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江南梅萼
时间:2019-08-17 08:14:33

  “审什么审?今天她们在茶室当值,茶室就那么大,晴雪与嘉容之间发生这么多事她们居然都没看见,能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只有两种可能。第一,当时她们不在茶室之中,自然无从得知晴雪与嘉容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当值之时擅离职守,上次已经为此杖责过怿心以儆效尤,她们再犯,是为屡教不改,又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理应直接拖出去杖毙。第二,若是人在茶室之中而没看见此事,证明她们眼盲耳聋,那眼睛和耳朵长着也没什么用,拖下去挖出眼珠捣聋耳朵便是。”慕容泓动作轻柔地抚着爱鱼,字字温存。
  下头跪着的侍女却大惊失色。她们原本就是听了嘉行的话,说过来只是走个过场,一应问题说自己不知就是了。她们当时受嘉行派遣都不在茶室,原本就不知此事,想着再怎么追查也追查不到当时不在茶室的自己身上,索性推个一干二净也无妨。万没料到到了慕容泓嘴里,却成了只能在死罪和酷刑之间任选其一。
  慕容泓话音方落,便有那胆小的直接哭着求饶起来,说她当时不在茶室,是嘉行派她出去办差了。
  有一个开了头,后面几个便也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待最后一名宫女交代完自己当时的去向,众人的目光便都聚到了面色苍白的嘉行身上。
  慕容泓目光如冬末春初拂过天际的风一般,柔和于表凛冽在骨地扫了嘉行一眼,悠悠道:“嘉行,你虽非朕从潜邸带过来的,但看在太后面上,朕自问待你不薄。为何你如今的面色却告诉朕你有愧于朕?”
  嘉行慌忙跪下,道:“陛下,奴婢冤枉……”
  话刚起了个头,慕容泓便打断了她,道:“你是太后送来给朕的人,朕给你留一点面子。闫旭川,派人把她带到偏殿去审。”
  闫旭川领命,派了两名卫士将嘉行带到偏殿去。
  嘉行见眼下局势如此,自己恐怕免不了要被推出来当这个替罪羊了,惊惧之下腿软得站都站不住,被卫士架着双臂拖了进去。
  这时门外卫士突然来报,说是御前听差长安求见。
  慕容泓眉头一蹙,道:“他不在东寓所养病,跑这儿来做什么?”
  卫士道:“他说有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必须要当面向陛下禀报。”
  慕容泓一听就知道长安又要出幺蛾子,本不欲他来捣乱,但眼下嘉容没来,闲着也是闲着,也就放他进来了。
  长安带着人抬着嘉容进了甘露殿,一眼看到她的钟大美男也在,兴奋之余当即决定要让这个意外之喜来得更猛烈些。
  她先弓着腰一溜烟地来到慕容泓与慕容瑛面前向两人行礼,待慕容瑛恩准她免礼之后,她佯装无意间往窗下的软榻上看了一眼,然后……
  “哎呀!死人!”她吓得一蹦三尺高,惊叫着绕过人高马大站得又离她很近的褚翔,一下扑入了站在褚翔右后侧的钟羡怀里。趁着钟羡还没反应过来,她搂着那劲长的腰肢,脸蹭在钟羡胸前深吸一口气,心底呻吟:“啊,多么熟悉的味道,多么迷人的手感!”
  钟羡:“……”从没料到这样的场合会有人突然撞进自己怀里,他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把推开长安,抚平自己胸前的衣襟,礼貌而疏冷地开口:“安公公请自重。”
  长安清了清嗓子,讪讪道:“抱歉啊钟公子,杂家胆小,吓着了而已,平日里杂家还是很自重的……”她磨磨蹭蹭地又看了赵合两眼,挪到慕容泓边上,问:“陛下,赵公子这是怎么了?”
  “你先别管他怎么了,你说你有了不得的事要当面向朕禀报,到底是何事?”慕容泓好脾气地问。
  长安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此行目的,正色道:“陛下,适才奴才在来的路上听闻您下令找寻嘉容,奴才要向您禀报之事,恰也与这嘉容有关。陛下,最近您千万要当心,这宫里有人要害您。”
  殿中众人见他这样说,俱都看了过来。慕容泓更是目光一凛,问:“此话怎讲?”
  长安嗡着鼻子道:“今日赵椿公子受赵合公子所托去东寓所探望奴才,奴才正在屋里与他寒暄呢,嘉容突然冲进屋中,对奴才说她吃了药,马上就要死了,然后扑过来对着奴才又抱又亲的。奴才一看不对,就让椿公子通知长福去请许大夫过来。椿公子走了之后,嘉容更是状若癫狂,竟将奴才当成赢烨,欲与奴才行那欢好之事。
  奴才趁她不备泼了壶冷茶在她脸上,她稍微有些清醒过来,奴才便问她究竟发生何事。她说有人要她往陛下您的茶水里下毒,她实在没那个胆量,禁不得对方逼迫,她便自己服了那毒药。说了没几句话,便又发作起来。好在奴才曾跟着褚护卫学过一招半式,当即一记手刀将她劈晕,这才得以脱身。
  奴才将她劈晕之后本想立刻来找陛下说道此事,又唯恐她醒来惹祸。正进退不得,长福回来了,奴才便让他叫了两个人,将嘉容抬上甘露殿来,顺便向陛下禀报此事。”
  慕容泓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嘉容,淡淡道:“若照你这么说,嘉容并未在朕的茶里下毒,那这茶里之毒,又从何处来呢?”
