摆在自己桌上的一尊肖像雕塑——请原谅他在这间房内再也找不到第二个雕像作品了。
看了眼时钟,肖邦心算了下从他提笔到现在这段时间, 最后的数字告诉了他一个“虽然不太长却也绝对不短”的结果。他饶有兴味地用右掌托起脸颊撑在桌上,像找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般,伸出左手在夏洛琳眼前轻晃。
“洛琳?洛琳?”
肖邦开口呼唤少女的名字, 发现她纹丝不动。他有些意外,于是伸手轻轻敲了下她的头。
“嗯?弗里德,怎么了?”
夏洛琳从迷蒙中回过神来,发现好友端坐着望向自己,面露一幅从实招来的样子。她不禁有些愕然。
“我写完了十多封积压信件的回信,洛琳,”肖邦平静地叙述着事实,“你在我面前发了这么久的呆,是不是该心怀愧疚呢?”
“抱歉,弗里德,我忏悔。”
钢琴家叹了口气说:“忏悔就免了吧,我亲爱的小姐。您来找我,想必不是为了找个地方好好发呆吧?”
“只是有些……心绪不宁,是的,弗里德,我有些心绪不宁。”小提琴家有些逃避着起身移步到窗边,她轻敲着窗上的玻璃,“弗朗茨又离开了,毫无征兆地。”
“那可是,日内瓦啊……”
少女话语里的惆怅被敏感的青年捕捉到。他摇了摇头,决定岔开这个话题。
“说起出行,我倒是很羡慕弗朗茨,可以想去哪就立即出发。”他轻笑。
“?”她不解。
“洛琳,你大概是不知道,我有多羡慕那样健康的身体。”肖邦将自己靠在椅背上,笑着望向回过头的夏洛琳身后的阳光,感慨道,“自由出行,去到每一个可以抵达的城市,随意弹奏任何力度标识的钢琴曲,对我而言更像一种奢望。”
夏洛琳觉得她似乎看到了一株渴望飞翔的蒲公英,但它遨游的代价却是一个支离破碎的自己。而她的那些惆怅的心思,在他简单的渴望面前竟如此苍白无力。
无暇再去顾及其它,只想做些什么能让眼前的好友真正体会那种自由与欢畅,不要那么遗憾和感伤。
心中打定了主意,夏洛琳慢慢靠近那架普雷耶尔。刚要坐下,却在钢琴上发现了一把小提琴。
它通体是身略显老旧的红棕色,上面有些轻微的擦痕,指板上还遗留着些许松香的微末。琴弓就放在旁边,弓毛飞出了几根。夏洛琳有些不受控制,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自然又娴熟地清理了琴弓上断掉的白色马尾毛。
失去左默尔的这些日子,或许就连她的身体都在想念那把仿制的斯特拉迪瓦里。
又或许是她的灵魂在渴望重新遇见小提琴。
夏洛琳转过身子迅速问道:“弗里德,这把琴?”
对这个除了钢琴之外什么乐器都没太大兴趣的波兰人来说,他的普雷耶尔上竟然能有小提琴的一席位子,简直可以算奇闻了。
肖邦可是个连小提琴谱都不太擅长的音乐家,更别提信手创作小提琴曲了——上帝知道让他写管弦是件多艰难的事——虽然看这把琴身上满是被使用的痕迹,但它绝不可能是钢琴家心血来潮想拉小提琴的产物。
“哦,这是前几天我一个波兰好友和我相聚后遗落下的。我今天的信件就有一封是写给他的,告知他务必记得还有件小可爱留宿在我这。”
从舒服的靠背上离开,肖邦慢步到钢琴前,取下这把小提琴拿在手中观望了一番,笑到:“让你见笑了,洛琳。他是个有点粗心的人,所以就连自己的乐器都有些随意。”
“嗯,有什么问题吗?”他发现她眼中突然闪耀出了光彩,有些不知所谓。
“弗里德,我能借用一下它吗?”她的语速极快,雀跃而又满怀期待。
肖邦诧异于夏洛琳瞬间的情绪转换,他虽然还有些一头雾水,却并没有拒绝。
“……可以,你请随意——我是说,我的这位朋友在这方面是个慷慨的人。”
他将琴递给她。她在接过后快速地用它奏了一遍音阶听了听音,然后一脸自信地看向他,笑容灿烂得似怒放的花丛。
肖邦依旧不解夏洛琳激动的缘由,却在听到她的邀请后让他平静的蓝眼睛里染上了震惊的颜色——
“上帝都不忍心让你遗憾,所以他让我在你这里看见了一把小提琴。”少女扬了扬琴弓,欢快而又兴奋地向青年行了一个礼,“弗里德,我现在真诚地邀请你:请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环游世界吗?”
