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送给她的，不仅仅是名贵的珠宝，不仅仅是专一的爱情，还有他的整个事业。这不是一次情意浓时耳边低诉的软语，不是空口白话的虚假承诺。
说这话的人是姜闻星，她知道简单的一句话背后分量有多重。
“姜闻星，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姜闻星唇角勾起浅笑：“我为这句话，已经努力了四年。”
“你……你让我想想。”陈绵绵一时竟然有些接受不来，“我会回答你的。”
“好。”
姜闻星说着，把礼物盒递到陈绵绵眼前，她犹豫片刻没有接过，姜闻星捧着礼盒的手停在空中。
悠扬的乐声在耳边回荡，姜闻星满心的期待凝在紧握礼盒的手指上。然而陈绵绵最终轻轻将它推了回去：“太贵重了，等我考虑好了，再接受你的礼物……还有你的规划。”
姜闻星有些惊讶，默默把礼盒收回来，在陈绵绵和礼盒之间来回看了好几眼，才最终答应。
她本以为富家公子一掷千金，讨女人半刻愉快，未必就有多少真挚的感情。然而听完那一席话，她觉得姜闻星要交过来的不是一颗银镶猫眼石，而是整颗心。
她得慎重一点，不然伤了人家的心，就算是心思不够细腻敏锐的男人也是会难受的吧？
晚宴结束之后，李燃带着车在场地外等着陈绵绵。街边传来呼啸而过的车声和短暂而又尖锐的鸣笛，陈绵绵拖着黑色长裙，在浓深的夜色中钻进车里。
李燃看出她神色紧张，问：“怎么了？”
而后又问：“是姜导的事？”
陈绵绵缓了口气，道：“嗯，他要送我个东西，我没接。”
李燃拧着眉，嚼了口戒烟糖：“你们还闹矛盾啊？”
陈绵绵摇摇头：“不是，他跟我提到了未来的规划，我要慎重考虑一下，再收他的礼物。对了，这事我也得和你商量，跟以后的合作有关。”
李燃点点头：“这是对的，不管是什么人，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软，你收了别人的礼物，他的要求你难免就得答应了。不过他本来打算送你什么啊？”
陈绵绵往座位上一仰：“今天的拍卖品，银镶猫眼石，挺大的一块。”她比了一下自己的拇指，“大概这么大吧。”
李燃以为她说的是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缝隙，“切”了一声：“这才多大一点，有一克拉吗？姜闻星追你，出手这么抠门吗？”
“不是，是这么大——”陈绵绵又捏着手指头比了一下，“整个指头这么大。”
“我……去……”李燃刚送到嘴边的戒烟糖滚落到了地上，“陈绵绵，你暴殄天物啊！！！”
另一端，姜闻星回了家，点亮了卧室的灯光，拨通了莫东升的电话。
追女人频频遭拒，从来没谈过恋爱的姜闻星实在需要一些经验丰富的人来指导。
而他的小圈子里，人品信得过，又不玩弄别人感情的，数来数去，竟然也就莫东升一个人了。
莫东升接通了电话，姜闻星开门见山地将今天的事情和他一说，他沉默半晌，才说：“这个……如果是其他妞，我会觉得她欲擒故纵，故意吊胃口，但既然是陈小姐嘛，肯定没有那么多歪心思。我只能说你们俩都是奇葩……哦不，我是说，你们出类拔萃，天生一对。”
姜闻星问出了自己埋在心底的疑问：“女人不是都喜欢珠宝吗？”
“听你的描述，陈小姐明显也喜欢那块猫眼石啊，这不是重点！你还没把人追到手，就画了这么大一个饼，非要人家把后半部分演艺生涯都托付给你，这谁受得了啊？换其他女人可能高兴都来不及，可是陈小姐如果是这种会被眼前利益诱惑的人，你还会喜欢她这么多年？”莫东升难得叹了一口气，滔滔不绝，“姜大少爷，你四年都等了，能不能别心急？好好等她的回复吧。”
“是我太心急，吓到她了。”姜闻星缓了口气，低声道，“我得哄她。”
“这就对了嘛。”莫东升刚说完，又哀嚎了一声，“不对，姜少爷你先别激动，你知道怎么哄女人吗？”
姜闻星：“不知道。”
莫东升：“……”
……
陈绵绵乍然从方才纸醉金迷般的晚宴中回到她一客一居的家里，手中的包随意一扔便扔到了沙发角落。酒店亮眼璀璨的灯光远远比客厅里淡蓝色的夜灯来得夺目，陈绵绵却觉得累得很。
她对待自己也如同对待自己的包一样，往下一倒，带着浑身挥之不去的香水味和那早就被香水味冲淡的烟味，窝进了棉布罩子套着的小沙发中。
她进门时灯也没开，只有沙发旁的茶几上，那小巧而又泛着点点淡蓝色光芒的星光灯亮着，仿佛将星空带进了她的家。