  慕容瑛在一旁道:“一个奴才的片面之词,也不可尽信。哀家听他话语里的意思,倒是大有要为逆首之妻脱罪的嫌疑。”
  长安急道:“奴才所说句句属实。嘉容来找奴才之时,赵椿公子也在场,陛下宣他上来一问便知。至于嘉容是否服了什么药,几位御医都在殿中,随便找个过来给她诊一诊脉便清楚了。”
 
 
第67章 撒网不收
  长安出来这么一打岔,将慕容瑛的思绪都打乱了。只因她不知长安有此一举,到底是早有预谋,还是突发情况?
  但显而易见,若是按着他的话说,嘉容自己把本来要下到慕容泓茶里的药给吃了,那赵合中毒之事就与嘉容无关了。
  慕容瑛认为不能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于是长安话音甫落,她便抢在慕容泓前面开口道:“杜太医。”
  杜梦山上前听令。
  “去,把那奴婢弄醒。”慕容瑛一指嘉容道。
  杜梦山奉命刚要上前诊视嘉容,长安忙拦道:“杜太医稍等。”她向太后行礼道:“太后,嘉容身中之毒药性十分厉害,只要能动,根本不看人,抱着就是一顿亲。您看奴才这脖子。”长安仰起她被嘉容种满草莓的脖子向众人展示,“若是她醒来,抱着杜太医就是一顿啃,岂不连累杜太医晚节不保?”
  杜梦山老脸一红,道:“无碍,若是受外力击打而致晕厥,微臣在她足底的涌泉穴扎上一针,便能让她醒来。如此,在她醒来之前,微臣便可退至一边了。”
  长安道:“如她这般情状,醒了也无非就是添乱而已,杜太医不若先帮她把药性解了。”
  “你这奴才,甘露殿投毒一案真相为何如今就着落在她的身上,你将她弄昏了抬来已是引人怀疑,如今又百般阻挠太医施法让她苏醒,到底存的什么心?”慕容瑛厉声斥道。
  长安忙垂眉顺目地缩到一旁老实站好,嘴抿得跟河蚌一般。
  慕容瑛见他老实了,这才压下一口怒气,示意杜梦山继续。
  杜梦山能得太后点名,到底是有两下子的,脱了嘉容右脚的绣鞋后,连袜子都不用脱,在她足底某处扎了一针,捻揉两下,那边嘉容便悠悠醒转。
  杜梦山动作迅速地拔了针退至一边。
  众人目光都盯在嘉容身上,只见她双颊绯红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头顶的藻井半晌,目光不见清醒,反而更显迷乱。不过须臾,她嘤咛一声,蜷起身子,以一种饱受情欲折磨却又不得解脱的性感嗓音呢喃道:“嗯……我好难受……我好热……赢烨……赢烨……救我……”她身边无人,无法在旁人身上得到宣泄的她只得一边呻吟一边本能地抚摸自己。不到片刻,长安好不容易给她理好的衣衫便又凌乱不堪了,嫩滑的香肩露了出来,白皙的小腿也露了出来。
  看着她难耐地在地上扭动自摸,想起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局面的罪魁祸首,长安有些不忍卒睹地扭过头去。殊不料这一侧头,倒让她发现了一道奇景。
  不见光处列刀枪,满殿支起小帐篷啊!
  这个时代的人亵裤衣袍本就松垮,如今正值春末夏初,穿着更是单薄,故而那玩意儿一旦勃起,还真没什么能束缚住它,一个个楞头倔脑地顶在袍子上,一眼看去甚是醒目。
  长安一边乐不可支一边暗笑这些卫士没见过世面,嘉容不过扭动两下呻吟几声,便一个个都立正行礼了。若是嘉容再放荡一些,口中呻吟的不是“我好难受”,而是“啊,抱我,摸我,吸我的舌头”,这帮家伙是不是就该喷了?
  她暗戳戳地意淫一回,忽而想到还有两人的反应没去看呢,如果也与这些卫士一般,那可就真成笑料了。
  她先是不动声色地往钟羡那边瞟去一眼,却见他早已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转过身去背对着嘉容,身姿依然从容傲挺,然而一向严肃的表情中却带了一丝隐晦的不耐烦,显然眼下场景让他十分不满。
  这家伙,自制力果然非同一般。
  长安再偷眼去看慕容泓,却不料与慕容泓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底那一抹洞若观火的亮色,再想起这药本来是想借嘉容之手给他吃下去的,长安心中一寒,做贼心虚地急忙移开目光不看他。心底却忍不住暗想,若是慕容泓做出嘉容这副媚态……嗯,说不定她的幻肢会硬,咳!
