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饿得不行了,她也只能借着去请安的名义逃出了碧桃馆,跑到她二哥这儿讨食吃。
杨曦在这些事儿上一向纵着她,立刻便吩咐厨房大操大办,从羊肉到鸡鸭摆了一桌子,让她可劲儿地吃。
杨蓁倒是也不敢放肆,只乖乖巧巧地盛了一碗鸡汤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还蹭了两块炖的喷香的鸡肉吃。
她一边吃着,杨曦一边与她说道:
“你昨天派人传了消息,我今天便派人去查了。
果然,这杨芷容最近跟宫外好几家做香丸的店家都有接触,最后选了臻善楼。”
杨蓁手里的小勺一停,讶然道:
“又是臻善楼?”
“你说巧不巧?
于是我立刻便联系了掌柜的,让他带我见见杨芷容选的调香师,可那老顽固,说什么也不肯引荐。
说是除非见了他们东家的勾玉,就算陛下来了都不给见。”
杨蓁当即便撇下鸡汤,扯着她哥的袖子就走:
“走,去臻善楼。”
杨曦不肯动:
“上次我亲自去的,吃了好大的闭门羹。
怎么,你还没嫁进傅家呢,就想攀上这门关系?
还是等傅虔回来再说罢。”
她费力地从脖子里掏出一块勾玉来晃了晃:
“要他做什么,我有这个。”
奔波了快两个时辰,两人这才顺利到了臻善楼。
那木桩子一般的掌柜见杨曦来了,果然又想着轰人。
可他还没来得及叫伙计,却被杨蓁手里的勾玉晃了晃神。
那老掌柜瞪着豆大的眼珠一瞧,赶紧颤颤巍巍地行了礼,让人将两位请到了后面的上房去谈事。
他亲自给二人斟了茶:
“见了勾玉,便是东家。
东家来是想查账还是……”
“见毓孝公主所托的调香师。”
老掌柜看了看杨蓁,又看了看杨曦,最终还是咬着牙应了:
“成,我这就给东家叫来。”
过不了一会儿,一个衣着朴素的女子便走了过来:
“见过东家。”
杨蓁一抬手道:
“免礼。
这位女师傅,我想问问,这毓孝公主是不是在您这儿仿造了月霖香?”
女子略一颌首:
“是。”
“她可曾说过何时来取?”
“月霖香是秘方,我需要拆解,再调出一样的味道来。
所以香丸制作且需要些功夫。
先前便禀了毓孝公主,说做好了我会送信给她。
于是她便留了个线人给我,就住在城西杏花巷子里,是个卖凉茶的婆子。”
杨蓁与她二哥对视了片刻,略使了个眼色。
杨曦便开口道:
“这香丸不用做了。
你且照我说的做,今天便派人给那婆子送信,说月霖香已经做好了,请她来拿。”
“是。”
不消半个时辰后,果然有个白发苍苍的婆子从外面来,瞬间便被杨曦手下的侍卫拿下。
杨蓁走到她面前问:
“这香丸,婆婆拿来做什么?”
那老婆子也是个嘴硬的,没有丝毫惧色:
“送人!
怎么,你们还管我这老婆子买香么?”
杨蓁笑了笑,示意侍卫将她放开,走近小声说:
“婆婆,我不用对你用刑,也知道你们的计划。
你是不是打算借着青楼的人脉,把这月霖香送给楼子里的头牌姑娘,再寻几个市井泼皮污了我大哥的名声。
若我猜得不错,你在青楼的人正是你儿子吧?
你儿子欠了赌债,被人卖进去做小厮,赎身只差十两银子?”
那老婆子听了她的话,瞬间便愣了神,结结巴巴地说:
“你,你怎么全知道?”
“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
你只消明白如今你和你儿子的命都攥在我手里。
若你按照我说的做了,我会为他赎身,然后给你们一笔钱远走高飞。”
老婆子踉跄着跪了下来:
“但凭贵人吩咐。”
杨蓁在她耳边耳语了两三句,只见那婆子频频点头,应道:
“贵人说的我都记下了。
贵人可千万要饶了我儿啊……”
杨蓁点头:
“定不食言。”
于是那婆子便千恩万谢地去了。
杨曦皱了皱眉,将她拎过来仔细盘问道:
“你跟她说了什么?就这么让她走了?”