她看似波澜不惊，但她知道所有人都在暗自注意着她，从前这种饭局她坐在旁边当个摆设，主角永远是别人，上次她作为视线的焦点出现，还是刚拿了最佳新人奖的那个夜晚。
那些投资人和导演们，虽然也有不少来找她谈合作的，但更多的人都旁敲侧击地试探她和姜闻星的关系，想必早就猜过她是怎么拿到《风光》女主角的位子，又是怎么得到姜导青睐，参加高级珠宝品牌的展会和晚宴。
别说他们，她自己现在都很迷糊。
姜闻星的话在她耳边挥之不去。
他很认真，认真得她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琢磨他说过的话。
不过虚与委蛇了一晚上，还是太累了。
陈绵绵翻了翻身，仰躺在了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星空投影眨了眨眼睛，最后还是懒懒地洗漱，回到自己卧室了。
她和姜闻星情浓意乱过的地方。
陈绵绵和姜闻星各怀心事，一夜辗转难眠，而微博上忽然又爆发出了一个“绯闻”，炒得沸沸扬扬。
话题很简单，是#楚怜林襄分手#。
林襄是商人，在娱乐圈当然没什么名气。但是前些日子姜闻星让人把楚怜恋爱的证据公布，早就有人扒出了照片上和楚怜牵手逛街的人就是林襄。
楚怜刚刚被迫公布恋爱，就忽然杳无音讯，据说一整年的通稿都莫名其妙被停了。有人说这是炒清纯人设崩塌之后合作方选择解约，而更多人认为有人打压楚怜，掐断了她的资源，而且这个人比她的总裁男友面子还要大。
楚怜的团队选择发通稿立恩爱人设，大肆渲染楚怜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女友，和林襄恩爱两不疑，真爱无敌，是奔着结婚去的。
通稿还没凉，两位正主立刻就分了手。一路吃瓜的群众都纷纷“怜爱”她的遭遇，当然，是抱着看热闹和嘲讽的心情。
楚怜被封杀了资源，但还是可以照常发微博，立刻上线，却不是发辟谣，只是说：【林先生原本与我志同道合，可惜中间经过了太多波折，我已经太累了，所以才提出了分手。】
清纯女神、国民初恋的人设可以崩，但是白莲花无辜人设不崩。然而她过去这段时间正炒反炒，已经消耗了粉丝和观众太多的热情，一时之间没有多少人支持她。
而且她微博里提到所谓“波折”，只说自己“太累了”，明显是引导大众把事情往第三者插足的方向引。
事实上，她的团队也早就准备好通稿，准备引导风向，让大家猜测林襄和楚怜感情破裂，与陈绵绵有关。
《风光》即将上映，管杨和楚怜合作的电影也即将上映，两部作品在同一时间对打，能得到粉丝青睐的女演员只有一方，这时候攻击大女主电影《风光》唯一的女主演，能给楚怜稳固人气。
然而通稿都准备好了，林襄那边却出了问题。
他直接发了一条微博买上热搜第一，语气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很好，以前我事业稳步攀升的时候，楚小姐对我笑脸相迎，百般温柔，现在我落魄了，楚小姐一个笑脸也没有，翻脸比翻书还快。三年的感情，哪怕没有热情了也不至于如此。还好，我还有点闲钱，可以买个热搜，让大家都看到楚小姐真正的嘴脸。】
于是陈绵绵一早上起来，就收到了各路好友加在一起一共十几条的微信消息：【绵绵你快看微博！！！】
陈绵绵：“？”
第39章
吃瓜群众见过金主看上当红女星的，见过金主和当红女星磨练出真爱的，但分手了还闹得这么难看的情侣，的确比较罕见。
陈绵绵看到微信消息和微博热搜时还迷迷糊糊，她朦胧之中想起昨晚林襄和姜闻星竞拍猫眼石的事情，想道：合着姜闻星拍下猫眼石给林襄省下的钱，他拿来买热搜公开怼楚怜这个前女友了？
这才叫暴殄天物呢。
也不知道他们分手是不是和猫眼石有关系。
然而她又恍然想起，姜闻星难得毒舌，但他一向字字珠玑，说出来的每句话都绝对不是废话。
他当时对林襄说——“你破产之前，我总要给你留点钱还债。”
难道是姜闻星让林襄破产的？？？
陈绵绵一下子坐了起来，手上飞速打字问姜闻星：【你看微博了吗？】
姜闻星秒回：【嗯。】
陈绵绵刚想细问，姜闻星仿佛猜到了她的疑惑似的，回复道：【林襄的产业不干净，我顺手举报了一下。】
陈绵绵当然知道，这个“顺手举报”背后是需要各方势力和财力的，否则林襄做了那么多年生意，沾手了不干净的事情，早就被看不顺眼的同行举报了，哪至于等到姜闻星来收拾？