*
请原谅,我们沉静优雅的肖邦先生在那十分美妙地氛围中答应了某位小姐后就被她拉着上了一辆马车。对他来说,那种情形还能说出拒绝的话的人心中一定住着一只魔鬼。
在一段略显漫长的车马奔袭后,依旧状况不明的肖邦被夏洛琳带到了一片略显幽静的大道上。两边的梧桐成荫,树冠茂密得宛如沉绿的华盖。
香榭丽舍大道,永远都是漫步的好去处。
在一段悠闲的漫步之后,心情已经怡然舒畅的肖邦被夏洛琳带到了路边的长椅上坐下。虽然来这里的确给他带来了些美妙的感受,但他并不认为她的邀请只是如此简单。
“我可以投诉吗,洛琳?我觉得我受到了欺骗。”肖邦侧身调侃道,“如果这就是你说的‘环游世界’,我想我需要退票了,小姐。”
“此票售出,概不退还。弗里德,耐心是一种美德。”
夏洛琳舒展了□□体,活动了下手指,提起那把小提琴站在了肖邦面前再次给他献上了一个序幕礼。
“如果在一百七十多年后,我一定直接带着你上飞机,用脚去丈量这个世界。有点遗憾,现在我们在1833年的巴黎。”
“所以,我亲爱的弗里德,我只能用音乐让你的耳朵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啦!”
“先生,准备好了吗?环游世界,开始——”
在肖邦惊讶的表情下,是一颗满怀欣喜的心。随着夏洛琳落下的琴弓,随着弦上飞出的音符,他像是被安上了一双翅膀,乘着旋律开始飞翔。
肖邦最先听到的是一首法兰西风情的香颂,在夏洛琳的弓弦下悠长极富韵味。它并不热烈,在轻缓的浪漫里绽开出诱人的玫瑰花香,惬意却又光彩陆离。
“我们从法兰西醇美盛放的玫瑰花开始。弗里德,接下来我带你去挪威的森林去看晨光熹微。”
静谧安详,清新温柔的田园牧歌式的曲调带着肖邦漫步进那绿成深邃墨色的丛林里。阳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出来,留下一道道梦幻般的光柱。露水慢慢蒸发,森林中瑟瑟叶响,植被馥郁的香气弥漫出恬静的光景。
“头上沾了些露水和落叶,弗里德,我们去塞维利亚理个发吧,那里的理发师一剪刀可是能剪出一段美满的爱情。”
肖邦几乎要笑出声来,随着这陡然转换的曲调,他仿佛又见到了那个絮叨话多的理发师费加罗。本城最忙的人,当然不是忙于理发。
“仪容整理完毕,弗里德,我们顺道去看场斗牛吧。”
热烈的鲜红,醒目的金黄,高亢嘹亮的琴声,进行曲的节奏感十分富有激情。虽然这种刺激的场景肖邦是拒绝的,但听着这异域的风格,斗牛士的飒爽英姿他倒是认同了。
“斗牛似乎过于激烈了。弗里德,我们去英格兰听一段美得像童话一样的爱情。”
古典优雅,却带着一丝忧伤。它似乎可以是一架钢琴的倾诉,一只长笛的吐露,一架竖琴的叮咛,一把提琴的吟哦——关于一个人永远钟情的绿色袖子。
“说到童话,弗里德你一定要去看看这片被童话萦绕的王国。”
可爱玲珑的小提琴,音符是一串活泼的孩童,等着开启胡桃夹子和神秘的冒险。那是只有圣诞节才有的糖果,只有单纯的童心才能领到的礼物。
“航行,我带你横渡大西洋。”
慢板里的大海是平静的,沉静而富有幻象;快板里的航行是活泼的,听着风浪交吻着幸福。
她带他靠岸,在进行曲里参与了一场关于自由和民主的□□;她带他穿行,在爵士乐里看一众枫叶燃红装点秋色;她带他观赏,在探戈里品味着忘情的优雅和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