杨蓁嘟囔道:
“她儿子还在楼子里,二哥你派人看着不就得了。”
杨曦将信将疑地派人去守着了,眼睛里的狐疑却一丝儿都没减轻过:
“你这小丫头,如今这算计人的本事倒是一天天见长。
她们怎么要害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杨蓁见他果然问到了这儿,于是便严肃地走过去道:
“二哥,自从好多天前开始,我每天晚上都会做梦。
梦见的全是有人要加害我们。
可没想到,这些梦居然都应验了……”
杨曦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小七,可是发烧了?
若是再说昏话,二哥带你去喝苦水。”
杨蓁天不怕地不怕,可她从小就怕杨曦说这句话。
一说到身子不舒服,杨曦还真能请大夫弄一些极苦的汤药来喂她喝。
小时候是连哄带骗,长大了就是威胁,反正总要让她喝下去才好。
她立刻便往外窜:
“二哥苦水还是留给自己喝罢。”
这一天他们没出城。
经不住她软磨硬泡,杨曦才勉强答应她这一晚宿在离花柳巷极近的客栈里头。
原先杨蓁是想女扮男装上青楼的,可谁承想她那位二哥却面红耳赤地训斥了她一顿,这才没有得逞。
按照她跟那老婆子说的,今天晚上杨芷容说什么也会出宫一趟。
于是杨蓁转了转眼珠,跟她二哥撒娇道:
“二哥,你与京华令私交甚好?”
杨曦斜眼:
“你又打什么歪主意?”
杨蓁扯着他的衣袖就是不放手:
“今儿个花柳巷该去查探一番,有强抢民女的。”
杨曦皱眉:
“强抢民女?
小七,你今天莫不是昏了头脑?
你这又不回宫,放着好好的府宅也不住,又是非要住客栈,又是非要去打扰京华令,你到底要做什么?”
“二哥,这件事了结了之后,我自会同你说清楚。
只是,眼下实在要紧。”
杨曦看着她的眼睛,见她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也无奈道:
“来人,替我给京华令递一封手书。”
从那手书递出去之后,杨蓁便一直扒在窗前观察着外面的一举一动。
远处青楼前头停了一座小轿,她一看便知是杨芷容的马车。
那杨芷容在青楼后院下了轿,不由地掩面对外头的小厮说:
“我找吴妈妈。”
小厮见她通身不像是普通人家的,便立刻进去传话了。
杨芷容身后的侍女担心道:
“殿下,咱们怎么来这儿?”
这时候有一两个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路过,吓得她们赶忙躲到了轿子后面。
杨芷容咬了咬唇道:
“这件事儿不能出岔子,吴妈妈这么晚传信来,必然是出了什么事。”
这时候,那传话的小厮这才出来,请她进去:
“贵人,吴妈妈就在里面等您,快进来吧。”
杨芷容一想到此举能挫一挫杨蓁兄妹的锐气,便咬牙进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傅黑黑在西山,只能入个梦舔一舔屏了。
第26章 花巷
杨芷容虽是楚王唯一的骨肉,打小被养在皇宫里,过的也是跟杨蓁一般锦衣玉食的日子。
可她却一直觉得自己这是寄人篱下。
尤其是对跟她同龄的杨蓁,更是嫉妒得发狂。
杨蓁上头有五个一母同胞的哥哥,无论她受了怎样的委屈,她那些哥哥都一个个护着她。
可她杨芷容不一样,天生便没了爹娘,除了一个年岁不大还颇为纨绔的弟弟之外,身边没个帮衬她的。
尤其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对傅虔一见倾心之后,便愈发记恨杨蓁。
她甚至觉得,若是没了杨蓁,这一切都该是她的。
敏锐的华素一早便发现了她心里的恨,便利用着这曾关系,将她拉拢了过去。
她也欣然接受了这一切。
因为华素夫人保证,只要自己能为她所用,她就有把握一定能让陛下为自己和傅虔指婚。
于是杨芷容咬着牙踏进了青楼里,只见里面黑黢黢的,根本没有看见吴妈妈的身影。
她们回过头一看,连带他们进来的小厮都没了踪影,后门也被关上了。
杨芷容的婢女慌了:
“殿下……这可如何是好……”
杨芷容骂道:
“慌什么?”