林襄必然有自己的势力，其他人奈何不了他，姜闻星却完全可以克制他。
陈绵绵久久不能回神，只见姜闻星又发过来一大段话：【你不必担心，我们家底清白，否则我也没脸追求你。】
陈绵绵更不知道怎么回复了，简直想直接打一串省略号了事。
她甚至想跨过屏幕，把姜闻星摇醒。
从姜闻星公布微博号到现在，微博上时不时浮现的讨论声都是在说她高攀不起姜闻星。
这叫没脸追求？还有比他更有排面更高调的追求吗？
于是她回复道：【姜导很有排面，不必妄自菲薄。】
对面沉默了半晌，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回复。
而后姜闻星说：【谢谢陈小姐的肯定，姜某一定尽力做到更有排面。】
陈绵绵：“……”
这才一个晚上不见，姜闻星怎么都学会调皮了？？？
陈绵绵干脆按下手机不回复，睡回笼觉去了。
……
楚怜的团队过了很久都寂静无声，似乎打算任由黑料发酵，任由林襄明嘲暗讽。
陪在金主身边就像陪伴一只野兽，哪怕现在林襄倒台了，楚怜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黑回去。谁知道林襄在娱乐圈有多少人脉？而且他是因为“不干净”的产业被举报的，谁知道那些相关人物会不会来报复楚怜？
楚怜不敢继续发声，甚至不敢出门，只能提心吊胆地等着林襄骂完消气。好在她本来也没有活动可以跑了，干脆宅在家里装聋。更.多.资.源.关.注.v.x.公.众.呺：【陆.陆.藏.书】。
她的经纪人是最会看人下菜碟的，和楚怜没什么深情厚谊。虽然她原本只带楚怜，但楚怜被封杀之后，立刻找公司接管了几个新人和一个有人气基础的女星。
公司知道她得罪了大人物，自然不会理她。
楚怜满心迷茫，缩在被子里，手指颤抖着不停地刷微博、翻手机，回复完几个落井下石幸灾乐祸的消息，就一片死寂。
她拼命往下翻，翻着聊天框。她有几百上千个好友，聊天框也像没有尽头。然而那些人，要么是纯粹的合作伙伴，要么就是与她结过大大小小的仇。
没有一个能说话的。
她在娱乐圈这么多年，竟然没留下任何一个朋友。
再往下翻，就是纯粹发节日祝福的交情了。
然而等她翻到底，终于看到了一个连节日祝福也不会发的人。
陈绵绵——最近一次和她交流，是在拍综艺的群里。
她大概是终于体会到了孤单，终于发现自己千帆过尽，却被打回起点无人过问，颤抖的手指竟然点进了和陈绵绵的聊天框。发现上次她们单独聊天是一年半以前，陈绵绵发了一张截图。
截图已经被自动删除，加载不出来了。但楚怜看到陈绵绵质问她：【这是你让团队发的吗？为什么要这么诋毁我？】
那不是她第一次指使团队去黑陈绵绵，但的确是陈绵绵最后一次质问她了，从此之后，她们再也没有单独交流过。
楚怜不知怎么地，忽然觉得眼眶酸涩，想起刚出道和陈绵绵拍戏的时候，她们某天晚上对窗而坐的某次夜谈。
她说想攀高枝，陈绵绵却对她摇头。
——“如果没有成绩也没有家世，就算挤进那个圈子里，他们也未必会把你看作平等的人啊。”
她没想到，陈绵绵对她说过的话，自己竟然记得这么清楚。就像一个警钟，在与林襄相处的三年里，时时刻刻在她心中敲响，可是她充耳不闻。
其实有些道理她慢慢才明白，却不愿意承认陈绵绵早就比她看得通透。
楚怜慢慢打下一行字，明知是自取其辱，但震颤的手臂不让她停下来，弱小卑劣的灵魂也不让她停下来。
【绵绵。】
【我知道后悔了，知道错了。】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也不去招惹那些人了。】
【当年，我也是形势所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多年的“宿敌”倾诉，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陈绵绵似乎还会像以前一样，劝她改掉那些不着边际、歪门邪道的想法。
而且陈绵绵不会将她狼狈的忏悔说出去，唯有陈绵绵，绝对不会对跌入谷底的她落井下石……
陈绵绵哪怕从舆论上反击她，也绝不会对她赶尽杀绝。
她一直都知道陈绵绵是个好人，所以才任性妄为拼命抹黑这个善良到极少还手的人，她一直都在挑软柿子捏。
【对不起。】
陈绵绵过了很久也没有回复她，楚怜的慌张在漫长的时间里凝成了更深切的悔恨。她像在孤独无人问津的空间里自说自话。