  慕容瑛大约也没想到会是这副情形,看着实在不成样子,便让闫旭川派人将她抬离甘露殿,指派了一名御医先去给她解毒。
  这会儿第一碗药终于熬好端来了,几位太医彼此配合着给赵合灌了进去。
  慕容瑛忍了片刻,终究忍不住问道:“人如何了?能救得回来吗?”
  杜太医上前道:“回太后,解毒之药能灌进去,赵公子的生机便多了大半,如不出意外,当是能救回来的。”
  慕容瑛一直紧绷着的心弦这会儿才算稍稍放松了一些。
  “救回来之后能与以前一样吗?会不会落下病根?”慕容泓问。
  杜太医道:“回陛下,此毒药性十分猛烈,赵公子就算能救回来,十有八九也是会落下病根的,只是具体会落下何种病根,需到那时才能知晓。”
  慕容瑛刚放了一半的心忽然又悬了起来。会落下病根?赵合才十七岁,这样年轻若是就落下了什么治不好的病根,可怎么办?
  看着一旁若无其事的慕容泓,她恨得心里几乎能挠出血来。
  “陛下,你看现在已然时过晌午,那奴婢还不知何时才能清醒,此事,可否明天再审?”赵合眼下的状况委实让慕容瑛心神不安五内俱焚,她只觉这一上午下来自己已然疲惫不堪心力交瘁,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与慕容泓继续周旋,故而提议。
  慕容泓道:“既然赵合没有性命之忧,此事朕也懒得亲自审问了,就让掖庭局和廷尉府协同审理吧。相干人等闫旭川今日便可带走,嘉容留下。若审案期间需要传嘉容前去问话,朕自会派人送她过去的。唉,长乐宫接二连三地出事,都是底下人不得用之故,朕也该着手好好整顿一番了。”
  此言一出,太后、闫旭川、钟羡与长安皆是吃了一惊。太后闫旭川吃惊,是因为照眼下形势发展下去,若慕容泓坚持要亲自督办此案,局面对他们将十分不利。便是最后能脱身,只怕也得付出相当惨重的代价。故而一开始慕容泓接连发难咄咄逼人他们能够理解,但他这样遽然撒手抽身事外,他们却不能理解了。
  钟羡吃惊自然是因为慕容泓的态度。这样差点要了他命的一桩投毒案,随便换做哪个皇帝都不可能就这样轻轻放过,但他却眼皮抬都不抬地轻易放过了。是的,又是那种漫不经心满不在乎的态度,正如他面对慕容宪被害一案时的态度一样。原来他不仅仅是不在乎慕容宪,他连他自己也不在乎。
  长安吃惊也是因为慕容泓这网撒了一半,还未捞上鱼来便戛然而止的做法。在她看来,没能弄清太后为什么突然要对他下手的原因,也没能充分挖掘晴雪和嘉行的价值,连赵合都没死。此事除了让人虚惊一场外,几乎是一无所获。
  那他演这么一出为了什么?她完全不能理解。
  让所有人都一头雾水的慕容泓自己却毫无所觉地起身开始送客。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慕容泓回身,见长安还立在一旁,便问:“你病好了?”
  长安吸吸鼻子,道:“还没。”
  “那你还不速回东寓所养病?杵在朕这儿作甚?”慕容泓在布置好的桌旁坐下准备用膳。
  长安涎着脸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奴才昨天没见着陛下,甚是想念,今天好容易见着了,便想多看两眼。”
  慕容泓眉眼不抬道:“你可知世上有单相思一词?朕不想被你看,退下吧。”
  长安脸一垮,恋恋不舍地瞄一眼桌上那道翡翠虾丸豆腐羹,行个礼转过身,无精打采地向殿外走去。
  刚走到殿外的海棠树下,一名宫女从殿内追了出来,口中唤道:“安公公请留步。”
  长安转身,那侍女捧着一只汤碗过来,道:“安公公,这是陛下赏你的。”
  长安揭开盖子一看,正是那道引得她口水直流的翡翠虾丸豆腐羹,当即眉开眼笑地扯开她那特有的拖长了尾音的嗓门对着殿里嚎道:“谢陛下赏~”
  及至晚间,吕英抱着被褥铺盖搬来了长安长福的房间。这家伙比较倒霉,来到甘露殿的第一天就目睹了这样一场投毒案,生怕知道了宫闱秘辛会被灭口的他到现在脸色都没缓过来。
  长安正嘲笑他时,长禄回来了,说慕容泓让她去甘露殿守夜。
  长安正想就今天之事向慕容泓问个究竟,便也不管自己伤寒未好,梳洗一番就往甘露殿去了。
  午后慕容泓将整个长乐宫的太监和宫女整理了一遍,重新安排了差事。宫门守卫处也下了死令,严禁任何非长乐宫人不经通报擅入长乐宫,严禁夜间除巡逻守卫之外的人在宫中行走,如奉皇命则例外。如再因此生出事端,则巡逻守卫与生事之人同罪。
  长安来到甘露殿内殿时,慕容泓正抱着爱鱼在窗前赏月。听到行礼声,他眉眼如月地侧脸看来,心情甚好道:“长安,从今往后,在这甘露殿中,你再不能借着被人偷听之便对朕行不规矩之事了。”
 
 
第68章 竹笋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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