“这儿……这儿可是青楼……”
这话一出,杨芷容自己也有些慌了起来。
她摩挲着往亮光的地方走去,却迎面撞上两个喝的醉醺醺的大汉。
那两人看见这两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不由地起了歹心:
“哟,这老鸨子还藏着这一手?
妹妹,来陪大爷玩玩,少不了你的好处……”
说罢两个大汉便来扯杨芷容和她婢女的手腕。
杨芷容被吓得脸色惨白,死命挣扎着,尖叫道:
“大胆!我是毓孝公主!”
大汉身上臭烘烘的酒气传进她鼻子里,使劲将她拉近怀中:
“公主?那让大爷当一夜驸马怎么样?嘿嘿……”
杨芷容绝望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身上的衣物都被撕开,凉飕飕地。
就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官府搜查!无关人等速速退下!”
她这才尖声朝外面喊道:
“救我!我是公主!”
官兵听见了这一嗓子,均是一愣。
待他们冲进来的时候,杨芷容身上的衣服都被撕开一道,雪白的肌肤都给掐得青紫。
那两个醉汉见官兵来了,吓得当即便松开了她们。
领头的见到杨芷容,虽不确定却也不敢怠慢,连忙派人将杨芷容护送了出去。
沿路上经过一众风尘女子们和恩客,众人都纷纷对着那杨芷容指指点点地:
“这是圣上的哪位公主?怎么半夜里跑到青楼来……”
言语之间不乏污言秽语,官兵们也只是象征性地制止了两下,并没有多加严惩。
杨芷容却羞愧地将脸埋在了帕子里,不愿再见人。
杨蓁只远远地看见了官兵的火把,却丝毫不清楚此时的场面。
不过她清楚的是,这一回,杨芷容的名声算是彻底毁了。
恐怕她以后也再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她松了口气,正要关上窗子不再去看,却正对上了杨曦的一双眸子。
“小七,是你刻意给她设的圈套?”
杨蓁长长出了一口气,她心里明白,自己二哥这一关,她是要解释清楚的。
“二哥,是我设的圈套。
杨芷容同华素夫人一起设计陷害大哥,
先去臻善楼请了调香师来制月霖香的香丸,
然后再把那香丸送到楼子里当红的姑娘那里。
借着再买通市井泼皮,一路污了大哥的名声,借此伤了嫂嫂的心,也伤了徐家的心。”
“这些你白日里都说过。
我是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杨芷容加害母妃开始,我便对她心存忌惮。
那日嫂嫂来行宫教我跳舞,便提到杨芷容曾向她讨了几颗香丸。
我便怀疑她要这香丸做什么。
这才跟着二哥来了臻善楼,审了那婆子,这脉络便全通了。”
杨曦看了她眼睛半晌,疑虑终于渐渐消退了。
可他并没有因为杨蓁的一连串精彩的计谋而感到高兴:
“小七,二哥并不是觉得你做的太过。
杨芷容一而再再而三地设计,就算你不出手我也难以容下她。
可是你,这样实在太辛苦。
二哥情愿你一辈子平庸,一辈子单纯,只消过得快乐便是了。
这些东西,哥哥们都可以替你背负……”
杨蓁眼前一酸,伸手抱住了杨曦:
“哥哥,其实小七也可以保护你们。
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哥哥们,一次也不可以。”
杨曦当她又在撒娇躲避惩罚,无奈地拍着她的脊背:
“谁能伤到我们呢,小七,别瞎想。”
杨蓁把小脸埋进他怀里,前世里那些痛苦的回忆如同斑驳的浪花一样慢慢褪去。
“好,小七不瞎想。
小七会乖乖的,只要二哥一直都在我身边。”
杨曦轻笑一声:
“你呀,贯会撒娇。
也不知道傅虔吃不吃你这一套。”
杨蓁扬起小脸来,赌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